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朋友

从6岁开始, 肥蛇就开始旅游生涯, 从每年一次到每年几次,从跟父母走到带父母走.边走边写边走边记边走边吃,这就是肥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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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有一天,你会在什么地方遇到他,或许是伦敦,阿姆斯特丹,罗马……更多是台北,但多半不会是巴黎了。因为他是一个被巴黎伤透了心的巴黎人,在阔别五年与家乡重逢时,却不得不再次匆匆离去。毫无疑问,他是个绝对的巴黎人。标准的略微打着卷儿又向上挑着的法语,大大的鼻子,贴着头皮卷得比舌头更厉害的金发,皮肤已经不那么白皙了。也许是因为到处流浪,但却很符合巴黎富人的标准——因渡假而被阳光亲吻成了古铜色。每天背着一个硕大无比的背包,里面塞满了他做街头表演时的道具。因为我的一个朋友在蓬皮杜中心的广场上给游客画头像,我又常去那里看书,所以我和他,以及其他街头画家便成了朋友。多数情况下,他都很快乐,到处叫嚷着:“我是中国人,我不是法国人!你才是老外!”“阿媚!”“共和!”“王菲!”我没有问过他的法文名字,只知道他中文叫钟。他是英语专业硕士,在台北五年了,曾经有过一个中国妻子和一个4岁的美丽的小女儿。可现在离了婚。只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和对女儿无比的思念。但他热爱台北,仿佛那才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在台北时报做记者,有空的时候在学校教小孩子英文。假期,便带着他的行头满世界游荡,靠演街头即兴幽默小品生活。他的节目都很短,有一些固定保留的,比如,他会突然放起宗教音乐,然后拿起一个十字架,飞快地跑到一群游客的前面低头领路;他会亲热的在一对儿情侣之间张开双臂抱着他们,然后把男的一脚蹬开;巴黎的鸽子是不怕人的,于是也成了他的道具, 他会拿着一个遥控器,跟在鸽子后面扭扭的走着,仿佛它是自己的一个玩具;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他向各位观众介绍巴黎:在一把撑开的黑伞顶部的尖儿上倒扣一瓶水,让水顺着伞边流下,如下雨一般,他战战兢兢的蜷缩在伞下,可怜兮兮的四处张望着,然后告诉大家——欢迎您来巴黎! 每次我去蓬皮杜看书,总要先在外面的广场上给他捧捧场,替他看看行头,他对我们很信任,放心的把他装钱的口袋扔在我这里。我看了他不知多少场演出,他却没有收过我一分钱。用他的话说:我们,是朋友!然而他在那里的表演,是不会长久的,因为大家很喜欢,往往在他演出时,广场上坐满了人,可这种情形却是巴黎警察不喜欢看到的。于是,在某些时候,演出不得不中断,他便会拿着一瓶儿酒和我们聊天,咒骂着他的家乡,“罗马可以,伦敦可以,台北可以,为什么这里不可以!这些条子!……”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他也许已经走了,因为我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他说他想念台北,他说他憎恨法国,憎恨巴黎。我想他大概是真的走了。 2003年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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