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再看一次海
心言
我喜欢大海,来到长岛的第一个夏天,就爱上了岛南面的海滩。长岛就像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娇好女子,伏下腰身来尽情陶醉在大西洋湛蓝清澈的波涛。波涛一浪接一浪地打来,她却深情依依。洁白的沙滩就好似她柔软的肌肤,海潮落去后任凭日晒,却白得纯净,细得滑腻。
读研第二年的夏天十分闷热,到了晚上也感觉不到以往海风的凉爽。几个室友周末相约开到远远的东端,那里的海水最清最蓝,那里的沙滩最软最白。海滩缓缓地延伸到水里,我们就在齐胸的海水里泡着,讲着各自的心事,笑啊,闹啊。温温的海水似乎给人一种莫名的暧昧的暗示,姐妹几个就在那里把各自的故事不加掩饰地一兜到底。“晓静,你的那个白马王子来了,可别错过带他领略一下这个海滩的妩媚。”何秀做鬼脸,眼睛半睁半闭看着我故意开玩笑。
“哈哈,等我的白马王子几时从海底爬上来了,一定要让他看看你的泳装秀!”我毫不示弱地回答。
“等你的白马王子从海里爬上来?那是海马变的吧。哈哈,我们还有机会同你这个小妮子来玩海吗?”其它几位也跟着起哄。
四个室友里我的年纪最小,其它姐妹有等老公过来陪读的,也有到了晚上同在外州的男朋友煲电话的。尤其听她们周末晚上的电话,简直肉麻得受不了。唉,我们这一代姐妹,都是琼瑶阿姨的好门生。
1。
这个周五下午从布鲁克亥文国家实验室的同步辐射中心出来,天气热得要命,想想回去再拉几位姐妹来游泳已经来不及了,又实在不想旁听她们电话。进车里戴上太阳镜,径向海滩开去。海浪也似乎被烈日晒得疲倦了,有气无力地起落着,缓慢得让人窒息。
进到海里我就朝深处游去,只有水深处才有些微凉意。我尽情地游着,尽情地享受着海水凉爽的轻轻冲打,一天的疲劳似乎减轻了许多。不知过了多久,见距离沙滩愈远了,才不情愿地回返。平时有旱鸭子何秀在,只好迁就她,从来没有像今天游得痛快。等我上岸换好衣服朝停车场走去,突然看到几个波多黎各裔的男孩子正围着我的车,直到我走近了才一哄而散,边跑边转过头冲我喊:“好美呀,游得好美!”
他们怎么知道是我的车?我纳闷地走到车前,才发现这伙人居然在前车盖上画了一个游泳的女孩。女孩游泳的姿势很美,自信地挥臂劈开海浪奋力向前,显得十分陶醉,十分专注。可是我毕竟要把车开回学校宿舍啊!我一下脸热得发烫,站在车前看着前盖上的画一筹莫展。
“还真有些像你游泳的姿势,很美。”一个深沉的男中音从身后传来,我顿时觉得脸烧得更厉害,急忙转过身,见站著一个同我年纪仿佛的华人青年。
青年个子很高,平直的肩膀看上去很有力量。他短短的平头下是一张四方端正的脸,浓重的剑眉很长,末端微微有些上扬,眼睛很大略有些长,十分明亮。鼻粱直挺显得有些傲气,嘴角清晰的线条更给他脸上原本的傲气添加了几分。他穿著件黑色的T恤,一条深蓝色的短裤,很随意的打扮。这样一个端正英威的青年居然在悄悄地盯著我的一举一动?我不由得火大起来,没好气地说:“现在的男青年,除了轻浮取闹还有没有一点真本事?这让我怎么开车回去呀?”
那个青年从容地笑笑说:“这分明是贴上去的画嘛,揭下来就成了。”说完走到车前弯腰去揭那张画,边介绍说:“我叫朱元龙,其实和你同系,只不过早来了两年。”
我忍不住一下就笑了起来:“哈哈,你怎么不叫朱元璋啊?熬了这么多年才混成个弟弟。”
朱元龙把画揭下来也随著笑笑回答:“你怎么说不出别的评语呀?同其它人听到我名子的反应一个样子。”他拿着手里的画沉思一下,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保留这画吗?真的很像。”
我脸一下子又烧起来,一把把画夺过来,窘迫地回答:“不要理那群调皮鬼,我把它处理掉就是了。”说着就要把那张画撕破。
朱元龙迫不及待地劝道:“别撕呀,你就不会仔细看看,到底像不像!”
