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虫:成都,我不做你的情人(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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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二十年的距离

 

距离可以让爱情火热,也可以让爱情冷却

更多的,却是让爱情恐慌

六千多个日子,要走多久才能赶上

都累了,都累了

没有力气

 

晓彬迷迷糊糊地还躺在床上睡觉,电话响了。闭着眼接起来,文琴的声音气若游丝:“乖乖,他晓得了。”

“什么啊。”晓彬还没清醒。

“他晓得我们的事了。”

晓彬一下子睁开眼睛,对着话筒哑口无言。那感觉就像是做梦,一场美丽的梦,却是个悲剧。

电话嘟嘟地响着,文琴早已挂掉。晓彬却迟迟举着话筒发呆。直到电话里发出刺耳的鸣声,他才把电话挂好。他觉得这不是真的,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文琴进门之后一下子瘫软在晓彬的怀里,晓彬把她扶到床上。他的思维还在呆滞着。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仅此而已,至于发生事情之后会怎么样,他还恍惚着。他需要文琴把他拽回到现实中。

一夜未眠的文琴明显的憔悴,眼睛是红的,有重重的黑眼圈。晓彬给她冲了一杯咖啡,又递给她一支烟。他从未见过文琴这个样子,他有些害怕,怕文琴忽然倒下了。那样他的整个生命便会彻底崩溃。

文琴靠在床头,晓彬抱着她,看她一口一口地把香烟吸完。

“宝贝,怎么了?”

“他晓得了。”文琴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怎么对晓彬说。

“然后呢?”晓彬淡淡地问,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相比之下,他更担心文琴的身体。

“然后?”文琴看着晓彬:“乖乖,他要和我离婚,或者,让你消失。”

晓彬忽然清醒了,清醒之后他依旧不觉得有多么可怕。只是当文琴说要离婚的时候,他的心里很难过而已。虽然他希望文琴离婚,可他知道,文琴离婚之后,一定不会和他在一起。他始终记得文琴的话,失去家庭和你,我都不会幸福。

可是,这两者她必须要失去其中之一。哪个该去,哪个该留。已经不言而喻。但是文琴不会主动说出来,她等着晓彬说话,可是晓彬就是一声不吭。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晓彬问:“怎么办?”

“乖乖,我累了。”

“那你休息。”

“是心累。”

晓彬看着文琴,他忽然明白了文琴的意思。为什么心累,因为晓彬。她怎么样才能休息,离开晓彬。很简单的道理,晓彬的胸口一阵阵地抽搐着,意料中的结局,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宝贝,我……”晓彬忽然流下泪来。心里的那种痛,就好像失去母亲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自己是多么地爱着文琴,爱着这个比他大一倍的女人。如果不是爱,又怎么会疼。

“乖乖,抱我。”文琴的泪水奔涌而出,打湿了晓彬胸前的衣服。晓彬抱着她,用力地把文琴压在自己的胸口上。那种拥抱,如此决绝,如此无奈,如此心痛。

就仿佛是世界末日的到来。他们疯狂做爱。撒旦说,当世界末日来临的时候,就让我们在情欲中死去。文琴的手机不停地响着,她知道是丈夫打来的,可她不接。此刻的她,只想和晓彬纠缠在一起,如果在这一刻死去,她也无怨无悔。

只是,她忽然想到了女儿。唯有女儿,才能让她理智起来。她说:“乖乖,我不想离开你。”是不想,而不是不要。晓彬的胸口又一阵猛烈地抽搐。他什么都不说,用力地要着文琴。

终于累了。整片床单被汗水浸湿。晓彬有些哽咽地说:“宝贝,我不要离开你。”是不要,而不是不想。文琴的心里又何尝不疼。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已经面目全非。即使离开晓彬,也不会回到从前了。那个富丽堂皇的家,让她觉得悲哀。

“乖乖。”文琴说:“我再回去和他谈谈,这些日子我就不来了。你身上还有钱吗?”

晓彬点点头,看着文琴憔悴的容颜,他忽然也觉得累了。亲吻文琴的额头,他说:“我们以后是不是不能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我爱你,乖乖。”

“如果我走了,你的生活还能回到以前。那么,我走。”晓彬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前一阵晕眩。

“你终究是要走的。”文琴低声道:“你不会属于我。”

“离婚好不好,宝贝。我们一起生活,我会把小茹当亲妹妹一样对待。”晓彬忽然激动了,他似乎抱着一丝幻想,幻想着文琴能够放弃家庭。

“不行,乖乖。”文琴摇头:“我要不到小茹。有哪个法官会把女儿判给一个出轨的母亲?而且出轨出的这么离谱。”

晓彬不说话。文琴又说:“为什么你不早出生二十年。如果我和你同龄,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你。”

“没有如果。”晓彬喃喃地说:“没有小茹的话,你会离婚吗?”

