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心殇谁弥
一
早晨陆侃到公司里,心想申请华人联合会的事情应该有些进展了,把手头事情处理完就开始给郑海英打电话。
“已经注册了,这很容易的。现在可以申请网址,再在华人社区里推广出去。”郑海英在电话里回答。
“免税的情况搞清楚了吗?”陆侃急忙问。
“有两种情况,一是一般的非营利组织,收入可以免税,但是捐款人是不可以减税的,二是属于慈善性质的组织,捐款人可以免税。”
“看来我们应该以慈善组织的性质向税务总局申请,不然是不是一开头就瘸了一条腿?”
郑海英轻松地在电话里笑起来:“这个我想大家都会同意吧,谁会愿意一开始就瘸一条腿呢?再说,没有人捐款支持我们是做不成什么大事的。”
陆侃沉思一下提醒道:“还是慎重些征询大家一下意见才好。这样吧,你给大家发封信解释一下税的问题和两种社团在报税上的区别,我再跟上一封信把构想向大家介绍一下。再有,如果我们搞活动的话,起初的几次不要让大家勉强交会费,给人们一段时间,也可以避免搞不成白白收大家钱。”
“你太过虑了吧?才只有十元钱的会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哪怕只收一元钱的会费,我也要对大家负责任。”陆侃坚定地回答。
“好吧,我这里没有问题的。你再联系一下韩永立吧,听他讲网站都申请差不多了。”
陆侃接下来又打电话给韩永立,问他申请网站的情况。韩永立回答说已经完成网站注册和网页的初步设计。并设了一个留言板让大家讨论问题。陆侃登陆到网站上一看,觉得不错,基本的结构已经有了,如果会章搞好后贴上去会有很好的宣传作用。马上告诉韩永立把留言板启动起来,嘱咐他没有注册的人不可以随便上来发贴。然后再发信给上次参加会的人,通知大家注册后到网站讨论向税务总局申报免税事宜。
二
郑海英和陆侃的贴子刚上留言板,江志伟马上就跟上一贴,措辞强烈地表示反对。陆侃再耐心把申请免税的重要性讲了一遍,江志伟就再跟上一贴,继续措辞激烈地反对。魏黎明,郑海英看不下去了,跟上贴子就免税的重要性再谈一遍自己的看法,并且说明一定要争取捐款人也可以免税,否则募捐困难办下去难度很大。张茹月也表示支持免税,但是没有说明她究竟支持哪一种,是只免掉华人联合会的所得税,还是要争取捐款人也能够免税?江志伟见只有他一个人不赞成免税,就改口说只能按免去华人联合会所得税的一般非赢利团体去申请,并且颇带人身攻击的口吻指责陆侃一意孤行不考虑它人观点。见留言板上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少数几位参加会的人就给陆侃发过信来,表示不想再参预了。陆侃急忙安抚他们,又给江志伟打过电话去,希望私下沟通一下,江志伟只是态度生硬地应付几句便把电话放了。
陆侃担心江志伟继续在留言板上随便发表争议,便给韩永立打电话,问他可不可以见到江志伟太出格的贴子就马上删去。韩永立回答:“他是副董事长呀,我怎么可以随便删他的贴子?要么我把用户名和密码给你,你来删好了。”
陆侃收到韩永立寄来的用户名和密码,马上就想登陆进去却无论如何都不成功。再给韩永立打电话,人就不在了。江志伟的贴子还在无休无止地上着,陆侃急忙给魏黎明打电话,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不要急,应该问题不大。江志伟这个人这样激烈反对成立慈善性社团的举动让人很不理解。他口口声声要赚钱,靠搞社团能赚什么钱?这不是让人糊涂吗?你再同张茹月沟通一下吧,她的态度有些模棱两可,如果她也支持你,江志伟就完全孤立了。”
陆侃于是马上再给张茹月打电话,张茹月接过电话就拿出上司的派头告诉陆侃不可以一意孤行,任何人的意见都要考虑。“只有江志伟一人反对嘛。”陆侃分辩道。
“那也不一定,还是再等等其它人的意见再说。”张茹月回答。
接下来的几天陆侃再想打电话找张茹月,就没有人接了,留言后也没有答复。
“怎么办?”陆侃再给魏黎明打电话问。
“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办成一个真正的华人社团,这对大家都有好处。我看不要再拖了,大家开个会商量一下定下来吧。”
三
周六到魏黎明办公室参加会的人只有七人,陆侃,魏黎明,郑海英,梁楠,周文,张茹月和江志伟。大家坐下来陆侃不由感叹道:“看来还真是万事开头难,今天很多人都有事情要料理不能到会,我们连半数都没有。”
“不到半数的会既使达成一致能算数吗?”郑海英沮丧地问。