我也有些难为情,总不该在人面前这么失态。随手打开车门把画扔到后座上,对朱元龙摆摆手道:“谢谢你了,下周系里见。”
回到宿舍把车停下,我从后座上拿画出来,第一个冲动就是要把它扯烂。可是这张画却是印在塑胶纸上的,根本扯不开。只好拿著它走进宿舍。
“哎,剪刀哪去了?”我问何秀。
“什么事情把你慌成这样?看你脸红得。”何秀急切地问。
“我从布鲁克亥文回来去游泳,结果被人家在车上贴了这个。”我把画打开给何秀看。
“呀,真漂亮!挺像你游泳的样子嘛,剪了太可惜了。谁给你的,海马王子?”
“唉,你就别闹了吧!是一群波多黎各半大小子,气死人了。”
“那就干脆留下来贴墙上,真的很美。”
“哎,你认识系里的朱元龙吗?”
“他呀,可能是在外面帮导师搞药物临床实验刚回来。人不错的,该不是买了画雇那些波多黎各人贴的吧?他倒有资格当你的海马王子。”何秀哈哈大笑起来。
2。
星期一早晨我到系里实验室,打开电脑就去休息室倒咖啡,见朱元龙正坐在沙发上看“纽约时报”。我不由得耳根又有些发热,冲他点头招呼道:“早!”
朱元龙把报纸放到茶几上,朝我笑笑回答:“早,你来得好早。”
“我怎么好像没有见过你呀?”我好奇地问道。
“这一年来我几乎总是在外面跟导师做药物临床实验。不过我可是早就认识你,你的博士资格考试不是系里第一名嘛。”
“碰巧了。”我谦虚地回答,心想,我这个导师只知道挑全A的学生,可是他自己脾气不好,越来越受排挤,我的学位能否读下来还难说呢。便顺势问他,“你们还要研究生出去做药物临床试验?”
“高分子药物目前还是这个样子。把剧毒的药物固定在无毒的聚合物里,比如聚乙烯,聚乙酸等等,然后按病情调节释放速度。都是给特殊病人特制的,像脑瘤,肝肾肿瘤等。内服毒性太大,很危险,只好手术放到病灶附近,让药物慢慢释放出来。我这次出去就给一个脑垂体瘤女患者特制的药,二十年释放期。手术取出的话,活下来的概率很低,而且十分痛苦。我的毕业论文就是写这些东西,临床反应蛮重要的。”
“哦,领教领教。”我是搞芯片光感抗蚀剂的,对制药并不熟悉。
“你好像只知道把自己闷在实验室里苦干。平时多同其它组的同学聊聊,眼界会很宽的。”朱元龙看着我意有所指地说。
“好吧,多听老大哥们指点。”我笑笑就想转身回实验室。
正在这个时候何秀进来倒咖啡,见到朱元龙马上大叫道:“好呀,刚回来就知道跑到海滩上看妹妹游泳,你用什么歪点子同晓静接上头的?认罚吧!”
朱元龙不好意思地笑笑回答:“你这个人怎么搞得,专门制造冤案呀?再说那张画很美嘛。”
我脸一红马上跑开了,身后何秀叫着:“哎,你不急走啊!让朱元龙请客!”
中午回宿舍吃饭,何秀也回来了。进门便说道:“朱元龙这个周末晚上要请系上同学唱卡拉OK,我把你算上了。”
“你怎么不问问人家?我和他并不熟呀。”我不好意思地回答。
“就你这幅大家闺秀的样子,等和他熟了煮熟的鸭子早飞跑啦。”何秀走到炉台前贴近我说:“他这个人很不错的,过去有一个女朋友,也是我们系的,先毕业找到工作就分手了。从那以后他也总找机会离开系里,见到系里老人就像是矮了一截似的。认识一下嘛,不然他下周又去迈阿密了。”
“你怎么还有这个功能啊?十个媒婆九个不得好死呀!”我故意气何秀。
周六朱元龙借了学校宿舍的活动室,下午就见他同系里几个男生在那里跑来跑去地安排。晚上我和何秀各做个菜过去的时候,系里的中国同学几乎都到齐了。王兴磊和张昊正在捧着话筒唱“梅花三弄”,沙哑的嗓音五音跑哪去了都让人同情。王兴磊平时就喜欢搞笑,见我一进来脸上马上露出调皮的样子要开玩笑。我故意转过头大声问何秀:“哎,你把那个东西藏哪儿去了。”何秀诧异地问:“什么东西?”
