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偷

怪偷
(中篇小说)
 魏先修

(时代背景:银行实行实名制之前)

  “公安局吗?东门东岳庙发生凶杀案,有一个人快要死了!快来!”凌晨三点,一个人打110报警。警车一路呜鸣在前面开路,救护车在后面紧跟,风驰电掣地赶到出事地点。
深秋的夜晚凉气袭人,四周灯火阑珊,万籁俱静,偶尔只从远处农村传来几声狗吠。
  他们发现在一家市民的住房门口,躺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大约一米七几个头,肩和要腰呈三角形,不胖不瘦,面色苍白,腹部连中三刀,肠子外露被刺破,但还有心跳和呼吸,武警医生迅速包扎好伤口,把受伤者抬上救护车,火速送往武警医院,公安人员继续对出事地点和第一现场进行勘查和登记。第一现场是一片草地,草地上有一摊还未完全凝固的鲜血,地上散落一些零星东西:人民币五元的三张,两元的八张,一元的四张,少量零钱和硬币,共计二十八元五角四分,另外还有几张卫生纸,几张写字和未写字的白纸,说明杀手曾仔细搜过受害人的身。此外没发现作案者的蛛丝马迹。
幸好受害者失血不太多,经一天一夜的抢救就苏醒过来了。
  公安人员对他进行了简单的问讯。他说他姓吴名仁,在一个化工厂打工,原籍湖南平阳。
  出人意料的是此人不几天就神秘地失踪了。公安人员判断,此人一定是与人斗殴火并,害怕追究刑事责任;负责治疗的医生简直不敢相信,如此生命垂危的病人竟然能徒步逃走!

  全州市依山傍水,水陆交通发达,俗有“小南京”之称,更为重要的是地下矿产资源丰富。因此在市场经济时代就在这里建立全地区第一个化工厂,名叫浦畦化工总厂,它为全地区乃至其它地区提供农用化肥。不用说,在那个大包大揽、不计盈亏的时代,名声不小,干部、工人都千方百计往里钻。进如入市场经后也火爆了几年,但好景不长,很快就一年不如一年,以至到了代款发工资的地步。现在这个厂的党委正副书记、总经理和副总经理,都由姓洪的父子俩担任。父亲,也就是这个厂的创始人,武等身材,国字脸,讲话时总是牵动脸上横肉一鼓一鼓的,他一手遮天,十分霸道,总以元老功臣自居。儿子瘦小,长着一副猴脸,读书时有个绰号:地老鼠。他作威作福,无人敢碰。化工厂简直就是洪家父子的天下。顺洪者昌,逆洪者亡。杨副厂长是个懂技术,有骨气的干部,关心职工,为人正直;他不满外行领导内行的瞎指挥,不肯听命他父子摆布。有一次,开厂领导会议,党委书记兼总经理洪仁福在会上大颜不惭地说:“我们厂虽然是亏损企业,欠银行两千多万,但是我们把设备和厂房卖了还能还清代款,因此我们对国家还是作了贡献的。”杨副厂长说:“话可不能那么说,国家要我们办企业就是要利(以前是利润)税,一个企业不能上交利税,还算有贡献吗?再说,厂房设备要折旧,还能卖那么多钱!”洪听了恼羞成怒,他本来视杨为眼中钉肉中刺,杨竟敢当着众人的面顶撞他,那还了得,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不能解心头之恨。一周之后,洪借口杨不宜在化工厂工作,退还给市委组织部,市委组织部不得不照办,把杨招回重新安排工作。厂里的职工干部敢怒不敢言。
有一天洪仁福的儿子洪小凡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说,他的活期巨额存折被偷,如果他愿意给她50万元酬金,她愿意告诉他他的存折在谁手里。洪小凡放下电话,立即扑向放存折的地方,果然存折已不翼而飞。洪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心中非常明白,无论存折落到谁手里,都是一件不得了的事。他与他父亲当即商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知道是谁偷了他的存折。对方有点迫不急待,没过半小时就来电话问他的决定,于是他们很快就成交了。当他父子得知存折是在许达手中时,感到非常惊恐。因为许达不是为钱而偷他的存折,而是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如果他把存折交到检察机关,他们就完了!因此他们必须抢在许达的前面动手,而要抢在前面,唯一办法就是雇佣杀手把许达偷偷干掉!可是这是要犯判死刑的大罪!想到这里他们犹豫起来,父子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争来争去谁也说服不了谁,时间一秒一分一小时地过去,最后还是洪小凡年轻,不怕死,敢于冒险。他说:“时间不等人,时间就是生命,事到如此顾不得那么多了!”洪仁福不再开口,以沉默表示认可。他的小儿子洪小成是一个什么人都交往的浪荡公子,很容易办这件事。于是他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弟弟。洪小成出门前,洪仁福再三叮咛说:“小成呀,事情一定要办得秘密,稳妥,出不得半点差错,多花点钱不要紧,我和你哥的性命就在此一举!”洪小成连声说“放心,放心”,飞步出了家门,很快找到两个人,一个是越狱犯人,一个是亡命之徒,预付50万(一人25万),成功后再付50万。并要求杀手干得干净利落,干完后远走高飞,万一被抓住,决不供出洪家。动手的那天夜晚,洪家父子心急如焚,,坐立不安,等待着杀手的消息。当杀手回来报告:“已经结果他的性命,我两仔仔细细地搜了身,没有发现存折,只有少量零钱和一串钥匙,然后我们又到他的住房里寻找也没找到。”听完杀手的报告,他们提到喉咙上的心,才慢慢放下去。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们还是问清了,死在何处,何处受致命伤,是否已断气,然后才付了剩余钱。
    许达眉宇间露着几分睿智,样子长得很帅,原是全州浦畦化工厂的一个打工崽,不过他在这个厂还干得很不错,不久就被这个厂留下成了正式职工,过一段时间又升任部门经理。杨副厂长为了使许达安心工作,建议厂部把他妻子调来厂,安排在后勤工作,厂部同意了。从此他工作更加努力,更加尽责,尤其是他老婆对厂里领导真是到了感激涕零的地步。
    许达是管技术的,又是外地人,开始对群众的议论听之任之,不把它当回事。总经理洪仁福基本上是个农民。解放前他被抓壮丁在国民党部队里当了几年兵,解放战争中被解放军俘虏,参加了解放军,解放后转业参加了地方工作,在调任化工厂前是县委工交部长。他儿子洪小凡虽是大学生,但是学文科的,对化工技术一窍不通。而许达是专学化工的,他们父子离不开他。因此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洪家父子对他也没有什么防范。
    化工厂在头几年还有所盈利,但到后来由于管理不善,厂领导贪污腐败成风,职工和领导的关系紧张,因此就一年不如一年,最后竟落到了濒临破产的边缘。维持继续生产没有资金,职工工资发不出。但很奇怪的是,厂领导层不但月月有足额工资发,而且还月月有高额奖金。他们个个建有高级住宅,特别是洪家父子的私宅更高级更豪华,室外有家庭运动场和游泳池,室内装修设施堪称一流,墙上贴的是墙布,天花板用进口材料吊顶,地板是进口木地板,光抽水马桶就价值一万多;室内设施可以说是一应倶全,日本进口的价值两千美元的多功能按摩椅洪家有两张。老子用一台,儿子用一台。厂里干部职工说;“我们这里是当官的发财,老百姓受穷。”厂里的一些不安分的干部职工纷纷上访上告,但不管告到哪里都告不响。前两任市委书记也把他没有办法,只得听之任之。第三任市委书记到职之后,总结前任经验,采取招安的方式,让洪当市委副书记,并且给他戴上了化工部劳模的桂冠。但这种作法简直就是姑息养奸,洪更加有恃无恐,我行我素,开会不到,市委的决定不执行。市委通知他;父子充当工厂的一二把手不符合干部管理的规定,必须立即改正。他拒不执行,他辩解说:“这是培养接班人,我退休了由我儿子当一把手,我才放心。”仿佛化工厂不是国家单位,而是洪家的家天下。对这种现象,不但厂里的干部职工憋着一肚子的怨气,而且全市的人民也愤愤不平。省地市派了不少工作组,都不了了之 。厂里市里有正义感的人莫不捶胸顿足。
  有一次,因用代款给领导班子发奖金惊动了省财政厅,省财政厅派副厅长为首的检查组来厂检查,但厂里几次酒宴一摆,几个舞会一开,就摆平了。不几天检查组就怀揣着地方特产打道回府了。
  许达为了盘活企业,建议进口一套脱砷设备。因为厂里积压大量黄磷销不出去,其原因就是黄磷的砷含量非常高,达到了98% 。这一建议得到了地委的批准和银行代款的支持,并且市委点名要许达亲自参加采购,目的是要他把好技术质量关。厂里派出采购人员由洪的儿子副总经理洪小凡挂帅。有三四家外商提供货源,产品间价格差有50万之巨。最高价格为160万,最低价格110万。谈判地点在深圳。他们来到这里后开始与外商接触谈判。许达通过仔细全面了解,认为澳大利亚的产品比较适合他们厂,价格适中,140万,银行代款支付货款后,还有结余搞安装。但是美商极力向他们推销他们的产品,他们找洪小凡单独谈了,又找许达谈,要许在质量品位上多美言几句,并答应成交后给许5万人民币的回扣。美国产品的价格是110万。许又反复研究了美方产品,通过型号发现美方的是淘汰产品,很不适合他们厂,因为他们厂的黄磷含砷量太高。然而洪小凡坚持要买美国的。他的理由是价格便宜,可以节一笔钱搞别的事。于是洪许之间就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论。许说;“我是市里派来把质量关的,我把质量的后果已反复给你讲清楚了。如果你坚持要买美国的,一切后果由你负责。”洪回答说;“用不着你操心,我负全责。”许达清楚地知道,他想节省钱是假,想捞巨额回扣是真。他想,美商给自己的回扣就是5万,洪所得的回扣将是10万以上。许为了表示对洪的抗议和避免拿回扣的嫌疑,他提前离开了宾馆,找了一家旅馆住下。
  当天晚上洪小凡的房间电话铃响了,他急忙抓起话筒,对方传来娇滴滴讲话声:
“先生,你好。你一个人出差在外不感到寂寞吗?我是否可以过来陪陪你?”
