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王之王 第四十六回 七雄喋血伊沃岛 (如未能看全贴出的全部回目,本书在起点中文网的更新最快最全,基本上是每天更新。也可到九头鸟自己的网页http://www.ece.osu.edu/~weim/,然后选"中文版",进去后选"本庄庄文",也可以看其汇合版.由于要借用网站的自动换行缩进功能,加上此网页一般只是周末有时间集中更新,所以可能会延迟一两个星期,请谅解.信件请发至supernineheadbird@yahoo.com.) 第四十六回 七雄喋血伊沃岛 但如此跑了足有半个时辰,三个马快的人已换了好几轮,那猛犸象身上也已插了十好几支箭了,其步伐竟然只是稍慢。而且看其奔跑之势,要等到真拖晕它,只怕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爱德华数了数那边巨象头数,顿时愁容满面,摇了摇头道:“那边怕不有好几十头,若是每一头都这么一天才被拖死,只怕先被烦死的是我们自己。就算我们能坚持到最好,那先前累趴下的一头肯定又恢复精力了。” 腓特烈忽对刚换下来的支奴干道:“你们的箭或许不能太伤它,但我们的斧头力大威猛。我们若是全力掷去,或许能令其重伤。只是这需甚是靠近才有力道,很危险。”支奴干知他心意,道:“我制马,你掷斧。”腓特烈点了点头。二人追至那大象进前五六丈处,腓特烈猛地一斧掷去,要正劈那猛犸象之头,但却只擦着了那猛犸象只头上之皮肤。那象恍若不觉,依然是猛追前面的依维干。 腓特烈大是尴尬,一下跳下马,道:“马上就是准头难定。看来我还是得在地上站定才好取准。”说着便要过去捡那战斧。莫西干策马直奔过去,一个马上探身将那斧捡起,那猛犸象反应不及。众人都是大声喝彩。 腓特烈忽道:“不如我们俩就站定地上准备,你们三人中的一人将猛犸象引过我们身边。另外的两人,则也在同时跑过我们二人,好在我们发斧后,立刻将我们拉至马上以避风险。此法如何?”众人一听都觉可行,当下立刻便商量好,由休息好的支奴干去引猛犸象,莫西干和依维干负责救腓特烈和威廉二人。众人还怕不放心,便由爱德华和昭元先假作引象人和大象周旋,几人先扔了几根木头试验了几回,见确实万无一失,方才放心。 待得准备妥当,支奴干果然引着那猛犸象奔过来。那象早已被激红了眼,这下虽见敌人朝人多处跑去,也仍然是紧追不舍。待那猛犸象闯过二人前面的一刹那,腓特烈和威廉猛地掷出斧去,却是正中那大象之前腿,直嵌入内。与此同时,莫西干和依维干已将二人又抓回马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全无半分凝滞。 那猛犸象前腿中斧,立刻便是鲜血奔涌流,身体立刻颤抖起来。忽然它前腿一弯,直直跪了下去,身体颤抖了几下,便一面艰难地挣扎移动,一面不住悲鸣。 众人但觉它叫声极是悲凄,看到它那不可一世的身躯,心中忽然起了一种英雄末路的感觉:“它虽是陆上霸王,性情较普通之象暴烈一些,但却本非食肉猛兽。可以说,它们乃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属,极有君子之风。它这时也不过是受人驱使,乃是不自意间成其帮凶。我们若不是一定要从此过去,它也未必便需这样。”但想起自己等终于还是要剿灭海盗,却还是不能不从此过,急切间也难想什么驯兽之法。除了重伤它们外,却又能有什么好办法?但想这周围水草丰美,它又反正能勉强移动,应该能够生存下来,日后慢慢恢复。 昭元瞅准它行动不便的空隙,突然窜身过去,将两斧抽了出来,同时把一大团泥巴糊在了它伤口处。腓特烈和威廉取过战斧,看着它哀鸣的愤怒,都是心道:“对不住!只是为了剿灭海盗,却不得不委屈你了。我们这次扫平海盗,你们就可以获得真正的自由,再也不用受他们驱使。” 众人正在感慨,忽然昭元惊叫一声:“不好,大家快上马!”众人一惊,却见那些本来还在悠闲游荡的几十头猛犸象,忽然一起朝自己等猛冲了过来,而且已是离自己等不过百步了。显然,它们是听见了方才伙伴重伤时的呼唤,要为伙伴复仇。 七人心中都是大为震恐。要知若是一象前来,或者还可对付,可这么多同时来,除了全体逃命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众人来不及发一言,便各自跃上马背,背对它们来势极力奔跑。爱德华等三人本来不擅长骑马,在那群猛犸象死死相随之下,已是落在了最后,但幸好和它们还总能有几丈的距离。 众人忽然发现,那原来被众象占领的窄小之处现在空旷,显然正是冲过去的大好时机。但问题是对面也是林草密布,要进去自然还需披荆斩棘。可现在后面这些猛犸象正在疯狂猛追,谁敢停下马来去砍林间荆棘? 莫西干等见他们三人马行不够快,本待将他们拉至自己马上。