“会的。”文琴回答:“女儿是我的命根子。”

“后悔认识我吗?”

“不后悔。”文琴看着晓彬:“不管你以后是不是离开我了,我都不会后悔认识你。乖乖,你让我在四十岁的时候又经历了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

刻骨铭心有什么用。晓彬想,再刻骨铭心的爱情也还是要灰飞烟灭。那一瞬间的华美,只是幻觉。

 

晚上。文琴和丈夫面对面地坐着。文琴上去抱他,被丈夫推开了。其实男人并不比女人坚强,这个在商场上叱诧风云的男人,仿佛在一夜之间衰老了十岁。文琴心疼。

“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文琴看丈夫不说话,首先开口了。丈夫还是沉默,闷头抽着玉溪。文琴又说:“我和晓彬差了二十岁,我只是把他当孩子看。我们年龄都大了,需要一些活力。晓彬的家事很惨,刚死了母亲,我可怜他。”

“别提他的名字!”丈夫终于开口了:“文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你当做是最好的妻子,这十几年,你做的是那么好……”他说不下去了,泪滴顺着苍老的脸庞滑落,文琴早已泣不成声。十六年来的点点滴滴,全部在她眼前呈现,丈夫给她买早餐,热好了再去上班。晚上的时候,文琴会把饭菜准备好。见到丈夫的时候,总是温柔地笑着,上前拥抱。曾经的甜蜜,如今却成为过眼云烟。

“他是不是想要钱?”想起袁志德的时候,张哥问。

“不是。”文琴马上否认:“他不是为了钱。”

“那是什么?”

“他把我当妈。”文琴用这个理由搪塞。其实丈夫不想离婚,她看得出来。而她自己,同样不想离婚。

“有这样对待妈的?”录像带里晓彬亲吻文琴的一幕又重新出现。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上床了唆!”

“没得没得。”文琴摆手:“我发誓。”她顿了顿,又说:“我真的把他当孩子,就这么简单。”

“当孩子用得着跟我扯谎跑去他那边去耍?”丈夫知道事情不仅仅是这么简单:“就两条路,要么让他走,要么,我们离婚。”

文琴沉默,她知道目前是无法和丈夫再谈下去。她的目的是让丈夫相信她和晓彬是清白的,可这谈何容易。丈夫看她不说话,就又点了一支烟:“文琴,你陷进去了。”

是的,陷进去了。丈夫的一句话说到了文琴心坎上。她真的陷进去了,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陷进去的,是因为晓彬特殊的身世,还是因为晓彬年轻的身体,要不就是因为晓彬身上弥漫着的那种不同于同龄人的忧伤。文琴终于明白婚外情为什么如此折磨人,深陷其中,却又无法自拔。静下心来,她想,我爱晓彬什么?

 

我爱琴姐什么?晓彬直直地瞪着天花板,思索着这个问题。一支烟抽完了,两支烟抽完了,一盒烟都抽完了,晓彬还是不知道他到底爱上了琴姐什么地方。可是他确定,自己想文琴了。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想的唯一一个人,便是文琴。事情来得太突然,在青岛还平安无事,一回来就天翻地覆的感觉。好像一脚踩空,坠入漆黑的无底洞。

 

文琴打电话悄悄对他说明天早上一早过来。晓彬问和张哥谈得怎么样了。文琴应了一句明天再说就匆匆把电话给挂了。晓彬无法入眠,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来抽。

 

天空渐渐泛白。晓彬一夜没睡。拉开窗帘看着刚刚苏醒的成都,安静的好像婴儿。吃了一包泡面,不想抽烟了,嘴里全是麻的。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等着文琴。除了等,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天空越来越亮,晓彬看看表,已经八点半了。文琴对他说的是早上八点来。晓彬有些坐立不安,想给文琴打个电话,却又不敢。文琴的手机上有他的名字,晓彬怕张哥看到,又闹个天翻地覆。他把电话抱在怀里,期待着它的声音。

又半个小时过去了,文琴还没来。晓彬实在忍不住,跑去楼下在公用电话亭给文琴打手机,听到的却是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晓彬心里开始发慌,他四处张望,希望能够寻到那辆红色的保时捷,可是没有。担心、失望、焦虑让晓彬无所适从,就好像两个月前的那个夜晚,晓彬等文琴,她却迟迟不来。最后晓彬跑去文琴家里,又冷又饿地在门口昏昏睡去。然后文琴来了,叫他乖乖。

晓彬重新回家,他明白,他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样跑去文琴家里。再也不能了。

 

九点半的时候,文琴终于来了。看起来比昨天还要憔悴,晓彬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她。这两天,晓彬总是抱着文琴,仿佛只有拥抱才能留住最后一丝温情。

