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王之王 第四十五回 情迷意乱永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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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王之王 第四十五回 情迷意乱永同心 (如未能看全贴出的全部回目,本书在起点中文网的更新最快最全,基本上是每天更新。也可到九头鸟自己的网页http://www.ece.osu.edu/~weim/,然后选"中文版",进去后选"本庄庄文",也可以看其汇合版.由于要借用网站的自动换行缩进功能,加上此网页一般只是周末有时间集中更新,所以可能会延迟一两个星期,请谅解.信件请发至supernineheadbird@yahoo.com.)   第四十五回 情迷意乱永同心   昭元要在心上人面前显自己威风,当下便随心所欲地挥手连抓,将那船上之物体都一批批抛落水中,任那虎鲸大嚼。一船完毕,便又直游另一船,直到那虎鲸似乎已“饱”了,身体都已微微开晃,这才停止。伊丝卡也感到了这微微的晃动,笑道:“它喝了那么多我们特洛伊的美酒,现在只怕是有些醉了。”昭元笑道:“这是我们的喜酒,它有这件大功,光喝这些又怎么够?以后我们还请它再喝,好不好?”   伊丝卡听他打趣,却忽然间幽幽叹了口气。昭元见她忽然叹气,心头一慌,忙问道:“怎么啦?有什么心事?”伊丝卡眼光中充满了忧郁,缓缓道:“特洛伊已经没有多少美酒了。以后……以后只怕不能再请它喝酒了。”昭元见她终于还是又想起了特洛伊之事,知这事终于还是无可回避,心下一叹,但也只能轻轻抚慰她柔软肩头,柔声道:“为什么呢?”   伊丝卡凄然道:“这……几乎已经是特洛伊最后的所存物资了。我们打了十年的仗,多年来引以为傲的积蓄已快要消耗怠尽了。为了这一次的祭礼,大家为了讨神灵欢心,更是花费巨大,国库为之一空。以后……以后又怎么能还有?”   昭元叹了口气,正待安慰她几句,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我听说希腊人已占了海上的优势,那你们又是怎么样把祭礼送到海上的呢?”伊丝卡道:“我们的整个都城都大半被围了起来,但却还有一条小河从那个崇山峻岭的地方流向大海。这几乎可以说是唯一的与外界相通的地方了,可是……可是却终于还是难救特洛伊的命。”说着眼中已是热泪盈眶。   昭元心头一动,忽然间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这未被困之处,定是无可通行称得上样的船只。而且即使能通行,到了大海之后,肯定还是被希腊人控制。估计希腊人也信神,看出这一大批漂浮之物是给海神的祭礼,也就没敢乱拦乱动。”   昭元想到这里,看到伊丝卡眼中泪水已直打转,似是已经看到了特洛伊城破时的惨状,心下大是不忍,便安慰她道:“也不一定特洛伊就一定输啊。希腊人不是攻了十年都没攻下来么?那又怎么会一定现在就输?”   伊丝卡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哽咽道:“没用的,没用的。爸爸还活着的时候就说过,如果这场战争一直打下去,最后输的一定是特洛伊,而且一点侥幸都没有。他还说,不只是他自己,便是每一个稍有常识、稍有清醒头脑和理智的人,都会知道这一点的。你也知道是这样的,只是在骗我,是么?”   她说的时候全身颤抖,两眼痴痴地望向昭元,似乎是极盼望他回答说“不是”,但却又似是知道他的回答只能是“是”,内心的煎熬和痛苦实已是无可复加。昭元心头大痛,想要强迫自己说出“不是”,可是看到她那悲痛但却清澈的眼神,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说,她都明白自己真实的想法,这话却终于无可出口。   伊丝卡看着昭元的眼神,知道他心中也是清清楚楚地认同这个答案,那今天才又升起的最后一点对自己的欺骗,终于又被压得粉碎。她面色一下子变得更苍白起来,整个身体都似是脱了力,无力地躺在昭元怀里。她那美丽的眼睛虽然还睁着,却再也没了那灵动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无言的绝望和悲哀。   昭元心下剧痛,轻轻拥起她,柔声安慰道:“不,不一定的。这个世界上,许多事都能出乎意料的。希腊人虽然人多势重,但特洛伊也一样是英才辈出;保家卫国之下,便以一当十,也是有可能的。特洛伊英雄名扬天下,那赫克托尔不就令无数希腊人敬畏么?”   伊丝卡木然道:“我爸爸……他已经死了。”昭元心头大震,惊道:“赫克托尔是你父亲?”伊丝卡眼泪哗哗而下,却是无可发出一言。昭元心际一阵大乱,但却又知道只有这样,这一切才更合乎情理。自己当初惊叹于她花筏的瑰丽华美,惊叹她随行祭礼的丰厚,当时便觉出这肯定是只有王族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而且她美丽非凡,气质高雅,谈吐非凡,一切都透着极度的不寻常,远非普通人家所能易模仿的。现在,她自己承认她就是特洛伊精神支柱赫克托尔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特洛伊老王的孙女,那么这一切就都显得理所当然了。   昭元思如潮涌,忽道:“你父亲英雄无比,全希腊只有阿基琉斯才能与他相比,怎么会忽然去世了呢?”伊丝卡凄然道:“他就是被阿基琉斯杀死的。”昭元一呆,道:“那阿基琉斯呢?”伊丝卡喃喃道:“他也死了,他也死了!大家都死了,我们的亲人,我们的敌人,全都死了,全都死了……”她凄然诉说着,那本来已是木然的双眼中眼泪又是串串而落。   昭元见她微现狂态,心中极是痛心,连忙住口不问,将她轻轻拥紧,一下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一面贴身将清凉内息暗暗传入,盼她能平息下来。   伊丝卡终于哭出声来,泪水一片片淋在了她和昭元的手上身上。昭元心头感慨万千,想起阿基琉斯和赫克托尔都是名闻四海的英雄,他们的盛名甚至引来了数千里外的腓特烈、威廉和爱德华等豪杰,可说是整个爱琴海的骄傲和象征。可是谁能想到,世事竟然如此无常,等众人千辛万苦想来观摩这一辈的大英雄的时候,这两位英雄却居然都已不在人世?   过了好一会,伊丝卡终于渐渐平静下来,缓缓道:“我父亲是在一场两军交战不利后,不肯随众退入城内,因而牺牲的。在那之前,阿基琉斯曾经和他们的主帅阿伽门农为争夺女奴而起了争执,一气之下离开了希腊军队,不肯参战。后来阿基琉斯的朋友在战斗中被我父亲杀死,阿基琉斯要为他朋友报仇,于是不顾一切地要将我父亲杀死。”   她顿了顿,用惊人平静的语气道:“当时我父亲发现了是他,想起他报仇的欲望和誓愿,于是就留在门外不肯回城。战斗之中,我父亲终于被他杀死。阿基琉斯把我父亲的躯体拉在马车之后奔跑,肆意地侮辱,想要让他的躯体蒙受屈辱。但最后……最后终于还是被我爷爷用重金将他的躯体赎了回来。传说……传说当时希腊人造了一架特别的天平,一边放上我父亲的躯体,一边让特洛伊放上宝物,要两边平衡才能赎回来。可是那架天平受到众神的刁难和阻挠,无论放上多少宝物,都永远无法平衡。后来……后来我爸爸的妹妹摘下自己耳环,放了上去。众神看到这都感到羞愧,天平这才得以平衡。”   她说的虽然极度平静,昭元却听得神思激扬,热血澎湃,神思早已飞到了那一场两大英雄的生死大战之旁。他仿佛看到了为友复仇、血红的眼睛中充满仇恨的阿基琉斯,也看到了明知自己是在为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而战斗,却仍然拼上性命,用全部身心而战的赫克托尔。他心头忽然起了一种莫名的悲哀:如此的两位当世英雄,为什么一定要为一对偷欢男女引起的战争而互相残杀,决生死于战场和仇恨之上?   昭元呆呆想了许久,忽道:“你爸爸为什么不肯回城?”伊丝卡泪水盈盈,颤声道:“我也不知道。听祭司们说,他在那一场战斗之前曾经听信神的指示,被实际上站在阿基硫斯一边的神灵欺骗,说阿基琉斯还未回到希腊军中,而且希腊军队也已人心不稳。神说,如果他能够抓住机会,迅速将希腊军队逐回海上,那么就将获得体面讲和,结束战争的唯一机会。这是因为城内的人们早已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他们根本就不愿意向敌人低头来换取讲和。我爸爸相信了,于是就带领战士们进攻,但却正中了计谋。进攻受到了巨大的阻碍,而且几乎被敌人全部包围,损失了许多勇士的生命。我父亲想起是自己导致了许多勇士的伤亡,内疚之下,就想以死来偿还。虽然爷爷和许多将士苦求他回城,可他依然不肯回去,说他要给阿基琉斯以报仇的机会,同时也要能去面对那些因自己而中埋伏、英勇死去的勇士们。”   昭元叹了口气,道:“那些祭司还说些什么?”伊丝卡道:“他们还说,阿基琉斯本来是半人半神的勇士,他母亲曾经在他出生的时候将他在冥河水中浸过。因此,他全身除了浸泡时被握住的双脚踝外,刀枪不入。而他也对他这一弱点特别加以保护,那里的盔甲特别坚厚。我父亲只是普通的凡人,他没有生来就有的天界的关系,所有的只是一颗赤诚的心。当父亲和阿基琉斯博斗的时候,天神宙斯曾经用天平来预测二人的命运,结果我父亲那一边向冥王哈德斯倾斜。祭司们还说,当地上凡人与凡人在搏斗的时候,天上的神与神之间也发生了战斗。可是除了维纳斯、阿瑞斯和阿波罗之外,几乎所有的神灵都站在了希腊一边,就连一向是特洛伊保护神的雅典娜也不例外。本来略微偏向特洛伊的宙斯也不想出面,结果支持特洛伊的一方吃了亏。不过他们说我的父亲终于也得到了上天的眷顾和同情,在他战死后,阿基琉斯疯狂地想要羞辱他躯体的举动,引起了天界所有神灵的公愤。我父亲的保护神,也就是太阳之神阿波罗,他看到我父亲的遗体被这样侮辱,心头的愤怒越来越高涨。