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元从二审辩护律师曹宗文手中接过辽宁省大连市司法局转发的回复函后,又让这位“见义勇为者”点燃了申诉的希望: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福建赵宇案”中的赵宇?
导读
“没想到,没有司法鉴定资质的人也敢鉴定!”内蒙古版“昆山反杀案”被告王元从辩护律师曹宗文手中接过辽宁省大连市司法局转发的回复函后,又让这位“见义勇为者”点燃了申诉的希望: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福建赵宇案”中的赵宇?
白鹿新闻此前报道,2020年8月17日晚,王元开车送郝建宇老师到阿尔山市伊林小区门口时,郝建宇突然遭到郭长俊持刀袭击,被砍四刀,危急时刻,王元不顾个人安危,奋力将歹徒手中菜刀夺下。随后去医院途中,王元再次上前制止持砖行凶的郭长俊,并将其踹翻倒地,而此时的郝建宇则顺势夺过砖头反手抡向郭长俊,最终郭长俊因重度颅脑损伤21天后不治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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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案发第一现场伊林小区东门
为此,阿尔山市检察院作出了从不予起诉到起诉的两份截然相反的起诉书,其反转重要依据之一便是阿尔山市公安局委托盖乐普科技(大连)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盖乐普科技)作出的一份声像鉴定报告。随后,阿尔山市法院和兴安盟中院依据这份鉴定报告作出了一二审判决,以“故意伤害罪”分别判处郝建宇、王元有期徒刑10年和3年、缓刑4年。
白鹿新闻以《内蒙古版“昆山反杀案”反转真相:无司法资质鉴定成为“翻案”依据》为题深度报道此案后,引起了社会广泛关注。辽宁省司法厅也在同一时间接到“见义勇为者”王元的辩护律师曹宗文举报后,大连市司法局于去年11月27日正式作出书面回复:涉案技术分析意见书不属于声像资料司法鉴定,其中两名涉案鉴定人均不具有声像资料类司法鉴定资质。这表明盖乐普科技作出的上述鉴定报告无法律效力。
王元、郝建宇代理律师范辰、朱孝顶就此新证据向兴安盟中院提请了申诉,并要求有司法资质的第三方鉴定机构对这段至关重要的监控视频重新进行鉴定。白鹿新闻从两被告代理律师提供的法律文书及申诉材料了解到,兴安盟中院已经受理了该案的申诉,而有关此案唯一目击证人的证言及郭长俊的死因也疑点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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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展:两鉴定人被认定无司法鉴定资质
白鹿新闻梳理此案一二审判决书发现,两级法院判决的重要依据之一是盖乐普科技出具的那份声像鉴定报告。而被告辩护人在一二审中均提到,辽宁大连这家鉴定机构没有司法鉴定资质,其出具的鉴定报告是没有合法性,检方、法院直接采信该鉴定报告作为定案根据完全错误。
因此,王元的二审辩护律师曹宗文在白鹿新闻报道此案后,也就此鉴定报告的真实性向辽宁省司法厅进行了实名举报。曹宗文律师在《关于盖乐普科技无资质从事司法鉴定业务的投诉书》中称,2023 年8 月9 日,盖乐普科技接受阿尔山市公安局委托,对一份视频监控中“目标人物追逐离开画面时的先后顺序”进行了鉴定。同年8 月24 日,盖乐普科技出具了一份声像资料鉴定内容的《技术分析意见书》。而根据《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司法鉴定管理问题的决定》及《声像资料司法鉴定执业分类规定》(2020 年司规〔2020〕5 号)的有关规定,该业务本质上属于声像资料司法鉴定中的“图像鉴定”范畴,和法医、物证类鉴定一样,进行声像资料鉴定必须有司法鉴定资质。但辽宁省司法厅公布的司法鉴定机构名单中,盖乐普科技并不在其中,这说明盖乐普科技并没有声像资料司法鉴定资质。
该投诉书还强调,按照辽宁省司法厅公布的《辽宁省国家司法鉴定人和司法鉴定机构名册(社会机构)》,出具上述鉴定报告的两位鉴定人张振锋和江荣安作为大连理工大学司法鉴定中心鉴定人员,违反了 《司法鉴定人登记管理办法》(2005年司法部令第96 号)第二十九条和第三十条的规定,同时在两个以上司法鉴定机构执业并造成了严重后果。该份鉴定意见被阿尔山市法院和兴安盟中院采信,导致产生冤假错案,严重损害了司法公正,请司法行政机关撤销该报告并对这两名鉴定人依法撤销登记。
