引言:海棠作者被捕入狱的单薄身影与被绑回玉虚宫的妖怪背影重叠,连定罪词都押着相似的韵脚,影片中“只因生来是妖”的“原罪”直接映照现实中的“因H获罪”。
上周看了最近大火的电影《哪吒2之魔童降世》,这周看了存活时间短暂的《一个HT作者的自白》,惊觉遭抓捕的海棠作者,像极了哪吒2里被炼丹的妖怪,正如天元鼎将妖丹炼化成阐教的制胜法宝,地方无形的财政之于正把禁忌文字锻造成“远洋捕捞”的虚拟香火——所有离经叛道的字节,都在权力熔炉中被冶炼成照亮封神榜的功德金光。
哪吒2里的妖怪有错吗?
在《哪吒2之魔童闹海》里,哪吒为了通过修仙考核,需要完成仙界代表阐教掌门无量仙翁布置的3次收妖任务,被收服的妖怪分别是:土拨鼠精、豹子精申公豹的父亲申正道以及石头怪石矶娘娘。而大多数人在看电影的时候或许都会有这样的疑问:“它们好像没做错什么呀?”
你看,土拨鼠的衣服是打着补丁的,唱的汤是村里的泔水;
申正豹一身正气地教导小妖们努力修炼,争取位列仙班,被捕前还天真地以为“进了阐教就能接受正道教化”;
石矶娘娘只是在自己的洞穴里对着墨镜追问谁是方圆十里最美的女人。
它们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它们有血有肉,本本分分,鲜活可爱。
那么仙界为何要对它们赶尽杀绝,还美其名日:“引入正道”?
无量仙翁给出的答案是“一切都是为了阐教霸业永恒”“仙家地位稳如磐石”。仙界后辈无能,只能靠吃用妖怪炼成的仙丹来进补实力。
“玉虚宫给所有弟子发放仙丹,吃一颗瓶十年苦修。”
当哪怕用魔丸烈焰击碎石矶娘娘坚不可摧的肉身时,无量仙翁的天元鼎正吞吐着某种金红色的饥饿一一仿若青铜器时代的人牲祭祀,祭坛上的牺牲越是洁净无瑕,越能证明神权的绝对正确。
那只穿着补丁道袍的土拨鼠精,被捕时爪尖还沾着未洗净的泔水油花。它或许曾在某个霜晨偷偷缝补被剑气划破的袖口,把混着馊味的残羹当作瑶池玉露啜饮。
申正道在飞瀑之下一板一眼地用“拼尽全力才有机会逆天改命、得道成仙”教导小妖勤勉修行时,水面倒映的却是仙家好吃懒做无所事事的懒散后辈,他们的成仙之路践踏着修炼之妖的鲜血。石矶娘娘也没有在魔镜前的自说自话自顾自美丽的权利。
一一这些未曾为害人间的精怪们,只是因为仙界实力不足,就沦为了阐教KPI考核表上待勾选的绩效指标。
玉虚宫无量仙翁天元鼎炼丹的轰鸣声里,我听见封神宇宙最古老的生意经:把鲜活的“妖血馒头”换算成仙丹计量单位,将反抗的可能性熔铸成镇妖的锁链,好让那些香咽仙丹的喉咙永远不必承认,他们以下的修为其实是另一族群集体失语的遗骸。
海棠作者有错吗?