于是他就用自己的金盾覆盖在我父亲的躯体上,让我父亲的躯体不致被拖拉残碎。他同时还警告了阿基琉斯,警告他人死恨消,况且他的朋友是在战斗中被我父亲杀死的,无论如何不可如此疯狂地侮辱对手的尸体。但狂怒中的阿基硫斯,却根本听不进阿波罗的话。阿波罗的愤怒终于无可抑制,便亲自用他的太阳战矛,杀死了正疯狂得意的阿基琉斯。”   昭元心中实在是感慨莫名。他知道这些祭司的话未必可信,但是二人都已经死去的事,却肯定是事实。若是在自己看来,赫克托尔应该不是被神欺骗,而是在被希腊一方的奸细骗了之后心中极为愧疚,导致心神难以控制。同时,他又见到了那疯狂嗜血、要为友报仇的阿咯琉斯,想起特洛伊不可避免被攻破的命运,心中遂已萌发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死志。   特洛伊城已被围,外围家园大半被毁,每年新的收获根本满足不了人之所需,这些都是任谁都能看出来的事实。这些年来,特洛伊肯定是在不断动用多年的库存,但终是用一分少一分。而希腊一方虽然一时也没什么进展,但后方却没受大的破坏,尽可硬生生耗死特洛伊。赫克托尔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在双方当时的仇恨下,他肯定无力劝说族人相信,还有可以低头的办法获得和平——甚至于他自己也无法相信。因此,他只能冒险一击,希望能让希腊人的斗志产生动摇,从而不这般咄咄逼人,答应议和。此等之局面其实是不冒险便是等死,冒险似乎还有一线生机。这等情形之下,便是自己身处其境,只怕也会冒险一试。   从赫克托尔一向的眼光和胸怀来看,他与那一味嗜血,仇恨之下只顾自己发泄的阿基琉斯有很大的不同。他一心想到的是对别人的爱和责任,哪怕是明知自己这一方终会失败,也依然无怨恨无悔,不惜生命以卫。因此,他应该不会去轻易寻死。他很可能是看到这一丝最后的侥幸冒险被破除,而且损失巨大,特洛伊已然连再冒一次险的生力军都没有了,很可能很快就会被攻破。他心头绝望愧疚交织,无可解脱,又见阿基琉斯那样疯狂,心中死志早萌。或许,他还希望若是自己能够战胜阿基硫斯,说不定还能有一丝议和的希望;而自己如果战败,或许也还能平息阿基硫斯的愤怒。也许他还幻想着自己一死,希腊一方说不定气愤稍平,能够在城破之后发些善心,不将他的族人尽行杀戮或是全卖为奴隶。   至于其后的什么万神对阿基琉斯得逞之后的得意和狂态感到愤怒,其实八成是因为祭司们猜到了赫克托尔的绝望和苦心,从而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了敬意。那什么阿基琉斯刀枪不入等语,则很可能只是因为他的盔甲极其精良。自己这些天亲眼看见,一个不大的海岛上的铸铁之术便已相当高明,那么全希腊要合力造出一套极好的盔甲,自然也是很有可能。   阿基琉斯如此嗜血勇武,这套盔甲比普通勇士的重一些,想来他也能穿得住。不过其后他死得很是莫名其妙,因为唯一可以与他匹敌的敌人死了,他却居然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此事既然如此离奇,实在不好解释成其他的原因,也就只好托言于被神灵所杀。否则的话,如果稍有其他解释的可能,以众人都知道阿伽门农跟他有隙的事来看,十成十会有无数传言,说他是被阿伽门农暗算。可既然完全没有这等传言,那便说明此他的死确实太过离奇,实在跟阿伽门农无法搭边。   若是由自己来看,阿基硫斯的死,很可能还是因为赫克托尔。阿基硫斯很可能狂怒之下未多防御,导致虽然重甲在身,却还是被赫克托尔击成了极严重的内伤。只不过阿基硫斯在报仇欲望得逞后,被极度的兴奋支持着,一时不自知。等到得意稍过,精神亢奋最终离他而去,内伤便突然发作,导致毙命。   昭元想到这里,虽觉得此猜测也颇为牵强,但既然自己不信神,那么便也实在是目前自己所能想到的最为合理的解释了。他看了看伊丝卡,见她正呆呆地斜望着荡漾着的海水,空洞的眼神中全无先前的神采,便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也不要太伤心。你的父亲是伟大的战士,他生死以卫特洛伊的精神将永远为世人所怀念。他留给爱琴海的,是永远的光辉和骄傲。他的决策其实并无多少错误,他的死也是光荣的。而且,也正是他杀死了阿基琉斯。”   伊丝卡骤然抬起头,美丽的眼睛里又重新放射出了光芒,颤声道:“什么?”昭元定了定神,将自己方才所想的说了一遍。伊丝卡虽然悲伤渐敛,但听他猜得过于大胆奇特,自然仍是将信将疑:“可是……这是祭司们说的,他们是我们城中最值得信赖的人啊。”   昭元苦笑道:“他们最值得信赖?那我……”他话到嘴边,看了看她的神色,不免想起她一生都浸润在那些祭司的教诲中,肯定早已形成思维定式。她便是再相信和崇拜自己,一时间也难全然理解自己之想。昭元想了一想,忽然道:“那他们都说。海神波塞冬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可你却怎么愿意嫁给我这样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伙子呢?难道你也认为他们说的不对吗?”   伊丝卡苍白的脸上升起一抹红晕,道:“可你不是海神嘛。”昭元正色道:“如果我现在又说是呢?他们是祭司,我却是祭司之王。就算他们说不是,但我却要说是。那么你相信谁呢?”伊丝卡不答,许久之后,终于还是道:“我……自然是相信你一些。” 万王之王 第四十五回 情迷意乱永同心(二)      昭元轻轻抚着她柔弱的肩头,道:“海神是什么?海神能够役使海中的万物,能够拯救他的海洋子民。今天,我能够役使海中最凶猛的猛兽,我能够为海民除害,那么我为什么不是海神?”伊丝卡呐呐道:“可是……”昭元道:“如果你觉得我看起来象海神,又有海神的能力和胸襟,那么我就是海神。如果你仍然不觉得我是海神,那么海神根本就不存在。”   伊丝卡被他说的越来越糊涂,看了他许久,仍然不发一言。昭元自己也觉这番话实在太过咬口,歉然一笑,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明白了么?”伊丝卡道:“我明白了。”昭元大喜道:“你明白我所说的了?”伊丝卡将头轻轻在他怀里蹭了蹭,轻轻道:“我觉得不管我明不明白,你说的都是对的。我……也不需要明白。”说着整个人都要钻进他怀里。   昭元一呆,不禁暗暗苦笑,但想起她毕竟没有亲身做过大祭,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确实难以一下子就摆脱他们的影响,也就心下释然。不料他忽然间又想起一事,心中陡然又急了起来,结结巴巴道:“你不相信我本来是海神,那么你……还会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伊丝卡听出他话中大有急意,心头不知怎地,忽然又有了极其甜蜜的感觉,本来苍白的脸上也越来越热了,一时间只是缩在他怀里不敢出来。昭元见她不回答,心头更急,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伊丝卡见他确实极态,只好忍住羞意轻轻道:“我说过的,就算你以后不是海神,我还是做你的……你的……”昭元道:“那不一样的。那是因为你当时还疑我是海神显化,只不过以后可能不再当海神。可现在却是你已知我根本就不是海神啊。”   伊丝卡禁不住噗哧一笑,狠狠掐了他一下,轻轻道:“就算你本来就不是海神,就算真正的海神就在我们旁边看着,马上就要发怒了,我也要做你的妻子。”昭元一听,心头顿时一阵狂喜,但觉自己本来那一丝捉摸不定、若有若无的担心,突然间全部变得无比可笑,全身上下、身心内外简直从未如此快乐过。他紧紧搂住伊丝卡,心中充满了幸福,忽然间童心又起,凑在她耳边道:“我看见海神就在旁边了。”   伊丝卡一惊,抬头一看,却是什么也没有,知道昭元又在逗自己,羞急之下又要掐他,昭元却道:“海神是海中之王,你看我们骑着的这头巨物,不就是海中霸王么?这么说起来,你还是海神主动送给我当妻子的呢。对我来说,你就象是那海中诞生的美神维那斯一样。”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伊丝卡先前不愿意自比为维那斯,立刻大是后悔,正要陪罪,却觉怀中人儿似乎并无不满意之态,反而与自己贴得更紧,这才放心下来。原来伊丝卡听他说的温情款款,真情流露,心中也自欢喜,便也对他后面的失言并不介意。   昭元笑道:“不管怎么样,我既然现在是海神,又以海神的名义发下了不惩罚特洛的誓言,那便说什么也要做到的。更何况我之此行,本来就是为调停特洛伊之战而来的。你说,你我的结合是不是天生的缘分?”伊丝卡心头大奇,道:“你本来就是要来调和的?真的吗?”   昭元笑道:“当然是真的了。这次我和其他几位英雄来到这个岛旁边,就是想要铲除这个岛上的海盗。这一方面是为民除害,另一方面,也是要因此而赢得名声,从而能去两军之中对双方统帅进行规劝。你看,这一艘船就是各位英雄们的座船。”说着便朝那座船一指。   先前二人说话间,那虎鲸已是缓缓回游,早已停在了大船之侧。昭元一指之下,这才发觉自己等又回了来。伊丝卡听他说的认真,已是信了三分,再顺着他的指向看去,见这艘船果然极是精良,也不禁赞叹:“好船。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成功的。”   昭元道:“其实现在看来,我却已经成功了。在我看来,剿灭一群海盗、获得些名声实在也还没什么,可是碰到了你,把你娶来做妻子,却是我迄今为止真正最大的成功。”伊丝卡羞不可抑,气道:“人家现在还不是你的妻子呢。”昭元大急,几乎都结巴了起来:“怎么不是?你不是答应了……”   伊丝卡见他急成这样,心下又是甜蜜,又是羞涩,低低地道:“人家……人家是要等你让战争停息之后,才当你的……你的……”昭元笑道:“当什么?”伊丝卡大羞,狠狠掐了他一下,见他仍然涎着脸装作未觉,心中又气又急,又要狠狠踢他一脚。