大连市司法局收到辽宁省司法厅转交的该投诉书后,于2024年11月27日作出了《司法鉴定执业活动投诉不予受理决定书》。该决定书显示,经查,涉案人员江荣安、张振峰已于2023年4月4日《辽宁省司法厅关于同意注销大连理工大学司法鉴定中心的批复》(辽司审批【2023】15号)与其执业机构大连理工大学司法鉴定中心一同注销鉴定资质,目前,两人均未在辽宁省司法厅取得司法鉴定人执业登记。故涉案《技术分析意见书》发生的2023年8月期间,上述两人均不是声像资料类司法鉴定人。根据《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司法鉴定管理问题的决定》以及《声像资料司法鉴定执业分类规定》相关规定,该涉案技术分析意见书不属于声像资料司法鉴定。故根据《司法鉴定执业活动投诉处理办法》“第二条投诉人对司法行政机关审核登记的司法鉴定机构或者司法鉴定人执业活动进行投诉,以及司法行政机关开展司法鉴定执业活动投诉处理工作,适用本办法”,你的投诉(举报)事项不涉及司法鉴定执业活动,我局无相应处理职能。因此,对你的投诉(举报),我局决定不予受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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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辽宁大连市司法局11月27日作出的《不予受理决定书》
根据白鹿新闻的此前报道,这份鉴定报告中的两位鉴定人分别是张振锋、江荣安两位副教授,均来自大连理工大学司法鉴定中心。其中,张振锋任大连理工大学司法鉴定中心主任,也是盖乐普科技的最大股东、实际控制人。
对于大连市司法局作出的这份不予受理决定书,该局工作人员曾向曹宗文律师解释,他们认为上述两个鉴定人不具备司法鉴定资格,其出具的报告也不是司法鉴定报告,所以不属于他们的监管范畴。“而我投诉请求司法厅撤销他们的司法鉴定人资格,也没有可撤销的内容。”
辽宁省司法厅官网公布的司法鉴定机构名单中,为何现在还能查询到已被注销的大连理工大学司法鉴定中心?该局工作人员向曹宗文表示,省司法厅更新的名单是一年一更,所以当时查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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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辽宁省司法厅虽已注销大连理工大学司法鉴定中心,但时至今日仍可以在其官网公布的鉴定机构名单中查询到该鉴定中心
白鹿新闻注意到,大连市司法局在这份决定书中并没有就盖乐普科技有无司法鉴定资质作出正面回复。但白鹿新闻从辽宁省司法厅官网公布的司法鉴定机构名单中没有查询到盖乐普科技。
盖乐普科技早前违规从事司法鉴定业务并非个案。白鹿新闻通过中国裁判文书网发现,有超过137份判决书、裁定书中,使用了盖乐普科技出具的各种司法鉴定意见书作为定案依据。其中,作出这些判决或裁定的法院包括辽宁省鞍山市铁东区法院、立山区法院、海城市法院、北镇市法院、沈阳市苏家屯区法院、丹东市振安区法院和辽阳市中级人民法院、鞍山市中级人民法院、锦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此外,上述法院对作为证据使用的盖乐普科技出具的鉴定报告的表述也不尽一致,有的判决书或起诉书中称“检测报告”,有的称“检验报告”,有的则直接表述为“鉴定结论”。
无司法鉴定资质的盖乐普科技所出具的鉴定报告是否能作为证据使用?白鹿新闻早前就同样问题采访过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陈永生、中国政法大学教授房保国和四川大学法学院教授韩旭,他们一致认为,根据《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司法鉴定管理问题的决定》第二条的规定,阿尔山市公安局委托没有司法资质的鉴定机构进行鉴定,其程序违法,法院不应采信其作为证据使用。而根据国家相关法律规定,没有司法鉴定资质的机构做出的鉴定是无效的。也就是说,盖乐普科技对此案出具的声像资料鉴定报告应该属于无效鉴定,没有法律效力。
对于本案作出重要反转的这份不具有司法鉴定资质的鉴定报告,内蒙古反杀案两被告人的申诉律师范辰、曹宗文、朱孝顶以此作为申诉的重要新证据,向二审法院兴安盟中院提请了申诉。范辰律师认为,一二审法院采信这份没有司法资质鉴定报告的裁判都是错误的,也没有合法性,希望兴安盟中院受理此案的申诉后,尽快撤销一二审裁判,决定再审,还郝建宇、王元以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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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点1:唯一目击证人的证言是否真实性?
