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恋开始于十年前,但在那段感情之外,更让我怀念的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年代。 十年前我上初二,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都是一个标准的小P孩——现在我对于这一点已经毫不怀疑,但当时是为了大人们的这种看法而惆怅满怀的。 好在惆怅并不影响我对于幸福的感知——正是从那一年开始,我对幸福有了很具体的认识,很多时候我会感觉到它触手可及地存于我周围:比如春光明媚的周末早晨,茶几上晶莹剔透的大玻璃盘子里鲜红的草莓;比如爸爸从南方出差回来,皮箱里款式别致的漂亮裙子和精美文具;还有上课的时候,不论什么时候回过头去都能捕捉到的、坐在最后一排的喻辰似乎是无意中投射过来的目光。 那是我人生中最纯净完美的一年幸福时光——我有善解人意的父母和很多好朋友、学习对我来说不成什么问题、老师偶尔找点小麻烦但我从不放在心上。。。。。。只有喻辰,只有他一个人给我快乐安宁的心上增添了许许多多无谓的忧愁,但若少了他,幸福便不那么完整。 那年似乎爆发了海湾战争,但还有一件比这个更大的事,那就是三毛的自杀——对于我们女孩子来说,这远比老布什和萨达姆之间的恩恩怨怨更值得投入感情。一时之间,有关三毛的各种书籍铺天盖地地充斥了整个班级,风头一下超过了几天前还在流行的金庸和古龙、琼瑶和岑凯伦。自觉有点儿文采的都开始写极为动情的悼念文章,然后拿到班里给大家看,再一起唏嘘感慨一番。 三毛要是现在自杀,我顶多叹两口气就会把这种对自己的生活没有影响的事情抛到脑后,而当时它却能在我们心头凄凄婉婉地纠缠了那么些天,实在是青春期满溢出来的太多精力和情绪没有地方安放啊! 也就因为这样,喜欢某个人便成了班里的全民运动——从学习最好的班干部到门门功课亮红灯的玩闹,无不参与其中。 其实学习好和乖并不能划等号,实际的情况是:当时班里那些所谓的“大牲”们,和玩闹们一起,成为了早恋运动的先驱。 这两种人都是无所顾忌的,前者是理直气壮、后者是刀枪不入。比如头号女大牲陈帆,就天天公然地与男大牲林翔出双入对,任蜚短流长在班里泛滥成灾、任班主任老师旁敲侧击、苦口婆心,仍然是泰然处之——反正成绩在那儿摆着呢,能把我怎么样?再比如头号女玩闹孟妍,和一帮校级的地痞混混们打得火热,几天换一个喜欢的对象,还写在日记本上给班里每个人看,任很多人侧目而视、老师大会小会地点名批评也死不悔改——说我烂我还就烂到底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所以早在十年前我就学会了一个真理:一个人要是想活得自我一点,要么彻底撕下脸皮,要么就先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到最好。 可惜那时候我哪种都不是,只好象大多数处于中间状态的女生一样,仅仅在私下里和几个密友之间交换着各自的秘密。 开始的时候,知道我秘密的只有两个人:宁远和安然。 宁远和安然是两个美人胚子。 宁远一头的小卷毛,长得象洋娃娃般甜美,打进初中第一天就被班里一个男生喜欢上了,然后也不知怎么就搞得尽人皆知,宁远也是心知肚明却不为所动。有一次开年级大会他俩凑巧坐到了一起,结果整整两个小时两人象害了落枕似的脖子都没敢动一下,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脸红得象个番茄。那天的会谁也没好好听,都净顾着看他俩了。 我跟宁远熟起来好象是因为午饭后常常一起打乒乓球,女生里只有我们两个喜欢这个,虽然水平很烂。在一起呆得多了,宁远就主动给我讲了她自己的事——她在小学的时候偷偷喜欢班里一个男孩,但不知道那男孩对她是怎么想的。上中学后他们不在一个学校了,她还是念念不忘。宁远为了这点事总是把自己弄得很蓝调,我记得她很肯定地对我说:“我这辈子是不会再喜欢第二个人了!” 她这么说我当然不太信,不过她肯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我,这让我很感动。于是我也告诉她一些我觉得还不错的男孩作为回报,但在刚开始并没有提过喻辰——因为那时候,我们都还不知道喻辰是谁。 跟宁远比起来,安然就更加了不得——全班20多个男生,至少15个以上都是她的仰慕者。也难怪,她除了漂亮、除了一对深若潭水的大眼睛,还有一种冰清玉洁的气质。她很有分寸地和每个男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让大多数男生只敢远远地看着流流口水。有好多男生对她的心思,大家也是到了快毕业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我很羡慕安然,但从不嫉妒她,相反地我也很喜欢她。特别是当她调到我后面坐之后,我们开始坚持不懈地在上课的时候传小纸条,渐渐地无话不谈。过了很长时间,她才很谨慎地告诉我她喜欢的是高中部的第一帅哥欧阳,而我是班里唯一知道这事的人。 我们三个人谁和谁也算不上最好的朋友,但是却能互相说一些对好朋友反而不说的话,这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不过有另外一个女生叶舟和我们三个人都有着密切的关系——初一她和宁远是最好的朋友,到初二时换成了安然,然后初三又变成和我最好并且一直好到了现在,真是比三角恋还要复杂,但那时候女生们的关系就是这样乱七八糟的! 除此之外我们三个人还都很喜欢诗歌,那时候别人看汪国真、席慕容,而我们看徐志摩,并为这么点儿与众不同而沾沾自喜,自觉很有品位,整天在一起故做深沉地探讨,灵感来了还自己邹两首。而实际上除了徐志摩之外,我们大概只凑合知道顾城的《一代人》和舒婷的《致橡树》,连北岛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关系越是好,她们两个就越是让我感到自卑——跟她们比起来我是多么的平庸啊,既没有漂亮的外表也没有出众的气质,尽管男生们都跟我关系不错,却没有人真的喜欢我,也没有人愿意多了解我的内在。看上去我每天都过得很快乐,但这样的缺憾让我时常会在心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我想我的花季终将悄悄地过去,没有人会注意到我心中那一片繁花似锦的美丽景象。 然而升入初二的第一天,喻辰在老师的介绍后背着书包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教室最后一排留给他的位子上,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出现正预示着一段属于我的灿烂时光的到来,更不知道他的出现会让我一下子从默默无闻变成倍受瞩目。 喻辰不帅,高高胖胖的,长得五官周正且很白净,只能说是不难看吧!但是他的笑容是天使的笑容,全班的男生加在一起,笑起来也不如他那样纯、那样迷人——这一点是女生们公认的,就连心高气傲的宁远和安然也这样对我说过。 不过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过这个,因为从他来的那天起,至少有两个月的时间,他不笑也不怎么说话,整天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座位上,有人找他说点什么事,他也只是简单地回答一两句而已。 我就更加没空去注意他了。当时我和宁远正忙着对付一个不认识的初三男生,天天和他斗智斗勇,心思全用这上面了。 起因也不过是某天中午我们到楼后打乒乓球时因为占案子的问题和他有了些争执,从此他就没完没了地找我们的麻烦。比如趁我们俩打球的时候从楼上往下泼水,还有一次趁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三楼的水房洗碗时,突然冲过来把门关上了。那门有毛病,从里面开不开,害得我俩在水房里连敲带打地折腾了半天,才有路过的人把我们放了出来。 宁远是个火暴脾气,扬言要报复,而我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两人一拍即合。于是第二天中午我们贼头贼脑地在三楼楼道的角落里窥伺良久,好容易看到那男生拿着饭盒进了水房,我们怕错失良机,也不管还有其他人在里面,过去就把门关上了,然后迅速地跑回了二楼我们自己的教室里。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样子,那男生居然带了另外几个人找了过来,气势汹汹地把我们俩叫了出去,问刚才是不是我们干的。说实话我们两个都有点儿心虚,但宁远硬着头皮回敬道:“谁让你昨天先关我们的?” “我没有啊!”那男生底气不足地分辨道。 宁远冷笑着说:“没有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们干的?” 男生没词儿了,跟我们解释了一大通,意思是说大家都有不对的地方,希望以后能和平共处。我和宁远假仁假义地满口答应了。第二天中午,我和宁远在二楼走廊的窗口等着,看到那男生来打球了,就把每人手里的满满一饭盒凉水对准他的头顶稳稳当当地倒了下去,然后撒腿就跑。。。。。。 这整件事让我和宁远觉得很刺激,主要因为对方是个挺帅的高年级男生,并不是说我们喜欢上了他,而是缺少了这个要素事情就没那么有趣了。我想那个男生也是一样的心理吧,但我坚信他是只冲着宁远一个人来的。 在我和宁远对这个游戏厌倦之前,有两件事让我对喻辰稍微有了点印象:一次是我边和别人说话边站起来要去干什么,正好喻辰从我座位旁经过,于是我在转身的瞬间一头撞到了他身上。我当时又瘦又小,也就刚到他的胸部那么高,感觉象撞到了一堵肉墙上,我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他那天穿了件特别漂亮的毛衣,毛衣上散发出一股暖暖的味道。喻辰被我撞到后轻轻地“哎哟”了一声,然后扶了我一把就走开了,旁边响起一阵哄笑而我有点脸红。不过我知道喻辰那声“哎哟”并不是表示疼,而是含有一种关切的成分,我想这男生挺温厚的! 还有一次是我和爸爸骑车回姥姥家,回来的时候路过展览馆,很凑巧地看见喻辰和一个应该是他父亲的中年人站在路边不知说着什么。他没看见我,我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两眼,也没打招呼就走掉了。一路上边骑车边想:北京这么大,能在路上碰见个熟人的机会真是挺少的。 后来喻辰也不知怎么和大苹果成了哥们,并在班里渐渐活跃了起来。 大苹果叫邢海,比喻辰还要胖,有一头黄色的卷发和一双灰色的眼睛,看上去象个异族。因为他的脸老是红扑扑的,所以女生们都叫他大苹果。他是全班女生憎恶的对象,没有一个人不在心里对他恨得牙根儿痒痒。其实大苹果人不算坏,就是一张嘴巴招人讨厌,专挑别人不爱听的说,而且必能准确地击中你的痛处,现在想想倒也不得不佩服。 