昭元手一动,却轻轻握住了她那正待踢出的一足,笑道:“好美丽的足啊,我最喜欢被你踢了。”   伊丝卡小脸窘得通红,待要收回,昭元却不肯放。伊丝卡恨恨道:“我以后一定天天穿上十层鞋袜,看你怎么办。”昭元佯作吃惊,道:“要是以后再没得看,我现在岂不得更加舍不得放手?”伊丝卡见他脸皮越来越厚,自己每说一句都是打蛇跟棍上,心头羞急莫名,但又怕他当真总抓住不放,直羞得粉脸紧紧埋入他怀里,心头狂跳,完全不知该如何才能阻止他的轻狂。   正自面红耳赤心慌意乱,她却忽然觉得昭元放松了手上轻薄,将自己搂得正对着他面,还恋恋不舍地自言自语:“唉,可惜啊可惜。多么美的珍宝啊,现在要放手,我以后难道就真的再看不见摸不着了么?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伊丝卡脸上又是一红,但见他说话语气竟似是真的感慨,只得忍住羞意,轻轻道:“以后……我们成了婚,你要怎样都可以。”   昭元笑道:“真的?”伊丝卡全身发烫,红意又到耳根,嗔道:“你真坏!”努力挣脱他那努力想将自己搂得正对他脸的双手,整个人都缩入他怀里不敢看他。昭元嘻嘻一笑,道:“好啦,好啦,看来我还要先怒努力,才能娶到你,现在还得费点气力去剿海盗。要不然,他们就成你丈夫了。”   昭元说着说着,脑中忽然一个念头起来,微觉奇怪:“古往今来,少有听说献祭用王族生人的。祭司们总是会说王族乃是神的直系子孙,因此神无论如何也不会用自己的子孙来当自己的妻子或是奴仆。特洛伊要献祭,便再隆重,却也不至于要用她来献祭吧?”   昭元想到这里,看了看伊丝卡,却是欲言又止,更加无法问出口。伊丝卡觉出他忽然老实起来了,心头微觉奇怪,偷偷睁眼瞧他,却见他还是在呆呆地贪看自己。她心头大羞,便又伸出手去想掐昭元。昭元已是上当数次,这下一觉出她异动,立刻便有了防备,手腕一翻便托住了她小手,笑道:“不让我摸足,幸好还没说不让我摸手。”   伊丝卡又羞又急,嗔道:“你再老这样,我……我不理你啦。”昭元一笑,却不放手,只是道:“我没有老这样啊。刚才我是在想,你这么美丽,一定是特洛伊乃至整个爱琴海诸国最美丽的花朵,那些祭司们怎么舍得把你作为祭礼献给我呢?”   伊丝卡听他又拐弯抹角地称赞自己,心头一阵甜蜜,轻轻道:“他们说……特洛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所以……要……”昭元道:“可是你父亲的保护神,不正是太阳神阿波罗么?难道他们就这么确信,觉得把你献给海神,不会触怒你们那本来就已不多的保护神?”伊丝卡幽幽叹了口气,道:“他们说,自从天庭一战后,特洛伊一方的保护神吃了亏,因此……因此已经无力保护我们了。因此,为了讨好宙斯的兄弟、海洋之王波塞冬,就要拿与我们的神最亲近的人来献祭。”   昭元心下冷笑:“这些祭司可还真是会说。要说与神最亲近的人,除了他们自己,还能有谁?却怎么不用他们自己来献祭?”他想了想,道:“你的父亲是特洛伊王的长子,帕里斯的亲兄弟,难道就没有王族的人来为你说话么?”伊丝卡轻轻道:“我……不需要他们来为我说话。我……是自己愿意的。”昭元望着她那哀怨的神情,叹了口气。想起她父亲和她都是一脉相承,不惜牺牲自己的王族身份,始终在绝望中替特洛伊作最后的努力,昭元心头不禁更油然而起了一股敬意,只觉她不但美丽非凡,心灵更是无限纯洁,无限美好。   伊丝卡幽幽道:“当初仗刚打起来的时候,城里的人大都认为我们有很大的取胜机会,甚至一直到现在,还是有很多的人这样认为。只有我父亲和他几个不多的战友,在每一场战役后,都向爷爷等人陈明利害关系和敌我形势,要求尽量求和。虽然没有人觉得他们是因为怕死才想求和的,但是每次他们的提议都还是被否决。我父亲非常忧愁,他曾经一怒之下痛骂过叔叔帕里斯,但每次战斗,却还是都身先士卒搏命沙场。他每次出城时都要跟妈妈和我诀别,我……现在都还记得,他跟我们诀别时的痛苦眼神。他……他那眼神里,就象是早已告诉了我们,日后特洛伊城破时的悲惨命运。他每次都在妈妈和我哭得最伤心的时候咬牙而去,在我们已经哭得没有力气的时候,踏着太阳神的光辉回来。可是无论胜利和失败,他的眼睛中却始终都是那么的深远和忧郁,从来也没有欢乐。他说他将尽他的一切来保卫家园,可是他所有的一切,却是除了一腔热血,以及寥寥几个战友的理解之外,什么都没有。他每次都说我们还有希望,我们还有前途,可是他的眼神,却总是能让我们知道他心中的真实所想。后来……后来当他也去世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我们的希望已经彻底没有了。”说着,眼泪又是哗哗而下。   昭元轻轻抚摸她肩头,柔声道:“从那时起,你就有了要把自己作为献礼的打算?”伊丝卡呆呆出神,缓缓道:“爸爸去世的时候,我……还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天地都一片黑暗,世界都一样的凄冷。后来叔叔帕里斯来看我和妈妈,说父亲的死激发了他的斗志,他发誓一定要为父亲报仇。我和妈妈都哭了,可我们都知道光凭他是报不了仇的。我们想起父亲一贯的心愿,只能再次把父亲的话转告他,如果他还不肯交回海伦,那么特洛伊就连一丝希望都没有。叔叔听后,既没有象以前反驳我爸爸那样反驳妈妈,但也没有答应,只是安慰了我们几句。我们知道他还是不肯,那天晚上妈妈和我都哭红了眼睛。”   昭元心头似有一个疑念越来越大,但终于还是极力将其压住,只是问道:“你爸爸是整个特洛伊的精神支柱,他都去世了,谁还能救特洛伊?”伊丝卡怔怔不答,却忽然流下泪来,道:“后来祭司们举行了昭神仪式,说天庭的战斗也是希腊一方获得了胜利,我们必须平息天庭优势一方的敌视。他们号召每一家每一户都出全力,为挽救特洛伊作努力。”   昭元若有所思地道:“每一家每一户都出全力?”伊丝卡木然道:“是的。但他们特地来到我家,对妈妈和我说父亲的伟大,并说希望我们保重,不需要我们再出力了,因为我们……实在没有什么可出的。可我……我想起还有我。”   昭元慢慢道:“于是他们就答应了?”伊丝卡道:“他们推辞了几次,终于还是答应了我的要求。我记得妈妈哭了,她劝我再考虑一下,过两天再答复他们。可我想起我们家只有我或许还能帮上一点忙,于是我……当天就跟他们来到了神庙。”说到这里顿了顿,却忽然停语不说。昭元目光深沉地望着前方,却是不作一言。   伊丝卡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血色,续道:“我到了神庙,他们告诉我宙斯已经默许了摧毁特洛伊。因此,需要把我献给他的兄弟海王波塞冬,求他暗中阻挠希腊人的舰队。他们让我穿上特洛伊最美丽的衣服,戴上最高贵的王冠,告诉我要对海神毕恭毕敬,无论被怎样对待,都要逆来顺受,千万不能心生怨恨或者逃跑。可是……可是我漂到这里,却……碰见了你。我……觉得不管你怎么说,你就是海神,就算不是,也比他更强大,更愿意挽救特洛伊。”说着身体微微颤动,既似在为自己的命运悲伤,又似在为自己的奇遇而庆幸。   昭元心如潮涌,道:“帕里斯没有来劝你吗?你爷爷也舍得你了吗?”伊丝卡道:“叔叔见我神色坚决,知道劝我无益,也就没有劝。他说我和父亲一样,都是特洛伊的骄傲。他们怕爷爷年老,怕爷爷会舍不得见到我去作为祭礼、伤心过度,因此也就没有告诉爷爷。”昭元慢慢道:“我实在是觉得你不是祭礼,而是遭受了你叔叔等人的蓄意陷害。”   伊丝卡瞪大眼睛道:“陷害?怎么会呢?我爸爸虽然责备过他,可他们毕竟还是一起并肩战斗过,都是要共同保卫特洛伊的。而且他在我父亲去世后表现得特别英勇,说要完成我爸爸未完成的心愿。那些责备顶多只是哥哥对弟弟一时的脾气,怎么会到想要陷害我的程度呢?”昭元冷笑一声,道:“他在你父亲死后表现得特别英勇?哼哼,只怕却不是要为你父亲复仇,而是为了特洛伊的王位罢?”伊丝卡吃惊地望着他,完全说不出一句话。 万王之王 第四十五回 情迷意乱永同心(三)      昭元叹了口气,摸了摸她头,将她拥得更紧,柔声道:“你生长于英雄世家,少与小人接触,只知道以英雄眼英雄心看人。你只道世界上人人都敬佩英雄,即使不服,也会用当面挑战的方式来完成超越之心愿,却没想到这个世界上,阴险小人始终比英雄豪杰要多得多。阿基琉斯已死,帕里斯能怎么报仇?不趁这个机会去表现一下,更待何时?”   他顿了顿,又道:“此人心计还真是极深,只可惜却作得太过娇情。他想滴水不漏,既达目的又立牌坊,却反而露出了马脚。你父亲在世时,定然对他的私心很是不满,但毕竟还是顾念兄弟之情,没有让他太难堪。可是他一日不交回海伦,你父亲自然一日不能对他释怀。帕里斯虽然不敢怎么样,但以他这种只顾自己感受、不顾整个国家命运的心性来说,心存怨恨是肯定的了。你父亲和阿基琉斯一去世,他只怕反而欣喜若狂。否则的话,他又不是不知道你父亲最大的心愿就是尽快言和?怎么不肯去做?在你父亲在时,他尚且不肯去尝试完成他的最大心愿,怎么在你父亲死后,却又跑来大装保卫你父亲的其他心愿?这是干什么?”   伊丝卡轻轻道:“可父亲与他毕竟是亲兄弟啊。他一时做错了事,看到父亲为他而死,悔悟之后,突然奋起也是有的啊。”   昭元摇了摇头,道:“你心地善良,涉世未深,总是不自觉地把别人朝好处想。再说了,你又在大变之后,心情太过脆弱单薄,自然难识这等手法。若说悔悟,那么在他来看你们时,你们重申了你父亲的心愿,他却为什么还是避重就轻?那些祭司们也是欲盖弥彰。他们明明已经知道你家实在没有什么可奉献的了,却故意跑到你家,还特意既大讲每家都要尽力,又在你父亲灵位前强调你们不需要奉献什么,因为你们没有奉献的能力。你且想一想,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若是真心不想让你们奉献什么,那就根本就不会让你们得知此事,更加会极力避免在你父灵位前大讲诸如‘你们已经没有了帮助特洛伊的能力’之类的话,以免让英灵伤心、让你们难堪。他们这样做,不是盼你主动提出要奉献,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伊丝卡瞪大了眼睛,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从未想象过的邪恶,完全答不出话来。