“王兴磊的五音啊,是不是让你给忘在二次离子质谱仪里面了,上面有多少尼古丁这下可以知道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王兴磊把话筒递给我说:“狠!真狠!你随便一句话,就可以让我戒歌三天。罚你唱个“甜蜜蜜”,早点当个小甜甜。”
朱元龙从厨房里走出来向我和何秀打过招呼,对大家说:“还是先吃饭吧,吃过了再闹。”
张昊走过去递给朱元龙一瓶啤酒,拉他坐在沙发上说:“你又没有女朋友来,约束什么。大家随便吧,谁饿了自己去厨房装饭,我们唱个够。”
我和何秀进厨房把菜放好,见桌子上的菜已经摆放整齐,就拿个纸盘装些饭菜出来。
“晓静要唱‘甜蜜蜜’,唱过才能吃饭。”王兴磊大喊大叫。
“不成,我已经饿得受不了了,你们男生先唱吧。”我回应。
这时电视屏幕上正出现“涛声依旧”,王兴磊递给朱元龙一只话筒说:“我俩唱这个吧,我就喜欢这歌。”
朱元龙脸色突然变得尴尬,可以清楚见到他脸上肌肉抽搐的颤抖。他回答:“这歌不行,我唱不来。还是你和张昊唱吧。”说完就大口喝了一口啤酒。
等老歌“少年壮志不言愁”出现在电视上,朱元龙才从王兴磊手里拿过话筒,站起身对大家说:“我来个独唱,王兴磊一边去,不要逗着我唱跑调。”说完有意无意地朝我瞥了一眼。
朱元龙的声音很好,第一段唱得有声有色,刚到第二段高音区,王兴磊却站到他身边合唱起来,王兴磊一唱走调,朱元龙也随着他唱跑调。王兴磊高唱两句突然停下来,朱元龙马上又唱回来不跑调了,大家大笑着拍起巴掌。
何秀让王兴磊把“好人好梦”找到,递给我一个话筒说:“我们姐妹来个二重唱。”
我很喜欢“好人好梦”这首歌,每次唱心里都有一种感动,就接过话筒同何秀唱起来。何秀刚唱两句突然把话筒递给朱元龙,我不由有些紧张,只是眼睛盯着电视屏幕用心唱。
朱元龙唱得很投入,他的声音本来就雄厚,唱到动情处更颇有些不加修饰的真朴。唱到第二段我觉得他声音有些颤抖,眼睛余光偷偷瞥见他眼角已经流下泪水。
大家玩到过午夜,打扫的时候男生们又喊着明天去海边烤肉,朱元龙笑笑对王兴磊说“不是说好让我早晨帮去开那个二手车吗?还会有时间烤肉?”
回到宿舍里刚漱洗过,朱元龙就打电话来问我明天下午要不要去海边游泳,我犹豫着不知应不应该答应他,何秀一旁抢过电话说:“去,我们几个姐妹本来就要去的,有你做救生员更要去了。”
我目光埋怨地看着何秀说:“傻大姐,你明天把我贱卖了才高兴是吧?”
3。
海滩上的天空总是蓝的,不见一丝的云彩。朱元龙游得很好,挥臂出去,很有力量地朝远处游去。几个姐妹看着对我说:“晓静,你也快去游吧,平时尽在浅水区陪我们了。”
我挥臂朝深水处游去,朱元龙转头看见就在原处踩水等着,见我游近了问:“你过去是游泳运动员吧,游得确实好!”
“比二级远动员稍好吧。”我回答着继续朝前游。
“不要再朝深处游了,出了防鲨网会遇到鲨鱼的。”朱元龙跟上来劝。
等我们再游回来,发现何秀等几个姐妹已经回去了。我心里不由得一阵尴尬,对朱元龙说:“我们也回去吧,你明天一早不是还要去迈阿密嘛。”
“是去盐湖城!两个星期就回来。”朱元龙回答,又小心地看着我问,“我们可以去看电影吗,正在演‘恋爱中的莎氏比亚’,据说很好看。”
“好吧。”我看着朱元龙拘谨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到电影院的时候前场刚刚开演,要等两个多小时才有晚上七点多的一场。我问朱元龙:“饿吗?我请客,去吃牛腩面。”我知道这个影院附近有一家山东面馆,做的牛腩面很好吃。
朱元龙开心地笑着回答:“还真感觉到饿了,就去吃牛腩面。”
我们进了山东面馆坐下,点了两碗牛腩面后开始聊起来。
“你是不是一定要像现在这样必须出差?整天日子漂忽不定的。”
“其实也不是每个地方都非去不可,等这次回来,会好好在家里写论文。其实那个脑垂体瘤的治疗过程最让我感兴趣,再观察一阵子,患者的病情温定后我就把论文写完了。”
“是觉得待在系上闷吗?”我想起何秀讲过的话便随便问,话说出口才觉得冒失。
朱元龙不好意思地笑笑,脸顿时红了起来回答:“没有那么严重,有些事情好像是前世注定的,说不出对错来,过去就不再想了。其实多出去走走多些经验。”他话题一转说,“昨晚你唱的真好。”
“我每次唱那首歌都有一种很感动的心情。”
“是啊,我也感动。我想你一定看到我流泪了。”
“真的?我可没有那么细心。”我把话岔开道,“我老板伯恩特好像越来越受排挤,他如果不当系主任的话可能会好些。”
“呵呵,他也够霸道的,我当时只有一门课是B+,他说什么也不要。你估计多久会毕业?”