“乖乖,他不相信我们。”文琴说:“我跟他说我把你当孩子,我只能这么说,可他不信,他还说咱俩上床了。”

“然后呢?”晓彬静静地听着。其实这些事情他知道与否不能起到任何作用,可他还是想问。

“他以为你为了钱,想给你些钱把你打发了。”

“你们有钱人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要和钱扯上关系,你去告诉他,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是要他老婆!”晓彬很气愤,张哥的话显然侮辱到他。不知为什么,和文琴在一起,钱总是一个很敏感的字眼。

“乖乖,我和他说了,你不是为了钱。你就是把我当妈。”停了一会儿,文琴又说:“你是不是把我当妈嘛,不干。”

“我把你当我宝贝。”晓彬轻轻地吻着文琴:“我去跟他谈谈好不好?”晓彬觉得,男人之间也许会容易沟通一些。没想到文琴却说:“他不会见你的。杀你还差不多。”

“他杀了我,我还是爱他老婆。他杀了我,他老婆也不爱他。”晓彬有些自豪,他拥有了另一个男人的妻子的爱。

文琴说:“先冷一段时间,过几天我再和他好好谈一下。其实他也不想离婚。”

“你们都没感情了还在一起干什么?就是因为小茹?”

“是的。”文琴点头:“乖乖,女儿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

“那我呢?”晓彬忽然觉得悲哀,他不是在和张哥抢老婆,而是在和小茹抢妈妈。

“我也爱你。你是我心尖上的肉肉。”

 

文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丈夫是怎么知道的,没有丝毫迹象,忽然之间就曝光了。她和晓彬也不经常出去,都是在家里呆着,难道会让熟人看见了?就是看见的话,也不会看到她和晓彬做了些什么。事情来得突然又蹊跷,让文琴整日惶恐不安,她甚至怀疑有谁在晓彬这里安了监视器。晓彬说文琴太敏感了,又不是007,怎么能想到监视器呢。

 

“要不要搬家?”晓彬的话提醒了文琴,搬家,让晓彬换个地方住,然后对丈夫说晓彬走了。让晓彬躲起来,文琴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晓彬自己也知道,他不是一个光彩的角色,他没有资格把对文琴的爱,光明正大毫无掩饰的呈现在阳光下面。

同样是爱,而且他自以为对文琴的感情丝毫不比张哥差,凭什么自己就像个老鼠那样躲躲藏藏?凭什么,就凭你是情人。这个理由已经足够。还需要其他吗?晓彬苦涩地笑,躲起来也比离开好。

 

几天之后,晓彬离开了那座电梯公寓。文琴给他找了一个挺偏僻的地方,但是环境不错,交通也方便,只是没有市中心那样繁华。晓彬是一个人把行李家具搬进去的,文琴付了房租之后始终没有露面,偶尔给晓彬打个电话,说了没几句就匆匆挂掉。晓彬每次都说,宝贝,我想你了。文琴每次都说,好了,我挂了。

 

一个人的夜晚,变得特别漫长。那张新买的大床看起来无比空洞,晓彬寻不到文琴的体温。睡觉的时候习惯的只睡一半床,另一半习惯的留给文琴,虽然文琴不在,可他还是空出来。把枕头抱在怀里,当作文琴轻轻亲吻。吻着吻着眼睛就潮湿了。冰箱里塞满了食物,最终发霉扔掉。除了买烟,晓彬从不出门。他怕就在出门的一瞬间,与文琴擦肩而过。

 

生活看起来似乎平静下来了。袁志德又找到张哥,说晓彬搬走了,一个人走的。也没有再看到文琴。张哥有些厌恶他,没说几句转身就走。袁志德一个人在后面乐呵呵的,三十万他下辈子也赚不出来,能不乐嘛。

晓彬走了,张哥也没再提什么。可是没提不等于忘记,不等于事情没有发生。他和文琴的关系明显僵持起来,只有在女儿面前,说起女儿的时候,他们才会有话题。其他时间里,都是沉默。文琴看书,丈夫看电视。先后上床睡觉,文琴背对着丈夫。

同床异梦,文琴却不敢做梦。她怕在梦中无法控制地喊出晓彬的名字。

 

转眼到了四月。成都的四月春意浓浓。礼拜天上午文琴和丈夫带着女儿去郊外晒太阳,其实文琴不想去的,但为了缓和家庭气氛,她还是去了。一路上女儿很开心,不停地说话,丈夫看起来也很高兴,在女儿面前,文琴没有理由沉默。在外人看来这是富足温馨的一家,在晓彬看来也是。他还是忍不住偷偷跑去那片高档住宅区,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那辆红色保时捷。他还看到文琴,张哥还有小茹一起上了黑色奥迪。他们都在笑,尤其是文琴,看起来笑得那么甜蜜。

 

那一刻,晓彬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

转自他乡明月:http://www.usmingyu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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