昭元道:“帕里斯见你们居然在你父亲死后还让他难堪,又怕此事深究起来对他威望有损,便串通那些祭司们来作此等言语。他肯定是想,你母亲即使隐约猜到了他用意,却没有证据,再加上祭司们都站在他一边,更是根本无法指责。等他把你陷害后,你母亲若是万念俱灰,心神痴死,那便不会再管他之事。若是终于抑制不住,当众众所指责他,他便尽可说你母亲是伤心过度、精神失常而胡言乱语,总之都是一了百了。你母亲可能还是明白些,但在当时情景下,实在也无法确定,加上无法掌握证据,只能劝你再考虑考虑。若那些祭司们真地体谅母女之情,自然便会答应这一要求。他们为什么不劝你过两天再去?只要母亲和祭司们同时说出话来,随便说说礼仪还需准备,你就算再坚持想去奉献,你还能不听?那帕里斯后来去看你,却又说不让你爷爷知道怕伤心,真是笑话。伤心又怎么了?你爷爷最骄傲的长子都战死了,他又没有伤心而死,难道一知道这个就一定会死?还说什么千万不能逃跑什么之类的,简直就是把你当小孩哄。”   伊丝卡眼中越来越是迷惑,终于闭上眼睛轻轻道:“也许我真是太笨了。不过就算他们真是这样做的,我……也不后悔。”说着头顶秀发在昭元颈中轻轻而蹭,整个人都如水一般软在他怀里。   昭元心中甚是感动,柔声道:“你不是太笨,而是太善良太单纯了。他如此深沉地来骗你,自然是难有破绽。可我却从小就被无数人追杀、欺骗、算计和利用,对于这些,实在是太明白了。”伊丝卡忽然惊道:“如果他们真是这样想,那我妈妈她……”   昭元心头一动,暗道:“不好。我一味地大猜其中内情,却没想到她会因此而对她母亲大是担心。”当下忙道:“这个莫要怕。我看你母亲是明白人,未必便会如他所愿。”看她还是非常担心,顿了顿又道:“再说了,我这些也不过是猜测而已。或许那帕里斯真的就良心发现,只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你也不要太担心。”   伊丝卡道:“可是……”昭元道:“不用可是了。无论他是不是这样想,我都有办法救你母亲的。你说是吗?”伊丝卡看了他良久,幽幽道:“你是在骗我吗?”昭元正色道:“我是说真的。你不相信我吗?”伊丝卡呆呆地看了他一会,闭上眼睛轻轻道:“不,我相信你。我想……妈妈见你去救她,她……也会很欢喜的。”昭元心头一阵温暖,一面轻轻抚摸她头,一面想逗她开心,便假装自言自语道:“你妈妈见到我,为什么会欢喜啊?”   伊丝卡脸儿一热,嗔道:“你又来了。”昭元笑道:“我没想什么别的啊。我是想你妈妈见到有人来救她,自然就欢喜了。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伊丝卡脸上飞红,狠狠掐他。   昭元一下捉住她手,笑道:“我本来不敢摸的,可是有人非要送过来,我就只好再摸摸了。”说着另一只手也已从她纤腰后弯过来,轻轻揉抚。伊丝卡挣了一下,却挣不脱,正想再挣,却忽觉昭元已轻轻吻在了自己颈中。她顿时全身发软,芳心狂跳,眼前一片晕眩,也再也挣之不动,只能将晕红的小脸深深埋入他怀中,任他轻薄。   昭元深深吻贴着她那美逾天鹅的玉颈,轻轻抚摸她柔软如棉的小手,细细品味她慌乱急促的呼吸芬芳,痴痴体念她那无可言传、浸润一切的少女清香,心下更是神魂颠倒:“我便现在就死了,这一生也是没有白过。”   正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时候,忽听上面一声怪叫:“昭元,你在干什么呀?”   这一声对于正沉浸在爱琴海中的昭元和伊丝卡来说,不啻是晴天霹雳。二人几乎同时“啊”了一声,急忙分开数尺,两颗心都简直跳到了嗓子眼。伊丝卡脸泛红霞,根本不敢抬头,昭元也是窘迫得无以复加。他听出这明显是腓特烈的声音,而且既然如此怪腔怪调,心知自己和伊丝卡刚才的亲密情形,肯定已是全然被他看在了眼里。   这时另外一人已嚷嚷道:“哈哈,怪不得你忽然把我抓起来,急匆匆要跟我赌他好不好色,原来却是如此。唉呀呀,我这可真是输个没边了。”却是威廉的声音。   昭元偷偷抬头看时,只见上面大船船边十余人整整齐齐站着,简直除了那老船工外,全船所有人都一个不少,而且人人都脸现极古怪的神色,看着他和伊丝卡。昭元知他们所站定然非止一会,只可惜自己色魂授与,根本就没注意到上面的情形,以至于现在当面出此大丑。现在众人摆明了就是要来笑自己的,自己若是争辩,只怕是越辨越丑。这可如何是好?   莫西干怪笑道:“我本来也知道他好色的,可还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好色。我们这么多人在上面瞪眼看了这么久,他居然一无所觉,这可真是古今未有之好色。”依维干接口道:“说的简直太对了。可笑先前他居然还敢嘲笑我等好色,哪知现在看来,真正好色者都是深藏不露,一露便是石破天惊。这等好色之徒,岂是我等所能及?”   爱德华轻轻笑道:“更难得的是,他这好色竟能让他在一场大战之前,仍然能物我两忘如痴如醉,真是豪气干云。”支奴干诡笑道:“人人都说那帕里斯好色,乃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第一情种,我看也未必。若是帕里斯当面来见我们这位兄弟,保管他马上就惭愧而死。”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句句不离取笑昭元好色,早已把昭元的脸窘得堪比猪肝。他急于寻找薄弱部位突围,忽见一旁的阿茜娅虽也是脸现取笑之色,但到底是女孩子,只是抿嘴笑自己,并未大肆发话嘲笑自己。昭元立刻便象捞着根救命稻草一样,连忙道:“阿茜娅,你帮我说说话啊!我是因为看见这……这……少女有危险,所以才救她……”   阿茜娅忽作奇异状,故作姿态听了听,道:“他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到啊?”那威廉笑道:“我听见了。他好象是在说他见色起意,想拿这少女做老婆,于是就……”话未说完,整船都是一片大笑。   昭元更是窘迫,待要跃回船板跟他们理论,他们却忽地一下,都齐齐摆出了要阻拦自己上去的架势。只听腓特烈怪声道:“兄弟们,我们船上可是有美女的,大家说能让好色的家伙上船吗?”众人齐声起哄道:“当然不能!”腓特烈道:“那么我们现在来平心而论,这个要上船的家伙,到底好不好色?”威廉大笑道:“此人乃是从古至今、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天上到地下最最好色的大色狼。”   腓特烈道:“好,威廉说他好色了,我也觉他好色。你们觉得呢?”昭元急道:“你们可别听他们瞎扯,说话要凭良心。你们跟我相处这么些天,我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吗?信口胡说可不是英雄所为。”   支奴干仰头望天,似乎在极力回想与昭元的相处,但却终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没办法了,我的良心一遍又一遍地说你好色。”依维干脸现诡笑,却也一般地装模作样摇了摇头,道:“好色。”爱德华假装长长叹了口气,接道:“好色。”莫西干故作苦苦思考状,似乎极难取舍判断,但终于也一样摇头,道:“好色。”   昭元虽然明知他们是在取笑自己,并非真是要阻止自己上船,但被众人轮番围攻取笑之下,终还是羞恼无可复加。他忽然心中灵机一动,便想命那虎鲸突然大力吸气呼气,趁他们得意之时,用水柱狠狠冲他们一下。他正要动手,却忽听阿茜娅道:“色狼不能上船,可这位小妹妹却不能让她孤零零地呆在海上。你们谁去……”众人连连摇手道:“不可不可。这一下去,不就也成色狼了么?”阿茜娅微笑道:“既然如此,就还是得劳驾这位色狼将那位姑娘抱上来了。”威廉道:“既然这样,那便只好便宜他了。大家这就让路罢。”   说话间,众人果然已嘻嘻哈哈在大船上让开一块空地。昭元见伊丝卡脸儿已是被他们窘得不能再红,头低得不能再低,生怕他们越说越多,心想还是得尽快上去的好。只要自己上去了,他们再要嘲笑自己,可就不能再这样居高临下了。   于是他便挨到伊丝卡身旁,道:“我们先上去罢。”伊丝卡不敢答话,连嗯一声也是不敢。昭元怕夜长梦多,鼓起勇气,一手将她揽起;一贴之际,二人之心都是跳得极快。昭元见她脸色红如宝石,几缕软软秀发还不时拂在自己脸上颈中,实是说不出的娇羞秀美,不由得又是一阵失魂落魄。但他知这时可不是放纵心神的时机,连忙收摄心神,手中微紧,跃上了船板。   众人哗的一下都围了过来。伊丝卡大羞,虽然昭元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对她轻薄,一上船板便放松了揽住她腰的手,但她却依然只敢紧紧伏在昭元肩头,根本不敢见人。昭元见众人都在不怀好意地望着自己取笑,简直就是如坐针毡。但他想起伊丝卡脸皮更薄,必然更是难堪,却也只好任由她紧紧贴着,由自己去厚着脸皮跟这帮人相对。   阿茜娅看了看二人羞窘神情,笑道:“看来我们还是有些冤枉了昭元。这位姑娘只看背面,便已是想象不到的美人了。昭元要不变成色狼,那才叫奇怪呢。”   她说话之际,伊丝卡已觉出她就在自己旁边,忽然一下推开昭元,迅疾无比地躲到了阿茜娅后面。同时,也立刻便将小脸贴在阿茜娅背后,还是深深埋头不敢见人。但她闪身之际,长发轻拂,身形飘逸,还是被众人看清了大半面容。刹那之间,众人的取笑忽然停了下来,人人都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腓特烈忽然双手抱头,闭目作极为痛悔状,道:“天哪,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也是色狼!”威廉拍了拍他肩膀,叹了口气,颇显同病相怜之状,道:“兄弟,别太伤心了。不单是你,我也是今天才认清了自己。”   依维干忽然义愤填膺,怒道:“如此美人被昭元见了,他要不变成色狼,那还能有人性吗?”