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那家咖啡店不大，但环境还挺雅致，淡绿色的玻璃纱窗帘挽成一轮弯弯的新月挂在奶白色的窗框边上，座椅也是淡绿的靠背，奶白色的椅垫，每个桌子上还放着一个插着一枝红色石竹花的曲颈瓶。
蓝天找了一个临街的窗口和晓强一起坐了下来。
“这儿也有石竹啊。德语中这也叫中国石竹。”晓强觉得现在找话题聊天容易多了。
“你也喜欢花？蓝天好奇怪。
“不是啊，因为德国工会每年组织五一游行的时候，他们参加游行的每人胸前都要佩戴一朵红色石竹花的。”
“德国人挺浪漫的么，搞政治也和花草有关啊。不过我还是喜欢玫瑰。”蓝天又补充一句。
这时走来一位身着淡绿西装外套的姑娘，拿来一份饮料目录单递给他们就转身走了。
“你先点吧”，蓝天把饮料单递给晓强。
“这都是些什么呢，我怎么越看越糊涂啊。”晓强又把单子还给蓝天。“什么是旭日东升，什么是一叶孤舟，还有那个西班牙女郎。这是曲目表还是饮料单啊？”晓强只觉得满脑袋浆糊。
“哈哈，又土了不是，人家这是艺名，是要让你喝出想象力来。还是让我来帮你点吧，”接着蓝天叫来那个姑娘，给晓强点了一个西班牙女郎，自己要了一个旭日东升。
等两个人的饮料端上桌，晓强看着自己眼前那杯由冰牛奶加咖啡组成的混合饮料，上面再斜插一把袖珍纸花伞，心想这就是那个什么女郎了。抬头又看见蓝天面前的那一大杯深棕色可乐，里面的乳白色冰块儿正在慢慢融化着往上浮，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蓝天见状也跟着一起笑开了。
“难不成德国没有这么浪漫的饮料吗？”笑过了，蓝天不解地问晓强。
“应该这样回答你。德国当然也有许多可口，装饰点缀的也很漂亮的饮料，但是没有这样给饮料起名字的。”晓强认真地告诉她。
“因为德国食品法有规定，不能随便给食品起艺名，以免引起消费者的误会，那样就是欺骗。再漂亮的东西，哪怕是在大型宴会上，菜单上写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内容。比如像奶汁软煎牛排，红葡萄酒汁烤鲟鱼，巧克力慕丝，水果什景等等。让人一看菜单就知道是什么东西，而不是让你任意发挥什么想象力，也许这就是德国人的严谨和实在吧。”晓强的话越说越顺当，他觉得这样实话实说最轻松。
蓝天听得有点入神，她想原来国外不总是那样花天酒地的。眼前的这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年轻人虽然留洋几年，却还真的挺实在，言谈话语朴质无华，就像他说的那个遥远的国度一样。
最后要付账了，两个人的消费总和是220元。
“你常来这里吗？”晓强问她。
“不常来，和朋友一起来才热闹。你觉得价格贵吗？”蓝天反问他。
“是不便宜，折算一下甚至比德国还贵呢，我想这里的普通人也消费不起的。”晓强老老实实地说。
“可我们年轻人不在乎这个。只要有气氛，有情绪，现在谁也不缺钱，花钱买高兴么。”蓝天说。
“实际上花的是什么钱你知道麽？”晓强看着柜台那边算帐的女服务员半开玩笑地对蓝天说，“那姑娘身上美丽的西装还有这窗帘和插花也都在这高兴里了。”
蓝天说是我的动意我来付，晓强说哪能呢，理所当然应该我来付。
“怎么，小看人啊，当我请不起你还是咋的。”
见蓝天不高兴了，晓强赶忙说，你听说过一男一女两人付账的故事没有，如果是男的付，他们的关系不是主客就是情人，如果是女的付账那多半应该是老婆了。
蓝天这样大大咧咧的女孩子这会儿也被他说得脸泛桃红。其实晓强这是现学现卖，这次公办吃饭时，国内合作伙伴平时虽然都是总经理董事长的，吃饭的时候却是无所顾忌什么都说。这个付帐的故事就是在饭桌上刚听来的。因为怕蓝天生气，晓强急中生智才搬出了这个笑话来。
从咖啡室出来的第二个星期五，也就是他们俩见面的五天之后，晓强已经在蓝天家当了一回座上宾。
那天是蓝天主动约晓强去家里作客的。
蓝天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败在这个土气十足的留洋学生手中。平时的傲气和任性一下不知跑哪去了，