比如我当时天天梳很高的马尾辫,额前的头发因为被梳得太紧而掉了很多,大苹果就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高声说:“童言你秃顶啊?” 也不光是女生,男生也经常有人被他说急了而跟他动起手来的,可真要动了手他就怂了。当时班里有个脾气特别暴躁的男生,有一天上自习课的时候大苹果不知为什么坐在后面玩命损他,说着说着那男生突然抄起桌上的铁铅笔盒就砸了过去,大苹果一闪,铅笔盒砸到了旁边一个男生的眼睛上,流了好多血,被送到医院去了。大苹果吓得脸都白了,也不知道跟暴躁男生说了什么好话,下午两个人就又好得穿一条裤子了。只有被砸的男生最可怜,白白遭受了一场飞来横祸。 不过大苹果不损人的时候说话也是很有趣的,语言里充满了幽默和智慧,所以大家讨厌归讨厌,却还是愿意和他说说笑笑。总之初中三年,大苹果在班里上蹿下跳,没有什么事他不插上一杠子的。喻辰和他成了哥们儿,人气指数自然直线上升。 有一段时间我因为一些学习上的事经常在课间到后排去找林翔,顺便也闲聊两句。那时候林翔和陈帆的关系尚在萌芽阶段,还没有浮出海面,而我从一进中学就莫名其妙地和林翔不错,但是谁也没想过别的。现在回想起来,我却怎么也不明白当时跟他有什么可说的! 喻辰和林翔坐得很近,他已经和坐在教室后面的那些女生们打成了一片,大苹果也在那边儿坐,所以一到课间数他们那儿最热闹。那些女孩子们总喜欢肆无忌惮地拿喻辰开心,大苹果从不维护自己的哥们儿,边鼓敲得比谁都响,而喻辰总是乐呵呵地应付着。 我去找林翔的时候,免不了会和他们也说上几句话,慢慢地大家就全都混熟了。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注意到喻辰的笑容,它打动了我,但我并未多想,只觉得和他们在一起挺好玩的。 坐在后排的几个女生孟妍、常娟、赵依以及来自新疆的女孩艾古丽似乎可以自成一个小团体——她们都个子高高的,发育得比较早,显得比其他女孩子成熟一些,也更喜欢和男生们逗,成天嘻嘻哈哈,从不整那些所谓伤感什么的。她们不怎么找自己圈子以外的女生玩,我以前也很少和她们接触,熟起来后才知道赵依和孟妍都和我住的很近。 以前每天放学孟妍都等赵依一起走,赵依收拾书包特别慢,经常听见孟妍在旁边催促道:“你快点儿!我数三下,一。。。。。。。二。。。。。。。三!你快点儿!!!” 这以后就变成了我们三个人放学后一起骑着车在路上晃,以不让车倒下来为基础,能骑多慢就骑多慢,以便多些聊天的时间。孟妍是个野野的、个性张扬的女孩子,因为经常和那些所谓的坏男孩们混在一起,所以总能有五花八门的八卦新闻讲给我们听,对于自己和他们的感情纠葛也从不避讳,我和赵依就津津有味地听她说,时常被逗得狂笑不已,引得整条马路上的人都看我们。 赵依却是个脾气比较古怪的人——她喜欢拿别人开心,但你要是开她的玩笑她一准跟你急。有时候高高兴兴的,不知说错句什么她就翻脸了。好在我们几个人都大大咧咧的不跟她计较,所以还算合得来。 和她们在一起与和宁远、安然在一起的感觉截然不同——很放松,用不着玩深沉或是故做矜持,高兴起来说什么都无所谓。但是和宁远、安然说的那些话,我从来都没有跟她们说过,反过来也一样。 我开始一下课就往后面跑,而他们每次看到我过来也很高兴——那时候我有点儿傻乎乎的,用那些女孩的话说就是很好玩吧!我不知道她们是否真的拿我当朋友看,但她们确实觉得有了我的加入就显得更加热闹有趣。 我们有很多节目:用各种方法算命、交换小说和磁带、偷偷往彼此的身上贴纸条、掰腕子、分零食吃等等等等。在这些游戏中,我发现喻辰永远处在宽厚谦让的位置,象个大哥哥在哄一群弟弟妹妹们开心。 有一阵子我们热衷于比赛吹大大泡泡糖,喻辰和大苹果能吹得特别特别大,有时候还能在大泡泡里面再套一个小泡泡,破了以后能糊满整张脸,然后就得很艰难地一点一点撕下去。我是吹得最小的,每次费了半天劲还没等泡泡涨大起来就把它吹破了,在啪的一声之后总会看到喻辰望着我的笑眼——充满了爱惜与鼓励,这让我每每忽略了其他人的哄笑,觉得心里很温暖。 有时候趁大苹果和那几个女生闹作一团,我和喻辰会单独谈论一些流行音乐或小说什么的,虽然我们的口味并不那么相同,但仍然能谈得很开心。 当时我对武侠小说没有任何兴趣,一本儿都没看过。喻辰听说后深感惋惜,硬是借了一套《多情剑客无情剑》给我,我看完后才了解了武侠小说的魅力,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又管喻辰借了好多,都借遍了又开始自己买。我得感谢喻辰,因为是他带我走进了精彩纷呈的武侠世界,让我充分体会到了其中的悲欢离合、苦辣酸甜——要是缺少这一课,人生未免会多留下一点儿缺憾! 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偶尔我课间没过去找他们,喻辰会在教室里四处溜达,和这个聊聊、和那个聊聊,慢慢向我的位置靠近,最后一屁股坐在我附近的某个座位上,跟我说说话或是拿起我桌上的书本乱翻一通。 有一次生物小测验,由于没什么准备,出的题我居然大部分都不会,都要交卷了还有一大堆填空没做。那天喻辰不知怎么换到了我这排的最后一个座位上,所以由他收我们的卷子。他走到我这儿看我还在啃着笔头干着急呢,就趁着乱站在我旁边儿把我没填上的答案一个一个地告诉我,同时侧着身子挡住了老师的视线。我飞快地在卷子上写,恨不能长出八只手。 我刚写完最后一个字,喻辰眼疾手快地把我的卷子抄起来就往老师那儿跑,我们组是最后一个交卷的,比其他组晚了好多,我看见老师在那儿一脸不高兴地问着喻辰什么,心里很忐忑,怕他因为我挨骂。可是他回来的时候仍象没事人一样,冲我挤着眼睛说:“这种时候最练写字速度了!” 我觉得喻辰对我挺好的,但是这并未让我有任何非分之想,因为他其实对哪个女生都不错。他总是温和地笑着,眼神清澈透明,女孩子们再怎么欺负他他也从不发火。和他在一起有一种受宠的感觉,这种感觉在那个年纪很难从同龄人身上找到,毕竟大家都还是孩子。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他越来越受女孩子们的欢迎了! 我也越来越多地跟宁远和安然说到喻辰,有一段时间我和安然传递的纸条上出现最多的就是他的名字。安然曾经问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我说没有啊,只是最近混得比较熟嘛,熟又不代表一定要喜欢,不然我早就喜欢上林翔了,不是吗? 一个冬日的中午,我和宁远去附近的大学闲逛。我一路给她讲着喻辰最近又说了什么有趣的话、又借给了我哪些书,宁远笑笑地听,忽然就问了和安然一样的问题。 我想都没想地立刻否认了,宁远也就不说什么,意味深长地微笑着。 “不过,”我想了想又补充道,“感觉还不错就是了!” 说到这里我们拐了个弯,忽然就看到喻辰正在一个修车摊上等师傅给他修自行车。我和宁远意外地对视了一下——怎会这样巧? 也许是因为刚才和宁远的交谈,我有些不太好意思和喻辰多说话,打了招呼就想走掉。倒是宁远很主动地上前和他说这说那,我也只好在那里等。 那天天气很好,天空是冬天特有的浅蓝色,而喻辰身上的衣服也是那种干干净净的浅蓝。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有些腼腆地答着宁远的话,阳光温柔地撒了他满身,他一直都不看我们,只是专注地盯着修车的师傅,脸上带着他宁静温和的笑。那是多么难忘的一天,因为我在一瞬间确定了自己的感情——我是喜欢这个男孩子的!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那些心底里一直存在着但自己却不知道的东西,莫名其妙地会被什么激发出来。而我竟然是因为晴朗的天气!在那个瞬间我只是觉得:喻辰的存在让这个美好的世界变得加倍美好。 回去的路上就有点心神不宁的,宁远跟我说了些什么我也没注意听,一进教室就坐到座位上发愣去了。 其时正临近元旦,我送出了不少贺卡也回收了不少,但还没收到喻辰的。我胡思乱想着忽然想到了这点,发现自己竟然很在乎。然后就象心有灵犀似的,喻辰恰好这时候走过来,把一个在当时看起来很特别的淡绿色信封放在了我桌子上。我的心跳得很厉害,而他竟然也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走开了。 我每次回想起这一幕都觉得好奇怪——班里所有的人互赠贺卡时都是嘻嘻哈哈的,而我和喻辰平时也总是有说有笑,而那天他的一反常态怎么会和我的心情呼应得如此恰到好处呢? 贺卡就是普通的贺卡,写在上面的话也就是普通的祝福,但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它是那个难忘日子的一个见证和纪念。在后来的岁月里,多少次把它找出来反反复复品味着上面不多的几句话,每次都能重温当年一切细腻的感觉。 我是个心里搁不住事儿的人,所以仅仅两天之后,我就什么都跟宁远和安然说了,她俩当然一点儿也不惊讶——早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我很庆幸有这么两个可以倾诉的朋友,而她们又是嘴绝对严的人,让我不用担心秘密会泄露出去。 我打定主意不让任何别的人知道这件事,喻辰更是绝对不能知道——我想他没有任何可能会喜欢上我。他是那么好的一个男孩子,有那么多的女孩愿意接近他、跟他亲密无间,而我只是她们当中如此不起眼的一个,他凭哪点会看中我呢? 实际上我那时候不相信任何一个能稍微引起我注意的男孩子会喜欢上我,我对自己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既然这样,还是什么都不要让他知道好了——只要他能时常跟我聊聊天,让我每天能看到他对我微笑,就很好!如果他知道我喜欢他了,我怕我连这一切都要失去。 所以那天之后我尽量让自己做到象以前一样,该怎么就怎么。我真的只希望能这样友好平静地和他相处下去,一直到不得不分开的那天。 可惜平静只是我一个人的愿望,不是所有人的愿望。我这边才刚对喻辰动了两天心思,班里的人就不知为什么开始天天拿常娟和喻辰开玩笑了。大家时时刻刻盯着他俩的一举一动,互相说句再普通不过的话都能被演绎出一大篇故事来。那时候《渴望》好象刚播完,大家就管喻辰叫罗冈、管常娟叫亚茹,以编派他俩为最大的乐趣。 常娟也是个大大咧咧、性格开朗的人,别人说什么她也不在乎,有时候甚至还顺着大家的话茬瞎逗,这样一来大家就说得更欢了。而喻辰则采取漠然处之的态度,只要一有人提这事儿他就低下头去忙活他自己的,一句话都没有,平时对常娟也看不出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我当然心里不太舒服,但别人当着我面说他们的时候,我还是得跟着笑。为了不让自己难受,我都不是很愿意到后面找他们玩了,而喻辰也不怎么象以前那样过来跟我聊天。我的心情有些灰败。 那阵子孟妍放学后老有事,我就每天和赵依一起回家。我发现赵依不发脾气的时候还是满有意思的,经常能说出一些挺逗的话,虽然现在都不大记得了。只记得有一次地理测验,老师出了个填空问南美洲的某个地方的代表动物是什么,好多人都不会,赵依也不会,可是不甘心空着,就填了个唐老鸭,后来被地理老师骂了一顿。 有一天放学路过我家的时候,我邀请赵依上去坐坐。