莫西干也道:“真是一点也不错。我现在忽然有一种感觉,觉得英雄好色,乃是天地间至高至大的正理。”支奴干一拍大腿,道:“说的对极了!昭元要是见了她还能不好色,那便是根本没有人性了。若是他根本没有人性,我们又怎么能容他在我们中间?”众人互望一眼,忽然间又同时哈哈大笑。   忽听威廉故意问道:“怎么爱德华没笑?莫非他自认不是色狼?”莫西干摇头道:“兄弟,这你就错了。正是他因为他不敢笑,才更显他也是色狼。你看看那边是什么?”众人看将过去,却见爱德华正怯怯地站于阿茜娅旁边,不知如何是好,脸上满是尴尬。阿茜娅也是满脸红晕。腓特烈忽道:“各位各位,现在看来,这次剿灭海盗,我们是稳赢了。”依维干明知故问:“这却是为何?”腓特烈正色道:“如此两位美人在我们身边一站,敌人谁还舍得放箭偷袭?这一趟实在是没本钱的买卖,不做上一趟,还真是对不起自己。” 万王之王 第四十五回 情迷意乱永同心(四)      威廉笑道:“我看我们中却有两人不愿意。”支奴干怪叫一声,道:“为甚么不愿意?莫非是觉得被贼人多看几眼,就是被占了便宜么?”莫西干笑道:“话不是这么说。便是他二人不去嫉妒,那一颗本来十成十杀敌的心,只怕也要有九成九粘在老婆身上了。如此一来,那箭的准头……唉呀呀,只怕是难说的很。”众人哄笑中,昭元和爱德华都是无言以对。   腓特烈道:“好了好了。现在天快要亮了,离那岛又近了些,不宜如此大嚷大闹。既然现在情况已有变,只怕阿茜娅不能随我们上岛了。”   阿茜娅奇道:“这位小妹妹看来是不懂武艺,也就罢了;我却怎么不能上去?”莫西干道:“本来也无不可。但现在昭元忽然救了这位少女,又找来了一头大鲸鱼,我想我们最好还是改乘鲸鱼去伊沃岛。你和这位姑娘先回我们的出发地,等我们回来。”   阿茜娅看了爱德华一眼,道:“要送这位姑娘回去,有水手和这位长者就行了,我……”威廉摇了摇头,道:“这位姑娘是柔弱少女,又是新来乍到,事事需人指点照顾。我们中只有你一人是女子,照顾她能方便些。我看你还是和她一起回去吧。你们去掉伪装,拉上风帆,只管快些回去。以这艘船的精良,海盗大约追不上你们。你们回去等上几天,等我们剿了海寇,自然便能坐他们的船回来。”   依维干见阿茜娅还待再说,便道:“她人生地不熟,又无力保护自己,你还需多用点心。我们来剿灭伊沃岛上的海盗,其实也不过就是从长远来看,能多救些百姓性命。如今这位姑娘已在面前,自然更当相救。如果将来能剿灭海盗,自然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阿茜娅听他说及那少女“无力保护自己”,知他是暗指这少女太过美丽,若只单独随这些水手而回去,怕引他们邪念。而这少女既然不会武艺,若遇危险便无可抵御,需要借重自己。而这等情形,自然是与威廉等人自认色狼不同。腓特烈、威廉等人虽也是口口声声自认色狼,其实却是因为自己根本不是才敢这么说,为的只是故意取笑昭元。也就是说,他们之所以能如此毫不避忌地大说特说,其实正是因为他们心中都光明磊落之故。同时,这样顺便也赞美了那少女的美丽,让她不至于觉得自己等人太过严肃,生出过分的戒惧。而那些水手虽面对美色一言不发,心头之念却只怕难以和众英雄相比。若无自己亲自护送弹压,万一出事,光靠那年迈的老船工,只怕会不足以威慑和制止。   阿茜娅想了想,又看了看爱德华,正要说话,爱德华已柔声道:“你还是回去吧,我们一定会安全回来的。我……我们在岛上也一定会想着你的。”   阿茜娅听他明明说起“我”,却又临时改口,脸上顿时又起红晕,便也不好再多言。她转过头去,轻轻拉住伊丝卡,道:“妹妹,你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了。你先别管他了,先跟姐姐先回去,好不好?”   伊丝卡本来也连带着被人取笑,羞得一直不敢抬头,现下听得他们要自己二人先回去,当然是求之不得。她自然也知道他们的意思,知自己若跟上岛,只怕反而要他们分心来照顾自己,还不如就跟这位姿容秀丽、和蔼温柔的姐姐先行离开。但自己还只认得昭元一人,这下忽然就要离开他,心头便如突然间又失去了依靠一般,却又实在难舍。昭元也是怔怔地望着她,心头直恨不得能化身千亿,无论伊丝卡在哪里,自己都能与她永不分离。二人心头都是难舍难分,但目光一触,便又都立刻低下头去。   阿茜娅看了看二人情形,嘻嘻一笑,伸出手指刮了刮伊丝卡脸,道:“好啦,好啦,别再这么想看也不敢看啦。你这么美丽可爱,他又那么好色,你还怕他会不回来看你?”伊丝卡小脸立刻红得无以复加,急忙背转身去不敢看人。昭元也是大为尴尬,只好勉强忍住想上去安慰她几句的心思,勉强转过头去望着大海。   阿茜娅知他心意,拉转伊丝卡笑道:“妹妹,不用担心他,他们一定会安全回来的。不过他们既然敢视我们为累赘,我们就不妨先回去,好好烧香求神,让他们多吃苦头。”伊丝卡急道:“不,不,要保佑他……他们……”立刻又是一阵大羞。   腓特烈皱眉道:“还是人家小姑娘有良心,哪象你这么怀恨在心?一来就叫人家学坏。”依维干也故意道:“是啊。我们是好心好意要你们先回去,舍不得你们冒险,可如此良心却被当成了驴肝肺。我们是无所谓啦,就只怕某人心里委屈。”   阿茜娅一笑,道:“时间不早了,你们还这么赖着干什么?”威廉叹道:“这艘船上美女太多,果然是不能留色狼的。我们几个本来还想只用此挤兑昭元,现在一个个发现自己也是,也就只好认命了。”众人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本来,众人还准备让大船将马匹等物送到更近一些再离开的。但见海面风平浪静,加上马会泅水,便准备让它们也都随水而浮,由自己等在鲸背上拖拽。只是还得用黑巾蒙上它们双眼,免得它们见到那巨鲸,受到惊吓。   等众人准备妥当,昭元还想再看伊丝卡一眼,跟她说几句话,却见她早已被阿茜娅拉入内舱了。他心中微觉惆怅,只得将一匹匹点了穴的马扛下船,指挥众人依次跃上鲸背,又回头深深看了那大船一眼,才与船上水手挥别启航。   微微的启明星光下,众人和大船已是渐行渐远。又过一会,远远看去,他们已重新升起了帆,正在远离自己。大船上的人影也渐渐模糊起来,但恍惚间,却似又出现了昭元一心盼望着的那条纤细身影。那……是不是伊丝卡也在临船深情相望?   昭元叹了口气,强行逼自己去看伊沃岛,终于定下心来。众人眼见离伊沃岛岸越来越近,都不约而同地不肯轻易说话,即使偶尔有几言,也只是轻声细语,尽量以互相示意为主。   那伊沃岛已不再是一小片模模糊糊的黑沉阴影了,形象渐渐清晰起来。这岛向着众人的一面大半都是黄色的沙滩,但还杂有不多的几块礁石,都是奇形怪状。它们中有的平卧如巨鲸横眠,有的斜立如海狮戏水,无论形态如何,却都是极富诗情话意。猛一看去,这里丝毫也无想象中海盗盘踞之地处处穷山恶水、满眼狰狞的形象,相反,却竟然是出奇的美丽和平和。莫西干眼力极好,眺了一阵便忍不住道:“这……就是我们想象中的那座恶魔之岛么?”   大家面面相觑,都是无可置答。腓特烈皱眉道:“我们一直以为海盗盘踞之地,必定万物狰狞,却没想到还是自己孤陋寡闻。”威廉道:“这岛如此平静安宁,怎么看都不象是有海盗在上面啊。我们这一路飘来,虽是在晚上,但现在毕竟天色已然渐明,还是能看出些的。再说了,我们现在又没怎么隐藏身形,岛上怎么能一点动静也没有?”   昭元也觉奇怪,道:“大凡聚众为盗,无论如何凶悍,大都还是会防官军来剿的。这守望之事,实在就是他们之生命根本。难道这岛上的海盗就真的如此托大,半点也不防?而且现在又有大批的祭礼,乃是不收白不收之局,他们怎么会放过这机会?我也开始怀疑这上面到底有没有海盗了。……不过那主官似也曾说起过,说是这一带海盗胆子特别大的。”爱德华想了想,道:“确实是两样都似是而非。我们多猜无异,还是上去看个究竟再说。”   众人都是点头称是。这时离那岛岸已只有数里,昭元便命那虎鲸身体潜游,只露出众人之头。待到离岸只有数十丈,已是连飘到岸边的祭礼之筏都已看的清清楚楚。众人怕那虎鲸搁浅,便自己手脚齐动,缓缓游上了岸。   这下一触着实地,人人都觉沙滩细软温腻,踏足上去无比舒适,更是感叹不已。依维干道:“如此好地方,却居然只因海盗之故就无人敢来居住,真是可惜。看来,这海盗确实还是有的。否则的话,便杀我头,我也想搬来住。”昭元道:“不管这岛上有海盗也好,没海盗也好,我们探过之后,当能有居民敢在上面居住。若以后还能建立要塞,驻军巡海,那么这周围百里就都能安全不少了。”   众人回头一看,见那虎鲸还依然在旁边游动,并未立刻退入深海,都是微觉奇异。爱德华笑道:“昭元,它看来还真是被你养熟了。”昭元笑道:“这就不用取笑我了。我哪有东西养它?不过是慷他人之慨,帮它拱拱木筏,互相利用而已。”   威廉笑道:“养熟了也罢,互相利用也罢,总之这家伙确实收发随心,游动如飞,比起那些船马要强不知多少倍。我们先前不是打算剿灭海盗后抢他们的船回家么?现在看来,要是这岛上压根就连一根海盗毛都没有的话,我们要快点回去只怕还得靠它了。只不知怎样才能让它能乖乖一直等,等到我们要回去的时候?”   昭元一笑,道:“这倒也是个好注意,起码免得我们亲手做筏,多费时日。”当下来到那些已经飘到岸边的木筏旁边,运起功力,用柔劲将那些本已搁浅的木筏都朝礁石所在的方向,一个个推入大海。那虎鲸见他帮忙,立刻便欢天喜地追过去大拱特拱。众人哈哈大笑,知道它恐怕几天都舍不得远去了,自己尽可放心登岛。   七人到了岸上,首先就是要整理好马匹等物。昭元给各人都抚干弓弦,众人和莫西干等一样骑上战马,又拉上剩下几匹驮东西的马匹,便朝岛中间行进。那岛其实相当大,这一面看起来甚是荒凉,放眼望去,到处杂草丛生,怪林片片。虽然有些地方似还是曾经有过路的,但形迹都极是模糊,似已多年无人踩踏。再放眼四周,不但无半座码头,更无一丝有人的迹象。众人都是暗自惊奇:“难道这便真是一座荒岛?难道海盗们只是在此地出没,却从不上岛休憩游览?”   众人心头略感失望,心下稍懈,便也不似先前那样戒备。无聊之余,便也都留意起环境来。那周围之草木既似极为熟悉,又似总有些不同;可到底哪里不同,却又一时间说不出来。威廉道:“此地似乎处处透着怪异,简直就象是在梦境中游览一般。