但转念一想,却又觉自己之马虽好,骑术也高,但若多上一人,只怕也比他们现在快不了多少,而且难以持久。当下他们便只是回身侧奔,朝那些猛犸象放箭,要引它们来追自己。 但那些巨象见同伴身死,狂怒之下竟然根本不理会身旁的箭支骚扰,依然是死命狂追离自己最近的爱德华等三人。跑在最后面的腓特烈边驰边道:“不要管我!我能这一下就将它们全都带着跑死,或许也是一件好事!”但众人均知他的马本来是用来驮物的,并不重在奔跑,比不得莫西干等专门选的座马。若是真有个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昭元见那些巨象全都血红着眼睛要追死他们三人,却对旁边放箭骚扰的莫西干等人丝毫不顾,看了看那边的树林,大声喝道:“爱德华,你们三个带它们绕圈跑,也不用就顺原路回去。莫西干,你们和我尽快去砍开通路!” 莫西干等一听,立刻醒悟,连忙和昭元冲到那边的树林处,挥舞腰间佩刀砍起荆棘来。昭元见情势紧急,砍起来太慢,当下运起功力,每一掌出去,都是将那些荆棘劈倒一片。他知道此法极是耗费内力,但现在情况危急,却也什么都顾不得了。不一会,四人已开出一条几十丈长、一马来宽的林中之路。依维干朝前面依然在开道的昭元喊道:“现在是否叫他们赶快冲进来?” 昭元却不回头,只是一边发掌一边大声道:“再开远些!大象会挤路!” 原来昭元在天竺时曾经观察过,有些不甚大的林间有时会有象道,乃是由于野象不愿过于绕远,硬凭自己身躯给挤出的道路。因此,他知要确保摆脱这些猛犸象的追赶,自己等所辟之路便需大大深入林中,让那些猛犸象撞得筋疲力尽,无法前进,才能真正摆脱它们。 四人咬牙开路,等又开了几十丈,昭元才道:“谁去喊他们朝这里冲?剩下的三个继续在此开路!”莫西干道:“我去!”昭元一把托起他的战马,硬生生在林草间掉转了方向,让其头朝着外面,道:“叫他们不要停留,马上过来!”莫西干一点头,飞身上了战马,扬鞭而去。昭元等不敢有丝毫停留,仍然极力朝前劈砍。 过不多时,后面蹄声越来越响,忽然喀嚓擦几声巨响,伴随着几声轰轰的巨物歪倒砸地的声音,整个树林的地面都颤抖了起来。昭元知道,那些猛犸象见他们冲入这林道后还是不肯罢休,都倚仗身粗力大,也硬生生要冲进来。但这林中本来草树俱有,但树之间多可容马而行,是以昭元等开路也多只需砍草斩棘。可这些大象既然身躯粗大得多,却是每行一步都要撞到许多树木才能通行。 支奴干等本来不知野象的厉害,开始还以为那几十丈便已够多了,但现在感觉到后面那群象狂暴之下,挤倒许多树的声音简直就如是直接紧贴身后,都是暗暗庆幸。后面好不容易冲进来的三人也知情况危急,一言不发便纵下马来,窜到昭元等人所在处挥舞刀斧帮忙劈砍。昭元正是后力难继,忽然又有了腓特烈和威廉等大力之人加入,立刻便行进得快了不少。过不多时,身后那大树被挤倒的声音渐渐远离,众人才知自己等人终于是甩开了它们。大家互望一眼,却都是想笑却也笑不出来,只是继续砍路。 又砍了许久,约莫已有里许,前面终于又是草木渐稀。再接着又砍了百十丈,一片开阔草地终于出现在面前。众人精疲力竭,全身都如同要散架一般,这一见了前面的开阔之地,也顾不得是不是有危险,全都欢呼一声直扑上去。一时间,人人都是平平躺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只觉得一生一世还真是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的轻松。 众人休息了许久,才又慢慢坐了起来,但还是都觉浑身骨节都大有蜕力之象。爱德华第一个发现前面似是波光荡漾,竟还有一个不太小的湖泊,欢呼一声便直奔过去。众人一看,也都不甘落后,争先恐后地朝水中直奔,脑中都是一个念头:这一身酸痛、淋漓大汗之下,若不好好洗上一回,还怎么个前进法? 这岛虽然不过百里方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说起淡水,却还真是丝毫不缺。因此,他们自从第一天后,就只多带干粮,根本不用带很多水。可泉水积水多也就罢了,要说这么一个不大的岛上,居然还能有这样一个不是很小的湖泊,那却极是少有。那么这水是不是跟海水相通的咸水呢?若是咸水,洗了之后若无淡水冲洗,皮肤可是会结盐屑的,结果反而会更加难受。 然而众人此时都是什么都顾不得,只求先大洗一番才好,又哪里顾上考虑这个?众人一入水中,果然便感觉出此湖虽然四面不和海相接,但却乃是一片咸水,只是味道似乎与海水微有不同。他们正微觉失望,忽然发现旁边似乎有几个极细极细的小溪流,绢绢细流正流入这小湖中,一看便知是淡水。众人都是大喜过望:自己等先在这咸水中大洗一番,然后再到那水潭边去冲洗一下,那还不是无比的享受? 