“可以,完全可以。”他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也许他不是第一次。
没有过几分钟就有人敲门。开得门来首先飘进一股袭人的香气,然后闪进来一个重彩浓装的女性,约二十余岁。看上去还不俗,还有几分姿色。他们于是攀谈起来。她说并不是一般地卖身,而是寻找红颜知己。因为她的婚姻不美满。他说他也是婚姻不美满。女的于是说:
“看来我们是命运相同。”
“是呀,我们是同病相怜。我们就成为红颜知己吧!”
听到这话那女的就立刻倒在他怀里……
他们正睡得香时,服务员带着警察开门闯入。
几天后,洪小凡呼他,要他立即到蛇口南区派出所去。火速。许达怎么也想不明白,要他到派出所干什么。他叫了一辆出租赶到那里。他一进门就左右寻找,但不见洪小凡的踪影。一名警察问道:
“你找谁呀?”
“我找洪小凡。”
“你和洪小凡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一个厂的,他是我们厂的副总经理。”
“副总经理?”
他在禁闭室,你去找他吧。
“他为什么会被关起来的?”
“你去问他自己吧。”
警察给他开了禁闭室的门锁,他看见洪小凡无精打采地搭拉着脑袋坐在屋角上。
“怎么会到这里来?”许达小声地问道。
“惹麻烦了。”洪小凡连头不抬地回答。
“惹什么麻烦呀?”
他不好意思回答,许久没张开口。
“还不是睡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同室的人替他说道。听此人说话的神情,能猜他至少是“二进宫”。
“什么时候进来的?”许达望了旁边那人一眼继续问道。
“前天晚上进来的。我不好意思呼你。”
“事到如此,还有是什么不好意思。快说他们准备如何处理?”
“小许,我求求你,回去后你一定要给保密。”
“我答应你。”许达不假思索地回答。“快说他们准备怎么处理?”
“罚款或者拘留劳动改造。”
“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接受罚款。在这里是度日如年,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罚多少?”
“一万。”
“罚得太多了!我去给派出所所长讲一讲。”
许达问所长为什么要罚那么多款,他说:
“他是重犯,要重罚。他在宾馆里嫖娼,被我们当场抓住,宽大处理了,可是几天后他又在夜总会的包间里与三陪小姐通奸又被我们当场抓住。对于这种累教不改的人一定要重罚。”
在这种情况下洪小凡不得让许达到宾馆里取来他的提包交了罚款了事。
     三个月后,脱砷设备运到并安装完毕,接着就进行调试。不出许达的意料,产品化验结果;含砷量高达75%,产品仍然无法销出去。进口设备便成了一堆废铁。企业不但没救活,而且又欠银行一大笔代款。市委追究责任,哪知姓洪的不仅不承担责任,而且还嫁祸于人。他说,这是技术质量问题,应由质量把关的人复责。许达就是遍身长着嘴也讲不清。而且领导和群众怀疑他得了回扣。有职工背后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装得很有正义感的,怎么一沾上钱就变了。”真是许达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憋着一肚子的闷气无处放,满腔的怒火只能往肚子里咽。
      又过了几个月,由于上告的人太多,化工厂终于东窗事发,地区检察院派来副检察长为首的检察组,而且开始就很有气魄,没有半个月工夫就宣布总经理副总经理等八人(其中包括许达)隔离审查,一个月后公安机关又拘留了十一人(其中包括洪仁富的小儿子洪小成,据说他在广州嫖娼还在厂里报销。)。以副检查长为首的检察官日以继夜地工作,又是查帐,又是个别谈话,又是内查外调,千方百计寻找他们犯罪的蛛丝马迹,可是时间过去了半年,收获并不大。抓起来的死不交代,无法起诉,拘留期满,只得一个一个地放人。隔离审查的厂领导层只交代违规违纪,拒不承认有贪污受贿行为。总经理洪仁富只承认违反干部管理的规定,在建私房时用了厂里的建材,动用代款给领导层发奖金等等。检查官真是骑虎难下结不了案。许达当然是第一个解脱,因为他实在是冤枉,在检察官面前是能讲清楚的。但是检察官也无证据认定洪小凡在采购脱砷设备时得了回扣,只能认定有采购不当的过失。这也怪许达太讲义气、太恪守承诺了,你看他在这时还没有向检察官透露洪小凡在深圳嫖娼被抓的事。检查官思索再三,只得如此了结;开除洪家父子的党藉,撤消其党委书记副书记兼总经理 副总经理的职务。洪家的高级私宅本大大超出了他们家的总收入,但那时没有收入来历不名罪,只好不定私宅的归属,暂由洪家居住。另外还作了一些决定,这里不一一赘述,只说老百姓和许达的反应。
  因洪家父子在厂内厂外民愤很大,虽然他们得到了一定的惩处,但老百姓仍不解恨。他们说,洪家父子没有贪污受贿,谁也不会相信。洪家的高级私宅就是铁证。一个清清白白的许达,竟被隔离审查,读者可以想象,他肯定憋着一肚子的恶气。他恨洪小凡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嫁祸于人,说话与放屁一样,不算数。他也一万个不相信洪家父子没有贪污受贿。他压不住满腔怒火,一气之下递了辞职报告,下定决心要找到他们贪污受贿的证据,决不能让腐败分子分子逍遥法外。
  他走出厂后像小孩一样不敢径直回家,到处闲逛,因为担心不好向妻子交代。
他妻子名叫唐丽华,在商店当服务员,长得靓丽大方,小鸟伊人。他参加工作才一年就认识了她。他本想过几年才结婚,但由于小唐热情似火,甜美如蜜,恋爱只半年就结婚了。婚后他们生活很幸福,小唐善解人意,会料理家务,许达不操一点心,只管上班,好好工作就是了。更令他们称心是一年后又有了恋爱结晶,生了一个胖胖的小子。当时正值改革开放搞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许多人都勇敢地充当弄潮儿,纷纷停薪留职加入到打工的大潮中去。小唐大概是由于从事商业的缘故吧,有经济头脑或者说经不起金钱的诱惑,极力撺掇丈夫去到沿海打工。而许达则有点书呆子习气,安于吃大锅饭,对赚钱不感兴趣,不想去;但是经不起老婆枕头边的絮聒,最后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领命前往,因此来到全州浦畦化工总厂。
  究竟全州只有那么大,一根的烟的功夫又回到原处,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往家里走。回到家里,他把厂里的事以及他被隔离审查和他决心辞职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妻子,那知他妻子一听到他要辞去厂里的工作,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说:“辞职这样的大事你都事先不同我商量,你还把我当人看待吗!”许达连忙解释并道歉,但是她哪里听得进,“厂里这么多干部职工都不辞职,就数你是反贪英雄!你不想一想,你辞了就等于我失去了工作,我们没有工作,全家人喝西北风呀!”她说什么也不准她丈夫辞职。许达根本插不进嘴。她大骂她丈夫没有良心,党委书记对他们那么好,他却在背后抠人家的屁股。于是夫妻大吵起来。丈夫坚持要辞职,妻子坚决不同意,最后妻子说:“如果你要辞职,我们就马上离婚!”男人的脾气也有点刚烈,不过许达这时不是意气用事,他是考虑到,他的行动有风险,不能拖累她,不如先离婚,后辞职,这样可以保住她的工作,“离婚就离婚!”他们两人都走到了没有退路的地步,于是当下就写离婚协议书,就到民政局去办手续,儿子由女方辅养,男方负担辅养费。
  离婚后他立即搬出原住房,另外租了一间房子住下,然后就开始张罗辞职的事。因为是技术骨干,人事科从工厂的工作需要出发想极力挽留他,把他的第一个辞职报告压下来了,没有向厂领导班子报告。他见第一个报告如石沉大海没有消息,为了表示辞职的决心很大,他又写了一份辞职报告,这时人事科才向厂领导班子汇报,领导班子听了汇报之后,除副总经理洪小凡之外,都(包括洪仁福在内)表示许达不能走,厂里需要他,要千方百计留住他,因此决定由洪仁福出面找许达谈。洪说:“我知道你对厂领导有意见,和小凡有疙瘩,但是我希望你以大局为重,以工作为重,不计较个人恩怨,留下来继续工作。意见归意见,矛盾归矛盾,不要因此影响工作情绪。群众对领导班子有意见,这是正常的,在任何时候领导与群众的意见都不会完全一致;同事之间有矛盾也是很自然的,因为人与人的个性和脾气都是不同的。”洪好象上政治课一样讲了一大串,但就是不涉及如何具体解决问题。本来许达已铁了心,听了洪这番不痛不痒的说教,当然不会改变他的初衷。他离开总经理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又写第三个辞职报告,洪小凡见到这个报告愤慨地说:“我就不相信,没有他地球就不转动了!”过了一个礼拜,在洪小凡的干预下许达的辞职终于批准了。
  办完辞职手续后,他强忍离异的痛苦,开始考虑怎样行动。
    他在家里考虑了几天,最后决定首先从洪小凡采购脱砷设备着手。他那次只是离开了宾馆,并没有离开深圳。他留在深圳的目的就是暗中跟踪洪小凡。他把自己化了装,洪到哪里,他就跟到那里。洪到鸿图大酒店与那个美商见面,他也跟到那里坐在邻近的一张桌子上,仔细地听他们说什么,但是那美国佬的汉语讲得不好,洪的声音又压得很低,听得很不清除,只见洪写了一张纸条给那个美国人,那肯定是账号。又有一次他跟到了蛇口工商银行,他瞧见洪递给银行小姐一本活期存折,他想洪是查看美商的回扣是否进到账上。事后他问银行小姐,如果存折丢失,该怎样才能查到账?她说只有凭账号和身份证才能查到账。可是要得到他的账号和身份证简直是不可能的。就是小偷也难偷到。“偷”字在他脑海一闪现,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偷”字是他避讳的字眼。别说自己想到“偷”字,就是别人提到“偷”字,他也心惊胆寒。如今他怎么一遇到问题就联想到了偷呢?他感到万分地羞愧。“这也许是遗传基因的自然反应吧。父亲早已金盆洗手,难道为了洪家的问题我许达还重操祖宗的旧业不成?那样作不是会身败名裂么!”
