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兔子

记得小时候,家乡有很多的野兔。春天麦掩脚的时候,随便在庄稼地里面一趟,说不定就会惊起一两只野兔,象射出去的箭一样,斜着地梁子飞跑,穿越田梗,跳越渠道,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中。

 

野兔好象对方向的协调能力大概不是太好,至少没有蝙蜉灵敏。因为有一次,俺和哥哥在地头上玩,眼看着一只飞驰而过的野兔,一头就撞在路边的电线杆上,昏死了过去。后来上学了,知道书上也有守株待兔的记载,所以应当不是孤例。

 

野兔跑过,孩子们都欢喜异常,一边在野兔的后面追,一边嗷嗷的叫那么几嗓子。但追不了多远,也就停下来,因为野兔跑的快,是飞毛腿,小孩子们,那里会是野兔们的对手。跑的象兔子一样快,就是老家骂人时的一句话,意思是说你是一个胆小鬼。

 

野兔跑了,有时就会发现有野兔的窝在旁边,孩子们自然就想到小兔子。但野兔的窝一般都是很浅的那种,十分简陋。是野兔们临时的栖息地,没有兔子蛋(兔子是不下蛋的),也没有小兔子在里面。


按理说,兔子繁殖的快,但不知为什么,在家乡时,很少看到真正的很深的野兔窝。偶尔的发现一个,都得挖很深很深,里面储藏有很多过冬的粮食,还有出气的烟囱和逃离的生道,闹不清是野兔的窝呢,或者是俺老家叫做“地马狼子”的田鼠打的洞。可能这野兔真的很狡猾,书上也说,狡兔三窟,说的就是这个理。

夏天里庄稼很深,因而应当是野兔交配和繁殖的黄金时段。很少看到有野兔在外面跑,偶尔出来一下,照个面,扮个鬼脸,就马上又象当年的新四军一样,匆匆地消失在茫茫青纱帐里面。


秋收以后,庄稼割倒了,地面开阔起来,草儿也黄啦。地里边看到的野兔就多起来,而且这时候的野兔长的也肥,是逮野兔最佳的季节。村子里的人就开设下网网兔子,老家叫做壑兔子。场面很大,而且是人欢马叫,后来看电视剧里面演的清朝的皇帝围猎,颇有点类似的架势。

一般是等生产队里收了工,社员们便集中在一起,拿了几十米长的一个大网子,网眼很大,和打排球的网子差不多。由几个壮劳力扯好了,几米远插一跟杆子,将网子扎在一个没有庄稼的旱垡地里,其余的几百号人,男女老少分成好几队,手里头拿了棍棒,到周围的地里面去趟,并形成一个包围圈,保卫圈的出口,就是扎的拿个网。

社员们一边趟,一边吆喝和敲鼓打锣,意思是要把野兔从草丛里面赶出来。受惊吓了的野兔,避开了人群,飞快地向那扎在平整地上的网子冲去,十有八九,就成了村民们的猎物。

网着了野兔,小伙子们就一拥而上,把野兔一棍子打死,姑娘们则躲的远远的看。孩子们雀跃欢呼,围着肥肥的死兔子,摸着还带着体温,暖呼呼的柔软、平滑的毛皮,感觉是真不错。

这样运气好时,一天也可以抓上十几二十只大肥野兔。晚上用生产队的大锅,把兔肉煮了,每家分一份儿,然后再一大堆人围了吃。小伙子和姑娘们既锻炼了身体,又可以喝半碗美美的兔子汤,撒起野来,就开点婶子嫂子们不咸不淡的玩笑,也不回有人往心里去。

记得野兔的肉,不是特好吃,象黄鼠狼的肉差不多,有点骚骚的味道,但是兔子汤,实在很鲜美。剥下来的兔子皮,晒干后,用烧碱处理后,被裁成很多块,分给有老年人和孩子的人家,可缝成手套和过冬用的耳朵暖子。

冬天里下了雪,野兔们就惨了点。因为无处藏书,总要出洞外面透透气,雪地里一串串的小脚印儿,八成都是出窝透气儿的兔子们留下的。

由于庄稼少,视野开阔,悠闲的猎人们,就扛了把长长的铳子枪,三俩成群地漫世界里转游,有时候还牵一条狗。看见兔子或者是兔子窝,就猛然跺脚,或放狗去咬。狗抓野兔的情况也见过,一般要几只狗才奏效,因为野兔很灵活,腾躲闪挪的功夫了得;狗的体积大,被兔子三碰两跳之后,也就逃脱啦。猎人的狗受过训练,只负责把兔子给轰起来,野兔跑时,这狗是不去追的。