白鹿新闻从上述申诉律师范辰了解到,两被告向法院提交另一申诉的重要依据是:该案唯一目击者的证言存在诸多错误,内容不客观、不真实,不能作为定案依据。
由于案发第二现场(伊林小区13号楼东侧路边)没有拍到监控视频,“郝建宇用砖头击打郭⻓俊”的这一幕,正好被小区16号楼4楼的居民魏勇目击到。判决书显示,魏勇系阿尔山市退休民警。
据判决书中的魏勇证词显示,当时他正在阳台抽烟,他对警方称,曾听到有人喊“你都砍我三刀了,还砍不砍了”。他透过窗户看向路边,看到一人走在前面,说自己被砍的人走在后面,两人一直在吵架推搡。约3分钟后一人赶到,将其中一男子打倒在地,自称被砍的人手中拿着疑似石头的东西砸向倒地的男子,砸了数下后被后面跑来的一名女子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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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摘自一审判决书中证人退休民警魏勇的证言
白鹿新闻注意到,魏勇家的阳台距案发第二现场直线距离40米左右,由于案发当晚受阴雨天气影响,视线不好,能见度低。据阿尔山气象局出具的案发当天气象资料显示,2020年8月17日,为降雨天气,日降水量为35.3mm,风向为偏北风转东南风,日平均风速 2.1m/s。这表明,案发当天的阿尔山市区下着大雨。
从检方认定的上述监控视频中也可以看到,案发当晚的案发现场没有路灯,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甚至将第一案发现场的监控视频放大像素五倍,视频中三个当事人的轮廓也模糊不清。
而其他证人也证实案发当晚确实伸手不见五指。张芳(死者郭长俊前女友)在证词中也提到,“郭长俊坐在马路牙子上,当时天比较黑,我也看不清郭长俊的脸上是啥样,我就上郭长俊的脸上摸了一把,感觉黏糊糊的,好像是血”。张芳的这个证词也显示,案发当晚的能见度确实非常低,即使面对面都没法看清对方的样子。
魏勇在证词中也表述郝建宇一直站着击打郭长俊,而张芳及王元却称“蹲着一个人用砖头击打躺着的人”。对王元案发当晚所开的车辆颜色,魏勇在证词中表述为白色或灰色,但实际上是黑色。
以上种种,两被告的申诉律师由此认为,案发时为晚上9点30分左右,又加上是阴雨天气,路灯不亮,视线昏暗,魏勇当时已年近70岁,在昏暗的环境中不可能对打斗的过程,看得如其证言中那么真切。而该证人又系退休民警,有可能配合公安造假,因此其证言不具有真实性,不能作为定案依据。
为了进一步证实魏勇的目击情况,两被告的辩护律师曾特意在同一个时间段做了一个模拟实验,他们站在证人位置上往马路上的第二个作案现场拍了一个视频,结果显示当时什么都看不清楚。“通过这段视频,我们再次证明从魏勇的那个位置角度是不可能看到现场情况的,所以魏勇说的看见他们在两棵树中间是不可能的,声音也是不可能听见的。”而魏勇所说的“你砍我三刀”也是凭空捏造。
为此,两被告的辩护律师曾在一二审中要求唯一目击证人出庭进行质证,但魏勇均拒绝出庭。
阿尔山市检察院的公诉人在一二审庭审中也就此提出异议,称通过案发现场的勘查情况来看,案发当晚并没有下雨,由于天气的原因,即便不是下雨天也已经晚了,对看到的进行了如实的陈述,对于没有看清的也没有进行证实。该证据无法证实郝建宇没有伤害的故意,检方认为魏勇的证言可以采信。
白鹿新闻从此案的一二审判决书看到,一二审法院均采信了魏勇的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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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点2:死者是否错过最佳救治时机?