进了家门,我洗了一个红富士招待她——这种现在随处可以买到的苹果,当时在市面上却看不见。还是爸爸一个在郊县的朋友送了我家两筐。 赵依被苹果的美妙滋味迷住了,从此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放学都来我家吃个苹果再走。当然除了吃之外,我们也听听歌、聊聊天什么的。 那时候我喜欢听罗大佑、童安格、赵传、王杰、草蜢、谭咏粼、张雨生、小虎队什么的,女生们大都疯狂喜欢的张国荣我倒听得很少。宁远就特喜欢张国荣,有一次我很老土地问她喜欢的到底是张国荣还是张学友来着,她白了我一眼说:“当然是张国荣了!张学友算什么呀,不入流的歌手!” 我感到无地自容!确实张学友当时在大陆只有几盘很不起眼的专辑,谁会想到他没过两年就成了四大天王之一呢? 我和赵依一遍又一遍地放着《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忘不了》、《像我这样的朋友》等等我们都超喜欢的歌,听着歌啃着苹果把全班的男生品头论足了个遍。我那时候吃苹果喜欢先从中间啃一圈,为这个赵依天天嘲笑我,说是老鼠的吃法。 赵依也经常提起喻辰,因为他们整天泡在一起,所以有很多关于他的话题。这正中我的下怀,但是我坚决不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她,关系再好也不,因为总觉得她没有宁远和安然那么可靠的!所以我只听她说,自己却很少去提。 赵依告诉我常娟确实是有点喜欢喻辰,大家那么说也并非是空穴来风,但是喻辰对她怎么想就不好说了,从他的态度上来看多半是没什么那方面意思的。 宁远和安然也认为喻辰不会喜欢常娟,女孩子的直觉而已。也不知道是不是安慰我的话。 其实那时候我也早就想开了——就算喻辰也喜欢常娟又怎么样呢?反正我也没指望他会喜欢我不是吗?所以一切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喜欢他不过是我一个人的事而已啊!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就让大家拼命地去说他们俩如何如何好了,我就可以一边偷偷地喜欢他一边继续光明正大地和他来往,我正不希望再有别的人留意到我的心思呢!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事情终究没有象我所希望的那样发展下去! 我和赵依一天比一天亲密起来,她是个挺爱跟自己较劲的人,可是和我在一起,她说觉得很开心。而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和这么个性格古怪的人成了朋友,倒也可以算是意外的收获。 但我还是不敢随便跟她开玩笑,她就是跟你再好也能说翻脸就翻脸,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能做到这一点的,搁我只要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事就绝对跟朋友拉不下脸来。不过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反正只要小心点别惹到她就行了,这对我来说并不难。 整个寒假我们都泡在一起,换了好多书看,有时候也一块儿去找孟妍玩。孟妍的家里有很多又时髦又有趣的小玩意,都是那时候刚出现在某些礼品屋里的挺贵的东西,比如笑袋什么的,在我们这个年纪一般的孩子还不能随便买得起。孟妍的那些玩意儿有一些是男孩子们送的,但大部分还是她自己买的,看得出来她家里管她不是很严。有时候我也有一点点羡慕孟妍,因为她活得随心所欲,什么都不去多想、什么也不在乎,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寒假结束以后,关于喻辰和常娟之间的事居然没什么人再提了,大概是喻辰一味的置之不理以及中间间隔的一个月时间把大家的兴趣都消磨光了,况且开学后喻辰明显地对常娟疏远了很多,再提这事实在已经没多大意思。 不过大家又有了更新、更刺激的关注对象——开学没几天,陈帆和林翔就形影不离了,天天中午一起出去逛街、下午放学后林翔还绕好远的路把陈帆送回家去。这是班内第一对如此明目张胆的,而且又是两个老师超喜欢的好学生,让所有好事的人都激动得难以自持,甚至有些极端无聊的人还偷偷地跟踪他俩,再带回各种添油加醋的小道消息。 我对他们俩的事全无兴趣,只是整天想着喻辰。自打我觉得喜欢上他之后,我们的关系就变得很奇怪,总是有那么两三天特别近乎、接下来的两三天又一句话都不说,如此循环往复,老也脱离不了这个怪圈。有说有笑的日子我就很高兴,不说话的日子我就很失落,真是名副其实的让我欢喜让我忧!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件事在刺激着我的神经——我和宁远开始偷偷地策划一个阴谋了。 大苹果不知怎么把宁远得罪了,宁远耿耿于怀,恨不得生啖其肉。而我被大苹果欺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早想出出气,就向宁远提议想办法治治他。我们俩嘀咕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一个特幼稚无聊的办法。 要实施这个计划需要很多人的帮助,好在女生们都巴不得给大苹果点儿好看,所以这并不难做到。我和宁远精心选择了一些嘴巴比较严、和大苹果关系又不是太密切的人参加,这里面当然不包括孟妍、赵依她们。 我们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进行准备工作,先是招兵买马、部署任务,被找来的人全都很兴奋地表示愿意配合。然后大家一起去了学校的小花园,想找棵合适的树在下面挖个深坑。当时正好有棵树刚被拔走,留下个挺深挺大的树坑还没填上,我们也不用费劲挖了,于是就开始天天中午往里面倒剩饭剩菜或其他脏东西。 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把大苹果骗来让他掉到这个坑里——现在想想真是很可笑,可是当时,不知道多少人在期待着这一幕的发生。 我和宁远挑了个比较合适的日子最后实施我们的计划。在这个日子的前一天,我们用报纸加上树叶、泥土之类的把树坑的坑口掩盖好,让它看上去象平地一样。然后当晚我在家里找出一本小学时用的小字典,从上面挖下一个一个的小字块,粘成了一个小字条。 第二天中午,所有参加者一起把各自的任务最后落实了一下。下午第二节课下课铃一响,就由学习委员陈帆首先出马,很严肃地把大苹果叫到走廊里,说是要跟他谈一下最近学习的情况——因为大苹果成绩烂,老师让学习委员跟他谈话是很经常的,所以他一点疑心都没起。与此同时,安然和叶舟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楼下去了。 有几个女生是专门负责想各种办法吸引开班里其他同学的注意的,我和宁远就趁乱从大苹果的课桌里拿出他的书包跑到窗口,扔给早已等在下面的安然和叶舟,看她们俩接到书包向小花园方向跑去后,我们便返回大苹果的座位把事先粘好的那张字条放进了他的桌斗里,字条上写明让他到小花园内的某棵树上去取回他的包。 做完这一切之后陈帆和大苹果的谈话还未结束,一部分女生去小花园接应安然和叶舟,留在那附近看着书包以防被别人拿走,另一部分留在教室里密切关注事态发展。 我和宁远这两个总策划也去了小花园,看看书包挂的位置是否合适,等我们一到安然和叶舟因为还要做值日便返回教室了。在确定了大苹果只要伸手去拿那个包就必定掉进坑里之后,我和宁远让留在花园看守的人各自分散到能看到书包又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然后再一起返回教室看大苹果是否已经过来了。 一进教室门就发现班里已是一片混乱,大苹果找不到书包急得直跳脚——他居然没看见桌斗里留给他的那张字条。不知情的人都在帮他找,可谁也不知道书包究竟去哪儿了;知情的人一个个面色苍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正乱着呢,碰巧班主任老师又来了,大苹果象抓到救星似地赶紧把丢了书包的事向老师作了汇报。 这下大家全傻了,包括我和宁远,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趁着老师向其他同学了解情况,宁远说她先去小花园向留在那儿的人通报一声。宁远走了后我急得抓耳挠腮又无计可施,心想这下漏子可捅大了。还是正在大苹果的座位附近扫地的叶舟灵机一动,把我们留的那张字条拿出来,故意象发现新大陆似地高声叫道:“邢海你桌子里有张纸条!” 大苹果看完纸条就直奔小花园了,事情到这步我也没心思去管他是不是会掉进坑里,只希望他顺利把书包拿回来让老师不再追究就好。过了10分多钟,大苹果拎着包气哼哼地走了回来,告诉大家是宁远干的。 “我到那儿的时候丫正跟那儿拿我的包儿呢,这个三八!”大苹果嘴里不住地骂骂咧咧,我估计宁远也是怕事情闹大,想把包取回来还给他就完了,没想到被撞了个正着。 “不许骂人!”老师制止了大苹果,“包找着就得了,宁远人呢?” “回家了!” “那我明天再找她,你们也都赶紧回家吧!”老师说完就回办公室去了。 大苹果得理不让人地又在教室里大骂了一通宁远,我们几个也没敢说什么。最后还是喻辰拉着他回家了。我和安然、叶舟一商量,觉得不能让宁远一个人背黑锅,就一起找老师自首去了。 老师看我们来了还挺奇怪,我就抢先说道:“今天拿邢海书包不是宁远一个人干的。。。。。。” 还没等我说完,老师就恍然大悟地说道:“还有你是吧?童言,你怎么就不能消停会儿?看来我还得请你妈来一趟!” 我们班主任是个比较古板的中年妇女,近一段时间因为我频频犯事正对我心怀不满——其实也真没什么大事,全是什么上课传条被任课老师抓到、开年级大会的时候跟旁边的人说笑打闹等等,最冤的是某天放学后做完值日班里只剩了我一个人,我一时高兴就拿粉笔在每个人的课桌侧面写上了他们的名字,还觉得自己是做好事呢,心想这下以后大家要发个作业本、卷子什么的就方便多了,没想到第二天就被老师找了去,说我破坏公物,班会上一通猛批,搞得我要多没面子有多没面子!而且这还不算完,还特意把我妈请去通报了一下我的种种劣迹。好在我妈深明大义,没有为这些许小事为难我。 所以那次老师对于我的参与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可是等安然和叶舟说她们也有份的时候,老师就比较惊讶了,没想到平时挺老实的两个女孩也跟着干这种事,一时有点儿转不过弯来,就说:“今天先回家,明天你们几个和宁远一块儿来找我吧!” 第二天去找老师的也不止我们几个,所有参加的人全去了,大家都挺仗义的。老师一看来了这么多人彻底蒙了,尤其是学习委员还有好多其他班干部都包括在内。正所谓法不责众,老师只是不疼不痒地说了我们几句,然后问我们干吗要整邢海,我们抓住机会向老师控诉了一番,说他平时是如何如何欺负我们女生的。于是老师在让我们走了之后把邢海叫了去,从他回来后的脸色上就能看出没吃什么好果子。 