“应该还有一年多吧,我还有一些数据要做出来才行。”
“尽量朝前赶,伯恩特不一定能再坚持同那几个年轻教授斗下去。他们是看准了他心气太高故意气他,再说两年后半导体行业恐怕要没有现在这么热。”
我心里不禁赞同朱元龙看事情眼光准确。我也在担心有一天伯恩特会从系主任的位置上垮下来,整个半导体行业的事情倒是其次。
‘恋爱中的莎氏比亚’是个不错的轻喜剧,看过我有意问朱元龙:“你觉得这个电影好看吗?”
“呵呵,有一点不符合逻辑。不过我倒希望像莎氏比亚那样,能获得意外的灵感。”
“那你就等着吧,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我故意逗他。
朱元龙送我回到宿舍门口突然恋恋不舍地问:“我可以给你发信吗?”
我心里一热,嘴上却不肯说出来,调皮地回答:“信?什么信?以前有男生给我发信,气急了我都给他贴出来过。”
“什么,那么恐怖啊!”朱元龙故意做出大惊小怪的样子说,“看来我过了今晚悄悄走掉算了,换我会疯掉的。”
4。
星期一下午刚刚做了一点实验,回到桌前看到电脑里有朱元龙的信来,打开一看只有短短几句话:
“晓晴你好!
谢谢你昨天陪我聊天看电影,我真的是好开心,是很久没有过的那种开心。我已经到酒店了,明天才去医院。”
我马上调皮地回道:“谢谢你发信报平安,这封信贴到走廊留言板上去了。”
时间不长就见到朱元龙回信:“那么你把这封也贴上去吧,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心里觉得热呼呼的,但是觉得有些太突然了。又怕再开玩笑他会当真,就把他的信关闭后继续做实验。
傍晚回宿舍前再看电脑信箱,发现朱元龙长长的一封信,里面不仅介绍了他来美后的感受,也把同以前女友分手的经过,家里的情况等统统介绍个详细,末尾又劝我该换导师就尽早换导师,免得伯恩特一旦发生变化,我再找导师就来不及了。
我知道朱元龙这次是认真的,而且对他印象也很好。我不喜欢那种明明喜欢一个人却故做毫不在乎的做作,就马上回信给他:
“你好!元龙:
谢谢你信里对我的建议。实际上只要伯恩特还是系主任,我就是换导师又有哪个教授敢要我呢?还是顺其自然吧。
我也很感谢你能够这样对我推心置腹地说了这么多话。我对你的印象也很好,希望你集中精力把要做的事做好,每天把你观察到的临床经验写信告诉我,我也会学很多东西的。
祝你顺利!”
从这以后,每天朱元龙都写信过来,讲了他的临床观察后就聊一些家常,我也渐渐地觉得不读他的信心里好像少了一点东西。但是因为时差,我必须等到晚上八点多钟才能离开实验室。我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他了。
周五晚上我刚给元龙回过信,伯恩特走进来了。他拉过张椅子坐在我旁边说:“周五晚上也要弄这么晚?”
“我还有一些数据要处理。”我支捂道。
“这个暑假再给你加一千元,你做得不错。”
“什么,还要再给我加一千元?我钱已经够用了。”我感谢地回答。心想,这个暑假并没有什么特别呀,一切都按步就班。
“你的确做得不错。”伯恩特认真地说,脸上露出赞许的神态,“你如果打算转到卡内基.梅隆去,我会推荐你的。那是我的母校,他们还相信我。”
什么,刚给我加一千元,就让我转学?我心想这种事情也只有伯恩特能想得出来,就不在意地回答:“谢谢!我在这里很好,学了很多东西。”
伯恩特站起身来笑着说:“好吧,你再想想。如果转学我会推荐你的。目前的学术环境,不在你做多少,政治,政治!你明白吗?”伯恩特道过晚安转身出去了。
周六早晨元龙打电话过来,我对他讲了伯恩特给我加钱并告诉我转学的事情。元龙诧异道:“真是怪人!给你加钱,还让你转学,什么意思?等我回来再好好想想。”
晚上朱元龙从盐城市回来就打电话让我马上过去。他住在一个单元宿舍,距离我们这栋楼并不远。我马上换件衣服,对着镜子照一下,缕缕额前散下来的头发,就朝元龙宿舍走去。
在元龙门口等了有四五分钟,才听到他急匆的脚步过来开门。搞什么名堂,我心想。走进一看顿时把我惊呆了。
不知他哪里搞来这么多的紫丁香!他把整个客厅的墙上距离几尺就挂上一枝,丁香旁边则点上红烛。百叶窗拉下来挡住窗外的灯光,只见整个屋子都摆着丁香,在烛光的辉映下显得红郁而又热烈。餐桌上更放了一大束丁香,周围摆上的九颗红烛摇曳着灯火。紫映着红,红衬着紫,满屋都是清新的丁香花馨。我不由得一阵感动,觉得心也跳得快起来。
“这个季节里,你,你从哪里搞来这么多丁香?”我觉得脸烫得滚热,马上关上门语无轮次地问道。
元龙略微有些拘谨,孩子般地开心笑着回答:“我住的酒店外面,一排灌木型丁香都在盛开,剪回来给你一个惊喜。”他快步走到餐桌旁,从桌上的一束丁香里抽出一枝递给我,“看这一枝都是五瓣丁香,送给你。”
我顿时心里好一阵激动,忙接过来举到嘴边,好一阵沁人肺腑的香馨。“谢谢你,你真的好有心。”我双手颤抖着轻声说。
元龙顺势握住我的手,放到嘴上轻吻起来。“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吗?你就是今后会给我灵感的那个天使。”他眼睛里流出泪水来,“原来,我以为今后的生活心是死的,可是我遇见了你!”