不过这些花倒很是美丽的。你们俩个难道也不多采几朵回去讨好?”支奴干却道:“他们是有此心没此胆。这些可都是路边的野花,难道他们敢随便乱采?”   众人笑了一阵,又再向前。行了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太阳已是渐渐升起,却忽然见到一座破烂不堪的小屋,显是多少年来都已了无人迹的。众人心头都是越来越奇:“既然有人曾居住过,怎么又放弃了?即使是海盗们吓跑了他们,海盗们自己难道不喜?此地环境,比大富之家的休憩山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却居然荒废至如此地步,真是岂有此理。”   正自寻思间,忽然前面几声哈哈大笑远远地传了过来。众人抬眼望处,却见前方一箭之外,许多人忽然从一座小丘上冒出头来,而且都在朝自己冷笑不已。众人一回头,却见身后一箭之地竟也不知怎么地冒出了许多人,或是手持刀箭,或是手檠弓箭标枪,显然从不知何时起,已将他们包围了起来。只听前面一人远远喝道:“你等七人,是何来意?看你们鬼鬼祟祟,决然不是来进貢礼的。”   腓特烈低声对威廉笑道:“我又赢了。”威廉连连摇头,直呼:“倒霉,倒霉!”依维干一拍他肩,笑道:“倒霉什么?要比英雄气概还没开始呢。再说现在是生意自己送上来,怎么能说倒霉?”各人相视一笑,脚下都暗自散开,手握武器,只待一言不合,便开始厮杀。   昭元大声道:“我们乃是久慕此岛之名,特来扫平岛上邪魔,还人间一个胜境。你们乃是何人,居然还问我们要貢礼?”对方一人忽然道:“兀那小子,当日可是你冒充海神?”昭元大笑道:“既然认出了本神,却怎么还不下跪?”   那人恼羞成怒,喝道:“当日被你欺骗,正在寻思如何将你们碎尸万段,没想到你居然还送上门来了。嘿嘿,今年的祭礼,可还真是不薄啊!”昭元正要回骂,那人忽然哎喲一声大叫,身体已朝后倒了下去。原来爱德华见他自恃在一箭之外,全不防备,便趁他大言时突然一箭发去。那人猝不及防,这一下正被射中右肋,受伤不轻。   旁边一人大怒,吼道:“今天不将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碎尸万段,我们还怎么在爱琴海上混?”手中号角一吹,身边之人呼地一下全都朝众人冲了过来。   腓特烈大喜,手中利斧一扬,嚷道:“你们手慢点,留点给我们!”爱德华笑道:“我们手是慢,你得去叫他们三个慢些才是正经。”说话间,那些海盗已数百人一起冲了过来。昭元那不甚准的弩顿时大显神威,只要中的不是盾牌,那人之盔甲必然被前后洞穿无疑。爱德华时而平射,时而斜射,常常能正中海盗身上没有盾甲遮掩的地方。莫西干等人见海盗们还未到自己射程,都是冷笑着支盾戒备,丝毫不急。    万王之王 第四十五回 情迷意乱永同心(五)      那些海盗虽然已被昭元和爱德华射倒了十几人,但都是天生凶悍,毫不畏死,仍死命冲来。众人见他们虽然是乌合之众,冲击全然不合阵法,但却无一人畏缩,其势依然如潮如山,也就都收起了嘲笑之意,凝神以对。莫西干等三人张弓冷目而视,待那些人冲进了一箭之地,立刻便是一箭发去。他们每一箭发出,都立刻有一人要害中箭倒地不起,几乎从不虚发。昭元见己方发箭已密集起来,干脆只一手持铁弩,每见一箭飞近,便纵身而接。   众寇均极是悍勇,顷刻之间已数十人冲到了众人面前。威廉和腓特烈大喜,大叫道:“近的留给我们!”立刻窜前挥斧相迎。他二人斧大势猛,便如天神一般,往往一斧过去,敌人连盾带盔都被劈倒,有的盾牌甚至被直接劈裂。即使有的人盾牌未损,但巨大的冲击力却依然能令其手臂脱臼,虎口出血。七人合击之下,绝大多数敌人根本还来不及凑近出手,便给射翻砍倒。   昭元忽然叫道:“慢些劈他们!”腓特烈奇道:“什么?要给你留点接箭生意么?”但随即明白了昭元之意:现在虽然看起来是敌众我寡,但敌人甚是轻视自己等人,只是依仗人多及凶悍本性一味蛮冲,乃是正投自己等所愿。如果己方显得太占优势,反而会令敌人不再用此法,改以别的什么方法来暗中对付自己等。那样的话,便比这个要难对付得多了。当下众人都略略放慢手速,偶尔还让对方能砍出数刀,自己则怪叫连声,显得甚是手忙脚乱。   那海盗之头目本来见他们全不畏惧,心下微觉后悔,要待撤退的。但现在见他们渐渐开始手忙脚乱,自己的人集于他们周围的越来越多,显然前面生死冲进、不顾伤亡已经换来了成果。若是此时撤退那,岂非一切都化为乌有?因此他那举起了的手便又放了下去。   但这头目等了一会,却见己方仍然只是围着他们不停地倒下,敌人却还是一个个好好站着,心下渐渐起了疑心。等他终于明白敌人是故意在诱惑自己倾出全力时,顿时悔怒交集,急忙吹起号角收兵。不料那些冲在前面的海盗已是红了眼,竟然有许多不听其命。待到后面的奉命撤回时,群盗已是十成中剩不下两成了。   威廉见他们识破自己等计,朗声笑道:“怎么样?你们还要将我们碎尸万段么?”那人怒道:“我们今天的兄弟不会白死的,你们必然成为他们的陪葬!你们等着!”说着手一挥,前面忽然人影齐齐消失,只留下一片片的尸体。   莫西干忽道:“不能让他们退回去喘息准备。我们三人骑马追他们?”爱德华拦住他道:“我们七人当一起才能远近兼顾,互补有无。若是单独去,只怕会为他们所趁。”昭元也道:“爱德华说的也是。他们还有百十人,而且肯定还有后援埋伏,前面又不开阔。若是他们突然暗里偷袭,危险便陡然增大。我们反正也不急,还是慢慢来,先稳住我们自己再求伤敌。现在我们先休息准备一下,然后再直捣其老巢吧。”   当下七人就在旁边一处小树林下休息了一会。回想刚才一场大战杀寇数百,自己等竟无一人受什么值得一提的伤,倒也是预想不到的顺利。众人得意之下,都知若无相互配合,绝对无可如此等挥洒如意,心头更起了相惜之意。等休息收拾了一会,各人想起自己其实并未耗掉多少气力,便直接又朝前走。   这一路上却似是什么也没有,甚是宁静。等太阳已至中午,酷热难耐,七人也就只好停下休息。此时前面地势渐渐隆起,到约十数里外之处,更是陡然隆起,地势甚是奇怪。威廉看了好一气,忽然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那一定是座火山。”   昭元奇道:“莫非就是传说中,能从地下喷出血红岩浆的火山?”威廉笑道:“正是。你们看,那极远处的山突然隆起,大致又呈圆形,当是当初喷发时留下的灰浆堆积而起。反正我觉得是很象我家乡的火山的。”众人仔细看了看,都觉确实很是相象。   腓特烈道:“闻说火山虽然危险,但其喷出之土却是肥沃异常。而且火山口常能聚水成小小湖泊,不患取水灌溉,乃是好地方。想来这些海盗的老巢应是建在那里。它离我们也不甚远,若是现在便动身,借助马力,或许今天晚间便能赶到。只是晚上与他们对敌,似乎不大好吧?”昭元想了想,道:“也是。我看前面从林高密,似乎没看见什么路,要通行只怕是不易。我们不如就先试行一段,看看难易,再行估计。”   众人走了几里,却觉甚是难走,远超想象。一路上众人下马批荆斩棘,折腾了几个时辰,连预想的一小半都还没行到。看看还有个把时辰天色便要全黑下来,众人不敢再行前进,便商定先回到那上岸之处的开阔地休息一宿。反正已有了经验,再加上今天一路行来已经开辟了些道路,明天自然便可大家都乘马而行。如是到了未知危险之地,再行下马辟路接战。   七人一路回走,但到那大杀一场的地方时,却发现地面上的尸体竟然已是全无,只剩下斑斑血迹片片散落。腓特烈奇道:“我们来去如此麻烦,他们却怎么如此方便,能轻易就将这许多尸体搬得丝毫不留踪影?”昭元沉吟道:“看来此岛或许大致是长条形,他们是乘船往返的。”众人想来想去,也觉得确实也只有此可能。要不然,那些尸体难道都自己起来变成了吸血鬼,自己会走不成?   待得回到那岸边,已是星光隐现,夜色朦胧了。众人见那些马已甚是疲惫,想起远处有一小块草地芳美,又有水源,便将它们松松系在那里,任其吃草。七人安排完毕,回到岸边架起鞲火,取出干粮烈酒饱餐一顿。腓特烈和威廉酒劲发作,自然又开始吹牛打架,余人也是纷纷起哄。   昭元推波助澜了一阵,偶尔想起白天的情形,忽然心头一动。要知腓特烈和威廉的身躯,在普通人中绝对已是极为高大魁梧的了,便万千人中也难得找出几个来。可这些海盗们中的很大一部分,竟然个个都有他们这么高大;有几个更简直就象是传说中的巨人。而且更奇异的是,他们的骨相似乎有一种不大说得清的怪异之处,初看之下极显狞恶威猛。   昭元想起了当初在天竺时得览骷髅圣城的事,觉得若以头部骨相而论,这些海盗虽然也是在爱琴海正中,但其骨相与爱琴海诸国普通人的差异,却绝不在骷髅城中那些骷髅和天竺普通人的对比差异之下。难道这上面的海盗,本身也是不同源流的人种?   莫西干见他望着鞲火呆呆出神,拍了拍他肩膀道:“怎么?是在想老婆,还是在想妹妹?”昭元大是尴尬,正待反唇相讥,但又怕其余众人感起兴趣,围过来取笑自己,忙硬起脸皮道:“我在想,这些海盗……怎么忽然不见了?”   果然,威廉和腓特烈虽然正在打架,但一听什么“老婆”“妹妹”“海盗”等话,立刻便大感兴趣围了过来。威廉道:“莫非你还真怕他们都变成了吸血鬼,要来找我们报仇?”腓特烈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些家伙纵然变成了吸血鬼,可他不也是一只色鬼么?以鬼对鬼,何惧之有?”众人哄堂围笑中,昭元无可遁形,情急之下,忽朝远处一从草中一指,道:“别嚷!吸血鬼来了!”自己却已突围跳出。   众人吓了一跳,顺着他指的看了过去,居然还真见那里似乎有几点绿幽幽的光芒隐现,都是微微一惊。但再看几眼,已知这不过是某种夜间活动的野兽的眼睛;再一看昭元已趁机窜出了众人围攻,都是大骂连声。但骂了一阵,见昭元硬是摆开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架势,众人便也渐渐没了劲头。   莫西干转过头来望了望,道:“我说这么一个不大不小有山有水有林又草的岛,却怎么连一只野兽也没看见,原来都是在夜间活动。”依维干忽然叫道:“不好!我们的马怎么也一点都没声息?可莫要被他们吃光了?”莫西干吓了一跳,道:“这当口你可别乌鸦嘴。”   