  “偷”字为何是许达的避讳的字眼,他父亲又是何时金盆洗手的呢?这里要给读者作个补充交代。

  许达出生在湖南平阳县虾公港,历史上这里很贫穷,是出盗贼的地方。他家世代为偷。开始是小偷,后来成了大偷。到民国年间已是平阳县东乡的管方偷霸。这时当家的叫许继业,他有三个儿名叫许切,许图,许维。许家虽世代为偷,可家里并不富裕。许继业终日嫖赌逍遥,三个儿子成天东游西荡,不作工不务农。一年管方的收入虽不少,但也只够开销,没有结余。所谓管方就是,不但不偷你家的东西,而且还保证你家的东西不被偷;如果你家被偷他负责给你找回来。 这就叫管方。类似现在的黑保险。中等以上的住户必须每年向他交纳管方费。如果你不交,他就使你不得安宁,特别是那些富户。他不但自己偷你家的东西,还唆使别的小偷偷你家的东西。有个姓王的财主就是不买这个偷霸的账。他生性刚烈,视财如命,有五个儿,个个身体强壮,有一身力气。为了保卫家庭财产, 还请了武功高强的师傅在家里教授武功一年。大儿子练梭标,二儿子练飞标,三儿子练短棍,四儿子练大刀,五儿子练长拳。家里还养了两只獅子头恶犬。
    有一天半夜,乌风黑浪,许继业静静悄悄地摸到王家屋后,首先向看守屋后的犬投去一个饭团,那饭团里有麻药,狗吃下后不一会儿就趴下不动了,然后他飞身跃过围墙进入室内,打开老爷子房间里的钱柜,把银元一叠叠、一叠叠地往麻布口袋里装。正当他弯腰扛起麻布袋时,因银元滑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惊醒了睡在床上的老爷子,“捉贼呀!”老爷子拼命大喊。贼放下口袋拔腿就往外跑,五兄弟手持武器紧紧地跟在后面追。当贼逃到一遍荒草地就侧身卧倒在草丛里,他五兄弟穷追不舍,拉网式地搜索那块草地,大约十分钟左右,老大发现了贼,他举起梭标向贼的肚子插去,又抽了出来,顿时血如泉涌,肠子也跟着流了出来。五兄弟见状都很害怕,不约而同地都缩回了家。心想要打人命官司了。      
    许继业不但是大盗,而且是很历害的跌打损伤郎中。他行偷时带有自救药藏在衣领上和裤带上。如果手不能动弹,就咬衣领。吃了衣领上的药就可止痛止血能行走。那天追赶的人走了以后,他立刻服了自带的药,过了一会儿就用手捂着肠子走回家了。他在家里自我治疗,没半个月功夫伤就完全好了。但他仍贼心不死,试图第二次搔扰王家。有一天上午十点钟左右,他穿件长袍子从王家的晒谷坪中走过,坪中有一大群鸡在自由自在玩耍,啄食,他边走边说:“王老板,你们注意看好鸡呀!”可是当他走过晒谷坪后,老板娘唤拢鸡来数,发现少了两只生蛋的大母鸡。王家斗不过他,只得乖乖地向他缴管方钱。
 许继业老后,把他的地盘分成五分,由他五个儿子分别管理。老五许维虽分得一块地盘,但不愿安份守业,不想让他的子孙继承祖业。他不但不管方,而且还给儿子们教耕教读。解放后,他的四个哥都被划为坏分子,只有他被划为贫农。他有三个儿子,老大和老二务农,老幺读书。老幺名许达,忠厚老实,资智算中上,喜欢看武侠小说和武打影视片,梁羽生和金镛的武打小说几乎都看过,香港的武打影视片从来不肯错过。许达在大学读的是工科,毕业之后分配在本县县工业局工作。他工作积极,很得领导的赏识。

     他想起他的一个同学在深圳银行工作,也许在他那里可以找到变通的办法。他专程来到深圳,对他同学说,他想私下查一个人的经济问题。他同学回答说,他只是门市部的经理,只能办理有存折的查询,没有存折的查询,要办理手续并经行长批准,才能查询,因为银行有规定,要为储户保密;打开机器查账号要从行长那里拿钥匙,这只有司法机关才可以。讲到司法机关,他突然想起,上次检察机关肯定查了的。但是为什么没有查到呢?这里肯定有文章,也许他们没有用真名实姓。想到这里,他真有走投无路的感觉,于是只好放下。
     放下了并不等于放弃。试想不弄清楚洪的问题,他怎么能出那口恶气。一个月来他寝食不安,夜里梦里都在思考着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他想了很多办法都行不通。唯有“偷”一条路也许会有一线希望。但是,第一,“偷”是违法的事,若是被发现会坐牢的;第二,他一点偷窃之术也不懂,他父亲已荒废多年,如果偷盗不成功,被洪家父子抓着非打死不可。第三,为这样的事背上贼的骂名值得吗?他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而且存折什么地方都能藏,偷盗的难度非常大。是否应该走这条路,他下不了决心。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
    有一天晚上,他坐立不安,就在街上溜达,来到剧院门口,看到一个横幅上醒目地写着:常德汉剧团来全州巡回演出,再看横幅下的海报,当晚演出节目是“九龙杯”、“盗御马”和“盗仙草”。那个盗字一下提起了他的兴趣,他毫不犹豫地掏出钱来买了一张票走了进去。这是一场斗智斗勇的好戏!没白看,他想,偷不是绝对不能用,到非用不可时,也许偷是最好的办法。普洛米修斯不是为人类盗来火吗!决心已下,方法就跟着来了。接着他想起了一个家喻户晓的诱导偷窃的故事。一个小偷想偷两孤老的腊肉,但不知到放在哪里,小偷潜入房间后,首先模拟猫用爪子抓板壁,发出“吱吱”的响声,然后模仿老头的声音[这时老头已睡着],“腊肉放在哪里的?当心别被猫叼去了!”“放在柜子里,关着门呢!”这样小偷就毫不费力地得手了。他想是不是可以用这种方法来探知存折存放的地点呢?!这时正好流传一个爆炸新闻:一个大偷偷了某个副省长贪污的罪证,打电话给那个省长,要他拿50万来交换。当地一些当官“有道”的人听了感到有些紧张,都纷纷查看或转移存放地点。他觉得这是诱盗的好机会。于是决定冒险试一试。他回到家乡,用摆龙门阵的方式,向他几个伯父套出了诱盗的办法并偷了他一个伯父的迷魂香。
     俗话说,“偷风不偷雨,偷黑不偷雪。”他选择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潜伏在洪家的后门边。这正是暑季,但还没到开空调的时候,为了通风,在睡觉前,前后木门都开着,只关着带栏栅的防盗铁门,铁门也只插上了闩,并没有锁。等到完全断黑之后,他就趁人不备,卸开门上的铁纱,伸手把门闩抽开,悄悄溜入室内,找一个黑暗避静的地方藏起来。待洪家全家都入睡后,他才点燃迷魂香;又等了一会儿,他趁着一股强风刮得门窗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模仿洪小凡的声音说:“你把那东西转移到什么地方?都藏好了没有?”洪小凡的老婆直打鼾,没有反响。等了片刻又重复了一次,洪的老婆只不耐烦地说了句“藏好了啦”,翻一个翻身又呼呼睡着了。他不敢再试了,马上悄悄地溜了出来,并随手把铁纱恢复原状,准备再来。
     他回到家乡不敢向父辈询问失败的原因,因为他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为自己担心。他只是一人在暗自思索,想了很久还是找不到原因。又偱着操作过程,一步一步地想,还是没有找到原因,也许是老办法行不通。他决定放弃此办法,另谋出路。这时他想到洪的书房里去查看。因为人们常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人通常把重要东西藏在书里。几天后他又潜入洪家的书房,把书架上的书取下来一本一本地翻,化了两个多钟头,还是一无所获。他开始有点灰心了。
  他一天无所事事,坐立不安,顺手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来看,这是一本小说,名字叫《昙花一现》,这本书他从前看过,还没打开,昔日南京几大名盗就一个接一个地在脑海里浮现,尤其是那女偷燕子飞。她的音容笑貌使他想起了一件往事。那事发生在文革期间,他当时是一个学生,戴着红卫兵的袖章正在上海串联,一天他在外滩看大字报,回到住地时他发现裤子口袋里有几副金首饰,他觉地很奇怪,但是没张扬;第二天他又去外滩看大字报,前天的情况又发生了。这次得到金首饰更多。其中的原因他已明白八成,因为他的父辈以前是干这一行的。很明显这些小偷与他们偷窃的团伙是单线联系,并不认识他们的头;他们只认标志交“货”,到指定地点领取报酬。这样作的好处是,一旦有小偷被抓,他们也不可能供出大偷或坐地分赃的老大。现在问题是,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被小偷们认定是收“货”的人。他回来对着镜子左瞧瞧,右看看,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地方特殊。后来他的目光落在胸前的毛主席像章上。那个年月都以戴毛主席像章为荣,到处都生产毛主席像章,人人都戴毛主席像章。他们互相攀比,看谁的像章更好看,更高级。有的人胸前都戴好几枚。于是他想起他在到达上海那天,在外滩拾到一枚又漂亮又特殊的毛主席像章,当时随行的几个同学都要与他换,有的还愿意以自己所有最心爱的像章换,他不愿意。看来就是这枚像章在作怪。他虽然是学生,很穷,但他不想把两包首饰据为己有。因为,第一,那个收“货”的人两天不向老大交“货”,肯定要受到惩罚的,他知道江湖上对吞“货”的惩罚是很重的,轻则受到重打,重则断其指。第二,那偷首饰的小偷两天没有报酬且不白费!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他怕因此惹出大麻烦。所以他决定把首饰送还到老大手里。
