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的父亲(一) 我用了十二年才摆脱那样的梦,梦中要么是父亲并没有死去,要么是重新活过来,来到家里,和我们在一起,可是,当然,父亲从来没有在那样的梦里说话.十二年后,当我不再做这样的梦时,我想可能是我的心终于决定接受这样的现实,而我也希望自己能从二十岁开始,继续长大. 纪念我的父亲(二) 只是一个夏日的雨天,北方的夏天如果下雨,经常是雷阵雨.那一天当妈妈打来电话,窗外正下着瓢泼大雨.她从医生那里得到检查诊断书,竟然没有勇气一个人从医院走回家.我去接她,忘记了一路上我们的谈话,只记得我们并没有放弃希望,而现实是肝癌晚期的病人应该让他有最后享受生命的权利. 爸爸是老胃病,也正是这个让我们没有意识到会是临近的肝出了问题.一直以为是胃痛,即使是胃癌,也没什么可怕,大不了挨一刀,胃癌的手术成功率还是很不错的.隔壁楼的老蔡不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吗.在爸爸收到调令(他一直想回到南方家乡)之后决定做一次彻底些的体检,虽说前一年单位刚做过体检(我现在想起这种误人性命的敷衍了事的体检就恨得心痛),毕竟让自己和家人放心些吧.没想到… 癌细胞病灶是在肝和胃交界的地方,为了不让他知道,我们一致说是胃病,而且他一直到最后都在消化系统疾病的科室病房,没有往肿瘤科转.后来妈妈经常问的一个问题就是:你爸爸最后知道不知道他的病?我不能给她一个确切的答复,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只希望他不知道,如果他知道,还要装出不知道,我会心痛欲死. 纪念我的父亲(三) 父亲是很仁义的,老人们都这么说.那年的除夕,他已经是在昏迷状态了(一些医学常识:肝癌最后要么是大出血,要么是肝昏迷,我想也许后一种要缓和些,对于活着的人也容易面对些吧).我们姐妹连同妈妈一起不分白天黑夜的轮流值班,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父亲直拖过正月十五才过世,老人们说父亲是不愿冲了年里的喜气.对我们姐妹几个,从来不讲这些,只是心里不愿父亲就这样走掉.事后几天,有一次我和姐姐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对我说:你有没有心里觉得空空的?我默然. 开学了,我臂上戴着纱骑着车从校园穿过,一位女同学,平时并没什么多说话的,向我投来惊讶和同情的眼光,只是我的车速太快,而且,我也不愿多说什么. 记得有一次,中午午休时,我听到很远的哪个宿舍在放歌曲,不知歌的名字,只记得那句歌词: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我躺在宿舍的床上,任汹涌而出的泪水流满面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