众人都是会水之人,这下又没了顾忌,入水之后自然立刻便是欢声笑语,大声呼喝笑骂;激水吵闹间,早把方才那幕惊险忘到了九霄云外。昭元自恃水功高超,又觉这小湖风平浪静,极是可爱,便一个猛子扎下去极力潜游。 等他浮水换气时,满以为自己已是将众人远远抛落在了后面。可睁眼一看,却见旁边一人也正与自己对视,乃是从小便浪迹水上,早已成了水精,一向也自负水性的爱德华。二人相视一笑,都知对方心中有比试一番的念头,就在水中微一点头,都又一头扎将下去游向湖心,要比谁能不换气而游得更远。 昭元一口气猛游了十来丈,已是憋得头昏眼花,只得浮上来换气,却见旁边爱德华也浮了上来,仍是几乎难分先后。两人都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喘特喘,待得平息下来,都是哈哈大笑。爱德华道:“这次我们仓促开始,算不得长力之数。我们且先退回去,然后好好地横渡这湖,看看各需用几口气?”昭元击水相应,笑道:“好极好极。不过却需赌个什么,才有兴致。我们且先回去让他们作个见证,大家共同商量个彩头,也好免得赖帐。”爱德华一口应了下来,二人立刻便又翻波博浪,朝回游去。 那边众人也已隐约听到了他二人的声音,还没到他二人游回岸边,早都一个个迎了上来。威廉嚷嚷道:“这乃是我们又一次死里逃生后的第一赌,若没好彩头,成什么话?不过这彩头却得好好商量,不要落了俗套。”腓特烈咧嘴笑道:“正是。这岛上什么都透着奇怪,俺们也都是一群怪人,若是普通了的话,却怎么对得起这岛和我们自己?” 依维干道:“这次你二人还没开赌,他二人却居然先来了。……嗯,我看不如就让他们这样:谁输谁就先娶老婆。你们觉得这样如何?”众人齐声哈哈大笑中,忽然又觉有些不大对,正想发问,支奴干已叫道:“这娶老婆是坏事么?还要谁输谁先娶?你有没有搞错?”莫西干笑道:“这赌约虽然岂有此理,但我看未必是他搞错了,说不定是我们原来都想错了。所谓无心之语才透真情,你怎么就还是不明白呢?” 支奴干一拍脑袋,一幅恍然大悟之样,道:“我明白了。他只怕是被老婆管怕了,所以才有此等言语。”威廉大笑道:“看来妻管严之一项,还真是天下皆然,越是见敌如虎、英雄无敌之人,偏偏就越是见妻如鼠、大以为苦。只是你既已知道这样,却干嘛还要娶老婆?” 依维干正在后悔自己失言,忽然得了这一空,立刻大叫道:“又不是我要娶的,是这小子当初要我们牺牲色相,去与鬼方联姻……”昭元怪叫道:“我呸!我现在还记得第二天你从新婚帐篷中出来的样子,你居然还好意思卖乖,说什么是你布施色相?” 众人大吵一阵,都是互相揭短,谁也没占着便宜。莫西干道:“好了好了,还是回到赌注上来吧。我看这个赌约不大好,最起码来说,你们没见他二人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吗?万一这两个家伙爱上面子,说不定这场比赛变成了比慢比赛,那只怕一生一世也休想游到。依我看,不如改成谁输谁后娶老婆。” 腓特烈摇头道:“还是怕他二人作弊,需得我们监督才成。哼哼,别看他们二人假装不肯谈老婆的样子,其实都是好色之极。我看不如就这样:谁输了的话,谁就必须等我和威廉都娶了老婆之后才能娶老婆!”威廉一听大喜,笑道:“哈哈,事先声明:本人颇有一生一世就偏偏不娶老婆的念头。嘿嘿,看看这两个小子还敢不玩命去游?!” 万王之王 第四十六回 七雄喋血伊沃岛(二) 昭元和爱德华都甚是尴尬,本来二人一时兴起,想在水中来上一场,却不料又被扯到了自己等最怕提及的老婆身上。爱德华连忙干咳了几声,道:“这赌赛么,怎么能如此莫名其妙?你当要娶老婆是说娶便能娶的么?这个实在未必由得自己……” 腓特烈连笑数声,忽然正色道:“这话却也不甚好。万一这位威廉兄弟牛脾气忽然上来,死活就是不肯娶老婆,那岂非无论谁输谁赢,都要有一人苦等终生么?不好不好。”却听威廉笑道:“你说我牛脾气,你自己不会拐弯才是真。不能娶老婆,难道就不能嫁给老婆么?” 腓特烈一怔,哈哈大笑道:“好,好,说的好!今天之赌,那便是嫁娶之赌,看来这一场热闹那是够好看的了。不过威廉,你这家伙莫非早就存了这意,早就被‘嫁’了出去,所以才大言不惭、大叫死也不‘娶’老婆啊?不知嫁出去的感觉到底如何,让你如此流连忘返,不肯去娶?”依维干笑道:“不错,要是嫁的滋味比娶好,那这输赢可就得改上一改了。” 威廉见众人忽然绕到自己身上,慌忙大叫:“没有!绝对没有!极其不爽!你们还不快开始?”莫西干哈哈大笑:“情急之下,真言已出。你们听见没有?此趟当奋力争先,可莫偷懒!”说着忽然双手一推,冷不防地便要将昭元和爱德华推入水中。 爱德华正在尴尬,这下出奇不意,立刻便倒入了水中。昭元毕竟感觉敏锐,虽然也未防备,却自然而然地避了一避,因此这一下便没被推实,还是站立未倒。莫西干怕他反手将自己也拖入水中,连忙大叫:“赌赛开始,爱德华已然领先!”