我们特得意!虽然没达到我们预想的结果,可最后还是让大苹果吃了苦头,也就算是取得胜利了。可惜大苹果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老实了没两天,又开始四处欠招,大家也懒得再跟他致气了! 不论大苹果还是班主任,都以为我们只是想把书包拿走让他着着急,到最后也不知道其中还有陷阱这么个阴谋。大苹果自认和我交情不错,想起来就说:“童言,想不到你也和她们一起害我,真是白跟你这么好了!” 我可没觉得跟他怎么好了,要是大苹果知道我不但参与了还是主谋,恐怕得气死吧!不过我喜欢大苹果这么说,因为他每次说起这个的时候,喻辰都会笑笑地看着我,眼神里闪动着一些近似疼爱的东西。 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仍然是忽近忽远的,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善。 苹果已经没的吃了,但赵依还是天天放学去我家玩一会儿。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整天把喻辰挂在嘴边,让我不免怀疑她是否也动了点儿感情。不过我可不敢去问她,她那个脾气,搞不好我会死得很难看。 谁要是把赵依惹烦了,她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毒手。比如她前面坐着一个外号“睡鼠”的男生,一上课就睡觉,睡觉的时候还喜欢把椅子的两条前腿高高翘起来,把椅子背靠在赵依的桌子上。虽然我觉得这碍不着赵依什么,但赵依却很讨厌他这样。于是某天上课的时候赵依趁睡鼠睡得正香之际,偷偷地把自己的椅子往后挪,然后猛地把桌子一撤——全班人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回过头去就看见睡鼠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正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但是赵依跟喻辰就不敢太过分,因为一向宽厚的喻辰唯一一次发火就是跟她——那次赵依非要跟喻辰换表戴,说好第二天换回来,可是到了第二天赵依赖着不肯把表还给喻辰,喻辰要了好几次未果之后,终于急了,脸色很不好看。从不发火的人发起火来是很可怕的,赵依吓坏了,不仅马上还了表还给喻辰道了好几次歉,说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后来喻辰没什么事了她还自己难受了好几天,从此就比较有分寸了。 有一次她对我说:“喻辰老是喜欢‘你丫你丫’的,前几天他要出去,让我帮他办点事儿,出门前回过头就是一句‘你丫别忘了啊!’,真是,求人家还这么说!”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竟然很有些美滋滋的陶醉神情,让我大为诧异——要是别的男生敢对她如此不恭敬,她一定会勃然大怒的!我越来越觉得我的怀疑是有道理的了。 不过喻辰和我说话时从不用那个“丫”字,我很悲观地想:是他跟我关系没那么亲近的缘故吧! 但是这之后没几天,我们几个人的心思就全都大白于天下了。 事情缘于我的一次疏忽。 某天下午放学后赵依要留下做值日,而我有些别的事要办,就一个人先走了。第二天课间,赵依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对我说:“你跟安然传完纸条怎么也不小心收好了?还好我昨天做值日时在你位子里看见帮你收了起来,要是让别人看见呢?” 赵依边说边把她发现的那张纸条递给了我,我接过来打开一看,脸登时涨得通红——上面无疑说了很多跟喻辰有关的事情。我和安然传的纸条一般由她保管,一直到我们上大学后聚会的时候她还留着那些纸条呢,不知道这一次怎么会漏了一张没给她。 赵依诡异地笑着看我,说:“怪不得你老爱找喻辰说话呢,一聊起来还特高兴,我早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心想知道就知道了吧,反正也已经这样了,没办法补救!只好一再央求她万不可再告诉别人。 赵依说:“你放心!只不过孟妍是昨天跟我一块儿看到这条的,她是瞒不住了!我们不跟别人说就是!再说。。。。。。” “再说什么?”我狐疑地看着她。 “再说我早想告诉你了,”赵依一脸娇羞地说,“其实。。。。。其实我和你一样!” 我的嘴巴和眼睛都张得很大,虽然我早有怀疑,但怎么也不相信她真的会亲口对我说出这个事实——我感到自己有点头晕目眩。 “你特别奇怪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是吧?”赵依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也跟你说了你不就放心了吗?不会担心我到处乱说了!其实我也想找个人说说,老自己憋在心里多难受。我真的很喜欢他,我想这不会影响咱们俩的关系吧?” “那是当然!”我点点头!本来嘛,说喜欢也不过是心里想想,又没想真的怎么样,总不至于就为这个反目成仇吧! 从这以后喻辰成了我们俩在一起唯一的话题,我们乐此不疲地互相交换着对他的看法和感受,但从不谈他对自己的态度——因为说这个,可能会刺激到对方。起初我觉得很有些别扭,但是慢慢地也习惯了。到了后来,竟然还有些喜欢上了这样——两个女孩子窃窃私语地谈论着共同喜欢的男孩子,有时说着说着就会有一种找到了知己的感觉。 和赵依谈得多了,我发现她喜欢喻辰的程度甚至比我还要深得多——她说起喻辰时的表情是如此地甜蜜和陶醉,她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还从来没有哪个男孩子让她这样动心过。 现在想想挺好笑的,我们那时候才不过10几岁,能见过多少男孩子呢。但是当时赵依的话让我觉得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她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是喜欢喻辰了。 但是我和赵依说好,就在心里偷偷喜欢一下就好了,绝不让喻辰知道。 有时孟妍和我们一起回家,老是看着我们俩笑啊笑,只有她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所以只要没有旁人在就时常拿我们打趣。我们俩也无所谓了,就由她说去。 一次孟妍跟我们逗着逗着忽然说:“其实喻辰是挺不错的,有时候我也有点。。。。。。” 我和赵依立刻一起转过头去死死地盯着她,孟妍赶忙干笑了两声,说:“没什么没什么,我说着玩的!” 我和赵依同时松了口气。但是过了一会儿,孟妍又说道:“我一直觉得喻辰喜欢赵依!” 听了这句话,我们再次一起转头死死地盯住她。 孟妍很认真地对赵依说:“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上星期咱们去语音教室上课,你不是来晚了吗?我看见你进教室之后喻辰一直看你来着!” 我偷偷看了赵依一眼,她的脸有点儿红,但是幸福甜蜜的笑容忍都忍不住地从她心里溢出来,看得我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大家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我情绪异常低落,觉得孟妍未免有点残忍——但是她就是那样一个人,有什么说什么,再说她说的很可能没错,女孩子的直觉总是很准确嘛!赵依虽说比不上宁远和安然,但也算是个漂亮姑娘,至少比我强得多吧,反正我们两个放一起,我也相信喻辰会选她。 我真的很烦,虽然我从来没有抱过什么希望,但是听到别人这样说我也不可能高兴。更糟糕的是令我烦的还不止这一件事。 班主任老师放出话来:全班的座位要进行大调整,先要广泛征求一下意见,然后再和班干部商量商量,大约两个星期后公布结果。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实际上却是人人关注的大事,因为其中牵扯到很多个人利益——比如认真听讲的不愿意坐到后面、爱开小差的也不愿意坐到前面;一直坐在一起关系不错的不愿意分开、有点小矛盾的又怕被安排到一起;当然还有很多人都暗暗希望能跟喜欢的人坐得近一些。 我是不指望这个了,仅从身高上来看我也绝无和喻辰坐到一起的可能——我一直都是坐在教室第三排,赵依倒是满有希望的。只要能不和安然分开、能离宁远也近一些,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段时间我们刚刚养成了放学后不直接回家而是在教室里泡着的习惯,主要是包括我、赵依、孟研、喻辰、大苹果和叶舟在内的几个人,还有一些不固定的流动人员。不过叶舟是为了等父母单位的班车,每天都走得晚,而我们其他人纯粹就是不想走。 我从那时起开始舍不得在喻辰离开之前回家,虽然留下来的人都是分成一小拨一小拨的,不是每次都能凑在一起。若是这一天放学后跟喻辰说话了,哪怕只是一、两句,我也会觉得特别开心;若是还没有,我就会一边心不在焉地和别人聊天一边悄悄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每一分钟都盼着他能过来和我说点什么,直到他拿起书包和大苹果一起走出教室,我才会彻底死心并感到无限的失落。 我猜赵依一定也是和我一样吧! 某天放学后我们几个人象往常一样在教室里穷耗着,聊得正热闹,下课时被班主任叫走的陈帆回来了,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内幕消息——分到教室第一排坐的人的名单已经定下来了,不是个子矮的也不是视力不好的,而全都是一些平时调皮捣蛋、不好好学习的人,大苹果自然是首当其冲的。这些人里只有一个女生,居然是我! 这个消息给我的打击太大了——能不能和宁远、安然坐在一起倒在其次,让我感到受伤的是班主任怎么会对我的偏见如此之深,虽说我那段时间是犯了点儿小事,可是我的学习成绩一直还是不错的,再怎么说也不应该把我跟他们混为一谈啊! 现在想起来真是无所谓的事,但是在那个年纪,自尊心脆弱得不堪一击!陈帆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正倒着坐在叶舟前面的座位上和她聊天,听完陈帆的话我越想越委屈,就趴在叶舟的桌子上痛哭起来,虽然这样当着大家哭会很丢人,但是这件事本身就让我觉得已经把脸都丢尽了。 女孩子们一看我哭了,赶紧纷纷过来安慰,后来没话说了就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看我。我哭了一会儿之后,想去水房洗洗脸,刚一抬头,眼睛就碰上了喻辰的目光——他正坐在教室后面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见我抬头了就冲我扬了扬下巴,撇着嘴露出一种很戏谑的笑容,仿佛在说:至于吗?! 