昭元一笑,想起自己等人还罢了,他三人无马的话确实会身手大减,便道:“那么多马,就算被咬,也总有几匹能叫出几声来。这连一声都没叫,自然是无事了。不过野兽一般是畏火的啊,它们不吃马肉,怎么反而对我们这些在火堆旁边的人这般感兴趣?”   威廉却忽道:“腓特烈,我要跟你打赌了。”腓特烈道:“可是要以这头野兽为题?”威廉笑道:“不错。我猜它是只色狼。你说呢?”腓特烈哈哈笑道:“那这个赌确实是你赢了。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这里就有一只大色狼,那些色狼还不快来相聚?”众人大笑声中,威廉已是一斧朝那绿光处掷去,口中道:“看看是不是我赢!”果听一声闷哼,那绿光已暗了下去。   威廉一声欢呼,正要疾步过去拾取,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支奴干却忽然拉住了他,面色也极是郑重。众人心头一凛,顺势看时,却见更远处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竟出现了无数双闪着绿光的眼睛,似还都在悄无声息地渐渐朝自己等这边逼过来。那些晶莹的绿光既似野兽,又似不是,还当真象是一大群吸血鬼在朝自己这边逼过来一样,气氛极是诡异。众人心头都升起了不妙的预感,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昭元忽然抓起一根燃烧正旺的木柴,猛地一下朝那些绿睛扔了过去。那些绿莹莹的眼睛忽然一阵骚乱,但很快又平静下来,继续缓缓朝众人逼过来。那根本来燃烧得极旺的木柴才一落地,火焰便骤然间全熄,便如整个给扔入了海水中一般,连烟都看不见一丝半缕。昭元正待再扔柴火,那些绿光忽然间猛地散开,迅疾无伦地便朝众人扑了过来,其势竟连最好的汗血宝马也比不上。   七人都是心意相通,立刻便紧靠着站在一起,由腓特烈和威廉站在微微靠前的位置,其余五人各朝前面那绿影中间发箭。只听呜呜几声惨叫,却似是一种极奇异的猛兽的声音,但其余之绿影仍是迅捷无比地扑了过来。眨眼之间,那些猛兽离众人已是不足十丈。   众人一看之下,人人都是惊奇万分:原来那些野兽乃是一头头似虎非虎、似狮非狮的猛兽。其最明显的特征,是嘴前有两枚极长的前齿垂下,就如利剑一般,极是可怖。众人不敢怠慢,急忙搭箭弯弓飞速而射,但那些剑齿虎实在太多太快,远远强过海盗们冲击的威势。众人还没来得及其射倒几只,大批的剑齿虎已是冲到了七人跟前。   腓特烈和威廉同时大喝一声,挥斧猛劈。但这些乃是巨兽,一斧下去,虽然立时便将其劈死,但利斧竟然嵌入了其脑骨。那虎扑击余势未衰,仍是朝前直落,竟带住了战斧,一时间竟然取不出来。而旁边之巨虎,更已如飞般扑了过来。   昭元见情势危急,一弩横砸过去。那虎半空被砸,好几百斤的身躯一个翻身,滚落地上,却立刻便又纵起来再扑,显然根本没有受重伤。昭元一面踏住那死虎身躯,让腓特烈他们可以迅速借力取出利斧,一面大叫道:“他们近身了,不要用弓,都用随身兵器!”   众人抛下弓弩,各自抽出短剑,互相背靠在一起。群虎立刻便散成一个圆形,一层层群起而扑,咆哮如雷。昭元见爱德华一剑刺入了一头向他猛扑的大虎之肋,知道难令那虎重伤,连忙一剑斜刺过去,立时便直透其脑门。那虎垂死之际,却突然漫天价怒吼一声,身体猛地一翻,昭元手中之剑已被其生生别断。   昭元反手从腓特烈背上抽出他那总是背着的利斧,猛地一斧过去,又劈死一头正扑向自己的猛虎。但那虎身躯极是重大,其余势依然直冲昭元之顶,一时间竟然蒙住了他的头。昭元心头一急,大喝一声,运起功力猛地一甩。那虎身躯高高飞出,和后面一头正扑向自己的猛虎撞在了一起。二虎同时掉落在地上,直撞得地上沙土飞扬。   昭元刚才一劈之际,不知不觉已然用上了昊阳真力,那铁柄巨斧其实已然很烫。但那些巨虎凶猛异常,猛扑之下都是全然不觉,根本不惧其上威力。即使它们被砍死之后,也一样是余势惊人,导致昭元每次都要靠死命撑甩才得以将其甩脱。再看莫西干,也已是一臂软软垂脱,显然已被严重抓伤,满身满脸都是鲜血,已不知是虎血还是他自己的血。爱德华则是额侧几道深深的爪痕,几可见骨,鲜血直冒。   昭元知自己必然也是浑身浴血,面容可怖,心头更惊:这些猛虎才扑了几下,己方便已有好几人受了重伤,再若扑得几论,自己等非全死在这里不可。他想到这里更是心头忧急如焚,忽然看到身后海水动荡,连忙叫道:“大家到水里去!大家到水里去!”众人本来都是死力相撑,根本无暇去想;这时一听他大喊,也都觉出那很可能是唯一的逃生之路。当下七人脚下都不约而同地朝水边移去,但相互背靠之势却丝毫没有松散。   不料那些大虎竟全然不以海水为意,见到他们移向水里,也丝毫不松地紧紧追扑。七人入水已有数尺,那些虎却竟然无一落后,全都跟了过来,原来它们全都会游泳。昭元叫道:“别泄气!它们纵然会游泳,在水中也是威力大减!我们朝深水中游!”   众人虽然无暇回话,但手脚均是自随心动,七人一团已移向更远的深水。但那些大虎游动在水中,初时似乎还不习惯,但游了几下,竟是越来越纯熟;与众人的距离不但没有被拉开,反而越来越近。而且它们张口咆哮之际,依然威猛如雷,凶猛竟丝毫未减。   众人眼见它们如此,都是大惊,但越是心惊就反而游得越慢。再说已有好几人受了重伤,又带了这几柄甚是沉重的兵器,众人其实早已是勉强死命挣扎了。此刻一见竟还是无可摆脱它们,七人心中绝望之念已起,便更容易觉得手脚重逾千斤。   昭元心头大急,看见旁边近处远处似还有祭筏飘荡,忽然想起了那虎鲸,便运起功力大吼一声,想将那虎鲸唤来威慑群虎,以救性命。但一声过去,海面上依然丝毫也无那虎鲸的黑色背影,倒是他这一声闷吼如雷,将那些大虎给略略吓了一吓。但群虎见他声音停后,依然是只能逃命,都知他技止此耳,立刻便又迅速要追围上来。   昭元一面奋力而游,一面运起全身之力猛力呼唤,但海面上却依然是全无踪影。正在绝望间,一虎已然挨到了他一旁,猛地张开血盆大口,朝他猛咬过来。昭元一斧过去,却因为水波摇动,不好使力,又难准方向,只斜斜砍中了它左眼。   那虎吃痛,凶性更发,猛然一口死死咬住了那利斧,死命一甩头之下,竟然险些将那斧抢走。昭元暗自庆幸斧头还未被抢,奋起全身力气与之相持,身体却忽然一阵热辣辣地痛。他知那虎前爪肯定正趁机猛抓自己身体,但也只能咬牙而受。   正在绝望之际,忽然那虎之头猛然一抖,竟然松脱了口,整个身体直朝下面沉去。昭元见水下似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心头大喜,叫道:“大家坚持住,我们的座骑回来了!”说话间那虎鲸已是猛地浮出水面,带起冲天水花。    万王之王 第四十五回 情迷意乱永同心(六)      那些猛虎忽见水下竟然浮出如此巨大的一个活物,都是一呆。但它们都是天生霸王,虽是一怔,却仍然仗着自己占多,竟然舍了众人,要与之争雄。但这水中乃是那虎鲸的天下,群虎虽多,却哪里是它的对手?不下一会,群虎已是大半挺尸。剩下几只一见情形不妙,连忙便要往回游。但那虎鲸也已被它们的围咬激发了性,一发狠游将过去,直到将它们尽数咬死才渐渐平静下来,慢慢游到昭元等身边摇头摆尾。   众人奋力爬上鲸背,脸上身上都是鲜血和冷汗交相而流。他们彼此互望一望,想起刚才生命之险,一时之间都是完全说不出话来,都想:“先前我们将这岛视作无物,现在看来还真是太过自大了。还好,我们还活着。”   昭元看了看周围那几十百把头飘浮着的死虎尸体,见它们或是没了头,或是整个身躯正中被咬成两段,但仍然都是面貌狰狞。它们的那两根利剑般的前齿,也依然在星光下闪着森森白光,震慑人心。昭元想起这些猛虎生时的狂暴凶猛,不觉叹道:“这次要不是这头虎鲸,现在飘在海面上的就只怕是我们的尸体了。这些虎形状奇异,獠牙如此之长,体形巨大,绝非凡虎。我在中土的时候,实在是没听说过这世上有这一种。你们以前可曾听说过?”   众人互相望来望去,都是缓缓摇头。威廉喘着气道:“这等生死关头,管它什么虎?只要它们要来咬俺们,俺们就得玩命砍杀。对了,你们……伤怎么样了?”莫西干摇头道:“我没事,还没伤到经脉。只是几月之内,放箭怕没原来快稳迅速了。”爱德华也道:“还好,只算是皮肉之伤。”   众人相视一会,沉默了一气,忽然不知是谁当先怪笑了起来。众人也忽然都觉得极其好笑,都争相指对方方才是多么狼狈。但嚷了一气,筋疲力尽之下,却也是谁也没说服谁,只得又同时哈哈大笑起来。昭元笑道:“兄弟们,我们还能坚持住、再上伊沃岛吗?”   腓特烈喘着气道:“我们这条命,其实已是死过一回了。这白捡回来的命,再上去一次,也是只赚不赔的事。这怎么能不去?”依维干笑道:“我们既然来之前便跨下了海口,就这样灰溜溜回去,那还怎么见人?我们也就罢了,你们……”   昭元一听他又要嘲笑自己二人,忙道:“既然如此,多说无益。我们休息一会,再上去一番,报报我们被这群畜生逼得如此狼狈的羞。”众人齐声道:“正该如此!”莫西干道:“我们可得快些,要不然我们的马和武器就算没事,只怕也会被海盗们趁机捡了便宜。那时可还怎么跟他们相搏?”   当下众人都平心静气,以自己特有的方式休息。那虎鲸觉出背上一时又平静了下来,自己却不安分起来。昭元知它又想吃祭品,无奈叹道:“倒霉倒霉。这家伙自从吃喝了那么些美酒美食之后,竟然对这些死虎都不屑一顾。难道它也生生要成海中的第一号酒徒不成?”威廉笑道:“你要当色狼,它怎么不能当酒徒?我看你还是快点再给它喂点充胃,免得它迁怒于我们。”昭元道:“看你神气充足,似乎精力十足,那这差事便你来。”威廉嚷道:“我什么精力充沛了?你们谁看见我精力充沛了?”   昭元见众人都是一幅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知道肯定是会帮他之腔,只好道:“人人都说年纪最长的最不爽,可在我们几个中,却怎么倒霉事总是我?唉,便逃到鲸背上,麻烦也还是逃不了。”莫西干笑道:“甚么尽碰倒霉事?你在我们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撞着了桃花运,这也是倒霉事么?你问问他们两个,那是想遇还遇不上呢。