这样野兔受了惊吓,拔腿就跑。这一跑,正中了猎人们的奸计。这铳子是土制的,长长的铁管,没有准星。用的火药是硫蟥木炭和熬出来的火硝配制的,打出来的子弹是散开一片的碎铁渣渣,着碎铁渣渣是从铁匠铺里要来的,有点类似于国外的SHOTGUN。举枪对好了方位,不需要太瞄准,扣动板机,只听的一声,烟雾弥漫,只要碰上其中的一粒铁渣,奔跑中的野兔就会像被狠推了一把,老老实实地躺下不动了。捡起来,放在肩上背着的篓子里,就是战利品。

这样用网壑野兔和用铳子打野兔的事情,小时候经历过好多次,都是以围观者的身份,当时觉得很有趣。后来没有了生产队,这样集体壑野兔的事情就少啦。

冬天时偶尔也还见到扛了猎枪打野兔的人。到城里上高中后,功课忙起来,就再也没有了这样的机会。


补遗之一:养家兔

家乡有一阵时兴养兔子,是家兔。到集市上花五毛钱买一对长毛小兔子,白白的兔毛,长长的绵绵的耳朵,红红的眼睛,豁豁的嘴巴,看起来很高兴。由于兔子是三瓣嘴,兔子别名就叫豁。兔子养了一段时间,就识性子。也就是形成了条件反射,你只要豁豁豁那么一唤,兔子就一蹦一跳的跑过来,让你喂食儿、抚摸和把玩。

在院子里挖上一个深深的圆圆的坑,里面铺上麦秸、豆秸、或者杆草,就是兔子的家。每天到地里面搁一些青草,或者捋一些树叶,就是饲料。冬天的时候喂点干草,或者是晒干了的红薯秧子,反正羊可以吃的,兔子就吃,比较好养活。

抓兔子一般都是揪着兔子的两只耳朵,但兔子两个耳朵后面各有一个穴位,据说很脆弱,是兔子的命穴。对准了用手指头轻轻一敲,兔子轻则昏迷,重则毙命。所以骂人是小兔崽子,就是说这个人命很贱的意思。

养家兔的目的,一是为了割兔毛卖钱,因为有人专门收购兔子毛,做什么用,不清楚,有人说是出口创汇,也有人说是做毛线,反正是与老百姓无关。二是为了下崽儿,也就是生小兔子。兔子繁殖的很快,象老鼠一样,一年可以下很多窝。有人说是一个月一窝,一窝有好多只。

有了小兔子,也就有了麻烦,亲戚家的小朋友们,很远的都来要兔子。给吧,很心疼,不给吧,就得罪人。周围的小朋友,也都是眼巴巴的瞧着,从兔子下崽那一天起,就心里面惦念着。俺母亲为人大方,结果没有等几天,小兔子可能都已经全部被人家给抱走了。俺花5毛钱买的兔子,又拔了一个夏天和一个秋天的草,下了好几窝的小兔崽子,连本也没有捞回来。

留下来的,只是小时候对养小白兔子的回忆。



补遗之二:家兔 vs. 野兔

野兔长的不象家兔,家兔的颜色雪白雪白,野兔的颜色在灰黄之间,很少看到其它的。而且野兔的耳朵比较短,尾巴也短。家兔比较温顺,很好抓,野兔则很机警,也颇狡猾。野兔的后腿肌肉发达,因而跑的很快,抓不住。

 

 

附:nanopores 按席教授的指示交作业-逮兔子

我们逮兔子一般是秋末,不再有一眼望不尽的的青纱帐做野兔的天然屏障,野兔在这个时间段活动的也特别频繁,邻居或者住一条街上的小伙伴们结成帮伙儿,重要的是带上各家的狗,你家“黑皮”,我家“黄狼子”,他家“骚鞑子”,出发的时候孩子们你吆喝我喊,狗儿们也是莫名的兴奋,叫起来也很是有些动静,这样的喧闹场面也是我们故意的,为的是招引其他的孩子们加入进来,反正这个活儿人是多多愈善。

按狗的数量而不是人分成几个小部队,按着农田里浇水的水沟划定搜索面积和路线,其他的孩子们随便,只要折腾出声音能够惊扰可能藏在附近的兔子就行,但是,带着狗的必须沿着水沟走,因为兔子藏在这样的水沟边的纪律比较大,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可能是为了避风?或者喝水方便,不用跑远路?

