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芳华 从某种角度来看,我是个偏爱儒家的人,尊崇自律、自强和注重细节。但实际上,我也很了解自己, 我 骨子里浪漫虚华的一面,有着深深的佛家影子。 刹那芳华,常乐我净,在指天指地的寂寞里,佛的落英缤纷,更接近浪漫。 与群石对语,看顽石点头,拈花一笑,掸衣无痕,这都是佛的容颜。 佛的浪漫以时间为根基,三千万恒沙,一弹指六十瞬间。佛说,这里面都是千千的浩劫。 佛憨厚的笑颜里,早已深刻洞悉了世俗的奢望:永恒与瞬间的完美融合。 持此爱,愿生生世世。但红颜黑发,转瞬苍老 …… 于是佛说:莫悲。 五百年回眸,五百年擦肩,再过五百年,又可相逢一笑。 纵使散了,也不过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佛在时间之流里,伸一指定住时光,把我等碌碌庸人,圈了进来。 非空,佛拾落花一瓣,与汝等说法:安知尘劫,不是幻影?安知此刻,不是真实? 云在青天水在瓶。 若我们大哭,佛便颔首。知悲才能怜悯,爱己方能惜物,竖子可教也。 若我们微笑,佛亦颔首。识幻而能守诚,虚意不碍投身,亦是真性情。 等我们哭过笑过,转身而去,佛还颔首。 都是妄言啊,切肤之痛,非时光不能消磨。然而浮生苦短,又有多少时光给我们磨茧? 佛在我们身后喃喃:檐头滴水,从檐角至台阶,是一瞬?一世?还是千百劫? 伤了我们的人的笑颜,伤心人的笑颜,从绽开到落寞,是一瞬?一世?还是千百劫? 佛支额,笑看我们身形凝住,轻轻弹指:痴儿,刹那芳华,落英缤纷,去吧。 又到桃李开谢时。 佛宛转低回,苦心孤诣,指月与我们这些愚人看。教我们泅渡时光,赏花而不沾襟,爱物而不执著。 所以我们爱佛。 然而此刻,我们终究弃佛而去,忘佛所言,忘佛容颜。 月华如水,我只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千百劫里,就让我贪恋这一世吧。我对佛说。 红颜弹指老 道是严谨的,因悲哀而严谨,从羽衣雪肌的姑射仙人,到后来在烂泥中打滚的庄周。 昔日黄帝以天下问道广成子,三折三返后,方了悟寻道之根本,乃是此身的易朽。 红颜弹指老,天下若微尘。 非入世,非出世,爱物深深,爱己深深,低头若惘,抬头悠然,正是道者的面目啊。—— 以精神为局, 执子与浮生对弈。 输赢无关乎天下,然关乎此身的衰朽,还是痛彻心扉。 拾一枚长生的旧子,在松影下散漫敲打。任身边柯烂,黄粱梦熟,这一子该落往何处?依然彷徨。 我们终究,还是沧海一粟。 红颜弹指老,道者微笑。 据说海之角、天之涯,有奇花一株。于一弹指间,破土,萌芽,茂盛,开花,怒放,结实,然后凋零。 这 花,生得艳而寂寞。 道者如花,他们也生得艳而寂寞。 长生像一道月影,时时惊入梦中。呼吸吐纳,在尘世的高处静坐。 谁说他们爱那白云,他们只爱红尘。 爱得深深,不可自拔。 就像庄周化蝶的绮梦,蝶兮梦兮,都是物化的求存。 而老子若水的智慧,广而容之,亦是求索万物的律动。 寂寞的道者决不离弃万物,空而非空的佛学,在他们眼里,是一笑的尘埃。 道名相依,而名者,永恒寄托在“物”上。 所以道者,也永恒寄托在红尘里。 道者一生里,必然会去爱一个人。爱到痴迷,爱到疯狂。 不识爱与憎,怎能真正心静如水呢?这在道家,叫入世磨练。 然后道者静静看他(她)衰老,在自己眼前凋零 …… 红颜弹指老,道者终于长生了。 当然也有不成器的道者,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大家一起这么老去,也是幸福呢。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