如果说无辜妖怪被仙界用来维系实力的情节,只是经过艺术夸张的虚拟故事,那么现实中海棠作者因写网文被"KS抓捕"的真实经历,则揭露出拳力机构将文字炼成符咒的“文本炼金术”——当虚构世界里的丹炉需要妖精内丹作为燃料,现实中屡屡空虚的地方铸钱洞亦需吸纳罚金来周转运作。
注:海棠文学城由台湾出版业者创立,服务器位于台湾;过去十年来,在中国#晋江文学城
等大型网络小说平台屡次遭整改的情况下,许多中国大陆单美创作者选择在海棠连载。
自去年某地警方启动“KS抓捕”行动以来,50个在海棠文学城进行创作的作者因“涉嫌制作、传播淫秽物品牟利”被刑事拘留、没收财产,处以一倍罚金,其中多为依靠写作维持生计的弱势群体——她们中有的人曾遭受职场性骚扰,恐惧人际交往;有的人身患严重疾病,无法外出工作;….在现实世界里,文字曾是连接她们与生存尊严的最后缆绳。
有些真的因为没有工作,没有别的技能,人际关系几乎没有,比较和社会脱节,或者身体状况无力支撑上学,只是靠写文维持生计。很多在农村,有人和妈妈相依为命,有抑郁症,退赃退不出来;有的虽然写得有点久,生病治宁、花销,钱都用掉了。——《一个HT作者的自白》
而“Momo”的家庭也无法提供助力。
“Momo”在微博自白,父母在未成年的时候,生下她后便撒手不管,她一直跟奶奶相依为命。被警察带走的时候,“Momo”还在便血,后来检查发现是肿瘤,好在是良性。预感到可能会面临罚款,她曾打算趁父亲心情好的时候,商量借钱的事,但得到的回复是,“(你)不如死在里面算了”。“每每提及都会忍不住哭出声来”,“Momo”在微博倾诉道。
在微博上,名为“晴天画的雨”账号自称为“远上白云间”(笔名)的妹妹。2024年10月,她透露云间在海棠写文将近十年、超过千万字,“非常勤奋,几乎没有空窗期,可到头来,过往写的每一个字如今都成为给她判刑的依据”。12月17日,自称是云间丈夫的账号透露,她被判刑4年6个月。
有一位被捕的作者是这样描述她的写作的:
写小说是一个爱好,大学时候开始的,时间稍微多一点。毕业之后,我的生活非常单调,工作一天坐班几个小时,管理后台数据,满足老板要求,以利益为主,把商品卖出去。工作就是为了生活、下班就刷刷短视频。
一个人在外地工作的日子很无聊,写文构建剧情的过程比较有成就感,不管写得好不好,文字在那里,能让我感觉有点存在的价值。最想逃离都市那段时间,小说里的主角也和我一样沉迷种田游戏,回到种地养鸡的单纯时光。一一《小说「涉黄被跨省抓捕后,一个海棠作者的自白》极昼工作室于2025-02-10
与受网信办监管的晋江、起点等平台不同,设立于TW地区的海棠文学城对18+内容采取分级开放模式。对于很多向往自由的创作者来说,海棠文学城无异于一座游离于大陆审查机制之外的"文字乌托邦",它也逐渐成为女性向单美创作的重要阵地。平台热榜数据显示,涉及亲密关系描写的男男情感题材占比超七成,这种由女性书写,为女性服务的亚文化叙事,在遭遇现实司法铁壁时被轻易地贴上“黄色”标签,成了某种见不得人的东西。
罚单化作炼丹的火焰真是当代最精巧的隐喻。那个被判四年的女孩,在取保候审期间继续写作,每个标点都在为罚金计数。她的键盘会记得,某个凌晨三点,回车键曾接住过一滴不敢坠落的泪。这让我想起天元鼎里被慢慢炼化的章鱼精——烤自己的脚,吃自己的肉。权力最擅长的把戏,就是把血肉变成可流通的货币,把文字蒸馏成可量化的毒性成分。
司法惩戒体系在整个过程展现出精密的经济换算公式——违法所得金额直接决定罚金倍数,取保候审保证金与律师费构成二次收割,案底记录则像隐性纹身烙在人生履历。即便获得缓刑“优待”的作者,也陷入“借钱退赃—失去工作—社会性死亡”的恶性循环。颇具宿命意味的是,不少作者最后的救命稻草仍然是贩卖文字。
部分作者在取保候审后,仍为筹款不得不继续投入写作。她们跟以晋江为代表的大陆网站签约,写“清水文”(指没有R18情节的内容)、开放约稿,但稿费仍是杯水车薪。自8月以来,已有十几位作者在微博公开筹款。为了避免诈骗嫌疑,她们还附上了逮捕或取保告知书、
医院检查报告和居住环境等照片。
这场风暴撕开了文化治理的认知裂缝:卫道士将之视作扫黄打非的正义凯歌,文学研究者警惕创作自由的坍缩边界,而身处漩涡中心的作者们却陷入失语困境。“她们就像被暴雨冲散的蚂蚁,连触角传递讯号的权利都被剥夺。”一位匿名读者的比喻,道出亚文化群体在主流话语体系中的结构性失声。
某媒体编发的一篇关于被捕海棠作者的自白很快被删,只因其讲述了一个曾用文字构筑浪漫幻境的女子,是怎样在现实世界里领受了魔幻主义的审判,从深夜破门的执法者到看守所冰冷的编号,从银行账户冻结到网络暴力侵袭……