我用手擦拭着元龙脸上的泪水,自己却抑制不住眼里的热泪:“我是幸福的,你知道吗?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初恋。”
元龙手抚摸着我的脸,把手指上沾着的眼泪放到唇边吸干。他突然吻起我的嘴唇,我闭上眼睛任他吻着,心里一阵热浪,一阵慌乱。
稍后我们安静下来坐在桌旁,我问:“这么多的丁香,你是怎么带回来的呀?”
“呵呵,我把衣服全部放个纸箱里了,行李箱用来装这些花。”元龙轻声回答,一字一句地说“我爱你,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吗?”
“我也同样爱你。”我把头埋在元龙的怀里回答,我抚摸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心还陶醉在刚才热吻的激动里,许久才站起身来说,“你刚回来累了,我去煮饭。已经快十点了。”
“还好,在盐湖城现在不到晚上八点钟,你不要急。”元龙轻柔地劝道。
看元龙吃着饭,我问:“你今后还出差吗?”
“不去了,除非老板硬要我去。好好在系里写论文,也陪你。”
等元龙吃过我帮他把碗筷洗了,便告辞道:“不早了,明天再来看你。”
“明天我去找你,我们还是去海边。”元龙又吻起我来,我任他吻着,轻声说:“我会是个好妻子的,你信吗?”
“我信,当然信。我真是好幸福好运气。”元龙回答着又拿起那个五瓣丁香的花枝放到我手里,轻声说,“真是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5。
“你说,我老板为什么要给我暑假加了钱还要让我转学?”在海滩上晒着太阳,我问元龙。
“是呀,我也在想。这有些不太合乎逻辑吧。对你好,可是又要让你转学,究竟是什么原因?”元龙略有所思的回答。
“他那个人怪是很怪,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心还是很好的。他对这几个新来的年轻教授们不是很好嘛,三个人的起步基金都是从他课题费里拨的,特别是李查理,见他找不到出处,硬花很大力气说服学校把他留下了。可是这三个人就是要同他过不去。”查理.李本来是伯恩特的博士后,伯恩特帮他留下来做助教,现在却加入另外两个新教授阵营同伯恩特的恶斗。
“凡是总有个原因吧。你们做学生的当然只要觉得导师帮助大,就会认为他好。我看还是留点心计好,不行转到我老板这边来。”元龙劝我。
“可是我根本不懂制药啊,再说你老板愿意这样做吗?而且伯恩特对我很好。”
元龙在系里呆了两个星期,这两个星期里除了写论文,其它时间都同我在一起。我们的关系很快就在系里传开了,大家见面都是祝福的笑脸,我觉得十分满足。
周五下午元龙和我出去打网球回来,伯恩特笑融融地走进实验室,扬手把握着的彩纸炫耀一下说:“百老汇的歌剧,今晚的,你俩要不要去?”
“要,当然要去”我迫不及待地接过歌剧票,连忙道谢。元龙见了也随我称谢,对伯恩特道:“哎,你对自己的学生真好,我就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不肯要我?”
“哈哈!不是同你解释过吗。不是我不想要你,是你导师太想要你。高分子药物是科技潮流,你毕业后会比我的学生混得好。”伯恩特拍拍元龙的肩膀,回他办公室去了。
“会是这样子吗?”我看着元龙问,“你也说再过几年半导体业会滑坡。”
“不管它吧,先把课题搞好。无论如何,只要自己有能力,哪一行都会做得好。”元龙回答,看了看我手里伯恩特刚给的歌剧票说,“倒也是,系里的老教授们并没有把伯恩特的性格当回事,都跟他合得来,只这三个年轻教授能把他怎么样?”
“问题是他们三个人抓住伯恩特性格特点在存心气他,但愿我毕业之前不会有事吧。”我的确有些担心,又问元龙,“你除了出差,没听到系里其它教授怎么看?”