昭元骂道:“岂有此理,这不是我已经落后了么?”但无奈之下也只好双腿一蹬,身体平铺,便要奋力前游。 不料他双脚才蹬离沙土,忽然觉得自己身体前进之势似乎比预想的要快,便似全不费力都能前行一样,不免心中大奇。再看爱德华,却见他身体在那一推之下,尚未完全摆正姿势,可是前进之势竟然也是颇为迅速,心头更觉得怪异。 昭元心头越来越奇,忽然心中一动,在水下睁开了眼睛。只见前面水下深远处,似有一团若隐若现的阴影。昭元莫名其妙地立觉不妙,连忙极力推水相拒,极力将头仰出水面喊道:“快回来!前面不对!”话未说完,见爱德华也已一个反身变成了极力游向岸边之势,显然是也已觉出不对。但他虽是竭力想游回,但身体却依然在朝中间倒退而去。 莫西干等正要笑昭元在使诈,想诳骗爱德华回来,忽然看出形势不对。后面追游起哄的人也已觉出有被大力吸引之象,那些嘲笑之语立刻便咽得无影无踪。腓特烈忽然抛出一根不太长的粗粗绳索,但只有昭元算是勉强抓住了,爱德华却未能靠近。 昭元手上一有着力之处,立刻大喝一声,身体自水中平平跃起,探手过去死死抓住了爱德华极力前伸的几根手指。那股来自深水的吸力竟是出奇的厚重广大,简直都有竟然有将三人一起吸入深水之象。支奴干等人急忙也伸手抓住他们,极力往回拽。七人从最靠近岸的威廉开始,到最靠近湖心的爱德华,长长一串,都在极力与那力相抗。但因为他们身体大都半入水中,这力便已极不好使,竟然还是非常难以前进。众人根本不敢回头看那力之来源,只是极力一步步踏稳沙土,朝边上死命拉去。 幸好过了一气,那股怪力似乎小了许多。众人微觉使力实在,终于朝前挪了几步。那力突然间似又有加强,但毕竟众人涉水已浅了些,那水位居然也跟着其力加强被吸低了一些,众人反而更觉其便。七人合力之下,终于咬牙一步步捱上了岸。 众人想起那股力的诡异,都是心有余悸,虽然离水,仍然不敢停留。直到又奔行了数十步,它们才敢一一松脱。七人颓然倒在地上,粗气重重,只觉全身精力都似在与那水中怪力相持时被透支了个干净。等喘了几口气,众人勉强坐起,却见爱德华那几根被握住的手指都已接近青黑,可见其力之大。大家想起刚才那股力之大之怪,若是晚分毫觉察或是己方之力差上分豪,爱德华便已会被吸入湖中。而那时自己等少了一人反力,只怕也难轻易上得岸来,只怕全数都要为那力吸入深水。 众人心头后怕之下,回头朝那湖水中张望,却也什么都看不见。正在张望之时,忽然一股水箭从湖中闪电般袭来,正中的腓特烈之胸,水花四溅到众人身上脸上,都是生生发痛。腓特烈更是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 众人大惊,心头一阵慌乱,威廉一把扶起腓特烈身躯,大喝道:“腓特烈!腓特烈!”昭元大声道:“不要扶他!大家都伏低,不要抬头!”众人立刻醒悟,连忙都将身体贴在地上,拖着腓特烈的身体,快速朝更远处爬去。 那水箭来势极猛,众人直爬了百余步,仍然不敢停下。直到已然爬到了离那湖边二三百步的林边,才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六人见这里草木已密已深,便有水箭袭来,也已可分挡其力,这才放心坐起站立,来看腓特烈伤势。只见腓特烈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虽然还有些脉搏,但却已几乎弱至感之不到。 昭元一言不发,沉下脸色将他扶得背对自己而坐,依着自己原来在卧眉山中所学的急救之法,用昊阳真气送入。他知这等症状,乃是心脏忽受意外重击,导致几乎停止跳动所致。因此,虽然腓特烈外表看起来与暂时晕倒无异,但若不加及时救护,却是极难自醒。而若是耽误了时候,其人便永无复生之机。 其余之人也知昭元是在全力尝试,无暇说话,是以虽然心中都对他这种奇异的急救术甚觉疑惑,但却都忍住不问。他们只是四面戒备,防备其它危险或是打扰。 过不多时,腓特烈面色渐渐不再如前苍白,身躯突然一震,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大叫道:“他娘的,憋死我了!”众人见他终于又能说话,都连忙返回身来看他动静。腓特烈手捂胸口,喘着气道:“他娘的,这是什么武器,居然打得我都吐血?真是岂有此理!”他回头一看,却见昭元正收回掌力,双目微闭,端坐不动,心知刚才是他救护。腓特烈心下感激,正要说话,莫西干却一把拦住他道:“先莫跟他说话。让他休息一下,我们先说便是。” 腓特烈见他面色凝重,知道自己这伤只怕已费了昭元不少气力,确实可能需要休息,便也点了点头,声音也小了许多:“这里说话方便么?不如我们挪远一点,免得干扰他。” 莫西干道:“无妨。其实我看他其实也是没什么事,不过就是先前林间开路耗力过巨,现在又动内息,需要休息一番,不宜多说话而已。但听估计还是可以听的,我们但说无妨。你没事吧?”