被告郝建宇的申诉律师范辰告诉白鹿新闻,郭长俊被砖头砸伤后,他被家人辗转送往三家医院、历经五次转院医治,最终错过三次最佳救治时机而不治身亡。“这也是此次申诉的一个有力的新证据。”
白鹿新闻此前报道,郭长俊、郝建宇两人互殴受伤后,此案的另一被告王元先将郝建宇送往不到一公里的内蒙古自治区人民医院阿尔山分院(下称:阿尔山医院)救治,随后张芳也在案发现场等车送郭长俊去医院治疗。
据案件资料显示,张芳在案发现场没有等到郭长俊好友吴三的车子,却等来了辖区派出所的警车。据新城街边境派出所出具的《情况说明》显示,案发当晚,民警接到报警电话称伊林小区东门有人打架,抵达后未发现打架发生,只看见一男一女坐在路旁,其中男子面部肿胀。民警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女子称男子喝多了摔伤了,不需要帮助,随后民警离开。“我当时想郝建宇有工作,郭老孩(郭长俊小名)总惹事,我就跟警察撒了个谎。”张芳陈述说。
接到张芳电话后,吴三开车赶到案发地将郭长俊送去阿尔山医院。吴三的证词显示,郭长俊当时双手捂着脑袋,坐在马路边,满脸是血,嘴里喊着要回家。而到了医院,郭长俊嘴里喊着要喝水,还说了一些听不清的胡话。但“他没有和我说过话,明显就是被人打蒙了说不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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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摘自一审判决书中证人吴三的证言
正巧,吴三在医院看见医生给郝建宇缝合伤口,头部和手均受了伤。据判决书载明,郝建宇因伤情严重转院到兴安盟医院继续治疗,经司法鉴定:其头面部外伤损伤程度为轻伤二级;左侧颧骨骨折为钝器伤,砖块可形成。
“郭长俊被送到医院已经神志不清,脚站不稳,但能说话,还有呕吐症状。”阿尔山医院值班医生肖峰在证词中表示,“我认为他有颅脑损伤,但因医院CT出了故障,无法对他诊断,建议他去乌市(乌兰浩特市)治疗。”而郭长俊的急诊病历也证实,“因我院CT故障,建议到上级医院完善头颅CT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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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摘自一审判决书中证人阿尔山医院医生肖峰的证言
为此,阿尔山医院没有对郭长俊进行治疗,只做了一个心电图。“医生说(他)心电图没事,想做别的(检查)就得去乌市。”张芳说,郭长俊到医院意识清晰,病历上的签名都是他自己签的。
不久,郭长俊的另一好友老敖也来医院探望。张芳说,老敖看郭长俊病情严重,就用郭长俊的电话报了警,过了一会儿,派出所民警就来了,也建议去乌市治疗。为此,她多次打电话给郭长俊家属,但均联系不上,然后警察和老敖也帮着联系便离开了医院。
据案件材料显示,1975年出生的郭长俊生前独自一人生活,其父母已双亡,他在四兄弟中排名最后,三个哥哥分别是大哥郭长旭、二哥郭长东和三哥郭长波。
张芳在联系郭长俊家属无果后,打车将无法医治的郭长俊带至其家中。张芳称,回到家后,郭长俊一直躺在床上,但还能坐起来,不能说话,“把我家床又尿了。”
案发次日早上,郭长旭给张芳回了电话,并表示不想管弟弟郭长俊的事。据张芳陈述,“我跟郭长旭说‘老孩儿让人给打了,得去乌市看病’,郭长旭的意思不想管。我说‘你不管咋整啊,也不能死我家啊’,郭长旭还是不想管,说他现在乌市。我就在电话里骂郭长旭,‘你们还是不是人,你亲弟弟你都不管’,郭长旭也没说啥就挂了。”
接完郭长旭的电话后,郭长波赶到张芳家看望了受伤的弟弟。“郭长波在家当着我的面给郭长旭打电话,我听那意思就是谁都不想管,然后我就回店里干活了。”张芳的证言称,待她晚上下班回家,发现家里只有郭长俊一人躺在地上,也没穿衣服,也不说话。“郭长俊把我给他放在床边吃的全扔到了客厅地上,玻璃杯子和碗都碎了。”
张芳通知郭长俊家属,说郭长俊病情厉害快不行了,并拨打了120电话。据郭长波的妻子陈述,丈夫带着她母子俩一起来到张芳家里,由于郭长俊无法行走,当时赶来的120医务人员只能用担架把他抬上急救车,再次将他送到阿尔山医院救治。
“他们把郭长俊抬上担架时,却遭到了郭长俊的拒绝。‘我就到郭长俊身边对他说:谁都不管你,我管你,咱去医院’,他听后上了担架。”张芳说,由于院方的CT医疗设备一直坏了,医生无法给郭长俊做检查,其家属只好转院到乌市救治。