“我在系里像你一样,从来不出实验室办步的,要么你也不会才认识我。其实这一年里加起来我也有八个来月是在系里的,有时我也听我老板同其它教授谈到伯恩特,除了说他脾气暴躁没有规律可循,对他评价还是不错的。倒是那个李查理见人没开口头先摇晃得让人觉得晕,看着不舒服。”
“好吧,你先让我把下午的事情做完,晚上我们早一点去看歌剧。”我在元龙脸上亲一下,送他出了实验室。
在纽约生活如果没有去过百老汇的歌剧院,就好像北京人从没有去过天坛。我和元龙都被歌剧院富丽典雅的气氛和歌剧演员的精湛技艺所折服,演出结束还迟迟逗留在那里。
“要么我们下个星期再来?”我故意逗弄元龙。
“再来?这一场歌剧要花掉我一整年的啤酒钱哟!”元龙面色夸张地回答。
“你平时出外面晚上怎么过呢?”
“看小说,要么就上网看新闻,有的时候无聊透了,中文网上的新闻全看过了还一次又一次地刷屏幕。据说中文聊天室的软件开发很火爆,幸好现在遇见了你。”元龙又有些动情。
朝停车场走去的时候,路过一家上海餐馆。开车回学校宿舍还需要一个多小时,我问元龙:“饿吗?要不要吃过宵夜再开车?”
餐馆里都是刚看过歌剧的观众,情侣们一双一对地对面坐着,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十分诗情话意。侍应生把我们领到里面靠角落的一张桌子旁,把放在杯子里红烛点亮问:“二位要不要喝点什么?”
看着元龙意犹未尽的样子,我回答:“来两杯红酒吧,另外再给两杯冰水。”
两杯红酒上来了,元龙伸过双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深情地说:“感谢你,真的很感谢你。我是最幸福的。”他拿起一杯红酒放在我手里,自己端起另一杯,激动地说:“为了我们的爱情,干杯!”
我同样十分兴奋,接着回答:“为了爱我的人,我们干杯。”
“我会深深爱你的,直到永远。”元龙喝了一小口红酒,温柔地说。
我们甜蜜地喝了第一杯红酒,又向侍应生要了两杯,我劝道:“当心点,吃过还要开车,我喝过一杯就有些醉了。”
第二杯红酒我只喝了半杯,就觉得头晕得厉害,脸也烫烫的。赶紧要一碗馄饨,吃下不久就有些神志不清了。恍惚觉得侍应生帮元龙把我抚到车上,然后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醒过来,头仍然有些晕。我睁眼见是合衣躺在元龙的床上,身上盖着他的薄被。我突然有些心慌,连忙起身进洗漱间对着镜子打量一下自己,见衣襟上昨晚有红酒吐出来的痕迹,显然元龙是见我醉得不行就让我在他床上睡了。
我走进客厅,见元龙自己合衣睡在沙发上,身上只盖了一条毛巾被。已经是早秋了,早晨起来隐约感到些微的秋凉。我走进寝室把那床薄被拿出来盖到元龙身上,这时电话响了。
是何秀,我一接过电话就听见她焦急地大叫:“朱元龙呢?你让这个坏蛋接电话。他是谈过女朋友的,怎么能这么快就留你过夜?”
我脸一下就烧起来,连忙回答:“我没有事的,昨晚看过歌剧一杯红酒就醉了。元龙还睡在沙发上,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何秀在电话里舒了一口气,将信将疑地说:“这就好,吓死我了。你可要小心啊。男人们得到你越快,越不懂得珍惜!”
我小声咯咯地笑起来,对何秀说:“按你这么说,我昨晚是虎口脱险了?”
何秀也笑起来,轻松回答:“这还好,看来我们系上几位大姐还是看对人了。”
放下电话,看着元龙还在沙发上酣睡,我心里不禁一阵感动,这是个可以让人放心的人啊。连忙进厨房准备早餐。
我煮了一锅稀饭。见冰箱里有生菜,就拿出来加上蚶油略炒一下,看上去绿盈盈的十分清淡。把饭菜摆好在桌上,元龙醒了,走过来从后面搂住我问:“昨晚睡得还好?”
“真是出丑,喝那么一点酒就醉了,害得你睡在沙发上。”我过意不去地回答,转过身亲着元龙的脸。
“是我不好,知道你喝不多就不应该要第二杯。”元龙吻着我轻声说。
“你真好,这么珍惜我。会不会冻感冒?”