在这五天里，除了周末两人是全天在一起，平时只要一下了班蓝天就陪晓强出去。他们一道转了很多地方，游公园，吃火锅，逛书店，看展览，两人谈得越来越投机。
晓强感叹说国内这两年变化真大，原来去过的地方都认不出来了。两人走饿了，蓝天说我们去吃汉堡包，那儿凉快清净。晓强说不去，要吃就吃馄饨饺子包子阳春面，一碗小米粥都比它好吃。我不怕热闹，再过两天回去以后就只剩下清净了。
在晓强的坚持下，他俩后来还是去了一家茶馆。在那儿蓝天看见墙上贴的菜单里写着汉堡系列，好奇地问前台售筹处的营业员，你们这儿也卖汉堡啊。那个留着长发波浪的姑娘说，有啊，要几个。因为后面排着长队，看见一个系列也就15元，蓝天说那就来一个系列吧，另外又点了份绿豆粥和二两锅贴每人还拿了一杯冰豆奶。这才知道，所谓的汉堡系列也就是豆沙包，菜包，和酱肉包每样几只。蓝天拿去问那个服务员，她说没错啊，我们写的是系列，也没写汉堡包。晓强倒是很高兴，说正好我喜欢，这可比汉堡包强多了。
“在德国吃不到这些点心吗？”蓝天看着他吃的那么香好奇地问道。
“哪有这么好的事，就是有了中国点心，也不是这样的味道了，在我们那里，只有深冻的能买到。要吃新鲜的就得自己做，这满大街都能买到的豆浆，在那里也都得自己磨呢。”晓强已经消灭了酱肉包，正在向盘中的锅贴进攻。
“照你这么一说，去国外比下农村还艰苦啊。”蓝天打趣道。
“是有这么点意思。”晓强用最简洁的话回答她，然后埋头喝粥吃他的锅贴。
“不过我是无所谓的，我还愿意吃西餐呢，面包和进口黄油这里都卖得很贵的。”蓝天想到西餐厅做的奶油蛋糕都要流口水。
“行啊，那你可以来德国和我们同甘共苦啦。”在这里晓强用了我们，而没有用我字，蓝天虽然粗心，但也感觉到了他的仔细。
就这样，在短短的几天内他们最大限度地利用能够在一起的时间进行交流。有时两人干脆什么车都不坐，沿着马路边不停地边走边聊。蓝天听他说国外的事情也告诉他国内的事情，越聊情绪越高。
有一次蓝天穿着高跟鞋崴了脚，晓强在一旁说，其实高跟鞋走路对大脑和脊椎都有伤害，还是少穿为妙。蓝天说你怎么知道的？我看国外有关报纸上登的。晓强认真地说。其实我也不怎么爱穿高跟鞋，怪不自在地，只是高跟鞋的颜色和式样通常都好看一点，人家说更女性化呢。蓝天找到了理由。
“那也不能为了好看而影响身体健康啊”晓强脱口而出。
“你真的这么关心我吗？”
蓝天有点不信任他，但心里却又想让他给个肯定的答案。谁知这个笨人被她一问又心虚起来：
“是啊，不过…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理由”…晓强看着蓝天不忽闪却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咬牙还是说出来了，“因为我本来就不比你高到哪里去，你再一穿高跟儿，就显得你比我还高似地”。
“哈哈，你这个家伙看上去木纳，私底下还挺有心眼儿的。不过你要真的那样想，那咱俩掉换一下，我穿平底，你穿高跟不就结了。”
晓强狡诘地笑着说“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就穿啊”。蓝天话刚说出口自己也楞了一下。
想到大学的一个朋友找了一个和自己身高差不了多少的男友，她和其他朋友都一个劲儿反对。但那朋友说个头不高可以后天弥补，现在穿中跟甚至高跟鞋的男人多了去了，可要是智商不高咋弥补啊。当时蓝天很不以为然。可是现在她说这话的口气就好像他俩已经有那么层关系，不由地有些尴尬。其实两天接触下来蓝天已经把他当作哥们儿了，但又觉得他比哥们儿又多点什么。到底是什么蓝天自己心里还不太清楚。只是慢慢觉得和他在一起是一件挺开心的事。
文章来源: 落花流水天上人间 于 2004-09-12 08:33:46
很喜欢这种纯纯的感觉。其实，感情本来就是很纯的，只是有些人一定要和其他东西挂钩！
文章来源: 霜子 于 2004-09-12 12:49:01
只要是真情，即便如落花般无奈，似流水样般无归，无论天上还是人间，一样晶莹纯净：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