狗如果先于我们发现野兔,“嗖”的一声就窜出去了,我们跟着的就大喊大叫,“恰!恰!“其他的狗也就朝这边围过来,如果这几条狗都盯上这个倒霉兔子,那就基本上是没什么希望跑掉了,连惊带吓,一直到跑炸了肺,大部分兔子在被狗用嘴咬住前已经死了。但是,运气好的兔子,或者聪明一点的野兔会朝宽一些的水渠跑,好些狗见到水渠就停下来,而我们又已经远远落在后面,野兔越过水渠就能逃命了。

进了深冬,野兔的这个逃命机会就没有了,小时家乡冬天的雪又大又频繁,没过小孩儿膝深的雪就太平常了,这样的天气,我们的任务基本就是发现野兔,这么厚的雪,野兔那两条短短的后腿根本支撑野兔跑起来,连跳都勉强。狗尽管跑的也慢了,比野兔还是快多了,重要的是人和狗拉开的距离很短,我们可以不停的”恰恰“的吆喝狗,催它拼命追。我们一般每人拎上家里的擀面杖,这个时候,兔子被追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常常我们手里的擀面杖飞出去就能要了野兔的命。

20来个小孩儿无论如何逮不来足够分的兔子,经常是3、4只,我记得最多一次抓了5只野兔。把野兔送到其中的一家,这家的父亲负责把兔子剥皮,这些皮他留下,卖了钱他一般会买些带橡皮的铅笔让他的儿子分给我们,不过也有些贪财的父亲什么表示都没有的,大家倒不怎么计较。这家的母亲就负责给我们炖兔子。这时所有的孩子都各自回家每人拿着一个小碗,带上家里的窝头或者高粱饼子,在灶台前围成好几圈。如何选择杀兔子炖兔子的人家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这家孩子不能多,这家孩子多了分到每个孩子碗里的肉就要少几块儿。

分兔肉的场面是最让人兴奋的,年龄小的先来,但是,分肉的人也不会亏待出力最多的大孩子,除了肉以外,大一些的孩子还可以分一些带些肉的骨头啃啃,兔子的内脏是狗儿们奔跑大半天的犒赏。

我印象里野兔肉是很香的,没什么异味。

至于家兔,一般养大是为了卖兔皮,毛色好的兔皮很贵的,兔皮帽子在当地是很受欢迎的,不仅国家收购,有些制帽老艺人也买进一些兔皮,扎成帽子卖。采毛的兔子是一种特别的品种,叫”长毛兔“,特别难养,死亡率比别的兔子高。家兔死亡的一个主要原因是”转腰子“,现在我也搞不明白,这转腰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自己没养过家兔,但是,邻居家养了一群,这也就成就了我品尝家兔的机会。

邻居家傍晚喂兔子,十几只兔子可能主人一时没有照看到,有一只竟然跑到前院三伯家的灶台地下,大我两岁的堂哥手疾眼快,拿起院里的大铁锹头儿就把灶台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邻居找兔子来,自然我父母,三伯父三大妈都说不知道了,我们几个孩子也装做没看见。天上了晚,堂哥伸手把兔子拎出来,我没看见,他用手转了一下兔子的身子,兔子就死了。他自己害怕三伯父三大妈骂他,拿到后院我家来找我爸爸,实话实说,就是想让我爸爸给他炖兔子。

我记得父亲特意去三伯那里讨论该怎么办,该和邻居怎么说,邻居发现了引起纠纷怎么办等等一大套,反正呢,最后哥俩的意思就是干脆吃了最省心省事。

我想那是我母亲平生唯一的一次担心自己炖得肉太香,三大妈也不停抱怨母亲把肉炖得太香了,最后,前后院的门都关起来,可还是止不住的香气四溢。估计邻居最后是没有闻到,否则,人家丢了兔子,你这边部年不节的炖肉是无论如何解释不清的。

这次的肉香给我留下的印象特别深,打字的时候还咽了两次口水,那时候家里也不可能有什么调料,最多放了两头大蒜,所以,席教授的兔肉为什么不香我实在困惑。也许,席教授家吃肉不是特别稀罕,不象我们老家一年只有中秋节和春节能见到几块肉,还不能随便可着嘴巴吃。

北京展览馆旁边有个”野味居“,里面有野兔肉,去了一次,确实是没有当年的味道了,也许野兔变了,不是当年的野兔了,也可能我不是当年天天吃高粱饼子咸菜的我了。

童年的故事真的回忆不完,先划拉到这儿,沾席教授的光,搁这儿,盼给大家添个小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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