“人少好商量,我们先讨论一下吧。”张茹月笑眯眯地说。
仍然是江志伟一个人情绪激动地表示反对成立慈善性的华人社团。梁楠则说大家没有一个人懂税法,应该先按一般性的非赢利团体申请,周文微笑着不表示态度。陆侃把目光转向张茹月,征询地望着她,心想既使她反对的话,赞成成立慈善性华人互助团体的人至少是一半。
张茹月一幅笑脸对大家说:“我的意见同梁楠一样,现在就搞一个慈善性华人互助团体在法律上太冒险了,我们都不懂税法,出了问题税务总局追究怎么办?我不是说慈善性华人互助团体不搞了,但是还是先搞个一般性的非赢利团体比较把握。另外我们会章还没有讨论,现在又是董事会又是执委会的,还是把分工职责明确一下,下一步也好做事。”
江志伟马上接着就把话题转到罢免会长上:“对,我同意茹月儿的看法。我们也要定下来如何罢免会长,不然会长要这样做,大家要那样做,把华人联合会引到偏道上可不行。”
“那么要怎么罢免呢?罢免会长是个大事,我们一定要严格规定,不可以轻易把会长罢免掉,不然就没有任何连续性了。”郑海英说道。
“那不行!罢免会长搞得太难,还不是同不罢免一样吗?一定要很容易才行。董事会里有一个人提出就可以让会员投票!”江志伟坚持道。
陆侃没有发表任何观点,只是同魏黎明对望一眼,暗示他不要插话,让大家继续讨论下去。
只是罢免会长一项,其它五个人就讨论了一个多小时。没有一致意见,张茹月又提议道:“还有会章,既然我们现在只是按一般非赢利团体申请免税,就没有必要保留陆侃写的那些公益性条款,都把它们拿下去吧。”
周文听不下去了,急忙站起身生气地说:“我怎么越听越觉得这个会开得不像那么回事?我自己家里有事,本来不想多插嘴。可是一个不过半数的会上不过半数的意见,就把另外的多数给否决了,而且一两个小时达不成任何有意义的协议。现在连会章里的公益性条款都要拿下去,我们到底都要做什么?捐款人不能免税,陆侃他们做起来难度会很大的,我们搞得成吗?”
陆侃拉周文坐下劝道:“你不要急。我俩同病相怜,对华人联合会的需要迫切些,但是也应该尊重大家的意见。其实我想现在就办成慈善性质的华人互助团体,一是觉得我们大陆来的华人确实需要,二来从税法上就把其它不正确的动机限制住了,今后会单纯很多。当然如果任何事情都扯皮像现在的样子,我们还到不了向外面募捐的那步就垮掉了。”
陆侃这句话立即招来张茹月和江志伟的反对,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陆侃你这话什么意思呀?你提倡办华人联合会我们来参加就是支持你嘛。怎么这么不民主?你不能一意孤行嘛!”
“我不是要一意孤行,而是想起步的时候就把基础打好。”陆侃申辩道,“如果说现在我们因为没有税务经验暂时申请一般非赢利社团可取的话,会章上也不可以把所有涉及公益的条款全部拿掉。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我们总要向周围华人说明这个华人联合会是做什么的。现在这样一来我们不仅无法出去募捐,就是凡事都设置几种牵掣的势态,只能让事情越做越难。这不是还没有做什么就先天不足吗?”
“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啊!只不过觉得这样代表了大家的意见。”张茹月尴尬地笑笑。江志伟则板着脸像打架一样地眼睛四下里扑捉着,随时准备同人们争斗。
魏黎明见场面马上就要弄僵,连忙打圆场道:“要么今天会就开到这里?大家随后再在网上讨论?”
四
散会回到家里,陆侃的心情十分沮丧。他好一阵茫然,难道大陆来的移民就不需要互助?就算没人遇到象自己这样麻烦的婚姻,难道就只满足于每天匆匆碌碌的平淡?他突然觉得很累,见妻子和孩子们还没有回来,就躺在沙发上想打个盹。这时电话响了,是魏黎明。
“怎么样,是不是有些失望?”魏黎明问。
“怎么这么难呀,华人联合会故名思意的话也是华人的公益性互助团体,但是来的人却只想赚钱,靠搞这个东西能赚什么钱呢?”陆侃牢骚道。
“其实盼望有我们自己互助社团的人不少,就是让江志伟一闹走调了。”魏黎明安慰道,“其实我今天不是很在乎江志伟怎么讲,但是张茹月的态度让我觉得麻烦,很有心计的做法。这样一来,我们真是先天不足了。”
“不好乱猜吧。看张茹月的样子倒不像是玩心计的人,不过她这样一来,无论如何我们想办好华人联合会会困难很多。”
“这还有什么猜不猜呢,她第一次来就要大家去她们教会,这次又是你给她打电话都不回话。还有韩永立提出的把我俩名字放到会章当中去的建议,仔细想想都让人后怕!”
