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儿,最可爱之小老鼠) 这偷嘴,实不能算盗,它是面对美食的色香味质致命诱惑,极端向往甜酸麻辣鲜咸,却又处于可望不可即之尴尬境界,而衍生的一种不可抗拒的本能冲动。没听说耗儿偷油,猫儿偷腥,黄鼠狼偷鸡?连唐僧师徒还偷人参果呢。jiujiuer的这种冲动经常火山喷发一下也就不奇怪了。
弟弟生在腊月近年关,老汉顶着一胎化之风终于盼到个儿子,三代单传,老汉收工前最后一锄头挖到个金元宝。除了备下更足的年货,妈坐月子的一群肥鸡母,老汉还炒了一大坛子的花生胡豆瓜子,要让弟弟吃个够。
老汉忙着伺候妈,妈忙着奶弟弟,弟弟忙着哭,jiujiuer两姐妹忙着把坛子里的几十斤炒货往外掏。嚼得牙酸腮帮子软,吃得嘴角舌尖起泡,贿赂拉拢了一帮小朋友来分享。到最后,坛子太深,胳膊伸进去都够不着,干脆掀翻了扣个底朝天。
弟弟满月,老汉终于松口气舒舒心,想就着花生来喝一杯,一看干干净净的坛子,抓过jiujiuer就要动武“你两个耗儿硬是会搬,啷个不跟弟弟留点?”还是妈救了jiujiuer的命,“等你儿长齐牙,嚼得动花生,怕还要好几年!”
等弟弟牙长齐,家里就养了三只耗儿,一切好吃的能吃的都难留得过夜。妈老汉总想藏点掖点细水长流,旮旮角角总能被我们掘地三尺给刨出来。
有次妈称了又松又软香香甜甜的鸡蛋糕,让我们刚尝个甜头,就收起剩下的六块,警告不准碰,隔天要待客的。客人来了,妈兴冲冲去端蛋糕,半天没露脸,客人眼巴巴也没见着蛋糕渣渣。
客人一走,妈老汉就设公堂审问,三个跪一排,个个都摇头。老汉不信真耗子连蛋糕纸都拖得走。jiujiuer先带头承认思想斗争了一整天,把纸包打开包上了好几回,硬是抗住了诱惑,没动一指头,觉得自己伟大得都可以进渣滓洞。
妹妹是个软弱的投降派,平时跪不到五分钟,啥事都得招。
最大的嫌疑是弟弟。本来家法是不怕做错事,只要坦白认错,一笔勾销。这回怪了,跪得膝盖发木,弟弟嘴还紧得象个许云峰。两个绑陪的姐姐劝诱威胁哄骗,天黑了饭凉了,弟弟才招了半截---偷吃了一块,“继续跪!”每多跪几分钟,弟弟就多招一块。等六块全供出来,小毛头哇哇大哭,妈赶紧拉起来揉膝盖“幺儿好傻哟,啷个不一下全承认嘛”。可怜jiujiuer和妹妹蛋糕没吃着,陪刑半天,还没人平反, 早知道还不如.....
军训时营房内是猪食样的饭菜,一墙之外是老乡的黄瓜地。躺在炕上,大伙回忆起学校的花生米拌黄瓜,黄瓜丝麻酱面,鸡蛋炒黄瓜,讲得肠子抽痉。
夜里放哨,瓜地里就象埋满了地雷,总让人放心不下。原来班长排长空嘴喝酒也觉得口寡,于是就有了夜间偷袭任务。靠着排长的英明指挥,岗哨的尽职警戒,用上刚学会的匍匐前进,一举摘除了几十个地雷。一辈子都没啃过那么脆生生水灵灵,顶花带刺的黄瓜。
心里再美,脸上还得绷紧,嘴上焊牢,老乡找上门来,人人一幅窦娥面孔。
冬天学校食堂外大白菜储了一垛墙。 夜自习回来,一人掩护,几人行动,扒开积雪,掀开塑料布,抽出一棵来,冰砖似的塞进大衣里,一路冲回宿舍。电炉上坐个饭盆,一包方便面调料,白菜揪巴揪巴,反反复复熬出七八盆汤。几把勺子齐动,缺油少盐的还抢得欢,老大赶紧叫停,留点底汤煮下一盆,一盆比一盆味淡,反而透出白菜的清香甘甜。奇怪食堂的熬白菜咋还不如我们的家家酒?
就怕楼长冲进来搜电炉,有次来不及藏了,老二扯掉电源,将滚烫的炉子当机立断地塞进被窝。结果被子糊了一大块,当然老二还没傻到往自己被窝塞。
如今这日子好过头了,整天琢磨着怎么少吃不吃,哪还有偷嘴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