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售中心的小姐非常热心,把价格和抽签程序向我作了详细的介绍,然后又带我去看样品房。房子一共有四款,分别为四房两浴、三房两浴和三房一点五浴,四房的还分两个车库合在一起和两个车库分开两种形式。 样品房都装修得很高雅。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样品房,觉得自己特土,看着什么都好,都想着等自己有房子了,就照这么装修。天可怜见,我活了四十年,还没有过自己的房子,不土也是不可能的。 再说,我也就是这么想想。要我真有了房子,恐怕也就不会再有钱装修了。就单单买房子,要是按市场价,我都肯定买不起,减价的要买也得砍掉孝敬爸妈的钱呀。 一想到爸妈,我又心里难受起来。我在这几套样品房里继续转悠,可都没有什么欣赏的心思了。唉,爸妈要是有一天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就好了。但是他们已经老得哪儿都懒得去,生怕在异国它乡里突然有一天就一口气喘不上来了。可他们不来,我们就给自己买个好房子住,代价还是把他们的钱先停了,心里总是不大安生。 虽说没我们的钱他们也能过,而且我们给的钱他们也都攒着不花,可老人家手头有点儿钱总是心里踏实。万一有个病什么的,我又不在身边,再没点钱哪儿行? 我婆婆那头的钱则是压根儿砍不掉。老太太前年做了换肾手术,现在生活不能自理不说,还得常年吃高价药养着。Kevin他姑是个白眼儿狼,一看妈病倒了,就赶快声明自己没钱。我挺气的,本来也打定主意不给钱。可永健头发都愁白了,我不心疼婆婆,还不心疼他吗? 今年初他回去了一趟,看看他妈。这是婆婆生病之后他第一次回去,回来之后给我看了照片儿。老太太已经长得全变了样儿,要走街上我肯定认不出来。“别说你了,就是我,也认不出来。”永健说完,脸埋在大手里不吱声了。 照片上的老太太已经走了形,全身肥嘟嘟的,可一看就是虚胖。她的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倒是汗毛老长,跟长了胡子似的。 她浑浊悲伤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地对孩子们解释,为什么她连同自己的相貌一起,同时放弃了对生存的兴趣。 我看着照片,就可以想象她歪在永健家窄小阴暗的房间里,从夜晚到白天,又从白天到夜晚,衰败的气息无穷无尽,跟床边的箱箱柜柜一样,挤压着她唯一能还能自由运动的黄昏的心思。 这个远方的妈弄得我也掉眼泪了。虽说照片儿上的老太太没跟我一块儿生活过,没把我拉扯大,可谁没有妈呀?要是我妈有一天这样儿了,我还不得哭死过去? 我走到永健身边儿坐下,拍拍他捧着脸的大手,说:“你放心,老公,妈的药咱给她买,每个月再多省点儿钱给爸寄回去,找个保姆帮帮爸,也给家里添点儿热乎气儿。咱大钱赚不了,这点儿还是供得起的。 打那儿以后,我就没再心疼过每个月给他家寄的那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