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同和家书》墨迹的闲暇赏析

              

文章来源: 耳福.2004-12-03 12:13:36

晚清在朝廷里做官的,有不少书法高手,有些还应称得上是大家。这到也不奇怪,那时候是科举制度,一份考卷要是字写的不行,文章再好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何况那时候写字没有其它的笔只有毛笔,更不用说电脑打字了。

我个人尤其喜欢刘庸(刘罗锅)和翁同和的书法,其余还有林则徐,左宗棠等等不一一列举。刘罗锅的书法有其极鲜明的个性,堪称一代大家,可惜我手头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让大家鉴赏的资料,不妨留待以后有机会再谈。

我这里存了一本贴,是翁同和的一封家信,在美国刨粮食之余躺在床上翻翻,觉得挺有意思,不妨大家一起欣赏一下。不好此道者毋怪,见题打住便是。

先介绍一下翁同和,他的字叫声甫,号叔平、再后来晚号松禅老人、瓶庐居士等等,20岁选进士,入翰林院为修撰,两度入军机,兼各国总理大臣,国史馆付总裁,当然还有一大堆官衔,咱们就不管他了,其实他最受人瞩目的还是他同治、光绪“两朝帝师”的身份。

这封信是他48岁时写给他五哥的儿子翁曾荣的,他五哥叫翁同爵,也是当官的,是陕西巡抚还是湖北巡抚记不清了。翁同爵不幸得了一场大病死在任上了,翁同和赶去料理后事,回到北京之后心里牵挂着兄长留下的儿子(他的亲侄子)和家中的一草一木,挥笔给自己的侄子写下了这封信。


翁同和在信的起首起了个名字,叫“琐言”。信里从平常接人待物到家里犄角旮旯、衣食住行零零碎碎,事无具细,足见翁老夫子在兄长过世后,对这个丧父的侄子视同己出的一片良苦用心。
当时翁同和正在授读光绪皇帝,虽身为朝储天子之师,却心系乡关篱垄之事,很多地方读起来还真值得回味。这里传上两页图,大家也可以看看他写了些什么。有些朋友看着可能费劲,我把图上的文字录下来大家读着方便一点:

“――――家居以简为主,饮食衣服不可过适,如小点心、小吃局,积多便费。至于衣服,真用得者几何。花样颜色近于巾帼。且不可讲究。世岂有学佛之人而( )情于至卑至琐之物者乎。”

“篱笆要责令种栋树,其价本大种栋亦讲在内,徐宅亦然。湖桥篱笆亦令种树,每年修理所给小费、 族谱底帐要收好,现余四部在竹箱内,不可随手度置,以致拕散――――。”


我刚开始拿回来这本贴只是为了欣赏一下这位晚清帝师的书法,并没有注意他写些什么。一般来讲,名人信札书写的相对比较自然随意而不加掩饰,尤其可见一位书家的精髓,我们今天遗留下来的很多古代大家名贴,其实都是当时作者一挥而就的书信,有的干脆就是一张便条或一个草稿。例子太多不一一列举。

后来无意间一读才发现,这位身居京城高位、毓庆宫行走的皇帝老师,对千里之外老家里的事情,竟然如此的牵挂细致,连院子里哪一面墙下的哪一块基石松了,他都一一叮嘱,简直不可思议,看来宰相的肚里不光乘船也成了一大堆油盐酱醋的琐事,足以见得重臣帝师也是凡人。

(因为近来网上对近代史人物的评论比较敏感,所以插一句废话,我这里只是想到点什么瞎说说,重点在欣赏一下翁同和的信札墨迹,不掺加他史实功过的评判问题,此话题跟史实政治、戊戌变法成败、甲午海战弹药不足之类的连系不到一块―――,相信大侠们能理解。)


咱们回过头来看看翁老的书法。翁同和的书法大体来讲:初学董其昌,后学米芾,中年后师颜真卿,写这封信的时候,书法风格已经基本成熟了,爽捷沉稳,结字宽博大度,将北碑、章草以及颜、柳、欧、苏融为一体,中庸而富余变化,深具大家风范。

既然谈书法,不妨再罗索几句,上面提到的北碑、章草以及颜、柳、欧、苏这几种书体,除章草以外大家都会比较熟悉,有些不经常接触书法的朋友可能不大清楚章草,借此顺便说说。本人非常喜欢章草,所谓章草是指汉隶之后向草书过渡时的一种草法,有一定的规范,个头大小基本均等,猛一看上去,和日本的假名有点象。有人说因为它是当时用来写奏章用的一种体,要求快捷方便,不能象隶书那样有板有眼一笔一划的书写,有些结体点划合并,速度的要求连带笔划的飞动,所以称为章草。以前,上海有个王遽长老先生能写章草,还能放大了掺以汉隶笔法写大字,王老过世之后,现在谁能写章草不知道了,哪位大侠若知道不妨介绍一下。

前一段,故宫花2000万买了一副晋代索靖《出师颂》的隋代双勾摹本,那种字体就是章草,为什么花那么多钱买一幅“赝品”呢?就是因为有关章草的典范作品实在太少、太有研究价值了。为此故宫有关人员包括国宝级的几位专家,都担了不少的社会舆论压力,此是题外话,毋需长说。


作为两代帝师,翁同和的书法是有相当的过人之处的,最主要的成就,便是以大颜为本,兼收并蓄,碑帖相融,变化没测。平稳中显见无底的功力深度。这封书信并不能完全概括翁老的书风,但上面说过信札尺牍由于作者用心并不在书法上,没有着意的演示和表现,反而可以看到一个书家无意中显露的真实功力。

平时翁老赠送他人的书法,一般多是端稳雄浑,但在这封家信里我们难得的看到了他书法中流畅自然之趣。通篇气运贯通,点划虬劲,提按的强烈和方笔与园笔的交汇使用,看上去精力弥满充藏,笔划之间中锋和侧锋自如过度,粗细变化反差很大,字里行间穿插和增补的小字,又使得通篇章法更为丰富,在他后来的书法大体上沿袭了这种风格,只是更加板眼大度,苍老雄浑,这篇家书对于了解翁老的书法演变有很大帮助。

在翁同和生前,由于他的书名显赫,临摹和学他书法的不乏其人,但都很难近身,原因是他的书法沈具一派庙堂之气又有含而不尽的变化,并不象某些书体那样特点明显突出,容易被模仿者抓住上手。有书里记载,早年翁老还在世的时候,北京琉璃厂悦古斋的老掌柜的韩懿轩(邓友梅笔下画韩的第一代原型)根据一位秀才的指点,夜夜孤灯,花了十几年的死功夫,终于达到乱真的地步。时至今日留下的翁老的书法,哪些是原作,哪些是出自韩懿轩的手笔,恐怕不大有人说得清楚了。

在一派馆阁体充斥弥漫的晚清,翁老书风的严硕大气,无疑使其作品雄视书坛,扬守敬对翁同和的书法曾经评论:“松禅学颜平原,老苍之至,无一稚笔。同治、光绪间,推为天下第一,洵不诬也。” 另有有八个字“老罴当道,百兽镇恐!” 至于此句 恰当与否还有待高人大侠们感悟评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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