  要在上海滩找到老大确实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许达虽未从事过偷窃,但是他从父辈那里知道许多江湖规矩,江湖暗号。一个小偷要转移地方,必须首先拜码头,他们要与当地的老大接头就是凭着这些本事。他只化了两三天时间就找到了那个偷窃巢穴。开始老大以为是公安局的变便衣偵察,拒绝承认他的身份。经许达耐心解释后,老大才相信他。他说,他是个学生,并不干那行,只是尊照父辈教导,“货”归原主,井水不犯河水。那天老大正在审问那个收“货”人,他的到来化解了一场误会。老大十分尊重这个守江湖规矩的年青人,要送一半首饰给他,被他婉言谢绝,他说,首饰他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不过以后在上海遇到了麻烦,还请老大多帮忙。为了感谢他,老大提出要设宴招待他,许达只好答应。那天晚上是在外滩的一家酒楼的雅座,由他家里人作陪,他妻子和女儿,一共四人。他女儿那年十六岁,名叫罗红,样子很文静,相貌很端正,两只眼睛就像两棵葡萄乌黑发亮,她正在上海109中学读高二。他们两因都是学生和红卫兵,有共同语言,所以谈得很融洽。她还邀请许达到她们学校去看大字报、参加大批判。这对许达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到上海串连就是为了向上海的红卫兵学习,于是约定第二天上午9点在学校会面。在罗红陪同下,他在109中学度过一整天,认识了109中学的红卫兵骨干。在他离开上海的那天,老大专程为他送行,他诚恳对许达说:“为女儿着想,我也想走你父亲的路子。现在是新社会了,不能老走这条道。”他虽然和她只有初交,但是她却在他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决定去上海一趟。时隔二三十年,上海外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昔日大字报大批判专栏、巨副标语铺天盖地的现象不见了;到处都是红卫兵,到处都是人头攢动的混乱现象不见了,外滩增添了许多新建筑,曾几何时雄伟的海关大楼已淡然失色,人们在外滩上有序地流动,第一任上海市市长陈毅的全身塑雕像立在江提上向行人挥手。站立在江堤上可以极目远望,毫无遮挡。黄浦江上万吨巨轮来往穿梭。码头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忙景象!这次寻找老大比前次更困难了!已经是时过境迁啦!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几天的查访,终于找到了老大的女儿罗红。她在一家商场工作,虽然早已进入不惑之年了,但文革时的青春美貌还没褪出。她因错过姻缘至今还没有出嫁。她告诉许达,她父亲早已金盆洗手,脱离了江湖。许达在罗红的陪同下,见了她父亲。许达将自己困难讲给了老大听,询问他诱盗失败的原因,并请求他帮助。老大告诉许达,诱盗失败的原因是迷魂香使用过早。致于帮助的问题,他觉得左右为难。帮吧,他早已退出江湖;不帮吧,不能赏还当年的情,而且还显得不仗义。但是,她的女儿觉得她爸爸应该义不容辞,出山帮许达一把。她说这和一般的偷盗有区别,许达的目的不是盗人钱财,而是为了盗取罪证,报贪官污吏的一箭之仇。于是老大答应帮他一次。
  事不宜迟。他们第三天就来到全州。按照江湖规矩,他们首先拜了码头。罗老大告诉全州的龙头老大,他不是来抢地盘的,是受人之託盗取罪证的。他早已离开江湖,一得手就回上海,决不留在全州。上海的偷盗业在全国享有盛名,全州的小偷见到上海的小偷是小巫见大巫,当然不敢说什么。他连说:“欢迎,欢迎!如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大爷只管说,小弟一定尽犬马之劳。”罗老大说:“好说,好说。暂借贵方一块宝地就是了!不劳大驾。”说着就起身告辞。
  回到住所就立即研究行动方案,实地踩水。他们来到洪家附近的一家宾馆,罗老大扮着上海富商在这家宾馆挑了一间15层的上等房间住下,待到半夜他突然高声大叫:“抓贼呀,抓贼!”经理,保安和服务员立刻赶到他的房间,问:“出了什么事?”“我的公文包被飞贼偷了!这个贼是个高手。当时我还未睡着,我看见一个黑影从窗户进来,走近我的床边,从我的枕头底下抽走我的公文包,但是我就是不能动弹,喊不出声;然后我见到他一跃登上窗户,纵身跳了下去。我的公文包里除了有重要文件外,还有八十万人民币,五十万港币和十万美元。”上海老大绘声绘色地说。一会儿警察也赶到,他们勘察了现场,只发现窗户开着,上面有脚印,其它什么也没发现。
  这一消息立刻不胫而走,很快传开。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纷纷。“嗨!听说了吧,来上海小偷了。可历害啦!”“上海小偷的本事可大呢,你睁着眼睛看他偷你的东西,就是不知道喊,就是不知道反抗。”“上海的小偷是高级小偷,会用迷魂药。”许达从中搀和说:“上海的小偷可神了!他偷东西不用自己找,他要你自己拿出来。”“那是怎么搞的?”“人家用迷魂香呗!”“还有用蒙汗药的,偷你的东西你一点也不知道。”“听说上海小偷这次是专偷贪官污吏的!”…… 人们听到这些议论,有的若无其事,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感到紧张。心中紧张的都纷纷查看所藏之物是否可靠,或者转移地方。许达和上海老大利用他们的这种心理,趁热打铁,因为只有在这种精神状态下才容易诱盗成功。他们选择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北风呼啸的夜晚潜入洪家,待机动手。过去,夫妇两人各睡一头,容易用迷魂香;现在夫妇两同睡一头,不能使一个酣睡,一个迷魂。他们只得让先睡那个酣睡(用蒙汗药),让后睡的那个迷魂(用迷魂香)。洪小凡是个“气管炎”,肯定东西由他老婆藏着,所以只有洪小凡先睡,先麻倒他后,模拟他的声音诱导他老婆说出真情。而且迷魂香要在她翻身时使用。因为只有这时她才听任你诱导。第一个夜晚他老婆先睡,无法动手。由于洪是知识分子,晚上爱看小说,所以第二夜第三夜第四夜也是如此。
有一天他家来了客人,全家都在馆子里用餐,老大和许达想,洪小凡喝了几杯,肯定那晚洪会先睡,那知洪回到家中又和客人下起棋来。许达他们又是一晚白费!第二天机会终于来了。晚上洪家打起了一场麻将,洪仁富及其老婆,洪小凡的老婆和客人四个人上场,洪小凡站在他老婆背后当参谋,大概一个小时光景,由于他老婆手气一直不好,因此他就没趣地独自睡了。转钟一点麻将也散场了。待他老婆翻身之际,许达他们就实施诱盗行动。“那个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的?藏好了没有?”“那东西现在不是改由你保管吗?你对我不放心!”洪的老婆有点生气地回答。很明显,许达没有估计到情况发生了变化,现在不是他老婆保管重要东西。他们一夜功夫又白费了。他们等了这麽多天,原来是白等。不过东西由洪小凡保管,也有了新困难。因为这就必须摸仿洪的老婆的声音。许达和老大都是男人,他们担心摸仿女人的声音可能会露破绽。他们要想一个可靠的办法。他们打算要罗红来,但是她从来未干这种事,她行吗?老大从内心里讲,不原自己的女儿再干这种偷盗之事。还是许达年轻,头脑灵活,他建议老大请当地龙头老大在他们的人中找一个合适的女人来帮忙。老大觉得这个办法好,于是就请了当地的一个女偷来帮忙,这样就很顺利地得手了。许达把偷来的东西拿出来一看,禁不住欣喜若狂,不出他所料,是三本蛇口工商银行的活期存折,内有185万人民币,52万港币,15万美元的存款,户主姓名是水小珠。
许达有了存折在手,不愁扳不倒洪小凡了。他送走了老大,酬谢那个女偷之后,开始想下一步的计划。但是计划还未想好,就在东门东岳庙遭了杀身之祸。幸好他学到了他祖父那一手,才检回来一条命。那天,那两个杀手捅了他三刀后,他倒在地上,屏住呼吸装死。杀手见他肠子都涌了出来,摸了摸鼻子,没呼吸,以为大功告成,仔仔细细地搜了身,就迫不急待地逃离了现场。许达等杀手走远之后,咬破衣领,把藏在里面的药服下,不一会儿就血也不流了,伤口也不痛了,用手把露出的肠子往里塞,捂着肚子,争扎着爬起来,弯着腰一步一步艰难地往有人家的地方走去,不知走了多久,才找到一家人家,他用身子撞击门,终于惊醒屋内的主人。主人打开门,吓了一跳:门口躺着一个血淋淋的人。那人两只手紧紧地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如纸,两眼直瞪瞪地望着主人,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主人听不清楚,但他明白要立刻作什么,他一面喊家里人立即出来,一面拔腿就往有电话的地方跑。当警车赶到他屋前时,那人已昏迷过去。
“有几个人追杀你呀?”这是在他苏醒过来后被第二次问讯。
“两个。”
“你看清楚他们的面目吗?”