我看到他这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家松了口气,也全都笑了。我也没再去洗脸,就用她们给的纸巾擦了擦,回自己座位上去了。喻辰慢悠悠地踱了过来,坐到我对面问:“怎么了?” “你是明知故问呀?”我白了他一眼,“我刚好了,你别又招我啊!” 喻辰笑了笑,不再说下去,只是很专注地盯着我看。我被他清澈的眼神盯得不知该把刚哭肿的眼睛往哪儿放,心里砰砰地乱跳着,只好假装很凶地说:“看什么呀你?” 喻辰听我这么说就赶紧把目光移开了,过了一会儿忽然很认真地说道:“我过两天借你一本书吧,叫《人类的感情世界》。你看过吗?” 我摇了摇头,不解地问道:“干吗要让我看这本书?你以前不是只给我推荐武侠小说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写得挺好的!”喻辰的目光有些游离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偶然间瞥到赵依正在教室的另一头研究性地看着我们俩。正好大苹果过来叫喻辰回家,他便站起来走掉了。 我明白喻辰刚才过来就是为了安慰我一下,心里的不快早飞到了九霄云外,倒象是喝了蜜般甜丝丝的,甚至都有点庆幸今天出了这么件倒霉的事。 赵依、孟妍也叫我一起回家了,路上大家照常说说笑笑。但是第二天上体育课的时候,赵依跟我说了一句话,让我几乎当场晕倒。 她说:“我上个星期告诉喻辰你喜欢他了!” 我听到赵依的话只觉得眼前一黑——她总是隔三差五地给我扔这样的重磅炸弹,我的心脏真是承受不了。我本来一直有点儿担心赵依会忍不住告诉别的人,可是万没想到她会干脆直接告诉当事人去了! 在稍微恢复意识之后,我尽量语气平和地问她:“为什么?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谁也不告诉他吗?” “我知道我错了!”赵依红着脸嗫嚅地说,“可是那天跟他聊天的时候,我实在没忍住。我觉得你这么喜欢他,应该让他知道。我也是为你好!你能原谅我吗?” 我真的很愤怒——这算什么理由啊?你赵依平时整天拿我开心我可以不在乎,动不动就发脾气我也可以不在乎,可是你怎么能这样背信弃义地陷我于尴尬境地?还说是为我好,有这么为我好的吗? 但是我心里还有很多疑问——她告诉喻辰这件事到底是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再告诉我?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而是过了这么多天? 但是这些问题我是不能直接问她的,因为我知道从她那里得不到真实的答案,我只能用自己的脑子去判断。我气到极点的时候一般不会发火,只是轻描淡写地问道:“那喻辰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以前对常娟的事不也这样吗?” 就在赵依回答这个问题的过程中,我有了一个猜疑——赵依压根就对我喜欢喻辰这件事耿耿于怀,我是想偷偷喜欢喜欢就算了,但赵依却是真的想争、想早些把我踢出局。可能孟妍那天的话鼓励了她,恐怕她也一直相信喻辰不会对我有什么好感,所以她告诉喻辰这个,无非是想让喻辰疏远我,一如最开始常娟的下场;但是这几天,喻辰对我的态度并无明显的改变,还是该说说该笑笑的,她大概因此沉不住气了,索性把这事再跟我挑明,想让我无地自容,以后再也不好意思去跟喻辰纠缠——她很清楚我一直都特别特别害怕让喻辰知道我的心思。大不了就是我跟她翻脸,可是这个她恐怕也不在乎。 也许事情未必就真的是这样,但当时我找不出别的解释,虽然我也有点不敢相信。我那时候觉得喜欢一个男孩子是件挺单纯美好的事,从没想过有的人还会为此处心积虑地想出这样阴毒的伎俩,甚至不惜出卖朋友。 我想也许是因为我平时对她处处容让,在喻辰的问题上又一直表现得羞涩怯懦,她才会认定我性格软弱,碰到这样的情况也只有偷偷流泪然后逃避退缩的份。可是她对我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我是那么一种人——平时很多事情都可以忍、可以不计较——但是一旦有人真的惹火了我,特别是当我感到有人想要拿我当傻瓜的时候,我的报复心理会让我在一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人,会做出很多我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整大苹果那次,其实不过是想恶作剧一下,他得罪我的地方我还真没怎么太往心里去。但是赵依就不同了——你不就是想让我不再跟喻辰接近吗?我偏不让你得意! 我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话题转了开去,开始和赵依聊一些别的事情。赵依显然有些惊讶,但也没再说什么。 中午吃完饭走进教室,喻辰抬起头来看我。我勇敢地接住了他的目光,并放下饭盒径直朝他走了过去,并很庆幸他的周围刚好没有什么其他的人。在这之前,我已经有很长时间不好意思主动过去找他说话了。 走到教室最后一排的路好象突然变得很长,我用眼角的余光瞟到赵依正在教室的某个角落里盯着我,而喻辰也一直看着我,直到我走到了他前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一时之间,两个人似乎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看了他一会儿,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小声地问道:“赵依前几天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喻辰的脸腾一下就红了,眼睛转向别的地方,反问道:“说什么呀?” “就是。。。。。。关于我的!”我的脸也终于红了,实在只能说到这个地步,他要是再装糊涂我就没办法了。 喻辰却轻轻点了点头,我的脸烧得厉害,不知道接下来还应该再说些什么,只好低下头翻来覆去地折腾着他的铅笔盒盖——关上又打开、打开又关上。 我不想管他要一个答案,因为我知道他不会给,即使给了八成也是让我伤心的答案。我只是想知道赵依所说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我也真怕当面捅破这层窗户纸后,我就连他的朋友也做不成了。 象是沉默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喻辰伸手过来把我不停摆弄着的铅笔盒拿走了。我抬起头,他用他清澈如水的目光温柔地看着我,忽然叹了口气说:“咱们还是好好学习吧!” 我的心一凉,认为这句话当然是拒绝的意思——虽然早在意料之中,我还是觉得很难过,非常想立刻站起来走掉。但是想到赵依,我不甘心就这样让她得逞,于是我强迫自己留了下来,并开始强颜欢笑地和喻辰说别的。 喻辰倒是很积极地配合了我,我们俩居然越聊越开心,说笑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我不用看也知道赵依一直都在注意着我们这边的动静,这让我深深地体会到了报复的快感。 当天下午放学后以及第二天的中午和课间,我照样去找喻辰有说有笑,尽管我的心很疼,但是我故意笑的很大声。而喻辰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任何不欢迎我的意思,这还让我稍微安慰了一点点。 在这段时间里,我和赵依也还是每天一起放学回家,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不表现出什么。但是我认定赵依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也许接下来的事情我将不再有办法控制,但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静观其变。 说实话,这样的勾心斗角让我觉得很累,我是多么希望能单单纯纯地生活!可是我最恨别人拿我当傻瓜,既然赵依做出这样的事,我也只有奉陪到底了! 果然第三天中午赵依就叫了孟妍到走廊上,两个人嘀嘀咕咕地说了好长好长时间。我想很快就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管它,该来的总要来!虽然这样想着,心里还是难免忐忑。 下午一放学,孟妍就蹿到喻辰那里跟他说着什么,赵依过来告诉我今天有事不一起走了,我则留下来做值日。 在教室后面扫地的时候,隐约听见孟妍在问喻辰:“你到底喜欢哪个。。。。。。还是一个都不喜欢。。。。。。” 我明白赵依一定是让孟妍告诉喻辰自己也喜欢他,并且让孟妍向喻辰要一个明确的答复。我看孟妍恐怕会白费力气——能问出什么来呢?他八成还是什么都不会说。 但是,但是如果喻辰喜欢的真是赵依呢?那他还会什么都不说吗?想到这儿我的心一下就缩紧了——他最好还是什么都不要说吧! 我正胡思乱想着,忽然看见喻辰从座位上站起来,背上包就往教室外面走,孟妍还在后面追着问了句什么,喻辰回头答了她一句,似乎有点不耐烦,最后还是毅然决然地出门走掉了。 我想我应该所料不差,孟妍肯定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可是孟妍却鬼鬼祟祟地朝我走过来,一边还贼忒兮兮地坏笑着拿眼睛瞟我。我看到她这个样子,预感到她要跟我说些什么很重要的话——会是什么呢?我心跳加快,停止了扫地,拄着扫把看着她。 孟妍凑到我身边笑着看了我半天,终于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他喜欢你!” 一瞬间天旋地转,我紧紧地抓住孟妍的衣角,百感交集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最后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天哪天哪!!!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但是又为什么不可能?他喜欢的是我?真的是我???我从来都没有想到!可是我又好象早就应该想到!!上帝啊,我想大笑,又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我觉得我已经快要疯掉了。 教室里的人都诧异地向我看过来——我才不在乎,还有什么能让我再去在乎?他们都不知道,我在一分钟之内变成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我拼尽全力让自己暂时平静下来,胡乱地扫完了剩下的地,把扫把一扔冲到座位上拿起书包,就拉着孟妍欢蹦乱跳地跑出了教室。 出了教室我才来得及详细地向孟妍询问喻辰到底是怎么说的,孟妍便眉飞色舞地对我娓娓道来——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确是赵依让孟妍替自己表白心意并要个明确答复的。 “他一开始特惊讶,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问他到底喜欢哪个,他说你别瞎掺和这么多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说那不行,赵依让我问的,说非要个明确的答复不可。然后他就不吭声了,我软磨硬泡,说:‘她们俩都特别喜欢你,你老这样算什么,好歹给句话吧。’说了半天,最后他红着脸吭吭哧哧地给我来了一句:‘那你就跟童言说吧!’我说说什么呀?他又不说话了。我都快被他急死了,又问:‘说你喜欢她?’他就低着头恩了一声,我说:‘你真喜欢她呀?’他说:‘我不都说了吗?’,然后拿起书包就要走。我赶紧又问他:‘那赵依呢?’他皱着眉头说:‘怎么又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了?’说完就走了。” 孟妍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通后,又是摇头又是笑地感叹道:“没想到我居然感觉错了,我还一直觉得我看人挺准的呢!” 我边听边乐得合不拢嘴,只觉得飘飘欲仙,又总有点儿怀疑是在做梦。两个人说着说着走到了校门口,忽然看见喻辰和大苹果正站在外面不知道在等谁。 喻辰远远地看见我们俩,特别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赶紧扭过头拉着大苹果走到别的地方去了——虽然我早就认为他笑起来就象个天使,但这一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象。 我攀住孟妍的肩膀,又哭又笑地问她:“孟妍啊孟妍啊,你告诉我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孟妍说:“你刚才也看见他那么笑了,还不相信?你可真幸福——喜欢的人竟然也一直偷偷喜欢你!你知道吗?有好多人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运气!” 是啊,我知道这有多难得。而我何德何能啊,居然能在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碰巧是两情相悦——上天对我实在太过厚爱了! 我们取了车慢悠悠地骑回家去,路上孟妍忽然郁闷起来:“晚上赵依还要去找我,我怎么跟她说呀?” 我一听这话心也立刻直直地沉了下去——说实话我很矛盾:出于私心和虚荣,我当然愿意让赵依知道这件事,而且是越快越好;但是我也知道这对于赵依来说,打击也许太大了,可能自从上次孟妍说过那话以后,她就一直坚信喻辰是喜欢她的。 虽然我这几天一直在拼命地气赵依,但事情发展到现在我还得感谢她。我发现我已经无法再去恨她了,想得更多的还是我们以前的交情——毕竟我们还是共同拥有过很快乐的时光! 我很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孟妍最后极为苦恼地说:“告诉她太残忍,可是不告诉她好象也不太好。算了,不想了,等她来找我了再说吧!” 晚上我回到家什么也干不下去,翻来覆去地想着孟妍告诉我的那些话,一个人不停地傻笑,激动得不行了就在床上做倒立。喻辰也喜欢我耶!这太不可思议了!喜欢我什么呢?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也有可以吸引人的地方!以后我们会怎样呢?会象陈帆和林翔那样吗?真是让人又向往又有点害怕!我一会儿怕有更多的人知道我们的事,一会儿又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恋爱真的基本上可以等于发神经! 只有想到赵依的时候,我会比较混乱。 等我第二天早上惴惴不安又无限憧憬地走进教室以后,发现世界依然是那个样子,喻辰甚至都没有多看我一眼。我的心立刻跌入了万丈深渊。 赵依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常,中午还跑去找喻辰说话。而我,反而不好意思过去找他了。但是看他们俩聊天,我很不开心!我发现我已经无法象以前那样保持无所谓的心态了,而是变得患得患失——喻辰既然把我送上了天堂,我就不可能再退回从前,只会直接从天堂跌进地狱。 我去找孟妍,问她昨天怎么跟赵依说的。孟妍说:“昨天很奇怪,赵依来了也没问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结果我们俩就谁也不说话地坐了一个多小时,别提多难受了。我觉得她应该能感觉出什么吧!可是今天看她又不象!” 我只有深深地叹着气,孟妍想了半天,最后对我说:“我看还是告诉赵依吧,干脆让她死了心还好点儿!不过你跟她说吧,我实在说不出口!” 我也说不出口呀,为此我整个下午都头疼欲裂。这是多么为难的一件事情,连孟妍都觉得难办,更别说我这个当事人了。可是我也真的不喜欢现在这个样子,虽然喻辰说了他喜欢的是我,这似乎已经足够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赵依再继续抱什么幻想。我总觉得如果赵依知道了真相,那她再怎么去缠着喻辰我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到了放学的时候,终于私心占了上风。我把赵依叫到走廊上,很艰难地把昨天孟妍告诉我的话对赵依讲了一遍。 我的话还没说完,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扑扑簌簌地从赵依的眼中滚落了下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她流泪的那一瞬间,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同时感到无比的后悔。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而她擦了擦眼泪说:“我没事!”然后就扭头进了教室,在座位上呆坐了一会儿,又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我远远地看着她不知所措。孟妍赶紧跑过去,拍着她的肩膀对她说着什么。喻辰也还没走,和教室内的其他人一样,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们。 孟妍安慰了赵依一会儿,又去找喻辰说了些什么,然后喻辰便站起来过去找赵依了。我又开始觉得不是滋味,于是回到走廊,趴在窗台上呆呆地往下看。 我比下午还要难受,而且还变成了双重的。赵依的眼泪让我觉得自己特别卑鄙,而卑鄙之后结果反而更糟——我即同情赵依,又没办法让自己不吃醋。 过了一会儿孟妍出来了,站到我身边问:“怎么了?” 我说我好象伤赵依伤得太重了。 孟妍叹了口气说:“没关系的,反正早晚也得让她知道。这种事有什么办法?总得有一个人难受,长痛不如短痛嘛!” 我勉强地点了点头,一点儿都没觉得轻松。孟妍跟我呆了一会儿,又进去看赵依了,而我则继续趴在窗口看风景。 不知道发了多长时间的呆,忽然听到有人轻声地问我:“干吗呢?” 我转过头去,喻辰正站在我身边看着我,这让我登时安慰了不少。我笑了笑说:“没事,随便看看!” 我转身靠在窗台上看他,他便退到走廊的另一面靠在墙上。走廊不宽,可我还是感觉他的距离很遥远。 “赵依怎么样了?”我虚弱无力地问。 “应该好些了吧!”喻辰的眉头皱了起来,叹息着说:“唉,我都快烦死了!我没想到赵依会这样,我觉得挺对不住她的!” 我静静地看着他,忽然问道:“你昨天跟孟妍说的,是真的吗?” 喻辰心烦意乱地用手搓了搓脸,说:“我也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的心又开始下沉了。 沉默了一会儿,喻辰接着说:“可能是我太冲动了,我根本不想伤害任何人,要是知道事情会闹到这样,我昨天就什么都不会说了。。。。。。。你也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我现在就想好好学习,真的!” 我听他这么说有点想哭,但是脸上却挤出了一丝苦笑,又问道:“那你到底有没有喜欢我?” 喻辰又沉默了,过了半天才说:“你别再问了行吗?我真的不想再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我仔细地看着他的脸,那上面真的写满了痛苦,我不知道还要怎么去问他,只好半开玩笑似地说:“你这么说,我也要哭了!” “你可千万别!”喻辰赶紧说,“那个还没哄好呢,你想急死我呀?” 我勉强笑了笑说:“逗你玩呢!” 喻辰松了口气,说:“那就好!我回家了,你也别老胡思乱想了!” 我点点头,无可奈何地看着他走开,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直下落一直下落,不知道要落到什么地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教室,赵依走过来,红着眼睛对我说:“童言,这件事影响不了咱们,咱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啊!” 赵依的话音里还带着一点哭腔,我用力地点点头,一时间悲从中来,眼泪也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赵依的泪水再一次在眼眶里打转了,但仍是笑着对我说:“看你,我都没事了,你哭什么呀?” 她边说着边拿起手里的手绢帮我擦眼泪,手绢上大概还粘着她的泪水,碰到脸上只觉得凉凉湿湿的——就在这个瞬间我在心里彻底与赵依和解了,一切的一切都只怪我们喜欢上了同一个男孩子,谁能比我们更理解对方?又有什么是不可以原谅的? ★★★每日连载:无忧年代——小P孩时代的风花雪月★★★ 我整整沮丧了一个晚上,昨天我还觉得整个世界一片春光灿烂,今天就陷入无边的黑暗了——真的不是天堂就是地狱啊! 我恨死了喻辰,既然有今天,何苦说昨天那样的话来折磨我——天啊,救救我吧!他到底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啊?我真的快疯掉了! 我开始写日记了,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来发泄我的心情。虽然在此之前我写日记从来没有坚持过三天,但是从那天开始,居然一写就是一年多。 第二天去上学,发现大家都笑咪咪地看着我交头接耳——我早料到会这样,昨天赵依一哭,我们和喻辰之间的事就再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没人敢当面说赵依什么,就连陈帆,大家也只是在背地里说说闲话。我却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此大家便有了新的乐趣,喻辰再一次成为众人嘴里的男主角,女主角却换成了我,比当初说常娟的时候还热闹。 