腓特烈一拍胸脯,笑道:“没事!只是刚才这水箭可真是邪门。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真没见到从水中忽然能喷出如此又重又准的水箭。” 众人见他已不再吐血,说话中气甚足,知他受伤还算不重,便都放下了心。支奴干沉吟道:“这股水箭确实非同一般。要说当时我们已然离水面都好几十步了,那水箭居然还能如此威力,又准又狠,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水浪激发之类。” 众人想起腓特烈和威廉二人魁梧粗壮的身体,又想起腓特烈当时立即昏倒的情形,心中都想:“连他都几乎一击致命,若是撞到我们这几个并不以天生神力和皮粗肉厚见长的人,恐怕立刻便十成十没命。”想起刚才情景,都不禁有些后怕,一时无人说话。 众人思索了片刻,依维干忽道:“会不会是类似间歇泉之类的东西?我们大漠中虽然缺水,可昆仑神山上不是据说也有这样的泉水么?它们喷发之时能喷甚高甚远,不喷之时却又能有吸引之力。”莫西干沉吟道:“你说的那神山喷泉我也见过一处,但却是朝天喷的,绝对不能这么平平的喷。”威廉道:“没错。我看得分明,那水箭确实是几乎平冲而来的。我家乡也有喷泉,虽也未必总是非常垂直地喷发,但绝对没有斜成这样的。” 爱德华道:“我也觉不似喷泉。初感到吸力时,我在最靠近那吸力之处,似乎看到前面水下有一团若隐若现的阴影。但湖底颜色本杂,再加上当时一片忙乱,却又看不大清楚。但据我看,倒有些象昭元的虎鲸深潜入水的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不发一言。莫西干又朝那小湖看了一样,道:“那等巨物,大都只在海中才能生存。难道这样四面都不和海相接的湖,也会有这样大的猛物?”腓特烈忽道:“若是水下有暗洞与外面相通呢?” 众人一呆,依唯齐拍手道:“有道理啊!若是有暗洞,那么有时候看起来可不是若隐若现的一团黑影?而且涨水落水之时,也会有吸力之类。再说,这水也是咸的,有些象海水……”但说到这里立刻又觉不对,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对啊,这水还是与外面海水不是很相同。看来还是不对。”威廉道:“若是其洞不大,换水不多,确实是有可能有点不同。” 众人沉吟一会,爱德华愁眉深锁,慢慢道:“虽然这湖有可能是外面略微相通,我还是觉得更可能是有什么巨物在里面。”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回答。这时忽听一个声音道:“我也觉得,很可能是有什么巨物藏在这湖里。”众人一看之际,却见昭元已然醒了过来,而且似乎已听了一会。 腓特烈一把抓住他双肩,道:“好兄弟,原来你早就醒了!俺真是要多多谢你。要不是你,我这……”昭元笑道:“我们来这岛上,齐心除魔,乃是同历生死。一人有失,大家只怕都难活命。大家都是几经磨难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了,还说什么救命不救命的话?只不过你们几个先前偷听我的话,现在却被我偷听了你们的话了,也算是扯直了。” 众人大笑中,腓特烈道:“不错。我们其实早就死了几趟了,这条命也就不值什么钱。因此你虽救了我,我可还懒得还你哦。”说着在昭元胸前重重擂了一拳,哈哈大笑。 爱德华道:“刚才也幸亏是击中了腓特烈这个皮粗的家伙,要是中了我等,只怕昭元想救也救不回来了。不过也别光顾着命贵命贱了,先来想想这湖中到底有什么东西才是正经。”威廉怪叫道:“难道中了我就不行吗?”莫西干道:“中了你,你要出嫁只怕就没这容易了。”昭元道:“这就别扯了。不过以我的感觉,我还是赞同爱德华的意见,这里面确实有巨物。而且,依我看,这巨物只怕比我那虎鲸还要大些。” 众人见他说得郑重,想起那虎鲸的庞大身躯,都是默然不语。昭元道:“当时还在湖中时,我便有此感觉。那阴影虽然模糊,但却和水下巨物游动之象甚象。而且那股吸力强弱有致,变化迅速,很难说是自然的间歇喷泉之类。我看八成是这里面有一头比我那虎鲸还要可怕的水中巨兽,既能大力吸水,又能大力喷水,而且威力都极惊人。”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了看众人神色,续道:“我猜开始的时候,它可能还在昏睡,只是我们吵闹过大,我们二人又曾潜水游向湖心,这才终于将它惊醒。只不过待它真正清醒时,我们又回到了岸边浅水处,而它身躯庞大,不敢太过靠近浅水。于是它便冷不防用猛吸水流的办法,要将我们吸入深水,任它摆布。” 众人虽然觉得甚是离奇,但实在也无其它的好解释,也就只好勉强点头。依维干道:“既然也是水中巨物,昭元你不如再去擒它,将它变为座骑?”