“是两个蒙面人,无法看清他们的相貌。”
“你有仇人吗?”
“没有。”
“没有?为什么会有人暗杀你呢?”
  其实许达心里明白,他有仇人,这个仇人就是洪小凡。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洪小凡这么快就知道了?就是他发现他被盗了也不可能马上怀疑到他的头上呀!这里一定有问题。莫不是那天夜晚被旁人发现?那不可能。那天夜晚他们行动很诡密,天又那么黑,不可能被人发现,就是被发现了,也不可能认出他来呀!因为他们都是蒙面的。他左思右想找不到原因。
  一天晚上他作了个梦:他和罗红手挽手地在上海外滩游玩,他给她讲述他与她父亲的合作经过。他说他们遇到困难时还曾打算请她帮忙呢!说到这里他突然猛醒,想出了原因。一定那个女偷搞的鬼!他连夜跑到当地龙头老大那里去询问,那老大告訴他,那女偷已不知去向,并答应很快查个水落石出。
    万幸的是那天许达没有把存折带在身上,不然就前功尽弃了。他险些丢了性命,是一件坏事;但是通过洪用现金向女偷买机密和雇佣杀手,从而得知洪的家中一定藏有巨额现金,这又是一件好事。他现在想,是立刻把存折交到检察院去,还是把他家中的现金全部挖出来后一起去向检察院报案?洪小凡肯定知道他没死。如果不交上去,有两个危险,一是洪会雇杀手再暗杀他,二是洪会向公安局报案,要公安局抓他。如果交上去,可能洪的问题查不徹底,因为他不可能充当原告,出庭指控作证。这样会破坏他的声誉,不管怎样说,当小偷毕竟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尽管,也许会有人会为他讲公道:许达是为揭露腐败而当贼的,他的行为值得肯定!他左思右想,权衡利弊,试图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要偷到洪家的现金难度很大,或者说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因为再用诱导偷窃已不灵了,洪家已被诱导失窃,他们的思想上有防诱导的阻抗。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找到女偷和洪雇佣的杀手。如果把他们找着了,那一切问题就好办了!要找到他们谈何容易!但是没有别的路可走。他不能等伤痊愈后出院,公安局还会详细地盘问他,那样他会应付不了,他准备提前出院,用祖传密方自我治疗。
    人有八百相好,八百相歹,也就是说,人有朋友,也有对头。许达虽住在医院,但也有人给他通消息。那人偷偷告诉他,洪家父子已知道他没死,也许他们会派人到医院来加害他,要他小心。其实洪家第二天就到东岳庙去查看,他们只见一摊血,不见尸首。当时他们就怀疑人没死。他们四处打听,很快就得知,许达已被警车送往武警医院,并且已被救活。他们非常惶恐,立即开始了紧张地密谋。他们认识到,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变被动为主动。既然已经惊动了公安,就得借公安的手杀许达。他们串通会计和出纳,敲粹财务室的窗户,撬开所有的保险柜,办公桌大柜小柜翻得乱七八糟零乱不堪,室内一遍狼藉景象,这样制造了一个被盗假象,然后向公安局打电话,说,他们厂的财务室被盗,偷走了50万现金,作案的是他们厂原职工许达。他们现场发现了他,但是没有抓住他。希望公安局立即通缉他。与此同时他们要洪小成迅速找两个杀手,扮成公安的模样,追杀许达。他们这样作的目的是真真假假使你无法辨认,把暗杀变成明杀,既使在众目睽睽下枪击许达也不会露破绽,旁观的人还以为是公安枪击逃犯。
公安局接到报案电话之后,立即赶往现场,勘查结果并未发现线索,只是凭目击证人立案通缉许达。许达现在面临着公安局的通缉和洪家暗杀的双重危险。洪家父子迫不及待地指使杀手在医院动手,但许达是属公安监护的病人,戒备甚严,无法下手。他们就命杀手埋伏在医院附近,准备在他出院时结果他的性命。杀手估计许达至少二三十天才能出院,因此在头十天内并不十分认真。许达无意中利用了这个时间差,躲避了一场暗杀。那晚过半夜,他把事先准备付医疗费的钱放在枕头下面,趁值班护士用手支着头靠在桌子上打盹时,顺手拿起一个病友的一套西服穿在自己身上,打好领带,手中提着饭盒,脚步轻盈,慢悠悠地走出病房,俨然象一个病人家属换班回家一样,来到医院大门口,汇入三三两两进进出出的病人家属的行列,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医院,消失在夜幕中。出院后,他买了一张火车票直奔上海,准备寄住在罗红家里治病养伤。反正老大也是治跌打损伤的高手,而且住在那里很安全。
   他住在上海精神很愉快,罗红每天下班之后,都和他在一起;周末她还带着他到处玩耍,到处参观。上海虽然他来过两次,但两次都是来去匆匆。文革时他来上海是为串联,天天看大字报,参加批斗会,根本无暇顾及上海的名胜古迹,上海在他印象中是一片闹轰轰乱糟糟的景象。第二次来上海是为了求援,上海虽然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却只能走马观花地扫一眼。这次来上海才算真真了解上海。罗红带他领略了城隍庙的热闹繁华,豫园的古色古香,南京路的灯红酒绿,外滩的不夜灯火,苏州河的夜深人静……
   有一个周末他们在外滩漫步,罗红问起他伤痊愈后的打算,他回答说:“我还是要完成我的未尽事宜,把反贪的事进性到底。”“你不是已将拿到了证据吗!”“我只拿到他在深圳的活期存折,这只是部分证据。他能买通女偷,又能雇佣杀手,说明他还有巨额现金。我要搞到他的现金。到那时洪家父子的贪污问题就全部解决了!”“你要搞到他的现金,很困难,或者说几乎是不可能;退一步讲,你就是搞到了他的现金,到那时你反倒说不清楚,那钞票上又没有写字,他可以反诬你一口,那些现金是你贪污的,或者说是你偷的。你怎么办?”许达一时语塞,答不上来。她接着说:“作事要有度,该出手时才出手;该撒手时也得撒手!你应该相信司法机关,你把案子揭到这份上,司法机关会查清楚的。我们国家没有实行实名制,可以用假名字存钱,这是法制建设上的一个漏洞,你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我劝你还是到此止步吧!”
  罗红的一席话好象一副清醒剂,使他脑子清醒了许多。散步回来后,他冷静地思考了罗红的话,真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是应该到此止步的时候了,不然就会陷入泥潭而不能自拔了。再说也不能老是纠缠在这件事上,应该恢复正常生活了。于是他决定把存折交给检察机关,但不暴露真实身份和姓名。
  检察机关收到存折后,立即立案侦察,派专人到深圳蛇口工商银行去查实。经查,那三本存折确实是蛇口工商银行的,所存金额分毫不差,密码是1414,5656,1818,户主姓名虽是假的,但住址和电话是洪小凡的,并且有开户人填写的存单。与此同时检察院会同公安局对化工总厂财务科现金被盗案进行了再分析,他们认为疑点很多,查不出作案人的蛛丝马迹,作案现场有人为布置的嫌疑。公安局还联想东岳庙的那次凶杀案,更感到有些蹊跷。被杀者自称是外地打工仔,不等伤痊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且在离开之前还留下了医疗费。说不定洪家父子案与那次凶杀有某种联系。于是他们决定立即逮捕洪仁福和洪小凡。
  公安局预审科对洪仁福和洪小凡进行预审。
“洪小凡,你在深圳蛇口工商银行开了户吗?”
“我在深圳蛇口工商银行没有开户。”
“你是否用其他名字开户?”
“没有。”
“水小珠你认识吗?”
“不认识。”
“你看看这三本活期存折,然后回答我的问题。”预审工作人员把存折递给被告看。
 “存折上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是不是你家的?”
