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石头,喜欢石的圆润,石的光滑,石的浑厚,石的天然,喜欢那种掂在手里沉甸甸的感觉.说起石头,人们总爱提到玉,常言道,黄金有价玉无价,我却对玉总是喜欢不起来,即使在故宫见到玉山时也没有太大的感觉,也许是我们见到的玉多是首饰的缘故吧,玉总和财富联系在一起,我们通常所见到的玉多了雕琢,少了石头的天然浑成,没了大自然的气息,有了世俗的内容,它的清雅就受到了些微污染. 石头,来自于大自然的石头,经历了风吹雨打雷鸣闪电,它带着几许沧桑,散发出质朴的气息。相对于我们短暂的生命,石头代表着永恒,它表里如一,永不褪色,令我着迷.
先生知道我对石头痴迷,在一次出差时,给我买到一个紫色石头做的石雕,石雕上有线刻的风景画,还题着诗,我将那块石头放到床前的矮柜上,时时擦试.看到了石就想到了山,有了山,做梦都踏实. 我最爱野外检来的石头.这种爱好始自于童年,小时候每每见了小石头,总要收到口袋里,要是拣到那种青色的鹅卵石,就象找到了宝贝,老人们总说,那些圆圆的小石子是乌鸦抱来的,由此就更增加了它的神秘和珍贵,小小的石子总能带给我对远山的无限遐想. 童年时有一个小伙伴,至今我已记不起他的名字,却常常想起他送我的石头.我和他天天在一起玩,还常常一起分享各自的小石子儿.后来,小男孩儿随父母到外地工作,临行前,他特意跑去和我告别,我当时正在感冒发烧,躲在房间睡大觉,于是,他为我留下一把石子悄然而去,不想,自此一别,再无缘相见.那些石头是我童年时得到的最为珍贵的收藏.
长大以后,爱石的天性依然不该.记得有一年去南京雨花台,我冒着四十度的高温在雨花台的空地上翻了半天,总希望能找到一颗特别一点的雨花石做纪念,无奈,那片土地已被人翻了不知多少遍,尽管我挥汗如雨地忙了大半天,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失望之余,我只好转而求助于路边的雨花石地摊.除了一批好看的小雨花石子,我还买了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卖石人依石头的纹路对石头做了加工,石头上面绘着几棵青草,旁边还有一只白兔,那颗石头加工得不露痕迹,几可乱真,石头的外边则涂了一曾清漆,越发显得晶莹剔透.当年我背着沉甸甸的石头逛南京城,爬黄山,登天都峰,逆水而上游长江,于庐山上戏聪明泉,再到武汉登黄鹤楼,虽说累,可肩上的石头一颗也舍不得扔.我本意想再游苏杭,无柰,一路的奔波令我身心疲惫,于是,背着石头回了家. 那颗随我游历了名山名水的画有兔子的石头被我视为宝贝,不想回到家没几天,石头上的兔子不见了,石头也不再圆润了.当我问起怎么回事时,妈妈告诉我,那只兔子实在是逼真,她戴上老花镜也分不出到底是天然还是人工.我的妈妈将石头在水里泡了半天,还是分不出真伪,于是妈妈找了一把小刀,那只假兔子,躲过了水泡还是没躲过刀刮,刀片只是轻轻地在石面上一碰,那只兔子就随着清漆一起无声地脱落了.真金不怕火炼,真石应该不怕刀刮,里外不一经不起刀刮的石头不值得珍惜.
不管到了哪里,每每见到石头,我的脚步总是变得沉重,我第一次到美国出差时,见到有人售卖石子,一只大筐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石子,石子一个个光滑圆润,晶莹剔透.摊主备好了黑色金丝绒的小袋子,一只袋子大约可以装二十个小石子,十个美元一袋,我专挑了两种颜色的石子,一种是近似于翡翠的碧绿色,另一种是有着荷花一样的淡荷色,两种石子搭配在一起,互相交辉,十分醒目,这些年来,时常要搬家,许多的东西都不得不放弃,那些小石子却一直跟随在我的左右。
一次,于爬山途中,我在河边看到一块石头,只看了一眼我就认定那就是石头记中的青埂峰,那是一块青里透着墨绿的石头,石上还有几条白色的细线,形状象一个山峰,大约十五公分高,由于流水的冲刷,石头十分圆润光滑.我对那块石头一见钟情,先生只好脱下身上的运动服,将衣袖挽个结,把青埂峰装入一只袖管,另一只袖管儿放进我检来的其他石头,老公背着袖管做的搭链继续爬山,我如愿把石头拿回了家,不过先生的运动服袖长增加了一倍. 那座青埂峰首先寄身于我的书架,后来又被我移入了鱼缸,我选一颗当年买来的碧绿小石子权做女娲遗留的那颗补天未用之石置于青埂峰下,想当年空空道人将那颗历尽凡尘荣华富贵风花雪月的顽石重放于大荒山的青埂峰下,而那株本生于灵河岸上的绛珠草还完眼泪后则返归境幻仙境,天庭茫茫,木石各居一方,空留无限遗恨在人间.今天的空空道人决心成就木石前盟,于是我另选一株水草取意那株绛珠草置于青埂峰下顽石旁,好让木石可以日夜相伴,两尾红色的小金鱼嬉戏于青山绿水间,听宝哥哥和林妹妹吟诗弹琴,再续红楼佳话.看到宝黛终可再续前缘,象是了了一桩心事.但是,凡胎俗眼的我,还是常常迷茫,何为空什么为道,何为好,几时该了,象是参不透的仙机,可能我永远都无法领悟.世间万物,真真假假,真亦假来假亦真,如果藉着那石,可以明白其中一二,也算是石缘结了正果了.
空空于 2004。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