昭元摇了摇头道:“这头善会喷吸的巨物,我看要难对付得多。它根本不与你过分靠近,远则喷水,力可直接置人死地,再近则将你朝深水中吸,但却又让你够不着它。待你到得深水无法摆脱,就是憋也能将你憋死。我看它八成乃是软嘴,可以撮形吸喷,难以直接抗拒。别看我那虎鲸嘴巴也大,但却是硬嘴,乃是以撕咬为主,必须及身才能伤你。说起来,虎鲸其实与陆上猛兽有相通之处,要好对付一些。”他说着,忽又笑了一笑,道:“其实就算是那头虎鲸,也已是甚难对付了。你们但看现在它甚是温顺听话,其实我每当想起当初的惊险狂暴,都还禁不住后怕。” 腓特烈点头道:“不错。不要说驯鲸难,便是驯烈马也非易事,更何况是这等巨物?再说昭元现在已耗力甚多,只怕还没原来制服那鲸时的身手。这等险还是不值得冒。”莫西干道:“说的也是。可难道我们便就这样一路爬过去么?” 众人一怔,忽然都是心头一动。威廉笑道:“不错。方才我们不是爬到这里来的么?好象一伏低,那家伙便难以取准,纵然准了也难以着力,不便喷发水箭。可现在都已马上就到了敌人的那火山口了,若是我们都作乌龟状,头朝他们这般爬将过去,那可还怎么去面对他们、剿灭他们?” 众人也都是笑着摇头,觉这未免也太过丢人了。昭元想了想,道:“事情未必就真的没有办法。反正它再凶猛,也出不了水;说什么也没法不象前面的那些剑齿虎和猛犸象那样,能把人逼得无路可逃。我们慢慢想办法便是,何必急这一时。”其余六人都是点头称是。可是想来想去,却又都觉它虽然不能追上来,可这小湖两边都有地方快要挨到海了,要通过它的控制范围,却也实在是难。 过了一会,莫西干忽道:“我先去试试它的射程如何?”腓特烈道:“对啊!它要发水箭,射程不可能太远的。……只是这可太过危险。”莫西干道:“无妨。我们让马先大摇大摆过去,到了它能射的地方,它不就会发射了吗?我们也可趁机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可能会损失一匹马。”各人都觉此法甚好,便取下了一匹马,让它朝那水边走去。不料那马似是知道水中有一巨物可怕,竟然死活不肯朝前行走。 万王之王 第四十六回 七雄喋血伊沃岛(三) 莫西干无奈,道:“看来只好我亲自驾它走一番了。不过若说要灵活随意,却要骑我的马。”众人都连连摇头,觉此举太过冒险。昭元忽道:“或许还真可以,不过不要用你的马,就找我们中最差的一匹马就行了。”莫西干道:“若是太差了,又怕不太听使唤,躲闪不及。” 昭元道:“不是要你骑它,而是赶它。你且想想,这水箭来得如此之快之猛,你即使骑好马也还是很难躲。因此,你只需赶着它朝那湖慢慢走,你将身体隐在马后面便是。那家伙水箭冲来,也是直接击在那马身上。纵然其能带得那马前冲,毕竟也已大减,对你肯定难有伤害。”莫西干想了想,觉得此策确实也还可行,当下便依计而行。 那马被驱赶之下,果然勉强前行。众人都不看他和那马,只是极力注视那湖中动静。一人一马渐渐离那湖心越来越近,湖中却始没有动静。但当莫西干接近到离岸边二百多步时,湖中忽然起了一阵巨大的波浪,一个极大的黑红色身影隐隐冒了出来。只见它似鱼非鱼,似鲸非鲸,似龙非龙,来回之游极是灵动;其眼睛也只是瞄着那马,但却并不发射水箭。 众人看了这物之形,都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莫西干也一时停下了脚步。良久,只听爱德华喃喃道:“这明明是一条大鱼的形状,跟鲸有很大的差别,可怎么如此巨大?而且也丝毫不象鲨鱼之属?”昭元道:“你行海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类似之物?” 爱德华眼睛发直,道:“莫说从来没有见过,简直连听都没听过。”旁边威廉也凝视着那大鱼,道:“我家乡之人也是千百年来行海为生,维京水手驰名天下,可是也是从来没有见过、乃至听说过这样的巨鱼。这……简直就不是一条大鱼,根本就是一条大鱼龙。” 昭元沉吟道:“如此说来,这只怕也是洪荒之世留下来的某种巨物。”他转了转身体,忽道:“说实话,我一上这岛就觉得它上面处处透着奇异。你们想想,我们遇到的剑齿虎、猛犸象等等,都似是传说中才有的巨兽,可在这岛上却居然成群结队。现在我们又碰见了这种巨大无比的大鱼龙,岂不怪哉?而且这周围的树木中,也有许多看起来甚是怪异的。难道我们真的来到了一处洪荒之时遗留下来的孤岛,这些其实都是那时之物?” 众人都觉此说甚是不可思议,可却又都忍不住地朝上面想。要知大洪水以及远古猛兽的传说,其实是各个民族都有,只是这七人都不是轻信传说的人,向来都只把它们当作笑料谈资,没有真正相信什么的。