“我身体好着哪,睡一星期沙发也没有关系。”元龙回答着,把我搂得更紧了,流出泪水来说,“我怎么会不珍惜你呢,我曾经失去过的,如今你给予我更多,我会永远都珍惜你的。”
6。
元龙刚去迈阿密,伯恩特又告诉我秋季里再给我加两千元资助,又提起帮我转到卡内基.梅隆。我有些不以为然,以为他在开玩笑,看看系里一切都似乎正常,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晚上同在元龙在电话里提起,元龙不解地说:“他怎么会对你这么好?看样子他一两年之内在系里问题不会太大。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想办法去问问清楚。”
“早晨好!”第二天早晨见伯恩特进了办公室,我随后追了进去。
“早晨好!你有没有想好要转学呀?”伯恩特开门见山地问。
“是你觉得我的课题做得不好?按现在的进度,明年秋天我就可以答辩了,为什么还要转学呢?”我站在他桌前不解地问道。
伯恩特摆摆手让我坐下,叹了口气说道:“对你讲了,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打算离开这里。其它几个的数据基本都够写论文了,只有你现在还不行,我必须及早安排。”他人连椅子都转过去看着窗外说,“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太容易冲动,对人也往往要求太高。可是如果总是这样被动让人气的话我会疯掉的,你知道吗?趁着我现在还能够帮忙,赶快转学离开这里。”
我无言了,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从暑假开始就让我转学,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慰他,道声“感谢!”就缓缓从他办公室走出来。
晚上我打电话如实把伯恩特的话告诉他,元龙沉吟一下缓缓地说:“等我回来再好好商量吧,不要转学跟我老板做也可以呀。”
“可是那等于是从头做起呀,我现在对你们搞的东西根本就不懂,你老板肯要吗?”我焦急地问。
“那你为什么要转到卡内基.梅隆?是不是伯恩特也要去那里,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元龙声音有些激动。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拿着电话静静地听着。他稍稍缓和一下说:“好吧,等我回来再说。周五晚上你来机场接我可以吗?”
“我当然会去接你的。”我怏怏地回答,把电话放下。
周五下午元龙打电话到实验室来告诉我患者似乎有药物反应,还要留下来观察一个星期,问我有没有问题。我想应该没有问题的,就告诉他安心留在迈阿密,确定回来日程再通知我。
周一早晨刚进实验室,见来的人都慌慌张张的,我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伯恩特早就患偏头痛,星期天去纽约出了车祸,现在人在医院里。我听了顿时心里一凉,知道这下不要说把学位读下来,甚至连转学的事情也已经无望了。我急忙打电话找到元龙,他听后也觉得事情麻烦,安慰我说回来就同他导师谈让我转过来。
转到元龙组里去我是要从头做起的,何况他导师收不收还难说。一个星期里我赶紧准备成绩单,尽管知道通过正常手续申请任何学校春季入学都已经晚了,还是把申请尽快用快递寄了出去。
元龙回来了。去机场接他的时候我买了一大束水仙,等他从出口出来,见他手上也是拿着一大束的水仙花,我俩对视着不禁大笑起来。回到宿舍,元龙把从迈阿密买到的拉美式连衣裙从箱里拿出来,又拿出一个很好看的银质项链放到衣服上,在我额头上亲一下问道:“怎么样?我一直都担心不协调。”
那是件白颜色的连衣裙,上面稀落有秩地印着一颗颗棕榈树,硕大的棕榈叶在胸前背后舒展开,看上去典雅大方。把银项链放到胸前更显得朴实大方,小小的红色鸡心恰到好处地点缀着素底上的绿叶。我亲一下元龙的脸,夸他很有审美能力,就进洗漱间换上这件连衣裙。走出来元龙一下子把我抱住,连连说:“美啊,真美!”
我亲着元龙的脸说:“谢谢你!你心里总是这样想着我,真的谢谢你!”
元龙依然抱紧我说:“晓静,我们结婚吧。我受不了了,走到哪里都一刻不能没有你。”
我搂紧元龙的脖子,把头放在他的胸口回答:“我是你的,今生今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你的。”
元龙抱着我走进寝室。
我把要同元龙同居的想法告诉何秀,她马上反对说:“不行,这太唐突。他明年春天就毕业了,你现在如何安排自己还没确定呢,如果同居,还不如马上结婚!”
“可是我实在爱他,又不想成为他的累赘。只要爱了,何必在乎方式。”我为自己辩解。
“你们这一代人啊,做事情总是凭着一腔激情。但是你就没有想过,爱情不是能够从生活的其它方面隔离开的。”何秀无奈地说。
搬进元龙宿舍两个星期,除了给他烧饭外系里我都懒得去了,尤其是见到那三个年轻教授的时候,气马上就不知不觉地上来。今天下午去系里拿支票,偏偏就撞见李查理。看他一幅洋洋得意的神态,我马上就把脸转过去。
李查理却故意走上来搭讪:“晓静,组里其它几个学生我已经安排年底答辩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有想好。”我淡淡地回答。
“你可以继续你现在的课题,有问题同我商量嘛。其实你只需要一个教授挂个名就可以了。”李查理皮笑肉不笑地说。
回到宿舍里我大哭了一场,想想李查理刚才的得意样子就觉得恶心。想起西部的时间还是上午,就拿起电话来找南加大化学系负责研究生的教授。
“你的申请已经晚了,不过我们这里恰好有一个教授还想要一个学生。你的成绩很好,课题也比较吻合,可不可以来面试?”那个教授问。
“当然,当然可以去你们那里面试。”我喜出望外地回答,马上就把面试日期确定下来。
接下来就是上网订机票和酒店。一切安排就绪,进厨房做饭等元龙回来。
晚上元龙回来吃过饭我讲起要去南加大面试,他笑笑淡淡地说:“你动作好快呀,看上去已经有希望了是吧?”