“是的。那是他们盗用我们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在预审之前他们已提取了洪家父子的指纹,他们发现存折上的指纹有很多与洪家父子的相同,这就说明,洪家父子曾使用过那本存折。预审人员把指纹检验报告读给洪家父子听,洪小凡还试图狡辩,他们又把存单给洪家父子看:“这个开户存单上是谁的笔迹?”但洪仁福知道铁证俱在,已抵赖不掉了。他打断洪小凡的话说,:“那三本存折是我们的。”
接着审理化工总厂财务科现金被盗案。由于公安机关没有找到否定的确凿证据,洪家父子又不肯主动交代,经过两小时的预审后,宣布中止。
  现金被盗案没有结论,对许达的通缉不可能撤消。在法律上讲,许达还是被通缉。他不敢冒然返回全州。他心中十分苦恼:自己想解脱,却不能解脱。无法只好到老家躲避。对父母说是回家休假,白天足不出户,躺在床上看书;晚上侨装出去转转。一天他在百顺酒店前面驻足观望,发现酒店字号未改,室内却装修一新,生意很红火。他觉得很新鲜。这家酒店的老板是他儿时的好朋友,前次回家时,店里还陈旧不堪,很少人光顾。他想进去与他的老朋友調侃几句。他走进靠近柜台的一单间,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呼唤服务员。一个服务员立刻端了一壶茶走进来,一边给他斟茶,一边问道:“先生,您要点什么?”“要你们掌柜的来!”服务小姐见来者不善,立刻去向老板报告。老板是个女的。她急忙走到客人面前,陪着小心地说道:“先生,服务不周,请多多包涵,多多包涵!”“我要找你们老板!”“我就是。有何指教?”听到回答他才把眼睛偏过来正视这个自称是老板的女人。当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时,他禁不住大吃一惊。世界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人!那乌黑的头发,那长长的马脸,那不胖不瘦的身材,还有下颚上的美人痔,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浇铸出来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和她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女人在男人的印象中一般是很深刻的。他当初见到她时还为她的长象惋惜,如此美貌的长象,竟然干这种事。这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吗!如果那次有时间,他真要和她长谈,劝她弃恶从善。因为他是侨装打扮,她并没有在意他的吃惊,以为是不速之客来专找麻烦的。许达赶忙藏起惊色,露出笑容,用平和的声调说道:“我想盘你这个店,不知老板肯割爱不?”“对不起,先生,我刚刚买下此店。”“你是本地人氏?”“不,我是从外地到此谋生的。”她故意避而不谈她是哪里人,也许是心虚。许达试探问道:“你花了多少钱?”“买进价15万,自己装修一下,花了2万,买点设备又花了3万,总共花了20万!”她故意把价格抬得很高。许达也故意抬杠道:“我出28万,怎么样?”“请先生另选别处吧!”女老板不假思索地回绝。通过语言侦察,他肯定眼前这个女老板就是那个女偷。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毫不费工夫。不过此时他动了恻隐之心。改恶从善多不容易呀!他想起过去曾读过的一个故事:

   小偷最难过的是冬季。冬季天寒地冻,他们衣衫单薄,尤其在夜间,没有保暖的寝具,真是无法忍受。因此,每到冬季,他们都故意犯案,让警察抓住,投入监狱,那里有吃有住,比外边温暖。等到冬季结束春季来临,正好刑期刚满,他们又可以出来重操旧业。
   冬季来临,一个小偷正在实施他的越冬计划。可是他连续几次都没有如愿以赏。有一次,他在一家餐馆里吃了一桌好菜,拒绝付钱,他要老板喊警察,但是老板求饶地说:“求求您,我不敢。”又有一次,他看见一家商店的豪华的窗储附近站着一个警察,他检起一块石头,“砰”的一声把窗储玻璃打碎,当那个警察赶到出事地点时,他凑到警察跟前说:“是我打碎的。”警察不信,推开小偷,向一个正在奔跑的人追去。经一番苦心犯案之后,他感到很灰心,垂头丧气地在僻静的巷子里溜达,忽然他听到教堂里响起了钟声,接着又听到唱诗班的歌声,于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女人,爱情,家庭……正当他憧憬美好的未来的时候,警察的笛声响了,两个警察不由分说地把他抓了起。

   我是不是要充当那个警察的角色,别人开始改恶从善时,我却把她送进监狱!想到这里他禁不住犹豫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又否定自己的想法。她是关键人物,公安局抓不到她,我就要长期被通缉,我就永远洗不清自己。一路上他心里很矛盾,否定了又肯定,肯定了又否定,不知不觉已来到家门口。他刚一跨进门,两个公安一左一右地闪到他的两侧,一个出示通缉令,一个给他戴上手铐。原来通缉令已发到他家乡公安局,他是本乡本土的人,尽管乔装打扮,在早已守株待兔的侦探面前还是很容易被识破。这一朝,许达早有心里准备,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可是这无端横祸却吓坏了家里人。他觉得很对不起家里人,特别是希望子女走正道的老爸。他被带走前,只说了一句:“这是一场误会,我是清白的。”

  预审科
“你偷了化工总厂财务科的现金吗?”
“没有。那是诬陷好人。”
“这段时间你都在哪里?既然你未作坏事,为什么要躲躲藏藏呢?”
“我生病了。先在上海治病,治愈后在家乡养病。”
“有人报案,说你偷了化工总厂的现金,并且有目击证人。”
“他们报假案,欺骗公安局。你们不要上腐败分子的圈套!”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腐败分子?”
“我原是这个厂的部门经理,因为不满他们的腐败,愤然辞职。”
“辞职后你干什么?”
“我在另一家化工厂打工。”
“你有不有他们贪污腐败的证据?”问到这里许达犹豫一下,现实不容他多想,只能用事先编好的话搪塞了一句。
“你们人都抓了,还须我提供证据!”
“任何人提供证据我们都欢迎。每个公民都有义务维护干部队伍的廉洁。”
   公安局没有掌握证据,许达又不愿吐露真情,所以第一次预审没有结果。过了一天,又开始预审。这次有刑侦队长参加。一迈进审讯室,他的眼睛就钉着嫌疑犯直闪光,他似乎觉得眼前的嫌犯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面。但是他还没有想起来,预审就开始了。
   “你说有人诬陷你,你具体地说说,是谁诬陷你。”
   “可能是洪小凡。”
   “可能?你讲一讲你和洪小凡的关系。”于是许达把采购脱砷设备和他被隔离审查的事说了一遍。预审科长刚开口继续问,刑侦队长连忙摆手,他此刻已经想起来了。他说道:
   “你把衣服解开!”许达不得不照办。
   “你肚子上的刀伤是怎么回事?”这一问使得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肚子的刀伤是新伤,这是不能扯谎的。也许刑侦队长已认出他来了。就是刑侦人员不能确认,还有医生护士。更加要命的是,他是不辞而别的。110记录在案,住院病历有案可查。他不得不竹筒倒豆子,全部照实说了
   “一个月前被两个歹徒杀的。”
   “在什么地方?”
   “东岳庙。”
   “后来你被110送进了武警医院,是吗?”
   “是。”
   “你在医院说你叫什么名字?”
   “吴仁。”
   “你为什么报假名?”
   “我我。。。。。。因为我怕给公安局添麻烦。”
    刑侦队长没有责备他回答含糊其词,继续追问道:
   “你又为什么偷偷逃出医院呢?”队长把“呢”拖得很长。显然他是把“报假名”与“逃出医院”重叠起来问,觉得有份量。因此样子十分得意,不等许达回答,他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你大概是偷人家的东西被主人抓住捅的仨刀吧!”队长的语气不紧不慢,而且有意在“吧”上重重地顿了一下。他觉得他的话击中了许达的要害。许达一听到“偷”字就急不可耐要打断队长的话,嘴唇抖动了几次,但终究克制了没有发出声。队长话音一落,他就马上开腔道:
   “不,不!我是被歹徒暗害。他们要抢我的东西。”
   “既然你是被歹徒所害,又为什么从医院逃走呢?”
   “再住下去,我负不起医疗费。”
   “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提前出院也应该办个手续呀!”
   “我怕医生不同意我提前出院!”
    这时预审科长接过话茬。
   “你不觉得你的回答自相矛盾吗?政府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你知道的。我们希望认真考虑一下。事实是客观存在,想狡辩抵赖是不行的!”
   回到狱中,他想了很多:“预审科长说得对,我的回答确实是自相矛盾,因为谎言总是不能自圆其说的,自欺欺人要到何时了啊!”