可是现在,这些奇异的巨兽却都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它们与现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无不显得格格不入,似乎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透着极其古老的神秘意味。那么除了这个解释之外,又能有什么好解释可言? 况且自己等出发时,就曾听普通水手们这个传说伊沃岛上有许多恶魔,那个传说上面住着海神之子。当时,自己等还以为不过是海岛盘据日久,越来越神秘之故,可是现在看来,却只怕没这么简单。 众人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是大眼瞪小眼,无可回答。远处莫西干又开始小心翼翼地将那马朝前赶。那马本来便不肯前行,现在又见了巨物体就出现在前面,更是极不情愿。但莫西干乃是自小便精通马畜,终于还是能将它逼得勉强前行。但这样一来,这前行便更是极慢,一直捱了许久,才又前捱了将近百来步。 忽然间众人齐声大叫:“小心!”原来那一直来回游动的鱼龙突然不再游动,口唇掀动,众人猜它即将发水,是以立刻便高叫注意。莫西干本来便已有备,又一直偷眼在瞧那鱼龙,一见它异动,立刻便是身体伏在地上。那马似乎也感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立刻便不听使唤,猛烈暴跳朝回猛跑。但那鱼龙不知何故,似觉敌人忽然间离开了自己的射程,居然便没有发射,只是继续游动。那马居然撒着蹄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莫西干先还爬了一阵,但见那马无事,终于忍受不住,直接站起来朝众人猛跑,全然不顾众人要他小心的大声劝告。但那鱼龙似乎确实射程只及那里,虽然游动不停,却再无发水箭之迹象。待莫西干离它快二百多步的时候,那鱼龙干脆尾巴一搅,整个身体潜入水下,只在水面上留下一个巨大的旋涡。 莫西干跑将回来,众人都为他安全回来而庆幸。待得略略平息,昭元问爱德华道:“我觉得当那鱼龙似乎要发水箭时候,距离大约是一百五六十步的样子。你估计是多少?” 爱德华闭上眼睛想了想,道:“也是这个数。若它真的只是这个射程,那么我的长弓或许便能对付它了。只是快到射程尽头了,可能无法重伤它。”昭元点了点头,道:“总比没有强,不过也还是要小心一些。我们待会都依样去试试吧,千万不可大意。”众人都点头称是。 于是众人便都各自牵上匹普通马,小心翼翼地凑近那湖。果然,每次都是大约二百多步的时候那鱼龙便现身;再近到一百五六十步的时候,那鱼龙便会蠢蠢欲动起来。众人有了经验,都是小心翼翼;如此试了好几回,一匹马也没损失。 这下终于试出了它的射程,昭元和爱德华都极是高兴,各自便去准备弓弩。莫西干等帮不上忙,心中发痒,只好道:“你们可要小心了,小心那鱼龙使诈,故意骗我们以为这就是它的射程。那样你们可就麻烦了。”爱德华笑骂道:“真是乌鸦嘴。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用你的马来挡。那样岂不是好?”说着便作势要去拉他的马。莫西干爱马如命,虽然明知他是开玩笑,但还是忙不迭地道:“好了好了,先前你们睡大觉,这次也确实是该你们露脸了。对了,你们俩去射,要不要再来个赌赛?” 昭元和爱德华微微一笑,不去理他。爱德华道:“你虽然比我射得远,但射得不够准。而且这鱼龙目标虽大,但游动迅速,忽隐忽现,未必好对付。不如我先去试试准头,免得多浪费箭。你看如何?”昭元一想也是此理,另外也不想太伤害这条鱼龙,便点了点头,道:“也好。你又拿弓又赶马的,只怕不好对付。我和你同去。”爱德华点了点头,昭元将弩背在身上,小心翼翼地赶上那匹马,二人便即前行。 这次准备得极是妥当,二人刚好到了爱德华射程之内,便不再前进。爱德华一箭射去,正中那鱼龙之背,射入了小半截。那鱼龙吃痛,猛地一张嘴便要射出水箭。但它既仓促而发,昭元二人又早已有备,这下居然还能来得及将那马拉了拉。那水箭并未取准,来势又衰,这一下根本就没有射中。二人欢呼一声,爱德华张弓又射。 如此几次,那鱼龙始终无法及二人之身,而身上却已中了好几箭。它并非鲸类,这箭透得颇深,虽然远未致命,但疼痛却极是难忍。无奈之下,它终于一返身潜入了水中。但过不多时,它却又冒了出来,还朝中间游了些,似乎放弃了要向爱德华等报复的念头。 爱德华一见它退避,心头大喜,道:“看来我也能制服鱼龙!”当下扬弓跟上,跟去发射。昭元本待叫他小心一些,但仔细看那大鱼龙之神态,觉得确实和当初被自己初次快要驯服时的虎鲸有些类似。他想起要是真能驯服这头鱼龙,那可实在是一段佳话,便也只是跟后几步,没有阻止。 不料正当爱德华朝那鱼龙又射的时候,那鱼龙忽然快逾闪电地猛然转身,忽地一下便朝这边游了几十步,立刻便一股水箭扑了过来。