陆侃沉吟一下回答:“我觉得我们现在成功的机会不大。首先是人们不是很积极响应;其次是按这两次会来预测,如果将来做任何事情都像现在这样扯皮的话,我们随便做点事情都会很累,搞不好工作都会误了。”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又能怎么办?骑虎难下!我总不能就这么宣布辞职吧?要么你来干,能干多少干多少,按着他们说的搞一般非赢利组织,借机会多认识些人给自己找条出路。”陆侃有些动情。
“我干?我干也不会帮任何人在华人社区里搞一个贪婪的怪物!把会章上有关公益的条款都拿下去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先不要急,等下个星期我们再看发展决定好了。”
“哎,我是不是有话还没有同你说透?你怎么这么吞吞吐吐的?我是说像张茹月和韩永立的做法很可能背后有高人指点,我们还有小心些好。”
“其实你说的我也考虑过了,所以起初倡议成立华人联合会我就说明与教会互补,就是这个意思嘛。我们没有证据,只能私下议论一下,公开场合是什么都不能说的,而且我也确实觉得我们是同教会有互补作用,何况我自己还受了洗,无论如何都算是个基督徒。”
五
星期一陆侃到公司,打开电脑就发现张茹月以董事长的身份发了信,告诉大家周六开会的结论是搞一般性的非赢利团体,并解释说与会的人之所以一致同意这样做是因为缺乏经验,今后还是要搞一个公益性的华人互助社团。
身手真快呀!陆侃见信叹道。怎么办呢?如果自己不发信说明,张茹月的这封信误导性是极大的,尤其是她自己提出,要把会章里所有涉及公益性的条款全部拿掉。给大家发信的话会不会又在网上吵起来?陆侃左思右想,觉得有必要对大家解释清楚。便如实对大家说明,周六只有七个人与会,并不代表多数,而且按照一般非赢利社团搞也不是予会多数人的观点。更进一步,陆侃指出正是张茹月提出把所有涉及公益的条款从会章里取消。告诫大家如果像现在这样搞,没有任何保证将来华人社区里会有一个真正的互助团体。
信发出去后陆侃觉得心里十分堵得慌。怎么这么难呀,在华人社区里搞一个互助团体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却无端生出这么多的障碍。他盯着电脑屏幕不停地刷,期待着有一场认真的讨论。时间慢慢过去了,并没有任何人对陆侃和张茹月的信提出任何看法。
一连三天,陆侃和张茹月的意见纠纷放在网上,再没有人提出任何看法,网上死水般地沉寂。晚上陆侃依旧很晚才回到家里,心情十分沉重。他刚把剩饭在微波炉里热上,大儿子从楼上卧房走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陆侃惊异地问。
“爸爸,我今天考试得了C,妈妈骂我了。”大儿子趴在陆侃腿上哭了起来。
“妈妈没有带你写作业?”
“没有。每天放学妈妈就带我和弟弟去肖阿姨家,许阿姨家,回来就要睡觉了。”
陆侃心里一沉,知道自己是没有条件这样耗下去的。带大儿子睡了以后,就分头给魏黎明和郑海英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打算退下来,不再搞华人联合会了。
“要退大家一同退!这种情形很难干什么正事!”魏黎明忿忿地说。
“不行。我要退下来只不过是我单方面的打算,我们还不知道人家打算怎样做呢。你不可以和我一同宣布辞职,这样你还可以顶在那里,防止有人借华人联合会的名义做其它事情。”
“你一定要退吗?这岂不是太可惜了!”
“我也是迫不得已。现在死水般的沉静,没有任何一个人提任何建议,家里又有一摊子事情需要照顾。希望我主动提出辞职能够给大家一点刺激,至少不要再僵下去了。”
“功亏一筹!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中国人在一起做一点点事情都不能团结?”