喻辰大部分时间仍是置之不理,不过偶尔也会脸红傻笑一下,而我,只有苦笑的份。 大家虽然说得这么凶,但是他们只知道喻辰肯定是不喜欢赵依,至于他到底喜欢不喜欢我,他们象我一样搞不清楚。 宁远和安然私下里问过我,我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给她们俩讲了一遍,她们也被弄糊涂了,分析了半天,还是什么忙也没帮上。 我再也不去主动接近喻辰了,我想算了吧忘了吧,可是他又坐到我身边柔情似水地看着我,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等我的心情再一次雀跃起来的时候,他却又无视我的存在了。 我觉得自己象躺在一张海绵垫上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漂浮,一会儿被猛然抛上快乐的巅峰,一会儿又被狠狠地砸到痛苦的谷底。我天天拼命地想啊想啊——他到底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呢?可是想不明白啊,怎么想都有道理、怎么想都没有道理。 可是我打定主意,再也不去问喻辰这个问题了! 座位终于换了,我真的坐到了第一排,跟安然分开了很远。而赵依,竟然也真的和喻辰坐了同桌。说我一点儿都不在乎,谁信呢?实际上,真是别提多难受了! 分到我同桌的是个叫张洋的男生,整天一副睡不醒的样儿,属于蔫坏蔫坏的那种。在这之前我们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可是坐到一起后居然也能整天聊得挺热闹,还经常因为上课说话被老师骂。 大家看在眼里,便纷纷打趣喻辰,说让他小心点儿张洋。真是天地良心,谁让张洋和我坐了同桌呢!喻辰什么也不说,可是据不可靠消息称,某天我不在的时候又有人跟他提这档子事,喻辰长叹一声说:“唉,张洋还是我兄弟呢!” 我听说了之后又有点飘飘然了! 喻辰和赵依也是天天都聊得热火朝天。喻辰是不是真在意张洋我不知道,反正他和赵依的说笑声让我心里一阵一阵地泛酸倒是千真万确的! 我和赵依表面上仍然很不错,还是天天一起回家、一起说说笑笑,但只有我们两个人心里清楚,我们实际上已经是无可挽回地疏远了。 张洋是个非常迷糊的人,某天上课忘了带课本和我合看,看着看着一张纸条就从书里滑了出来——该死,又是我和安然以前传的纸条,什么时候夹书里了?我还来不及抢过来,张洋已经一把抓走,侧过身去看了起来。看完后无比激动地转过头问我:“这是你写的?” 我把纸条抢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的还是关于喻辰的事。正好这时候下课铃响了,那是周末的最后一节课,老师一宣布放学,张洋就蹭地一下蹦到后面去找喻辰报告自己的重大发现了。我无奈地摇摇头,背上书包走人——全班上下大概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我喜欢喻辰,还要猴献宝似地当什么新闻去说,真是没药救了! 第二个星期来上课,张洋一见到我就摇头晃脑地叹息道:“真没想到,喻辰居然也喜欢你!” 我立刻象被人灌了一大勺蜂蜜,嘴无可控制地咧到了耳朵根。我问张洋:“他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我这是凭男人对男人的直觉!”张洋故做深沉地说,“我跟他说这事的时候,他一直笑,大概就跟你现在笑的样子差不多!” 唉,我怎么从来都没发现张洋竟然如此可爱,那一刻我真想拥抱他! 我咧着嘴傻笑到了中午,连老师们都边讲课边不时地看看我,不明白自己讲了什么能让我陶醉成这样!午饭后和宁远去洗碗的时候碰巧在水房遇到了喻辰,可是他看到我就象看到空气一样,兜头一盆冷水让我终于恢复成了蔫头搭脑的样子。 我总觉得我随时都有可能发疯。 大苹果是最反对喻辰喜欢我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因为上次偷书包的事记着仇呢。他总是在班里大叫大嚷地对喻辰说:“童言个儿也太矮了!”、“童言长得又不好看!”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我们一起去孟妍家给赵依过生日,点蜡烛的时候我被打火机烫了手,大苹果立刻对喻辰说:“你可千万不能要她,简直笨死了!” 我气得要死,有这么个朋友整天跟在喻辰身边,我就别想塌实了。但奇怪的是,每次大苹果这么说的时候,喻辰反而会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里全是柔情蜜意。 我们从没有象陈帆和林翔那样一起出去过,甚至连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机会都从未有过。最最让人心跳的举动,也不过就是在教室里透过层层的人群互相对视,让目光和目光缠绵一会儿,然后,多半是我先面红耳赤地把眼睛转向别的地方。 印象最深的是一次放学后,他在扫地我在低头收拾书包。他扫到我跟前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站在那儿象痴了一样地凝望着我,他的眼睛象是能诉说很多很多东西。我也呆呆地看着他,心里涌起的竟然不是快乐而是无限的感伤。他离我这么近,而我伸出手去,总是有够不到他的距离,总是! 我仍然在不停地想他到底喜欢不喜欢我。 我从别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并不总是好的。有一天赵依就跟我说:“我想了好长时间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我曾经问过喻辰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说还是只拿你当普通同学。。。。。。” 听到这些我的眼泪便直直地流了下来,我发现我已经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我狂乱地想着那他跟孟妍说的那些话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呢? 赵依叹了口气说:“别人肯定认为我这么做是挑拨离间,可是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没想到你会这么伤心,看来我还是不应该告诉你,我又做错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真的真的,其实他对你还是挺好的!” 我怎么能当作她什么都没说呢?虽然我拼命地告诉自己不应该相信赵依的话、拼命地让自己想喻辰对我好的那些地方,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我竟然还是相信了。也许,那些曾经存在于我灵魂深处的自卑,从来就没有真的消失过。 我那天感到了彻底的心灰意冷,于是决心放弃。那之后的两天里,我不再看喻辰,也不和他说话,见了他就远远地躲开,每天不是郁郁寡欢地在座位上发呆,就是呆在走廊的窗口前往下看。 喻辰找过我。就在我站在走廊上望着窗外发愣的时候,他出来问我:“你这两天怎么了?” 我什么都没说,望着他凄然一笑,然后转身回了教室。 那几天正好有人借了一本琼瑶的《六个梦》给我,里面全是伤感的悲剧情节,看得我心情更糟了。有一天放学后我没走,在座位上继续看书,喻辰来了,坐到我旁边把书拿过去看了看说:“你就整天为这些愁眉苦脸、长吁短叹的?值得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泪又掉下来了。喻辰并不那么会安慰女孩子,看我哭了就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坐在旁边看着我,一直到我把眼泪全擦干净。 那天他跟我聊了好多好多,都说了些什么现在却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赵依对我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都没有再提起,所以喻辰到最后也没弄明白我那几天为什么不开心。从那天开始,我终于决定只相信自己的感觉,再也不轻易相信别人说的了。 只是我的感觉仍然不是每天都那么好,喻辰他总会在我高兴的时候给我当头一棒,也总会在我近乎绝望的时候送来温暖和关怀,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把时机把握得那样恰到好处。 我越来越不愿意离开学校,每天都希望能跟喻辰一起再多呆一会儿,哪怕只是能看到他的身影、听到他的声音也好。 有时候我会自己写一些诗给喻辰看,当时对那些诗颇为得意的,但是现在再找出来看,四个字就可以概括了——什么玩意!顶多也就算是顺口溜!自己看了都脸红,真想不明白怎么会拿这种白痴的东西给自己喜欢的人看。 我怎么也记不起来从那个春天到夏天究竟还发生了些别的什么,因为我每天所注意的无非喻辰的一举一动——他又看我了、又对我笑了、又主动来跟我说话了、又不理我了。。。。。。我的日记上,也只有这些琐碎的东西以及百味陈杂的各种心情。 我的初恋对于自己来说惊心动魄,在表面上看来却实在太过平淡。只有一件事,让很多人都跟着我一起激动了一把。 我的14岁生日,也是我收礼物最多的一个生日。那天一进教室,就纷纷有人来给我送礼。安然的毛绒兔、宁远自己画的画、叶舟的带锁的小日记本、孟妍的吸盘猴、赵依的席慕容诗集。。。。。。还有好多好多关系很一般的同学,也都送了我礼物。弄得我的课桌里都快搁不下了。 之所以我的这次生日会引起这么广泛的关注,是因为大家都在猜测一件事:那就是喻辰到底会不会送我生日礼物。他从来没送过任何人生日礼物,上次赵依过生日,他也只是和大苹果合赠了一张贺卡。 几乎在我生日的前一个星期,就总有人问我:“你说喻辰会不会送你礼物呢?”我总是斩钉截铁地回答:“肯定不会!” 我当然是希望会的,但我不敢让自己抱这样的希望!我只是想:反正他谁都不送,所以不送我也很正常,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等到喻辰来了,果然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庆幸自己没有对他太过奢望,也就不再去想这件事了。 中午吃完饭,我坐在座位上学习。喻辰和大苹果出去了——这是太过平常的事情,我一点都没有在意。等到快上下午课的时候,他们两个回来了,喻辰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班里的人很多,大家都开始闹哄哄向我这边围拢。我感到气氛有些怪,诧异地看了一眼喻辰,他两手空空的,我实在搞不明白别人在激动什么。