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的中国,虽经历了十多年的改革开放,但量还未积到一定程度,没有质的飞跃。城市风貌、生活方试与生活质量比起三年前是有些改变,但变化不多。飞机飞临上海,从窗口望下去,灰蒙蒙一片,灰色的土地,灰色低矮的建筑群与灰色陈旧的虹桥机场。在虹桥机场广场,同三年前出来时一样,到处是拥挤的人群和汽车马达声混合着吵杂的拉客叫喊声,一些趾高气扬的老华侨样的人从大厅出来招车离去,几个秀丽的女子手捧鲜花双眼搜索着出来的人流,找到所要等的高矮与年龄不相称的人,上前笑魇如花,挽手消失在人潮里。
找到所要剩的车,坐在窗边,望着车外攘来熙往的人流,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三年恍似一梦,只是出去回来已成过客,归途又在何处?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驶,远处的村庄与路旁成排的电线杆向后倒去,这是新加坡所没有的景色。现人虽已在朝思暮想的故土,坐在舒服的车椅子上,看着窗外簌簌飞掠而过的碧绿的庄稼,不觉又怀念起新加坡来,这三年来新加坡的日日夜与一张张熟悉的脸,如放电影般快速地在脑海里闪过。距离会增加美感,这话一点也没错。
这样快速地在旷野里行车的体验,也是这三年里少有的。我喜欢在野地里飞速地行车,最好是目的地很难达到,象对着永远也无法触及的地平线一直这样追赶与行驶下去,如同人生。记得去新加坡第一年,为了过把搭长途车飞驶的瘾,特意搭夜车十小时去遥远的马来西亚宾城。到达预期的目的地是种喜悦,但行程中的期待更是份幸福。
回家也是这样,对没有一个具体家的概念的我来说,家的深切的感觉是在归途中,每次念起“回家” 这两个字总是心旌摇摇,但真走进了家门,家的概念就弥散四处以至于回家的喜悦也部份消失了。我的家不是一个温暖的被窝,不是一份可口的饭菜与对妈妈的温馨的记忆,自记事起一直独立生活的我的家就是这块我生长的故土与这故土上吹过的风,今后无论我的家按在何处,这块故土总令我魂牵梦萦一辈子。
去到原来的单位,方知一些旧友们都离开了,有的自己开厂有的去了乡镇与外资企业。由于无生意,原单位已是日落西山,但马瘦骨格在,优质的地段是许多公司理想的经商地,已有人建议就是无一点生意可做,靠出租办公大楼也足够发工资与支撑所有的福利了。原来的一个堂堂的部属科研机构,曾排名全市十大高赢利单位,八十年代里是许多大学毕业生梦想的就业处,竟沦落到如此地步,真是连想也想不到的,说是沧海桑田有些过份,但说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却是再恰当不过了,而且也用不了三十年,只十几年就已是河东河西变换了。
我出来时是停薪留职,人事档案工资名册仍在原单位,法理上我还是原单位的正式员工,以前的同事开玩笑说随时欢迎我回来上班。也不是没有人回头的,有几个做生意失败的就回去了,但我想这辈子我是不可能再回头了。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回去原单位上班的人原都是公认的能言善辩且能力非常强之人,只是很狡诈与自傲,反而那些原来无名的看起来老实的人出去后混得都不错,想来做生意开公司,除了有头脑外,都需要诚信与一步一个脚印,否则红火得快衰落得也快。
一九九九年兴建中的城市中心一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