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是世袭的军阀,这点不论他是爱国将领也好,千古功臣也罢,都是不容置疑的。既然是军阀,首先顾及的一定是家族的勋业。也就是所谓先大帅的遗志能否被光大的问题。比如进占关外的河北一带,一向是奉军的既定目标。张学良之所以同意易帜, 当然不能否认他拒绝日本人要求东北独立的正确的一面,但是,也不能否认他利用蒋介石的力量再度称雄关外的企图,虽则,当时这种想法还没有完全成型。包括九一八事变在内,以张学良能够多次包容共产党和政府的异见人士的做法来看,他并不是蒋介石命令的始终听从者,更不是一律凛尊的表率,所以,当自己的 地盘来自外患的侵略之时,张学良完全可以找到比保护上述那些人更好的借口来保护东北,至少不至于一枪不发(实际还是放了很多枪的)而使东北坐沦人手。其目的除了主观判断失误之外,还有就是一贯的保存实力,只是在这点上,他又一次和蒋介石的初衷不谋而合,可以说九一八的惨败和失误是蒋介石和张学良二人共同导演的,只是他们的主次不同而已。 杨虎城的秘书米暂沉在《我所知道的杨虎城将军》一文中回忆到 杨虎城曾经和张学良说起的一段往事,对话兹录于下: 杨:你的军队还是没有被补充吗?何敬之你见了没有用,不如直接找老头子,你和他的关系不比他人。 张:就是老头子不允许给我补充的,还说什么严格要求我。 杨:长此以往,少帅打回老家去的夙愿岂不是不能实现了? 张:他当初亲口许我带兵到关外,给予妥善的安置,现在还谈什么严格要求我?东北军几十万人,现在衣食无着,地盘无着,不谈什么打回老家去,就是这种叫化子的样子,东北军要是在我手里完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先父,恐怕连杨邻葛他们都要死不瞑目了。 (该文出自《全国文史资料选辑1988年汇编本》第十五册156页 ) 从上述对话中我们可以看到,张学良最为耿耿于怀的就是东北军 被削去三个建制的事情,而这件事情也是张学良和蒋介石裂痕的开始。为什么这么说呢?原来辽宁省政协副主席刘铭九先生在接受《光明日报》社采访的时候,曾经提到张学良和他谈及蒋介石 的一件事,下面是原话: 刘铭九:张学良将军对我说过,他说:蒋介石想让他做王彦超( 按:王彦超是宋朝节度使,曾经主动上表自解兵权,深受宋太祖 的欣赏),在各省中作一个典范,少帅不干,他说,东北的事情 我听你的了,可是,东北军是先大帅传下来的,不能毁在我的手里,后面这句话他没有和蒋介石提起过,但是,他和我们都讲过 ,我当时还说,就是东北军就剩下一个人那也是姓张的,后来, 南京取消我们东北军的三个师的编制,张学良将军发了脾气,他说,当年中原大战,我通电入关,我到下关的时候,连何敬之都要仰望我,现在,我成了叫化子了,破鼓万人捶了。他未免(指的是蒋介石)算盘打的太精了些。 (见于《辽宁文史资料选辑》65册第232页《回忆张学良将军几件往事》,作者:刘铭九。原载于《光明日报》,有删节) 古人说,内而有隙,然后间之。我党所说的联合张学良、杨虎城 的三位一体,毋宁说是离间蒋介石和张学良的关系,而之所以反间计得以成功,首先在于蒋介石和张学良的裂痕的加大,起因就是蒋介石对待东北奉军的态度,据蒋经国后来的回忆,蒋介石确实想让张学良作一个杯酒释兵权的例子,因为这样张学良既可以 继续保持优越的地位,再有,蒋介石可以就此对南北说话了。但是,张学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没有作类似的打算。 而根据叶剑英、王幼平等一直负责接触东北军的我党统战战线的 领导人回忆,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例如,王幼平同志的回忆文章《在历史的旋涡中》提到了和东北军谈判的过程中,张学良 曾经非常恼火的说:“当初,袁世凯对先父就是威逼利诱,先父说‘此着施之他人则可,施之作霖则不可。’现在,蒋介石和袁世凯同出一辙,所以,我就只好来找你们谈了。”可以说,当时 ,张学良找来共产党最初还不是联合抗日,而是共同对付蒋介石 ,而之所以让张学良从忠诚走向背叛就是蒋介石的中央集权思想 最终触犯了张的最后的底线。我们可以看一下,包括龙云在内, 如果没有昆明的兵变,龙云是不会那么快走向蒋介石的对立面的 ,西南两机关的设立也正是激烈对抗蒋介石的吞噬而被迫宣布反抗的,阎锡山在抗日之处,拼命和我党合作,梁化之以下都对薄一波敬若神明,就是奉行了阎锡山的“三个鸡蛋上跳舞”的信条 ,只是后来,蒋介石保障了阎锡山在山西的绝对统治地位后,阎锡山才决定下令进攻“牺盟会”和“决死队”的。张学良固然一直是军阀中非常效忠蒋介石的一位,但是,他也不能坐视他的看家老本一点一点被蒋介石活吞,所以,奋起反抗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由于当时内外矛盾混杂,继而,引起关于抗日的争论,所以 ,西安兵谏也就不同于一般的军事政变了。 写作此文的目的在于想还清一个历史的本来面目,张学良的义举 诚然是对本民族的统一对外作出了客观的贡献,但是,在探讨他的起因之时,还是不能过于拔高。历史从来不是因人而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