“我就是不想留在系上再见到那些人嘛。”我生气地回答,“再说你老板也不一定愿意得罪那几个人收我。”
元龙拉过椅子坐到我身边,握紧我的手说:“晓静,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为什么事先不同我商量。”
我看着元龙认真的样子觉得好笑,便开玩笑回答:“我又不是撇下你去刑场,急什么?再说无论我走还是留下,明年春天你毕业了我们总是要分开一段时间的。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不是吗?”
元龙依然心事重重地说:“去面试看看可以,至少知道南加大是什么样子,都搞什么课题。我明天就同我老板讲,看他可不可以要你。”
第二天中午元龙从系里回来,显得闷闷不乐。我猜测是他老板那里有问题,便盛了饭让他吃,自己看着他犹豫着该不该问。元龙给我也盛上饭劝我一同吃,缓缓地解释说:“同你把这件事讲了你不要着急。我老板说伯恩特目前的情况还难说他今后就不到系里来了,也许几个月以后康复了,又失去去其它地方的机会,还要留在系里。因为李查理也算是你们组的,你现在同他做比较合适。”
“这是我早就想到的了,李查理那个人的为人,他不会让我们任何人轻易毕业的!”我沮丧地说。
“那我还是要我老板收你,逼急了他,他也不好不同意。”元龙下决心地说。
“可是你有没有替我想想,彻底从头做起要耽误多少时间?”我生气地抱怨着。
“那你就一个人自做主张?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知道吗?”元龙也有些激动起来。
“我已经是你的事实妻子了,难道还会跑掉不成吗?”我一急眼泪就流了出来。
“那你搬过来时为什么不愿意结婚,我们现在就结婚,你去哪里我都赞成!”
“就是结婚,我也不是你的附属财产!你懂吗?”我大哭起来,进屋收拾自己的东西,嘴里不停地唠叨着,“你不支持我,我现在就搬走!”
元龙坐在椅子上脸色变得铁青,气急败坏地回答:“你搬啊,无论你怎样搬来搬去,失去的是你自己的初恋!”
这之前只要元龙说几句安慰我的话,我都会把东西放下来同他撒娇,但是他的这一句话真正伤到我的疼处。我拿过毛巾浸水把脸擦干净,冷冷地对元龙说道:“朱元龙,记住这句话是你说的。我下午一定会搬出去的,在这之前希望你不要在家里打扰我,我需要安静!”
朱元龙站起来垂头丧气地走出去,“咣铛”一声把门带上了。
我眼泪顿时又流出来,暗问自己,难道这就是我为之激动为之付出的恋情?我拿起电话打给何秀,要她从系上回来帮我再搬回去。何秀劝道:“好像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其实南加州那里制药业这几年很兴旺,你真去那里,朱元龙毕业后也去那里的希望很大的。既然这家伙一时转不过弯来,你就搬回来住几天把面试准备好,这可是大事情。”
我去了南加大三天,见到未来导师后介绍了自己的课题后,负责研究生教学的教授告诉我可以春季就转过去,免去我的博士资格考试,承认全部学分,并继续现在的课题,这样三年之内保证我会毕业。
我高兴地从加州回来,下了飞机却内心一阵怅然。我没有马上回宿舍,而是直接把车开到海滩。
已经是晚秋了,海滩上游人稀落。我一个人独自在沙滩上走着,回忆着同元龙这近半年的爱恋,泪水不禁又滴落下来。我要的多吗?我心里问着自己,我只是想做一个真正的自我,爱了,付出了,可是我毕竟不是爱的附属品啊。我就这样在海边走走停停,望着大海在夕阳沉落时绵延不断的波涛,听着海浪低沉雄浑的声响,觉得心里好冷。正在这个时候,身后有了熟悉的呼吸声和那种熟知得不能再描述的味道。我转过身见元龙正站在身后。
“问过何秀你今天回来,所以就猜想你来这里了。”元龙把他手里的风衣给我披上,温柔地说,“我好混啊,就没有想过南加州有那么多制药公司。”
我把风衣朝上拉拉披严,怅然问道:“告诉我,为什么要雇那些波多黎各人给我车上贴画?”
“我是爱你的,爱你的呀!”元龙眼角流下的泪水在夕阳的余辉里发亮。
“可是爱情不是你用了心思得来后,就变得不可理解的自私。”
“相信我。我知道我太自私了,但是我会改的。我对你的爱是永远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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