一直到喻辰走到我跟前了,我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我傻愣愣地看着喻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有着漂亮包装纸的礼品盒放在我桌上,然后转身走开,直到周围的人开始炸了锅似地起哄我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激动得快要昏过去了,手软得拿着那个盒子半天都撕不开包装纸。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又叫又笑,而我的耳朵里充满了快要虚脱时的那种轰鸣声——我又成了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这一切是多么地难以置信! 盒子里是一只当年十分流行的眼睛熊,这只并不怎么特别的熊在全班每个人手上被传阅了一遍,然后被我视若珍宝地带回家,慎重地放在了写字台我一抬头就能看见的位置上。 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也可以有如此灿烂夺目的时刻。这件事被大家津津乐道地传诵了很久,谁都明白,喻辰这么做等于向全班宣布了对我的感情。 我自然也明白,还以为从这之后我就再也不用胡思乱想了。但是那之后,我们的关系仍象往常一样时好时坏,我也还是不停地猜来猜去。我很绝望地想我们可能永远也摆脱不了这种状态了。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多么美好的一种状态啊! 因为班上的同学天天都在说我们俩的事,自然免不了传到老师耳朵里一些。我们被分别叫去谈话,两个人都一口咬定绝无此事,只不过是同学们瞎说着玩的。反正我们俩连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过,也不怕有什么尾巴被抓住。 我本来担心老师找过我们后喻辰会不再理我,但是那之后的几天他反而对我比平时好,让我颇为感动。 初二的下半学期就在大起大落的心情中流逝过去了,期末考试,我和喻辰居然都考得不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爱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我们学校是中考考点,暑假总是放得特别早。那时候家里有电话的人都很少很少,放了假各自回家,再想念也没有办法联系。 我听着《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和《爱情对我来说》,看着《含羞草》和《电脑娃娃》熬过了那个漫长的暑假。我从来没有哪个假期那样盼望开学,那时候我不再幻想我们的关系能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我觉得能维持这样时好时坏的状态就已经很幸福了!至少在以前的十几年里,我还从没有这样幸福过! 我还不知道,从放暑假的那天开始,我生命中最纯净完美的幸福时光就结束了,并且一去不返。 初三第一天开学,我们照例要做大扫除。我去水房,碰巧喻辰也在里面涮墩布。水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一个假期没见,我很开心能有这样的机会,心里很盼望他能跟我说句话。可是他什么也没说,涮完墩布,就扭头出去了。 我当时感觉很不好,真的很不好!我很害怕地预感到我们的好时光已经过去了,但是我安慰自己说:也许还是象以前一样,他过两天又会来找我说话的。 然而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他不旦没有来找过我,甚至远远地看到我都要把头扭到一边。我真的发慌了,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思前想后,我终于决定鼓起勇气主动去找他说一回话。 我用了好几天去琢磨找他的最好时机,甚至连跟他说话的内容都在心里演练了好几遍。一个周末的中午放学后,趁着班里正乱,我象踩着棉花一样头重脚轻地走过去找他,紧张得手心里全是冷汗。 结果我问了他一句话就说不下去了,他的态度冷淡得让我在瞬间崩溃,实在无法把后面的话继续讲完,只有转身冲出了教室。回家的路上,我的眼泪哗啦哗啦地往下流,怎么都控制不住。 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一向自尊心比较强,碰了一次钉子就绝对不肯再去试第二次了。所以从那天开始,整整一年的时间,我们几乎谁也没有再跟谁说过一句话。 我觉得我的世界一下子从五彩缤纷变成了只有黑白两种颜色。打击来得太快太突然,虽然在我的印象里,那一年也还是有很多别的事让我开心让我笑,但是忧郁就象一张罩住了我的网,我的一切高兴都是在它的阴影之下。 我曾经天真地幻想能在11月份他生日的那天和他和好,为此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为他挑选礼物并设计写在他贺卡上的话。贺卡我写了又擦、擦了又写,换了三张才最后确定下来。终于盼到那一天的时候,他拿到礼物的确显得很开心,但是在说了声谢谢之后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彻底地绝望了,不再做任何努力。班里的同学们见我们谁也不理谁,也都不怎么开我们俩的玩笑了。 那一年的变化很多——我阴差阳错地和叶舟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又因为自行车丢了改为走路上下学,从此和孟妍、赵依她们的关系变得很淡,甚至连宁远和安然也都渐渐疏远了。 我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梦到我和喻辰终于和好如初,两个人象以前一样坐在一起开心地聊天,等到醒来后发现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总是痛苦得几乎要死去。 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那些日子我是怎么忍过来的——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他,抱着过去种种美好的回忆不肯放手,但每天见到他却形同路人。 就这样煎熬了一年,高中我们都升了本校,但分到了不同的班级。偶尔在学校里遇到,还是会低头而过,慢慢地也就没有那么难受了,毕竟时间会让一切都成为习惯。 上了高中的我变得很自信,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有哪些地方值得欣赏,也确实得到了更多男生的好感。高二时我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恋人,和喻辰之间的一切也就彻底地成为过去了。只是我每次见到他心里依然会隐隐作痛。 高中毕业,我们各上各的大学,见都见不到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再想起他,我还以为那些年少往事我终于可以淡忘了。 大学毕业后的某一天,我在上班的写字楼里意外地遇到了一个初中的男同学,兴奋之余便约了下班后一起吃饭。坐在饭馆里那男生告诉我他大学时和喻辰在一个学校,说他有喻辰现在的电话号码,问我要不要。 那时候我已经有了感情很稳定的男友,但我没想到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会那么激动,那些我自以为淡忘了的往事全回来了,我这才明白什么叫做刻骨铭心。 同学很快就把电话号码给了我,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晚就打了电话给他。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我拿着话筒的手竟有些轻微的颤抖。 第二天下午,喻辰坐在公司前台旁的沙发上等我下班——他比以前瘦了很多,穿着黑色的皮夹克显得很帅。 我们到一家小饭馆吃饭,我坐在他对面细细地打量着他,心中百感交集——那个在初三的时候做了无数次的梦,没想到终于会在这么多年后实现。 喻辰也看着我,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如水。他对我说:“咱们初二那年的暑假,我接到过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是个我不认识的男生,他跟我说:‘你小心点儿,以后少跟童言来往,不然废了你!’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你知道那时候我只是个很怕事的孩子,我真的被吓住了,从此不敢再理你,可是如果现在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非把他揪出来打死不可!”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有点儿想哭,可是我实际上非常高兴,真的很高兴!我从来都没有奢望过在这么多年之后还能得到我当年一直想要的那个答案。虽然我们都已经有了各自的感情归宿,可是毕竟那个在我心里埋了太长的时间的结终于被解开了——我不能不感谢上帝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喻辰又说:“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猜到底会是谁,猜来猜去还是觉得只能是赵依指使的,她做出这种事我一点儿都不奇怪!连邢海都说过赵依心太毒,而且女人的嫉妒心理,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只是淡淡地笑。我知道事情十有八九是这么回事,但这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即使真的是赵依做的我也不会再怪她。我知道初恋是一种太脆弱的感情,即使没有这件事,我们也还是会有一天因为别的事情分开。而且不管我对这段感情有多么怀念,随着成长我已经很清楚地知道喻辰其实并不是真正适合我的那个人。既然如此,也许这样的结局反而是最完美的。 喻辰的存在让我在14岁那年发现了自己、懂得了自己也可以和那些漂亮的女孩子一样,被人喜欢、被人重视,并由此影响了我的整个人生。想到这点,我心中只有感激! 我们终于在北京冬夜寒冷的街头拥吻,就算是给我们那连手都不曾牵过的初恋一个最后的交代。然后各奔东西,去继续我们本来的生活。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没有留下什么遗憾,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