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
正月初一不用干话,但有一件事是要做的,那就是上坟给祖先拜年。
初一给祖先拜年,初二在自家收拾整理东西,初三至十五按关系的远近,依此给亲戚朋友拜年。与此同时,大约在初六左右吧,一些规模较大的村开始搭戏台,请剧班唱戏。各村也开始把以前早制作好的龙灯拿出来,准备迎龙灯,一直迎到正月十五这一天。过了正月十五,整个春节就完全结束了。
一 给祖先拜年
说是给祖先上坟拜年,其实游玩性质多于给先人拜年的正规仪式。人们穿着新衣服,袋里揣些瓜子果糖等,三五成群地走在去祖坟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吃一边聊。
路上经常有打扮鲜艳的少女走过,有些容貌十分俏丽,引得少年们频频回头,或当作不经意地斜瞟几眼,许多情愫就由此而生。胆大的上前找理由搭讪,胆小的私底下问别人对方来自何村,心仪者为何人,以便今后托人做媒。
想当年西箱记里的莺莺与张生也差不多就这样一见钟情的。
我村的祖坟都集中葬在离村五公里远的,一名叫官岩山的南山坡上。此山的形状,象一根瘦尖竹笙插在一个半球形馒头上,然后用刀从中间劈开,刀切面朝北,名叫“切刀岭”, 陡峭险峻,飞鸟也难找落脚之地。南面半球形山坡较平坦,一般人可攀登。坡上长满了青松,山风吹来,松涛阵阵。我村祖坟就在半球形山坡的中间处。
流经我县的浦阳江,从西南方向蜿蜒流来,顺着官岩山脚折弯,向东蜿蜒而去。听别人说,此山的风水特好。
官岩山在我县颇有些名气,这并不只是因为其山型奇特风景秀丽,而更是因为在这山上有个洞,名叫“海洞”,此洞的洞口就开在竹笙插于馒头的交界处,洞内套洞,里面如谜宫般复杂异常。听说很久以前,曾有人进洞迷失了方向,再也不见其出来;也曾有人拿来一里长的绳子,绳子一端捆在腰间,另一端拴在洞口一岩石上,打起火把摸索着往里走,硬是把绳子走完了也未到头。据说这洞直通海底,深不可测,所以海洞之名也由此而来。
当时我深信不疑,每次总是带着敬畏的心情从洞口往里张望,后来长大了也渐渐不信了。想想从我家坐汽车到海边至少要化三个多小时,世上哪有这么长的天然洞?但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又渐渐地相信起这洞直通海底的传说了。
对无可挽回的童年岁月的怀念与向往,已使我宁愿相信以前的童话是真的了。
文革前这洞口处有座庙,听说此庙非常灵验,可惜在文革中遭摧毁。文革结束后,善男信女们又在原址上建起了这座灵庙,从此香火不绝。庙内可许愿、还愿、求签等,平时人三三两两不绝,一到节假日,就是人山人海了,尤其在正月初一,更是挤得水泄不通。
在我爷爷奶奶与母亲的坟前上香、跪拜与放完鞭炮后,就随村人一齐往山上走,去到海洞口观望,再进庙内点烛、上香、求签。一路上都是穿新衣服的人们与无尽的欢声笑语,最显目也最牵人心怀的是一群群艳丽的少女,左顾右盼,美目含情,看到小伙子们走来,在羞涩中有份期盼。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伙子与少女们的心如同小鹿撞怀,那份纯情与朦胧的兴奋,如同初春的萌芽,在节日的气氛里绽放得更快更艳。
有胆大的会爬上顶峰去看切刀岭,我上去过一次。立在峰岩边,岩下村庄的房子如同一只只小蚂蚁般大小,直看得我双腿发软。与我一起爬上顶峰的,只比我大二岁的姐姐,看到我四肢着地地爬上山,又四肢着地地爬下山后,一直笑我怕死,弄得我心里恨恨地,今后也就再没有上去过。
回家时顺便摘些青松枝,插或挂于大门上,更给节日带来些春的青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