2020年8月19日凌晨2点,也就是事发两天后,郭长俊被家人连夜送到乌市兴安盟人民医院,医生初步诊断为颅脑损伤、颜面多发骨折。该院值班医生巴图吉雅的证词称,经过一系列检查后,医生建议患者郭长俊立即入院接受治疗,但其家属却坚持要转院到吉林省长春市接受治疗。患者离院时,他一再告知家属在转运过程中有生命危险,因为郭长俊颅脑损伤比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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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摘自一审判决书中证人兴安盟人民医院医生巴图吉雅的证言
根据百度地图显示,乌兰浩特市是兴安盟首府,位于内蒙古自治区东北部,与吉林省白城市接壤,但和吉林长春市有440公里左右的距离,驾车需要4小时40分钟。
当天上午10时,郭长俊从乌兰浩特市辗转到了吉林大学第一医院,并于当晚8时推进手术室进行抢救。据郭长波陈述,经过检查,医生说郭长俊的病情很危险,需要动手术才能先保住命,然后再进行后期的治疗、康复。为了能保住郭长俊的命,他们同意了做头部两侧开颅手术,手术从19号晚上到20号早上4点多才做完。
做完开颅手术后,郭长俊被送进重症监护室ICU治疗。郭长波的陈述说,郭长俊在ICU医治15天后,家里实在无钱支付医疗费而放弃了在长春继续治疗的机会,于当年9月3日又转院回到了曾经医疗条件落后的阿尔山医院治疗。“因为没有钱救治,欠了医院很多钱,后来就转院回到阿尔山医院。”郭长波儿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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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摘自一审判决书中证人郭长波妻儿两人的证言
转院前,郝建宇通过张芳找到郭长波咨询郭长俊伤势,并希望其留在长春接受最好的医院治疗。被告郝建宇的妹妹郝建华说,“我哥咨询过大夫,也了解了吉大第一医院,都说吉大第一医院是国内比较权威的一个医院,医疗技术水平在国内相当高。”
公开资料显示,吉林大学第一医院是教育部直属高校——吉林大学所属,国家卫生部部属部管的一所集医疗、教学、科研、预防、保健、康复于一体的大型综合性医院,是吉林省首家达标的综合性三级甲等医院和全国百佳医院。
白鹿新闻获得相关案件材料证实,郭长俊在长春治疗期间,郝建宇通过微信先后6次给郭长波转了5.3万元医疗费。他们俩的微信聊天记录显示:“不论谁对谁错,先把老孩命保住吧!”“两家现在就为了一个共同目标,保住老孩的性命。”“我发错了,我找个大夫问一下,咋样能保住老孩的命!”“三哥,我又张罗着2000块钱给你打过去了,医生不是说得做手术吗?你们那头也张罗点,就让他把这个手术做了呀,咱们咋也得先保住他命吧!”
“我们曾去过吉大第一医院两次,医生说郭长俊的手术做得非常成功。”但让郝建宇没有想到的是,郭长俊从长春转院到阿尔山医院的第4天,因脑部受伤严重经抢救无效死亡。至此,郭长俊从受伤到医治再到死亡长达21天时间,先后被家人辗转送往上述三家医院、历经五次转院医治,其中三次被送到医疗条件落后的阿尔山医院。
郭长俊为何要从全国百佳医院转院到医疗落后医院救治?郝建宇及其家属对此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据知情人透露,郭长俊的家属最终决定把郭长俊从吉大一院转回阿尔山医院治疗,无异于主动放弃了对郭长俊的治疗。因为此前他们已经明确知道,阿尔山医院的医疗条件已经差到连常规的CT设备都无法正常运行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下仍执意回到阿尔山医院,让人无法理解。
阿尔山市公安局出具的《犯罪嫌疑人郝建宇归案情况》也就此疑问作了侧面回复,9月3日,因无法支付治疗费用,郭长俊被迫从长春转院至阿尔山医院。2020年9月7日16时许,郭长俊因医治无效死亡,经兴安盟公安司法鉴定中心鉴定,郭长俊系因重度颅脑损伤死亡。
对于郭长俊死亡原因的鉴定意见,被告辩护律师曾多次在一二审的法庭上提出了质疑。他们认为,该鉴定意见不具有全面性、客观性,被害人的死亡结果系多因一果,死者家属存在送医不及时、延误救治,最终在有能力救治却放弃救治,而导致死者21天后死亡。
但检方及一二审法院均未采纳上述被告辩护律师的意见。其中检方在庭审中认为,郝建宇明知在阿尔山地区的医疗条件可能会救助不及时,仍击打头部数下造成郭长俊死亡,其先前行为的作用大于救助不及时的作用,因此郝建宇与死亡结果具有直接因果关系。
王元、郝建宇的申诉,最终会不会反转?而王元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赵宇”?白鹿新闻将持续关注此案进展情况。(应采访者要求,王元、张芳、吴三、魏勇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