 
   “抓了一个通缉犯”,成了平阳县的头条新闻。街头巷尾无不议论纷纷。“听说这个通缉犯是本县人。”“就是呀,是吓公港姓许家的。”酒店茶馆谈地更风火。“吓公港出强盗呗!”“听公安局的说,姓许的偷了一个化工厂的巨额现金!”百顺酒馆生意兴隆,人来客往的,更是加油添醋地谈论热烈。这些议论自然传到女老板耳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尤其对心中有鬼的女老板来说,不能不有所考虑。其实,那天不速之客走后,她就觉地有点不对劲。“他无缘无故地要盘我的店,是不是便衣公安在暗中調查我?”她恰似一只惊弓之鸟,一有风吹草动,就心惊肉跳。今天她听了頋客的议论后,着实吓了一跳。许达不就是她出卖的人吗!真是冤家路窄,天地下太小了。她心想:“当初我只不过是想卖情报换点钱,想不到捅了着么大的娄子。真没想到。我该怎么办?”她想趁早溜之大吉,但酒店怎么办?她在酒店上已投入二三十万,还有大量的原材料,这是一时半刻处理不掉的。就这样一走了之,那情报换钱不是白搭了!到头来,她坑害了人,自己又一点好处都没捞到!若是不趁早逃走,那不是坐以待毙么!她左右为难,迟迟下不了决心。小偷也知来之不易。想来想去,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好几天。这时她忽然想到,公安局要抓她不是早就被抓去了!她断定:“一定是许达讲江湖义气,没有向公安局报案;他那天来酒店只不过是用隐蔽的方式教训我。”想到这里,她一下子良心发现……
  
    这女偷原本出生在貴州的贫穷落后的农村,父母生了她们六姊妹,没有生兄弟。她排行老幺,长得聪明伶俐,五岁时母亲因病去世,由父亲一人辅养她们姊妹六人,生活过得十分艰苦。她家姓黄。她父亲因没有儿子而感到闷闷不乐,对她们姊妹并不疼爱,只是把她们当作生活的累赘。他终日不露笑脸,只是埋头劳动,晚上也不清理她们。她们姊妹六人没有正式的排名,只有乳名,她叫猫儿。
    有一年村子来了一对夫妇,年龄约五十左右,他们的职业是给人烧砖瓦。他们在村子里搭了个茅草棚,砌了一座窑,白天和泥作瓦坯砖坯,晚上并不出门。但是白天却吸引了许多男女儿童观看,晚上也有不少儿童到他们棚里玩耍,这老两口倒也很和气慷慨,逗他们取乐,给他们东西吃,还问长问短的。家里管教严的,去了第一次,不准去第二次;猫儿家没人管,她每晚照去不误,有时还在茅棚子里过夜。大约一两个月的光景,就有一窑砖瓦出窑。但是很奇怪的是,有一天早晨,早起的村民竟发现茅草棚里已人去棚空。当时村民们并不把它放在心,尤其是猫儿的父亲并不在意。她的姐姐们也到第二天才发现她们最小妹妹失踪了。她父亲得知这一情况后,也不十分重视,到附近找一找,问一问,也就算了。
  他们那里知道,这对夫妇不是一般的工匠,而是本事高强的大偷。他们膝下无子无女,现在又都是奔花甲之人了。他们深感事业没有人继承,将来生活会无依无靠,因此他们这次来贵州的目的是,以烧砖瓦为掩护,寻找接班人。他们看到猫儿姊妹多,无母亲照管,家里又穷,于是就把主意打在猫儿姊妹身上。由于猫儿年纪小,人又机灵,最后他们选中了她。主意打定以后,他们就在猫儿身上下工夫:终日和她泡在一起,给她吃,给她喝,和她建立感情。到离开的那天夜里,没有使什么手段,他们就顺顺当当地把她带走了。到了全州的家后,他们对她很好,带她到处游玩,好象一家人一样;猫儿见到外面的世界与贵州农村有天上与地上之别,心里非常高兴,因此非但不想家,还改口称呼他们为“爸爸”“妈妈”。学校开学后,她开始上小学,上学之余她不须作事,只有一门必须修课,那就是用食指和中指夹水缸里的豆腐。开初的要求不高,只要能把一块块的嫩豆腐夹出水面就是了。不过,他们对这门家庭必修课要求很严:没有完成功课要挨打受罚。好在猫儿悟性很高,又不偷懒,所以她很少挨打受罚。这门家庭必修课严禁告诉外人,当然小小的猫儿不知道为什么。猫儿在学校里的成绩也很好,她也很喜欢念书,不过小学(六年)毕业他们就不让她继续念了。到这时她的家庭必修课已修地很好了。用双指从水缸夹出豆腐能作到手指不沾水,在煮沸的水中夹豆腐不会烫伤手。她原来不知道,他们要她夹豆腐是为什么,现在她才明白,那是练偷盗的基本功。从此以后他们就开始教其他偷盗技巧,并且带她外出实习,实习结束后就开始进行实际偷盗,她父母就退居二线作掩护。开始她真不愿意,也不习惯干这种勾当,但是那时已身不由己了。后来,由于父母老了不能外出,她就独力或与人合伙去干。又过了几年,她的养父养母相继去世。这时她想回老家,但是又无颜再见她的父亲和姊妹;她一个人干又势单力薄,于是不得已委身于老大门下。她在这里干得不错,取得了老大的信任。不过,她不想象她养父养母那样干一辈子。她都过而立年了,象上面提到的那个小偷那样,想找个机会,离开江湖,找个男人,建立一个家庭,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她帮助许达偷洪小凡的活期存折,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机会。她想,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趁此机会敲诈洪小凡一次,得了钱后,金盆洗手,过正常人的生活。但是当时她没有仔细地想一想,这会给许达带来多大的麻烦和危险,自己虽然脱离了深渊,别人却面临灭顶之灾。现在她听到许达被逮捕,内心里感到特别后悔。她不该见利忘义,出卖朋友,自己走江湖多年,却连起码的江湖规矩都不懂;反观人家,明明遇见了自己的仇人,却以义字当先,不想报仇;更难能可贵的是,在身陷囹圄的情况下,仍不向公安局报案。想到这里,她决心到全州走一趟,见机行事,采取适当的方式帮许达一把。
  她到达全州一打听,许达遇到的麻烦和危险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他不仅险些丢了性命,一直受公安局的通缉,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他偷的存折被夺回去的话,那他全部的心血都将付之东流。他把她供出来,由她说明事情的真相,完全可以洗清自己,也可以揭露洪家父子杀人灭口的罪恶行径。可是他没有这样作。可见他是对自己以怨报德,这种品质是何等高尚!而自己为了钱财却可以出卖朋友,置他人生死于不顾,这是多么可耻!她虽然文化不高,这点道理应该懂得,都怪自己贪恋钱财,想摆脱命运的心切,一时鬼迷了心窍,作出了这等蠢事。她现在唯有尽力帮助他,才能赎自己的罪过。但是如何帮使她很犯难:如果投案自首,肯定数罪并发,要判几年徒刑;如果她写书面证明材料,肯定公安局不相信,在法律上也恐怕起不了证据的作用。她想,要真正有效地帮助他,只有选择走第一条路,不能考虑自己太多。
  公安局有了女偷的投案,案件已明朗多了。寄存折的人一定是许达。他们从女偷提供的线索判断,许达被暗算一定与那本活期存折有关,杀手也一定是洪家父子雇的:杀手搜被害人的身,不是为抢钱,而是为夺回存折。现在的问题是,杀手是谁?怎样捉拿归案?公安局经过研究认为,杀手要在刑满释放犯和越狱犯中查找,他们要看守所劳改劳教厂(场)把越狱犯人的家庭住址,照片,犯罪情况和刑满释放犯的去向以及劳教期满人员的安置情况写成材料上报公安局,以便他们寻找嫌疑对象。通过反复研究这些材料,他们发现一个重刑越狱犯,名叫涂大汉,因诈骗聚众赌博被逮捕,越狱已半年,此人心狠手辣,曾因赌博债持刀杀伤人,因此他们决定把他作为重点嫌疑,向附近省市发通缉令,请求协助逮捕归案。根据群众的举报,他们又传讯洪仁福的小儿洪小成,因为群众反应他常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但是,洪小成很狡猾,他知道凶手没有抓到,又没有掌握证据,因此矢口否认。
  屈指算来,许达已入狱两个多月了!他内心十分痛苦又十分矛盾。想不到多管闲事,忍不住一时之气,问题没搞清楚,自己却了蹲大狱。真是自作自受!要是在武警医院就向公安局讲清楚,不隐瞒真情,也许不会有今天的牢狱之灾。他的祖辈父辈背了一个“偷”字,弄得子孙至今还翻不了身。如今他若再沾上“偷”字边,叫他怎么洗刷干净!人言可畏,舌头底下压死人呐!说不定,他还会判刑,到那时他该怎么办?想到这里他有些害怕。他仰天长叹道:“天呀,我该怎么办呐?”

  一个晴朗的早晨,几个城建工人打开下水道的盖子,下到地下通道准备改建下水道,正式开工之前,先清理杂物。这时候,突然发现一包东西。他们打开一看,是两把匕首,外面用两件上衣包裹着。这几个工人的警惕性还比较高,立即把这包东西交到派出所,派出所一看就立即向公安局报告。匕首和衣服上均有褪色的血迹,经化验与对比,是许达的。然后又把匕首把上的指纹提取下来,经检验发现有几个人的指纹,他们把它们一一制成图片,与档案上的指纹对照。正在他们仔细对照指纹时,电话铃响了。局长接到电话,在广西与越南交界的凭祥镇附近抓获一名偷越国境犯,经审问,他是全州市看守所的在押犯,名叫涂大汉。全州市公安局立即派人把犯人押回,并对照指纹,发现匕首上有涂的指纹。于是对涂大汉进行突击审问,涂交代与他合伙杀人的另外一个人叫温六平,他没有同他一起逃走。公安局马上调集公安干警在全市进行大搜捕,但是没有结果。
  第二天,政法书记武涛主持召开公检法负责人会议,专题研究洪案,他听了案件的侦破和预审的汇报后,认为,洪案的人证物证已基本上搜齐,检察院可以起诉,不必等到抓到温六平。与会者一致同意。
  半月后,法院贴出公告:八月十五日上午八时半,公开审理化工总厂党委书记兼总经理洪仁福、党委副书记兼副总经理洪小凡贪污受贿雇杀手杀人案,欢迎广大群众出庭旁听。地点:市大礼堂
  市民们看到这个公告后议论纷纷,有的传播小道消息说:“这是一个纵合大案,它不仅涉及到洪家父子,还涉及原化工厂职工许达,一个女小偷,和两名杀手!”“听说还有一个有名的律师事务所自愿免费为许达的偷窃罪进行辩护呢!”
