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短暂的慌乱之后,人人皆想应该留下来与大家一起商议,理清头绪。不过永仓发言一结束,就无情地将客人赶走。这是明智之举。众人很快体会到永仓的苦衷:一个原田已经足够将人吵昏,伊东先生的高谈阔论更是要命。大家站在二队庭院中大眼瞪小眼,最后醒悟过来一哄而散。
什么正经话都没说成!
齊藤送冲田回房,叮嘱他安心休息。冲田仿佛欲言又止。齊藤晓得他做事素来果断,并不像外表看来那么柔弱,想必是心里确实有什么顾虑,于是投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冲田呐呐:“老兄,你昨夜才回的京都。难道有人告诉过你拔刀齊的事?”
齊藤心中暗生感慨。原来如此。冲田猜忌自己,因而神色尴尬。
“嗯,有人。”一贯的安详,一贯的惜字如金。答复语气相当肯定,完美地隐藏住被冒犯的不悦意味。
“谁告诉你的?”冲田的追问中隐隐酝酿着绝望。
“副局长。”齊藤低下头,非常温柔地正视朋友的双眸,非常非常温柔地说,“我回京都第一件事是向副局长述职。那时他顺便告诉我那个消息。”
冲田眼中缓缓洇出泪水。
齊藤一怔,惊奇地问:“你怎么啦?”
冲田避开他的视线:“没什么。我……怕死,还有别的。”
撒谎!
齊藤盯住眼前的人,一种难以名状的怒气升腾起来。这小子正在胡扯,妄想掩饰真实心态。他不太相信自己的回答。也许他稍后就会去找土方印证?土方岁三会证明自己说了真话——齊藤对此具备足够的信心。他竭力忍耐住埋怨的冲动:你小子凭什么低估我的智慧?
“你真正害怕的,是土方师兄给你否认的答案吧?”齊藤并不擅长言辞,但自信头脑精明。他简直无法理解,冲田身为自己的密友,却会认为伟大的齊藤先生会制造一个随时可以找人印证的拙劣谎言。
翌日清晨他就理解了密友的想法,可惜为时已晚。晨风吹拂中永仓与他一番长谈,形成五雷轰顶的震惊。他以招牌式的不动声色应付着第二队长,同恍然大悟紧紧缠绕在一起的,是记忆里面冲田的眼泪。
永仓新八开口第一句话:
“凶手就是你。”
语气轻松,仿佛闲话家常。没有人可以小觑第二队长,唔,除非他是傻瓜。
齊藤神态平静:“何出此言?”
永仓忖道:没有人可以小觑齊藤一。十九岁当上新撰组第三队长,这就是实力的证明。
“绯村剑心七月弃刀的消息,事实上,不是人所共知。这个消息一直在核实的过程中,我和冲田兄弟商议过,此事关系重大,可能引起当今政局的微妙变化,慎重处理比较恰当。线人以及若干闲杂人等一早被秘密处死——真是遗憾的做法,我们是很珍惜线人的。不过消息未经核实还是应该封锁。我俩亲自打探长州藩内部变动的情报。直到昨日凌晨才得到切实答案。本来想朝副局长汇报,可是武田队长之死造成混乱,没有得到进言机会。好了,你能解释你为何在此事上撒谎么?”
齊藤表示投降:“自我感觉太好,就会败事。我居然会以为冲田昨日清早在门口纯粹是为等我。”
永仓笑了:“他确实是为等你。只是——并不是刚起床,而是外出归来。我去休息,他留在门口。”
一阵死寂。
“请帮我保住这个小秘密。”凶手的请求依然维持着矜贵,“我们谈个条件吧,你产生异心已经很久,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相信这也是你致力查凶的动机。你一开始就决定威胁凶手帮忙另立山头,不是吗?”
“啊哈!你的话还真不少,有违你平素的作风。你说的对,我对近藤勇的专横跋扈,对副局长的残酷阴险厌烦透顶。你怎样助我一臂之力?”
“假如你能保证你今后的行动并不冲突……”
永仓真诚地说:“我们的理想是并无二致。我只是,不能忍受新撰组的许多方式。”
“我只能提供你一个忠告,怎样,成交么?或许你希望我跟你走,但这是不可能的,我仰慕土方。”
“成交。你给我忠告,我保住你的秘密。”
“现在,火候未到。” 齊藤往门外走去,“你不会等太久。现在,切勿轻举妄动。”
永仓盯着他的背影,刻薄地问:“武田的死因,是轻薄过冲田队长?”
齊藤脚步一顿:“原田左之助,他当然是叛逆者中的骨干。也许副局长希望听到这个消息。”
“我为我的鲁莽道歉。”
“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