“记得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幽幽,独怆然而涕下’。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也用不着那么悲观,我们有自己真正的互助社团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就算我们失败了,别人还可以吸取教训接着做。”
“你小心一些,按现在的扯皮法,绝对会在你还什么都没有干之前,工作就先被搞掉了,千万不要勉强。”陆侃告诫道。
同魏黎明讲完,陆侃又接着给郑海英打电话。
“你是不是太悲观了?就这样半途而废,真是太可惜了。”
“我还是会员啊,你和魏黎明要做事情,我还会全力支持的。”
“这种人太难让人理解,搞一个真正的华人社团,不是社区里一件好事吗?为什么要这么极端?他们要拉顾客赚钱还会有人拦着?”
“我只是把自己要辞职的打算告诉你,也许目前要在大陆移民中搞互助社团为时尚早,但是我们迟早都会有的。今后大家有事情多联系,互相帮助。”
“我真是太失望了!”郑海英在电话里哭泣起来。
六
第二天一早陆侃把自己的辞职决定公布出去,仍然没有任何反应。稍后郑海英发过封信来劝他不要轻易言退,周文打电话过来又惋惜嘘唏一番,就没有其它人过问了。
三天以后,魏黎明突然把电话打到陆侃办公室,让他赶快去联合会的网站:“你快看看,张茹月真在同韩永立一唱一和地在传教!”
陆侃上网见了不由感到好笑,现在不超过二十人在网上登记,你要传教又会有什么真正效果?他想发贴提醒一下会章里还有非宗教社团的规定,贴子却上不去了。急忙打电话问韩永立。
“为什么我不能发贴?”
“你不是已经辞职了吗。我以为你今后不会再参预,就把你的名字拿了下去。”韩永立爱理不理地冷冷回答。
“笑话!我辞职了还是会员呀,请你马上把我的名字放回去!”陆侃严厉地说。
陆侃电话里喊要韩永立把自己的名字放回去,放下电话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如果说他听到师母告诉妻子离婚的话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还有思想准备的话,这次韩永立让他吞吃苍蝇则完全没有任何精神准备。这苍蝇真是就卡在喉咙里了!难道大陆移民就这样甘愿自生自灭吗?他暗问自己。细想起来自己倡议成立华人联合会的举动也算不上高大,走到这一步了渴望得到帮助,只不过是求生本能而已。但是现在算算这几年来这里的华人也有一万多了,难道不成总是这样零散着跟在人家屁股后头人云亦云?我们自己的位置在哪里?又哪一天能够有人愿意出面把周围的生活环境改变一下呢?想到这里陆侃不由得落下泪来。他流着泪给阿晴写了一封信,彻底将内心的压抑挫折倾诉一番。刚把信发出去,保尔走了进来。
“怎么,哭过?”
“唉,难,难呀!”陆侃把办华人联合会不超过一个月,自己首先被排斥出来的经过告诉了保尔。
保尔看着陆侃,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一句话,我直说了你该不会生气吧?”
“说吧,我们不是一向无话不谈吗?”
“知道你来以后,为什么我就不再要中国人了吗?”
“这话你也敢说?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一个部门里有一个中国人,这个人会做得很好。但是只要再多一两个中国人,矛盾就首先出在中国人当中。我不愿意看到这种现象。”
陆侃苦笑笑,慢慢回答:“你这句话真是让我无言以对。我们这一代移民无疑是各国移民当中教育程度最高的,按道理说也应该是素质最好的,但是很多人到底陶醉在什么里面我也说不清楚。”
“还是说你自己吧?我本来希望你趁妻子有工作的时候离婚,现在怎么办?恐怕你就是想离经济上也支付不起了。”保尔惋惜地说。
“我是有过离婚的打算,看到孩子们太小就放弃了。今后到底怎么办自己还没有主意。”
“那就把精力先集中在工作上,其它事情不要再想了。”保尔劝陆侃几句,就走了出去。
保尔走后,陆侃打开信箱,见阿晴已经回信了。
“陆侃,你好!
接到你的信后我很吃惊。原来以为你会遇到一些困难,需要一段时间向大家证明你的确想办真正的华人联合会,却绝对没有想到你自己会首先被排挤出来,而且是少数排斥多数,用的是这种恶劣手段。我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你说这些人都是有硕士博士学位的,他们不想要自己的互助团体,究竟又想要什么呢?
我只好劝你暂时把这些想法放下,有时间带孩子过来走走,你也总该休几天假吧。把所有的不愉快放下,换个环境出来散散心,会对你有好处的。大陆人自己的华人联合会会有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今天你觉得有必要,明天也同样会有别人觉得有必要,慢慢地人就多了,你不要太过于伤心。依我看,你倒需要一段冷静时间,离开家里的那种环境,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生活当中的问题。如果你总是陷在目前的处境,你所有的精力都会被耗尽。你究竟有没有认真仔细想过,如果自己打算创业的话,像现在这样的耗法还可能吗?如果你有一天郁闷病倒了,累倒了,就是连照顾孩子们的愿望都没有办法实现了。我劝你认真想想,该知道进退了。
你能够找个时间过来度几天假吗?告诉我,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祝好!