开庭的那天,市大礼堂座无虚席。开庭前,市民门又关心又担心。他们最关心的倒不是洪仁福和洪小凡是不是有贪污受贿罪,而是他们的贪污受贿是不是会判死刑;他们最担心的是许达是否会判刑?有很多爱管闲事或者说替别人操空心的人,简直就是把心提在喉咙里或者说是捏着一把汗。
  审判开始,首先由公诉人宣读起诉书,然后开始法庭调查。
  开始洪小凡还困兽犹斗,企图推翻他父亲的口供,他说,那本活期存折是许达为了报私 仇蓄意陷害他。他自己吃回扣吃肥了,反把赃水泼在他身上! 他的电话号码和家庭地址并不是秘密,有很多人知道。那存折上的指纹一定有很多,难道凡是有指纹的都是折子的主人!另外存单上的笔迹也是可以模仿假造的。听到洪小凡的翻供言论后,公诉人要法庭传女偷黄小猫出庭作证。洪小凡见到女偷傻了眼,不得不承认那本折子是他的。他承认折子上185万人民币是分别在阔建厂房车间时接受包工头的贿赂,52万港元是港商给的回扣,15万美元分别是购买脱砷设备(8万)和洗矿设备(7)时美商给的回扣。这时洪小凡的防线已全线崩溃,随着涂大汉被押上庭,他又交代曾雇佣两名杀手企图杀害许达,另外,他还交代家中还有45万人民币的现金,总计贪污现金195万,一栋价值35万的私宅属非法财产。但是他不承认,他曾第二次雇佣杀手。他交代贪污受贿的手段时说:“为了防止被查出,我们的不正当收入一般只采取两种方式,一、接收现金保存现金,不存入银行,免得贪小利赊老本;二、直接打入我们以假名假姓在银行里开的户头。此外为了照顾厂领导层的利益,不致于发生内讧,还建立了两本账,设了小金库,把一部分收入由出纳以个人名义存入银行,作为厂领导的机动经费。”
    洪仁福在最后的陈述中沉痛地说:“我48年被抓壮丁,49年被解放军俘虏并参加解放军,57年转业回乡,参加地方工作并入党,算到今天为止,我参加工作已45年了,入党已37年了。想不到我站在这里不是人民的功臣,而是人民的罪人。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辜负了党的教育和培养。我之所以落到这个地步,是由于没听党的话,接受党的教育,老子天下第一,不接受地方党委的领导,利欲熏心,腐化堕落,以致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我罪有应得,我接受国法对我的惩处。希望身居领导岗位的同志以我为戒。”
   人们常说,鸟之将死其音也悦,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然而洪小凡不是这样,死到临头他还念念不忘要报许达的仇。他在最后陈述中并没有沉痛地反省自己,对党、国家和人民表示真诚的忏悔,说了一些肤浅搪塞之辞之后,还对许达提出了指控:
    “……我虽然犯了贪污受贿罪,雇佣杀手杀人罪,谎报案情诬陷他人罪,但是许达也犯有伙同他人入室偷盗罪,我请求审判长予以考虑。”
   接着法庭审理许达和女偷的偷盗案。首先洪小凡的辩护律师发言:
   “虽然那本存折上的钱属非法所得,但是那存折上的钱还是归洪小凡所有,许达与女偷潜入洪家偷取存折,这是不折不扣的盗窃行为,是严重侵犯他人的所有权,而且金额巨大,请法庭考虑给予重判。”
   然后昌盛律师事务所高级律师杨鸣为许达做免费辩护:
   “构成偷窃罪有两个最重要的要件,一是他偷窃的动机,如果目的是为己,应该定为偷窃;如果不是,不应该属偷窃。许达的目的很清楚,他是为反对贪污腐败找证据。目前我国法律还不健全,比如,存款不需证件,没有财产来历不明罪,这就给贪污腐败分子以可趁之机,他们可以用假名子将自己的非法所得存入银行,他们可以用非法所得置产业。二是偷盗之后对偷盗物的处理。如果把偷盗物据为己有,大肆挥霍,那应该定为偷窃;如果不是,不应该属偷窃。存折上的钱,许达分文未取,他把存折原封不动地寄给检察院,这难道是偷窃行为吗?不,这是帮助司法机关,协助司法机关破案!我们全州的老伯姓,哪个不知道洪家父子有贪污受贿行为,可司法机关就是不能治他们的罪,那是为什么呀?就是没有证据。揭露洪家父子大案,这是全州市老百姓梦寐以求的事。现在洪家父子大案终于真象大白,老百姓听了,无不拍手称快。所以我认为,无论从法理来讲,还是从道德伦理来讲,许达都没有犯偷窃罪;他不但没有罪,而且还有功!
   “另外我要替女偷辩护几句。我认为对待女偷也要一分为二,她有偷盗罪,也有立功表现。她在这个案件中,是一个关键人物,她的投案自首对侦破这个案子有举足輕重的作用。她在平阳开酒店,这说明她已金盆洗手,自食其力;她虽然对许达有出卖行为,曾敲诈洪,但是她投案自首如实交代案情,这本身就是悔过自新和立功的的表现。因此我请求法庭考虑从轻量刑。”
  双方律师进行了唇枪舌剑的辩论。最后许达和黄猫儿做最后的陈述。休庭30分钟。
  30分钟后,审判长宣判。
  判决书大意如下:
洪仁福洪小凡均为本案主犯,但洪小凡在本案中起主谋的作用,而且洪仁福认罪态度较好。虽然他们都犯贪污受贿罪,雇杀手杀人罪,谎报案情诬陷他人罪,数罪并发,但判处结果不同:洪仁福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缓期两年执行;洪小凡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洪家私宅及非法所得。
许达犯客观偷盗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期一年执行。
黄猫儿犯偷盗罪,敲诈勒索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没收平阳百顺酒店。
洪小成犯雇佣杀手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许达听到对自己的判决倒是不怎么反感,他想,他因意气用事已折腾够了,反正是缓期执行,有期徒刑的缓期执行与没有判刑差不了多少,就马马虎虎随它去吧。他现在已经很累了。群众的反应却是很激烈,他们对法院判处许达徒刑纷纷表示强烈不满,他们说这是挫伤人民群众反贪污反腐败的积极性。高级律师杨鸣很同意群众的看法,极力说服许达提起上诉。他说,判处了徒刑就是判处了徒刑,不能说与没有判刑差不多。缓期与免于刑事处分、不构成犯罪是三个绝然不同的概念,我们要朝着免于刑事处分和不构成犯罪的方向努力。事情已至此,就再忍受忍受诉讼之苦吧!要知道,失败与胜利之间往往只有咫尺之遥。杨律师苦口婆心,终于说服了许达。
省高级法院受理了许达的上诉案。
在法庭上,杨鸣律师作了如下辩护:
  “现在我们国家的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严重存在着贪污腐败现象,党中央、人大和国务院对此十分重视,党和国家领导人作过多次讲话和指示,三声五令提倡廉政、勤政,反对贪污腐败,并采取了很多措施不断加强大反对贪污腐败的力度,但结果都不令人民群众满意,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我们国家法制建设不健全,腐败分子有空子可钻。例如,在银存款不要证件,干部任职前不申报个人财产。于是那些狡猾的腐败分子就可以用假名假姓把贪污所得安全地存入银行,或者用贪污所得购买产业,以逃避法律的制裁。洪案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据这次审理结果,洪家父子共贪污人民币375万元,港币52万,美元15万,非法财产价值35万元,这样的大案历时10年之久,尽管人民群众怨声载道,不断上访上告,上级部门多次清查和公安部门、检察机构立案侦察,都没能把洪家父子绳之以法,这是为什么?这就是我们拿不到他们的犯罪证据。假如不是用偷证据的办法,我想,今天洪家父子还在逍遥法外,或者说永远要逍遥法外。
  “许达是一个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心灵高洁、作风正派、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深知偷窃的犯法和不齿于人,但是由于他对贪污腐败疾恶如仇和深受贪污腐败分子的诬陷之苦,所以他不惜与妻子离婚,不顾个人名利,不辞辛劳,千方百计要拿到洪家父子的犯罪证据。他成功地拿到洪家父子的活期存折使洪家父子自动跳出来,从而使这个大案得以彻底暴露。今天能审结洪家大案,首先要归功于许达的贡献。
  “法律是人民意志的结晶,是反应人民意志的。今天,许达干了这样一件大快人心的事,结果却被定为有罪、判处了徒刑,这符合立法的根本原则吗?
  “我认为,许达非但无罪,而且还有功!许达的行为属于义举。他是不得以而为之。国外有私家侦探,我们国家没有。象洪案这样一类案件,我想,只有采用私家侦探或者许达的办法,舍此没有他法。退一步讲,虽然法院不是论功行赏的地方,但至少法院应该将功折罪。请审判长考虑我的意见。谢谢!”
  最后经过高级法院审判委员会反复慎重研究,决定:采信杨鸣律师的意见,将功折罪,免于刑事处分。
    许达听到高院的宣判非常高兴,马上打电话告诉罗红,罗红听后也非常高兴,她说:“这下功德圆满了,可以轻松一下。”她建议他来上海休息一下,然后在上海找工作,因为上海正在开发浦东。许达很乐意接受罗红的建议,回到老家看看父母和儿子后,立即登上东行的火车向上海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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