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链

看到一篇关于手链的故事,想起了我送给你的那个。今天就写一段吧。压在心里头太久,不是不想写,真的是不敢写。想想都伤心,怕边写边把我自己的心一瓣一瓣地掰碎了。写到哪算哪吧。 那时候流行编手链,就是用细细的红尼龙线三四股并作一股地编麻花辫似的,中间再穿上些银的玻璃的小玩意儿,可以是数字,也可以是字母,可以穿成你觉得有意义的,也可以什么都不是。我当时就跑到世都(北京的一个商场)穿了两根一模一样的。你一根我一根。正中间都是两个无名指指甲盖大小的银币,不那么规则的圆, 亚光的并不是那么显眼,上面是突起的字母W和Z。Z是你的Initial,W是我的。记得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份情人节的礼物。15岁认识,十年后才终于有缘分开始,一定要用这细细的红绳把你牢牢地拴住。怕不够,又选了一条黄灰白了条纹相间的平针(这种针法围在脖子上不扎)羊毛围巾,很好看,这样应该拴得更结实了吧。(6年过去了,鬼使神差地我来了美国,居然离你近得可怕。冬日里偶然见到,身旁是你楚楚的妻。我一眼认出了你脖子上的这条围巾,还是很好看,回家的路上我哭得稀里哗啦。)打了个包裹,连同我的心,一起寄到太平洋的另一边。 情人节那天我收到了你的礼物。是一盘磁带,满满90分钟全是你说的话唱的歌。每天录一段,想到哪,说到哪。第一首歌你唱了红豆,我们在上海钱柜合唱过。惊讶于你可以把一个女子的歌演绎得如此完美,完全象是心事的独白,一音一节,无不全心倾注。唱完你念了一段歌词。“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如果换了是别人,早觉得肉麻到翻。可是你的声音那么好听,怎么听也不够。还记得高中你走之前的篝火晚会吗? 高高瘦瘦的你抱着吉它唱“一场游戏一场梦”,不知迷倒多少初中学妹。从此一下课教室门口就多了好些跟你借饭菜票的小女生。 你描述你住的房间的样子,所以我知道了我的相片是放在你的音响上面的。你说你的床还等着它的女主人呢,说完就憨憨的坏笑。我的脸就烧起来,血管里的血也像是要把皮肤烫着了似的。你说学校是什么样子,你到学校的那条路怎么走,还有你当助教分到的那间小得可怜的办公室,还有办公室外面可以抽烟透气的天坪。于是想象你被批考卷闷到不行,跑到天坪抽烟的样子。又听你不好意思地说你觉得COMPUTER好难学的。对呀,学物理的你改行学了经济,怎么还要学电脑呢?真是可怜!又说还没看呢,”不想一个人看,就想和你一起看。。。。。” 这样一点一滴,有高兴,有烦闷,有平常生活,也有浓情蜜意,全都毫不掩饰地录下来给我听。你还说因为录音都养成了自言自语的毛病,一想到什么,就想告诉我。口中念念有词,惹得走在旁边的人都多看你好几眼。磁带录到一半的时候,你接到了我的包裹,里面的声音象是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15岁就远离家乡, 游学在外的你,一急就只好蹦英文。 “I see this beautiful bracelet with our name w and z, as if I see us bonding together for the rest of our lives. ” 敏感又细心的你和我一样呵,懂得这手链的份量。可不是吗?当时的我们,再重的海誓山盟也觉得真实得明天就可以实现。 你接着念了一首 PABLO NERUDA ’S TONIGHT,I CAN WRITE THE SADDEST LINES。我听得痴了,想象着诗句 从你性感的嘴唇绕过舌尖轻声吐出,想念着我们纠缠的FRENCH KISSES......可是为什么是这么忧伤的诗呢?难道爱情就一定只有凄美 吗?或者冥冥之中一个不祥的预兆?有一段是同我吵架后,躺在床上录的,那时的我们,又是多么的脆弱,任何一个声调都会把对方的心绪搞得很好或极糟。你很沮丧,嗓子也哑哑的,那一段你最后说:“宝宝,我真的好爱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不是用我的脑子说的,我是用我的心去说的,我希望你记得我说的这句话,永远记得,我是认真的。”是呵,现在我可以说了吗?六年过去了,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可是物事人非哪,当时两颗相爱的心去了哪里?音乐想起,是风雨无阻的前奏,“给你一条我的路,你是我今生唯一的赌注。。。“听你用心唱着,一遍一遍地听,蜷在被窝里放肆地流泪,不是伤心,是喜悦,狂乱地喜悦。那一刻,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我们分开。有你爱我,够了,这辈子都够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和你在一起。 原本以为可以终老的爱,终于没有有童话的结尾。我们终于没有缘分一起走完这辈子。爱太重, 我们在折磨自己又折磨对方到筋疲力竭奄奄一息时,松开了彼此,那么轻易的,象是小孩子一不小心放走了原本牢牢攥在手里的气球。 我们怎么就这样把对方丢了呢? 手链上的WZ还紧紧地连在一起,而我们,咫尺天涯。 只有无数次梦里见你,你看着我,灿烂地笑,牵我的手,一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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