阿晴”
陆侃读了阿晴的信,心里感觉到许多温暖和关切,却更加不忍心让阿晴就这样持久地为自己处处考虑和挂念。我是不是太没有主见太自私了?他心里暗问自己,是否应该如实对阿晴讲现在自己只是等待孩子们再长大一些,哪怕只要孩子们再大一两岁,自己离婚也会心安一些。以阿晴目前对自己的关心,应该讲实话了。他马上给阿晴回信。
“阿晴,谢谢你始终如一的关心!
在办华人联合会一事上,其实我自己也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是不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太理想化了?现在有你这样一封回信,让我内心里安静许多。就按你信上讲的,让我们一同期盼着有越来越多的人希望有自己的互助团体,时间是在我们这一边的。
我现在下不了离婚的决心主要是因为儿子们太小了。几个月前想离婚,看到大儿子的痛苦反应,我真是狠不下心来。法律如此,我无望得到孩子们的监护权,只好忍耐着盼望孩子们长大。哪怕再有一年两年,只要孩子们稍微大一点,至少受到委屈自己会说了,我就会多少心安些。事实上也就是这种盼望,才会让我有毅力好好生活下去。
如果有出差的机会去你那一边,我一定会去看你的。现在只是晚秋,孩子们课程刚进入期中,不可能带他们一同过去,但是我自己过去几天不会有太大问题。我找到机会会通知你。
你多保重!
陆侃”
七
晚秋的景像对处于不同境况的人会有极其不同的感受。秋叶凋零,大地一望无际的枯黄在秋风里抽搐着,就会使内心抑郁的人忘记秋实而预感到冬的寒冷。晚上下班开车在路上,夕阳已经沉到山后了,晚霞的余辉似乎不甘心地一定要在夜幕即将落下前给大地最后的一线光亮。晚风吹过,荒野上的落叶随风飘动,枯草忽高忽低地起伏着,在远处湖泊微波的衬托下更让人感到几许寒意,那是无边的闪烁着晚霞将尽粼粼微光的寒波。陆侃慢悠悠地开着车,心里不由顿生一股苍凉。
回家的概念对于陆侃来说就是要看到孩子们,也只有看到孩子们才能让他觉得将来的一线希望。无论有多少烦恼缠绕在心头,只要见到儿子们,都会让他精神振奋。陆侃知道今年的电力工程学会年会是在波士顿,现在安排行程还来得及。本来华人联合会失败以后,陆侃已经不打算去了,因为只要过去必然会去看阿晴,自己再大的抑制力也挡不住要见阿晴的渴望,但是家里的两个儿子却是他不可释怀的牵挂。陆侃知道,自己在儿子和阿晴之间没有办法选择。父子亲情,越是到了这种境况越觉得可贵,但是在目前的逆境里给自己安慰温馨的爱情,已经远超出世俗的界线了,自己不可能失去阿晴。看来明天一早就要对公司秘书讲,尽早按排去波士顿的行程。
陆侃进了家门,妻子按惯例把儿子们交给他就走了。陆侃让两个儿子吃过饭把碗筷洗过,重复程式似的给孩子们吃些水果,就嘱咐大儿子写作业,自己在一旁带小儿子玩看着。再安排小儿子漱洗过睡到床上,陆侃随手拿起大儿子二十分钟睡前阅读书籍,见上面有许多单词都不是常见词汇,就拿到楼下找大儿子。
“这些日子里,你用辞典了?”
“没有,我不会用。”大儿子刚写完作业,紧张地回答。
“那么为什么不问爸爸?”
“我看你已经够累了,又不开心,就不想问了。”
“儿子,”陆侃把大儿子搂到身前,认真嘱咐道,“只默读不查辞典是没有用的,你一定要学会查辞典。爸爸再累,也有时间教你。只要你先拿简单的词练习熟了,爸爸不是就不累了?”陆侃耐心地教儿子安字母顺序查单词,又让他练习了几个熟词,等大儿子漱洗过坐到床上,就在一旁陪着再重复教他查一些生词。大儿子完成阅读后,搂着陆侃脖子亲他下脸道了晚安,陆侃这才到书房来打开电脑做自己的事情。
陆侃首先把信箱打开给阿晴发信:
“阿晴,你好!
我正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今年的年会在波士顿。我明天会安排行程,三个星期后见!
晚安!
陆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