这好事坏事本来便是一肩挑的,你这样只是埋怨,可也忒不公平。要不你们两个跟他们两个换换试试?”   昭元大窘,怕他又越说越起劲,忙道:“好了好了,我来喂它便是。只是呆会再要打架,你们可得多出点力了。”威廉笑道:“行了行了。只要现在喂好,讨得它欢心,到时你便是睡大觉,我们也不说你。这总行了吧?”   昭元无奈,只好又驱虎鲸前行,只要见有不甚远的浮筏,便凑过去掀翻,让其大快朵颐。如此来了七八趟,那虎鲸身躯又已是有点摇摆了。腓特烈忙道:“行了行了,可莫再让它给喝成大醉,在这海中发起酒疯来。”威廉道:“这等之事就不要欲盖弥彰了。你自己想喝酒你就说嘛,你不说昭元怎么知道呢?”腓特烈哈哈大笑。昭元见众人神气渐复,便也不再去找浮筏,直接让那虎鲸载着众人再行上岛。   这次之后,众人自然再也不敢稍存轻敌之心。昭元、腓特烈和威廉三个力能舞巨斧之人,自然得在前面戒备。其余四人本来都是以弓箭见长,虽然弓箭也要大力,但相比之下终是胜在远距准头。要论这等舞巨斧所需蛮力,他们却是力有不逮。况且他们的兵器大都被丢在了岛岸上,因此便主要只是发挥目力注意四周。   但这一次却居然什么事也没有,那些剑齿虎竟然似是全然死绝、全然消失了一般。甚至直到众人安然又找回自己的武器,全无半只野兽出现。昭元叹道:“难道这些奇形之兽这一役竟已死绝?”依唯干道:“那也未必。总还有些小的或是老的留下,说不定还可以让你抓几只回去,哄妹妹玩。”昭元尴尬一笑,虽然不敢接口,心头却甚是欣喜:“早就听说小虎看上去比小猫还要可爱得多,这说不定还真是好主意。”   现在众人重握武器,胆气又增,便也不顾黑夜,直向那牧马之处而行。行了几里,却见那些马匹依旧是安然吃草,竟然丝毫无扰,都是暗暗称奇。但这时众人既然已知这岛上确有猛兽,都觉得还是将它们拉到身边比较安全,便强拉它们都回到岸边安顿下来。   众人又燃起火堆围坐,想起这些诡异,都是感慨不已。威廉道:“按说这些猛兽如此凶残,怎么会对马不闻不问?难道它们竟是由人自船上运到我们身边的?”众人想起这事,都觉极是奇怪:白天大家行了好几十里,连一根野兽毛都没见,也丝毫未见兽迹,怎么晚上忽然便现出如此之多的猛兽?   威廉的想法虽然奇异,但也还是勉强能够说通。可若这真是如此,这么多如此凶猛的巨兽,又是怎么被抓上船运来的?难道那些人真有特殊的驱使猛兽、让它们服贴之法?又或是他们确实力量惊人,天生就是能力敌这许多猛兽?   众人想了又想,都觉前面之路甚是难测,敌人未必便如自己等先想的那般好对付。但众人都是血勇之人,虽然明知敌人难斗,却无一人存有丝毫退缩之念,反而都更激起了要好好与敌人斗上一场的勃勃雄心。   腓特烈道:“看起来这岛似乎确实是长条形。若是我们从这一端陆路而行,只怕还有无数奇险;若是在中途,要退也不及。不如我们便乘鲸直接到另外一端去如何?”   支奴干想了想,道:“可那端海岸地势甚是陡峭,不利于马匹之行。”爱德华也道:“不错。我们白天远望之时,虽见此岛这端低,那端高,但如果从这边过去,变化也还勉强平缓些,不会太不利于我们。但要是从那里直接上岸,他们居高临下,乃是易守难攻之局。而且我等要是太过仰射的话,射程和准头都难以如愿。”   众人想想也是,思前想后,终于决定明日每人都备一马,武器箭支干粮都只随身带些,遇到危险便即先行快速奔回。至于多余之马,便放于此处听任它们自己游荡。众人轮流守夜,一宿平安。次日一早也刚好是一阴天,并不炎热。   众人跨马而行,一路戒备。他们本想多贴海岸而行,能随时逃至海上,但这岛却是两侧海岸大都是怪石磷峋,极易伤马,只好还是依原来之路。待行到前日折返之处,见前面草藤茂密,也就只好努力斩棘而进。当然,有了先前的开路经验,这一次要快许多。到中午时,已然穿过了树草之林;前面忽然一片开阔,水草丰美,草地如茵,竟是一幅极好的风景。   众人一见这等开阔之地,都是心情大畅,策马疾奔。但不到片刻,众人见前面渐渐窄了起来,渐渐已是无法驱驰,只好又收作一队,慢慢而行。忽然,前面最窄处现出几点身影,似乎又是几头巨兽。   众人有了上次经验,这次便只敢缓缓靠进,待到与那几头巨兽百余步时,才完全看清那些身影。原来那些乃是一头头巨大无比的象形动物,一个个长牙森森,但都是极悠闲地在那里漫步,似是根本没将自己等人的窥视放在眼里。   昭元在天竺也曾见过大象,甚至重逾万斤的也见过。但这些巨象却是体形出奇的大,若是跟它们比起来,自己原来所见之象简直都如刚出娘胎,不满一岁的小可爱了。他估计了一下,觉得这些巨象最小的只怕也有万余斤,最大的那一头只怕四五万斤都有。不过大象之类虽然大,但性情通常并不暴烈,只要不惹它们,便可无事。   昭元看明白之后,已是松了一口气,便要信步由缰缓步通过。不料威廉却一下拦住了众人,道:“且慢,大家先不要靠近它们。莫西干,你我同乘一马,凑近点去看看如何?”他看到莫西干甚是奇怪,笑道:“我怀疑它们是另外一种传说中的猛兽,只是还不能确定。但万一是的话,那么别看它们身躯庞大,跑起来未必便输于普通之马。我骑术不精,还不如与你同乘一马,免得有失。”   莫西干但看他并非象是开玩笑的样子,便也点头应允。威廉身躯甚是魁梧,但那马却也是莫西干亲自选的千里挑一的好马,因此也并不十分吃力,昂首一厮便朝前奔去。二人近到离那巨象约六七十步的地方便不再前进,只是在来回看了又看。过不多时,二人奔了回来。威廉脸色郑重,一跃下马,道:“若是我猜的不错,此兽极可能是我们北方祖祖辈辈传说中的一种巨物,我们称之为猛犸象。它们只怕不大好对付。”   昭元道:“既然也是一种象,想来虽然体形大些,性情当也差不多。我们不惹它们不就行了?不需要对付它们啊。”威廉摇摇头道:“你说的是普通的象,这种猛犸象却是不同。它们性情暴烈,奔跑迅速,而且会主动攻击太过靠近的其他动物。而且它们皮粗肉厚,我们这些普通的箭虽能致普通人兽死命,却只怕难伤它。同时它们感觉敏锐,并非是只凭眼睛,即使我们射瞎了它们,也不见得能帮上多少忙。”   众人看了看那些猛犸象的巨大身躯,都想:“这话倒也未必便是言过其实。我们这一箭过去,对它们来说只怕只如小刀一刺,痛得一痛,未必算得上是什么伤。况且这等洪荒巨物生存到今天实在不容易,难道自己等还真去把它们全都射瞎耗死不成?”   爱德华眉头深锁,道:“你觉得它们真是性情暴烈,靠近不得吗?”威廉道:“我虽不能肯定,但这等巨物力大非凡,我们可实在试不起。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莫西干也道:“不错。战马若是不经过特殊训练,见到普通的大象便会害怕,更别说这些更大之物了。方才靠近的时候我便觉得马有些不听使唤,若是再靠近一些,万一那些猛犸象随便吼上几声,作势要追来,只怕马都要吓得瘫软在地了。”   众人见他说的郑重,都是深有忧色。依唯齐道:“那不如我们多费些时间,退将回去,骑鲸过这一点,然而再上岸如何?”昭元忽然从马上一跃,抱住了旁边的一柱树的树梢,看了看前面情景,落地道:“只怕不只是多费时间的问题。前面一望无际都是林海,若是我们骑鲸上陆,敌人便可以藏在树林中,趁我们离鲸游上岸时向我们偷袭。那样的话,我们不易发觉,难以抵挡,只能任其宰割。况且他们要是射瞎、射伤了虎鲸,那可怎么办?我看要从水到陆,还是我们出发的那一大块开阔地才最为安全。在别处登陆,实在太过危险。”   众人想了想,都觉甚有道理。但行百里者半九十,前面都已勉强可以看清楚远方火山上的巨岩了,想来敌人也自然可以看见自己等人;若是就此灰溜溜而退,岂不是让他们笑掉大牙?而且这些猛犸象这么大一片地方不走,偏偏就是要站在那最窄处游荡,八成就是受了驱兽之人之使,故意要来阻挡自己等的。自己等人难道就此认输不成?   支奴干忽道:“若说它们如此凶猛、毫无缺点,该当无敌天下、到处都是他们才对。可怎么直到现在,也还是只在这岛上才有?”威廉道:“缺点自然是有,比如它们食量巨大,且又不甚耐寒暑剧变,往往一场寒暑剧变便会死去千千万万。而且它们也怕成群的蚊蝇吸血。不过我们可比不得蚊蝇,无法象它们那样小巧和防不胜防。”   腓特烈忽道:“我听说,凡是特别凶猛、别人觉得无敌的动物,往往会有另外一种毛病,那便是过于骄傲,凶悍之气往往胜于理智。我猜它们一但遭到袭击,便一定会怒发如狂,定要将敌人杀死为止。”依维干笑道:“这不就行了吗?我说它怎么会一点对付的办法都没有。我先去骚扰它几下,然后便带着它满岛跑,就不信累不死它!”说着便已是策马扬弓冲了过去。众人待要阻拦,已是不及,但想起其所言也有道理,去试试也好。当下众人也就只是要他小心为上,自己等人则连忙散开,以防那巨兽冲过来时躲闪不及。   依维干弛到离一头不甚大的猛犸象不过八九十步的时候,便开始弯弓放箭。那箭虽一根根扎在那猛犸象身上头上,却无法太深入,确实是皮粗肉厚之极。那猛犸象吃痛之下,心头火发,果然撒腿冲来,其势竟也真如威廉所说,完全可与驼马疾行比肩。   依维干先已有防备在心,一见它冲来,立刻便扭转马首逃跑。那巨象如飞追来,途中经过众人围观之处,亦是丝毫不顾。依维干马虽然比那大象略快,但却边跑边回头,始终将自己与那巨象保持二三丈的距离。他见再跑不远,就是自己等斩出来的林间之路,想起这猛犸象身躯巨大,未必肯跟自己跑入林中,便在快到林缘处拉转马头,顺着草地的边跑。那大象紧追不舍,其势却是丝毫不缓。众人见那大象确实已被他带得绕圈而跑,也就都放下了心,打马跟上观望。   依维干跑了一圈,那大象奔跑之势丝毫不缓,反而是自己的马力有些不济,心中一惊:“不好,这下不知要跑几个时辰才能跑死它。万一它偏偏就是长力,岂不是我的马反而要先跑死了?需得找个人来代替我跑才好。”当下便大叫道:“我先跑一阵,等会你们马快的放箭,吸引它追你们,然后换班!”   莫西干笑道:“换什么班?大家都觉你这个办法好,要看你表现,怎么好意思抢你的风头?”依维干气得半死,正想大骂,回头见却见莫西干已是嗖地放出一箭,直中那猛犸象之股。那猛犸象大怒,又即返身追莫西干,莫西干自然也依样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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