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爸妈不知道的故事>> (146)

      正在這時,奧雷爾神父手里提著兩個特別沉重的大箱子,

走了進來。他的身後是一個身穿修女黑袍卻不戴修女白帽的年輕

女子,她手中提著兩個旅行袋,背上還有一個行李,口中嚼著口

香膠姆,東張西望地跟著走進客廳。”怎麼啦,奧雷爾?這些人

在等候一個急救醫生?”她用帶著西班牙口音的英語嚷道,“怎

麼都是一臉病容?”她大大咧咧地把手中和肩上的包袋往地上一

扔,傍著麥克唐納夫人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這位就是你的可

敬的嬸母吧,你好,我叫嘉露蓮。奧雷爾神父說跟你們生活在一

起,我會受益不淺。”說著,她向麥克唐納夫人伸出手去。

      裘麗亞嚇壞了。她像驀然見到一只南美毒蠍似的倒抽一口

冷氣,向後退縮,同時用可憐的茫然神氣瞧著帶著滿意笑容的奧

雷爾,似乎在等待他的說明而不是介紹。

      嘉蓮露收回那只沒被握住的手,“看來,他們未必真像你

說的那樣教養有素,奧雷爾。”

      麥克唐納先生的嘴張得大大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露西

向後退了兩步,她也嚇壞了。她不知道從非洲回來的這一男一女

究竟是神職人員還是一對亡命之徒。

      Sister嘉露蓮(修女嘉露蓮)是我的助手和秘書,"奧雷

爾神父說道,像在品嘗一道美食,嘖嘖稱贊,”她是最聖潔最博

學的聖徒。只有她才能洞悉和表述我的最精微的感覺和最卓絕的

見解,沒有她的幫助,我簡直不可能進行我正在寫作的一部巨著

。我和她須臾不能分離。因此,理所當然,”他說,像在欣賞著

伯父和嬸母的正在加劇的驚恐表情,“她將是樓上的居客之一。”                 

      突然,麥克唐納夫人喉頭發出一聲窒息的悶聲,從沙發上

直直彈起,伸臂上舉,兩手在空中抓了几下,又像一根折斷的

旗桿,彎下身腰,倒在沙發里,接著慢慢滑向地毯。

     

 

 

 

 

 

      兩天後,麥克唐納夫人死在醫院病房中。露西覺得麥克唐

納先生也活不了几天了。

      她相信,如果她繼續住在那所房子里,會被那兩個上帝的

使者活活吃下肚子去。

      露西不知怎麼辦才好。她再次品嘗流離失所之苦。她憂心

如焚地去找約翰,但是用電話聯係不到他。更不知道他在哪兒。

 

 

 

 

 

                        (三)

 

 

 

 

 

      超級市場的班還得去上。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露西卻又

淒惶起來。如何面對那個呆了的不吃不喝不言不語不動不彈的麥

克唐納先生?如何面對那出雙入對、兇神惡煞般的神父修女?怎樣

安排那不幸的麥克唐納夫人的喪事?不知道,一點也不知道。下

了班,就得離店,離了店,就得回家。這個家,是

她不敢再踏進的地方。怎麼辦?命運再一次像一陣無情的朔風把

她捲到一個不容立錐的絕地。

      她脫掉制服,抓起掛在架子上的小包,對接班的麥肖匆匆

交代幾句,然後耷拉腦袋、松垂肩膀、雙腿發軟地向商店大門

走去。迎面而來的經理擋住她,"你不舒服,露西?”

      露西抬起蒼白萎頹的臉,對他乏力一笑,"我好著,先生。

謝謝你。"

      "不,露西,別說假話。你的臉告訴我,你不是很好。"

 

      "也許,恰巧有點頭暈罷了。"露西竭力掩蓋,"我一向有

點貧血……不要緊的。多謝你,丹尼爾。"她很少對經理直呼真

名。這時,她直覺地選擇了這種比較親切的稱呼,以回答對方的

真誠心意,同時也希望遏制隨著這種關懷而來的行動意願。她對

男性的關懷已有了警覺,雖然丹尼爾不是那種垂涎女性的男人,

但一旦接受了男人的一點兒什麼具體幫助,瓜瓜葛葛就蔓延起

來了。這一點露西已很明確,這種蔓延是不會有結果的。沒有

結果的事,最好連頭都別開。

      丹尼爾繼續注視著她,"你確定你不需要……"

      "不,謝謝。明天會。"露西堅決地說。

     “如果有需要,不論什麼,打電話給我。"

      "我會的,丹尼爾。真感謝你。"露西竭力顯出輕松的樣子

"我想,洗一個澡,喝一杯橙汁,再睡一會兒,我能去登山。"

      丹尼爾笑了,“那麼,希望你在晚餐之前到達安第斯山脈

的峰頂。去吧,孩子,再見。"

      走出超級市場大門,拐到旁街的路角,露西彷徨了。她決

不定朝什麼方向走。回家?不。不走這路,又有什麼別的路可走

?她氣餒地靠在牆上,低下頭。

      我總是走投無路。真象一本小說裡說的,靠山山倒,靠水

水流。她苦笑了。

      一只蒼蠅飛來,她揮舞著自己的小挎包去攆,。

      她像一個犯錯逃家的女孩,學校,回不進,回家,又不敢

。她垂著頭,背靠牆壁,曲起一腿,把腳底蹭在牆上,另一條腿

支撐著整個身體,一個手指勾住小挎包的細帶子,讓小包像鐘

擺似的蕩來蕩去。這是一種無端無奈無聊無意識的姿態和動作。

      晃蕩著小包,她漸漸專注出神。

      她不知道在人行道中間,有一個女人在注視她。這女人剛

從超級市場購物出來。提著四個沉重的大袋,她放下塑料袋,歇

一口氣,正好瞥見露西。

      露西的這種姿態、模樣、動作,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認出

了露西。她注視露西足足看了兩分鐘,然後,開腔了。“喂,你

這是干什麼?等人?"嗓音響亮,清脆。把露西嚇了一跳。

      露西抬頭。正是那個為買鮮桔汁跟她吵架的姑娘。露西怪

模怪樣無可解釋地朝她一笑。

      "你……把小包這樣晃著,是召人來搶?"

      "不是的……我……"

      "你是抓搶劫犯的密探?"

      "不是的……我……我……剛下班。"

      "等人?"

      "不……不……不是的……"我無人可等。

      "玩兒?"

      "也不是……。”

      "那麼,你這是干什麼?"

      "什麼也不干。"露西放下腿,站直身子,背上挎包,準備

走路。

      那姑娘彎腰雙手提起袋子,跨步跟上露西。“回家?你住哪

?”

      "不遠。就在附近。你呢?"

      "也不太遠。四五條街。車在後面停著。"

      露西轉過身來,"我幫你提兩個,”她說。“很重吧,我送

你到車上。"

      姑娘側頭想了一想,“也好。"她把兩個袋子遞給露西,

"你這個營業員可以評三八紅旗手。"

      "我可以不幫你提的,"露西輕聲地說,"而且,美國也沒有

那回事。"

      "這我知道。"姑娘不耐煩地皺皺眉。她覺得這女孩是個蠢

貨。"下了班,為什麼不回家?"

(待续)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