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算遥远的童年,在一遍遍回想中,一点点的残缺不全了。在还能记起的时候,把它们变成文字,留给大脑要被物欲填满的我。 爷爷奶奶家搬到了农村,7岁前的某个年龄段我被送到他们身边。屋子里没有电器,也就没有电灯,只是在天黑的时候拿根火柴,嗤的划着了,凑着煤油灯的捻,一股黑烟冒出来,然后扣上敞口的玻璃罩子,然后这个晚上就在昏黄的灯光下有条不紊的进行了。 好像也没有什么零食了,赶上高梁没熟的时候,还可以吃它的杆子,舔舔的,叫甜杆。等它熟了,就里面就干了,只能拿来做玩具,剥了皮,里面白白絮絮的,可以分成一截截的,拿皮子串成小马,和布娃娃比起来,我还是喜欢这个。再有能在外面自己找到的好吃的,就是乌敏了,是什么不记得了,好像是类似高梁头上的,什么味道也不记得了,和一帮孩子去的时候还太小,只记得很好吃。 和这些小孩子贪嘴找的相比,真正好吃的就是豆腐脑了。一大盆白花花发着豆子香气的东西放在热炕头捂着,送它来的就是小铁子的妈,他家就住在奶奶家隔壁。 小铁子家是卖豆腐为生的,时不时的给我们那些压豆腐后剩下的豆腐脑,爷爷奶奶身边只有我在,我又和小铁子姐姐、小铁子年纪差不多,很容易就玩到一起了。不过一开始去他家里玩阻力还是蛮大的,那时候个子小,所以他家的黄狗对我绝对是个威胁,哪怕只是热情的扑上来,也让人受不了。好在爷爷奶奶自己做麻花拿出去卖,我有些可以留着自己吃的,每次去小铁子家玩就带上一点,扔给狗子,趁它低头吃着,我好闪进里屋,上了炕就不怕它了,它不敢上炕的。 诱惑狗子都是在门口进行的,过了这关,在闪进里屋前还有一关,是小铁子家厅堂里的那头毛驴。厅堂其实就是作坊,用来做豆腐了。一盘石磨一头毛驴,最里面是做豆腐的灶台,混混暗暗的光线里,整个灶台雾气蒸腾着,大张的暗黄色屉布湿漉漉的,被几根木条死死压着,那下面压的,就是豆腐了。小铁子的爹左右瓢右手小苕梳,一边把黄豆扫进石磨顶头的孔里,一边往里面添水,转动的石磨底下就流出来乳白的豆浆,汇在一处从缺口那里流到下面的铁桶里。让石磨转动起来的就是那头驴,眼睛上蒙着布的,慢悠悠一圈圈的走。很乖,可我就是怕。小铁子爹开始还说别怕呵,它看不见你的,过一会儿就不得不让毛驴停下,离我远点我好进里屋去。不过久了,胆子大了些,就知道趁着驴子在对面走的时候跑过去了,时间当然要抓紧,门口还有个随时吃完麻花要来招呼我的狗子。 小铁子有一条腿快到膝盖的地方就没有了,要拄着一只单拐,好在还小,几岁的孩子还考虑不了太多,照样疯玩,大家都见怪不怪的,也许因为就在身边,习惯了就不觉的什么了。有天给我看他的腿,下半截是假腿,靠近残腿的位置是棉花,免得坚硬的假腿磨疼了真腿。那截真腿好像渐渐削细了的木桩子,之所以有这个感觉其实我想是因为小铁子告诉我说,是用菜刀削出来的吧,还说其实用了假腿常会磨得很疼,并且长了新肉会很痒的。小铁子姐姐说,一天晚上两个小家伙在玩,手里的手绢碰到了煤油灯被点着了,然后又把小铁子的棉裤点着了,等着来救的时候,腿已经不行了。还记得那个晚上黑黑的屋子昏昏的灯下,炕上三个小孩子谈论着其中一个身体上的残疾,不带着一丝丝的怜悯,或者猎奇,自然的就好像谈论着外面的山风或者其它不相关的事情,只我从此带着一点遗憾,总假设着若是当初及时扑灭了火多好,小铁子就不会为了假腿吃苦头了。现在我想,若是生活在现代的孩子,绝对不会有个这样的原因的,谁家里还点着煤油灯呢。 奶奶做麻花的时候,我也跟着,拧个小小的麻花,最妙的是奶奶一视同仁的给我炸出来,吃着自己做的麻花,那种成就感绝不是盖的!奶奶是个干净的女人,别人家给我的感觉都是黑乎乎的,但是奶奶家就是很干净的感觉,现在想来,这也让村里的人更放心奶奶的麻花了吧,毕竟是要用来吃的。有时候小铁子和姐姐就会拿着刚崩来,给奶奶说要买麻花的,奶奶当然不会要了的,他们就和我一样可以吃到香喷喷的刚出炉的热麻花了,想来没几个人有这样的口福了。和那种软软的好像篜出来的热麻花完全两回事。可惜等我7岁之后,爷爷奶奶回到镇里和我们同住之后就不自己做麻花了。 每天没有作业不用上学的日子,如果没有玩伴可是真算得上漫长得,农村里又没有幼儿园,只能自己找着玩了。我只和小铁子、小铁子姐姐玩,现在想起来也奇怪,可能奶奶觉得住隔壁还好,再远些照看我就不方便了吧。我们三个一样玩得开心,玩些什么不记得了,只记得小铁子拄着单拐跑得一样很快。 最后一次一起玩,是玩扑克,可能一直都是一个孩子的缘故,我比较任性和自私,非要他们也让着我,虽然比我大,可他们也就6~8岁的样子,耐心又能到多少呢。每次我都要大小王全归我,几次下来他们也就不让着我了。于是我说不让我赢就不玩了,从此以后的记忆了就没了他们姐弟俩了,不知道是不记得了,还是因为要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回到镇里再也没去那个村了。 现在小铁子的姐姐早该嫁人,孩子也该有了当初我们那个年纪了,小铁子也该娶媳妇了,也许会因为腿的缘故不是很容易吧,希望我的儿时玩伴能像小时候一样过的开心,至少,不要太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