“一个13万流水的作者,罚金按一倍算,就是26万,再加上律师费、(前往XX应诉的)往返路费…..真的是天文数字了。这还是流水小的”。读者晨晨忍不住感叹,“她们只是一群二十多岁的、生存艰难的女性,她们又不是印钞机……”——《海棠作者被捕,单美创作频繁涉刑出路何在?》水瓶纪元于2024-12-19
此次事件曾在网上引起巨大轰动,有人指出这样的执法是“YY捕捞”。
由此看,《哪吒2》中无量仙翁精心设计的天罗地网,实为拳力炼金术的终极隐喻。布迪厄的"象征资本"理论在此获得魔幻注脚:仙界阐教通过妖魔化妖族完成“负熵转化”,将道德优势兑换为实体能量;现实中的ZF则通过私法炼金术,把文字符号提纯为贵金属。这种转换遵循着古罗马《十二铜表法》的原始逻辑:将罪愆计量化,使审判成为可量产的能源采集器。
这与福柯《不正常的人》描述的“真理仪式”也有惊人相似:拳力机器通过制造可见性(妖气检测/文本审查)构建镇压合法性。海棠作者们的困境,恰似被困在天元鼎中的妖怪,她们的文字在私法棱镜折射下被迫显现“淫秽光谱”。
无量仙翁手中的天元鼎吞吐的紫色火焰,在现实维度折射为私法文书的油墨与罚金的数字。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构建的治理模型显示:当拳力系统的熵值逼近临界点(财政危机/合法性危机),便会启动“道德除颤器”——通过将特定群体污名化为"淫秽妖族"来重建秩序。
被罚没的稿费实为齐泽克所说的“意识形态崇高客体”,其数额精确对应着治理焦虑的强度指数。那些继续通过写作筹款的作者,恰似在鼎中用元气苦苦支撑肉身的小妖们,在象征界与经济界的夹缝中进行着德塞都式的“战术抵抗”。
当某地的铸币局响起空仓回音,“YY捕捞团”的呼啸声便开始在通往异地的码头上回荡。赛博404空间里记载的一幢幢KS抓捕案件,见证着文化治理如何演变为精密的Cz炼金术——作者们的文字被置于自诩道德的坩埚中淬炼,产出闪光的金子填补国库裂隙。这种将地方CZ与岛上某隐秘之地奇妙嫁接的治理技艺,恰如福柯笔下的安全装置,在风险分配与利益攫取间达成精妙平衡。——AI辣评
我们都可能沦为妖魔鬼怪
海棠作者被捕入狱的单薄身影与被绑回玉虚宫的妖怪背影重叠,连定罪词都押着相似的韵脚,影片中“只因生来是妖”的“原罪”直接映照现实中莫须有的“因黄获罪”。
读到那个匿名写出自己经历的海棠作者说:“庭审当天,我一个人去的,没有让家里人一起,律师请到检察院阶段就结束了,太贵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我的眼泪滴到打下这段文字的键盘上,我想到:某个阴风阵阵的午后,一个柔弱的女子,为省路费独自一人前往法院,手里攥着一叠厚厚的法律文书,纸页被冷风掀动时哗啦作响,审判席上那双透着“淡淡死感”的眼神,与看电影时哭得最稀里哗啦的那一段影像重合,IMAX巨幕上射出的金色箭羽毛,带着不容分说的锋利气势,无情地射向毫无反击之力的老豹和小豹。
(哪吒2》爆火后,网上有不少人炒起了“藕饼CP",哪吒与敖丙并肩而立的配图也隐含几分单美小说里俊朗少年双向奔赴的味道。
某个视频弹幕里,姑娘们把禁忌情节改写进《哪吒2》同人,哪吒宠溺的望向敖丙时,屏幕外的人们都在笑——原来跨海捕捞的渔船网不住水中的月光。
不知这又是否会成为下一个被“YY捕捞”的罪证,或许在某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已有人开始眼红《哪吒2》居高不下的票房,在此真为好不容易熬出头的饺子导演捏把汗。
当然啦,比起担心大导演,我当然还是更关心自己,更关心日常生活中每一个平凡的你我,影片中那些作为配角的小妖才是我们每一个普通人的现状。
无论是如土拨鼠精一般知足常安的无名小卒,还是如豹子精申正道那样每日勤勤勉勉努力实现阶级跨越的卷王,亦或是像石矶娘娘一般与世隔绝自成一派的边缘少数群体,终究都是拳力熵增方程里的可变参数。
当斩妖除魔,为民除害变成仙界对妖族肆意围猎的口号,当私法变成地方CZ系统的调节阀,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沦为打下行时代被投入天元鼎的妖魔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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