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雪
我女儿小的时候，她外婆老说她：这孩子不会长，怎么象她爸——可见
我这个作女婿的尊容是不怎么入得她老人家的法眼的。现在女儿大了，丈母
娘是个跟得上时代的摩登老太，见了面当然是避重就轻，一个劲儿夸女儿聪
明伶俐，气质不凡，夸得女儿起了疑心，自己跑去照镜子，完了来责问我跟
她妈：你们怎么回事？把我生得这么象我爸？
总之一句话：对女儿的长象，我必须负全部责任。
说实话，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当初我老婆是她们学校的一个什么花，
后面跟着成串的英俊少年，如果不是那时流行赵传，我老婆现在也就不知道
是在谁家厨房给哪个老帅哥炒下酒菜了。即便如此，就连当年拍拖的时候我
老婆也没能情人眼里出西施，她是逢人就说：我那位啊，丑是丑点儿……最
让我感到耻辱的是：她尽量避免跟我在她们学校公开露面，怕人说她一朵鲜
花插在牛粪上。
逼得我只好拼命努力，发奋图强，好让人家改口说老婆：真是慧眼识英
雄——也算雪了牛粪之耻。
谁知打拼半世，眼看正混得有点头脸齐全的意思了，没想到造物弄人，
轮到自己女儿循根溯源，问罪到我的头上。
看着失望伤心的女儿，我只好进行鼓励：爸爸这个样子，长在男人脸上
是丑点，可是女孩子这个样子还是很秀气的。我觉得你就很漂亮。女儿先是
盯着我，象是看个外星人，然后撇下嘴说：你觉得我漂亮有什么用？你是我
爸你当然觉得我漂亮，你还觉得你自己挺漂亮呢。
我满头冷汗。再试第二招，把女儿叫到隔壁，小声地：你说爸爸丑，可
是我们公司的小姐们怎么都夸我有型啊？女儿大笑起来：爸爸你怎么这么傻？
人家拍你马屁你都不知道？
我面红耳赤，心想这年头的孩子怎么这么早熟啊，连这个她也懂？！！
不得已使出第三招：你其实长得不象爸爸，你象你大姑——女儿的大姑
我的姐姐住在德国，四十几岁的人身材保持得挺好，夏天的时候脚趾甲染得
五颜六色，汲着拖鞋，穿着鲜艳吊带裙，走到哪里都是一个亮点，是女儿崇
拜的对象——尽管严格地说她也是貌不惊人。女儿想了一下：可是大姑就没
有我妈命好——老婆正从厨房里出来，一身油烟一头汗，听见这话：你妈命
好？你妈命好就不会嫁给你这个懒虫爸爸了！雪铁龙，你还不摆桌子，想等
我喂你啊？
我和女儿赶紧作鸟兽散。
一场遗传批判会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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