昭元大叫一声“小心!”连忙自己卧倒,但又想起爱德华身手不如自己敏捷,忙在身体还未落地时又飞起一脚将爱德华踹倒。这时那水箭已经袭来,斜斜撞在爱德华的身体上面,打得他随水朝后一飞。昭元连忙爬过去一把抓住他小腿,觉出他仍能抽动,知他并未昏倒,心下放了一大半心,将他朝回拖去。 这次昭元却是爬了百余步才敢抬头起身。那边众人看见情形非常,也都奔了过来。爱德华虽并未晕倒,但那水箭击中他腿腰之侧,那处皮肤却是硬生生被冲开了一块,鲜血直流,周围之皮也是红得吓人。但幸好他腿脚动了一阵,勉强还算活动如常,只能算是皮外伤而已。 腓特烈见昭元给他止血,便自笑道:“看来我们一群人中,还是我的皮最厚。我虽硬硬中了一下,人都快死过去了,皮却还没破。”爱德华尴尬一笑,想起自己当时一时兴奋,若非昭元及时踢倒自己、令自己以腿侧等非要害部位迎向那水正面,自己此时已然丢了性命。 昭元看他终于无事,沉吟道:“爱德华以生命代价换来的教训就是,这头鱼龙甚是狡猾,只怕不能再存什么驯服之念。况且若是我们再这样射,不上它当,它说不定就潜入水下不肯上来,依然是大威胁。看来我们也只好多浪费些箭,努力中其要害,争取让它快点完蛋。或者起码要彻底畏惧我们,再也不敢来威胁。” 众人都点头称是。爱德华忍住痛道:“要射它不容易。我们俩带箭已不太多,只怕不是轻易浪费得起。我虽然准些,但箭的力量不够;它似乎远未重伤,更加别谈生出畏惧之心。你力大箭猛,但却准头不高,最好让它游动得不那么快时,才好发射。” 众人都觉此言有理,但这鱼龙如此灵动威猛,其背脊等总是在水中若隐若现,很难掌握。要让昭元能正中其身,那便只有冒险靠近到这鱼龙也可攻击之处,引得它露头欲发水箭,才有机会于那时发箭重伤它。但这鱼龙水箭威力惊人,血肉之躯实难相抗,此计自然危险。但问题是,现在实在没别的办法,目前看来却也只有如此。 昭元想了想道:“想一点不冒险,那怎么可能?看来也只有这样了。要能射得准点、并能重伤它,我也只能离它近些,肯定不能在最远射程开射。我们就多拼上几匹马,希望能在马拼完之前,早早将它杀死。”当下又牵过一匹马,如先前所行,由莫西干暗中牵着。二人一马渐渐直进那鱼龙近前。那鱼龙刚才占了便宜,正自得意,这时见敌人又来,便又朝湖心游去。昭元等缓缓跟随,两眼紧紧盯住那鱼龙之背,手中竟然也不知不觉渗出冷汗。 那鱼龙忽然又迅疾无伦地一转身,头须抬出水面,发出水箭。昭元瞅准时机,一箭发去,立刻便缩身马后,但觉身体还没完全缩回,那水箭便已击来。那马的整个身体都被击得朝后平平飞了数尺,反而倒在了卧倒在地上的二人之后。 那飞溅的水花打在二人身上脸上,依然是刀割般的痛。二人微一抬头,却见那鱼龙正自疯狂翻跃,搅得整个湖面都波涛汹涌、排山倒海一般,极是狂暴,只是昭元那箭却并不见插在它身上。昭元正在惋惜自己没有射中,莫西干看了几眼,却忽然脸现喜色,道:“看来你这箭确实射中了,只是威力极大,已经全部射入了它身体。”昭元心中一动,再细看间,果觉那鱼龙腾跃间极是疯狂,全然不是先前它那沉稳的模样。更重要的是,它的样子似乎不象是欢喜的腾越,而且周围水面上也似隐隐有了些红意。 昭元大喜,立刻便跑到那倒地不起的马身后微微半跪,朝那正狂暴跳跃着的鱼龙再射一箭。但这一箭却是没中,只险险与那鱼龙擦肩而过。那鱼龙被前箭伤得甚重,正自疯狂发泄,似乎只想要甩出那箭,居然也没理他。昭元凝神静气,待它身形略滞之时又发一箭,射中了它尾部。那鱼龙更是痛得无以复加,巨身摆扑之下,一排排水浪咆哮着直扑岸上数十步,其威势便如传说中的钱塘巨潮一般,极是惊人。 昭元不为所动,只是看准时机又朝它发箭。这后面之箭虽然因为它腾跃极速,都未中其要害,但毕竟都是力大箭猛,只要射中,便即深入它身体,极是疼痛。几箭过后,那鱼龙身形腾跃得渐渐不象先前那样猛烈,似乎已是筋疲力尽;其头尾都已不再灵活,身体更有抽搐之状。其间几次发来水箭,也都一次比一次弱。再到后来,更已根本便射不到二人处。 昭元见它极度痛苦之下,却仍然不肯再往湖中心游以避自己,知它其实已是动了天生的凶悍血性。他想起这鱼龙乃水中之王,何等的威风,现在却居然被自己射成这样惨状,心头微感歉然。但它既然如此危险,自己等人又都是高傲之徒,那是说什么也不肯在敌人面前作乌龟爬的。若是不杀死或是重伤它,死去的只怕便是自己等了。因此,他也只能咬牙发箭。 那鱼龙巨大的身躯摆扑得越来越慢,昭元的箭却也越来越少。同时,他心中欠意也是越来越浓,手中发箭也不自觉地越来越慢。他心中似乎升起了一个奇异的念头,只盼它躲到湖心自己射不到的地方,从此不再靠近湖边,那样的话,自己便可停手不射,留它性命。 正寻思间,那鱼龙忽然不再摆扑,身体渐渐下沉,不一会便从水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湖面上已只剩下一大团微微泛红的动荡水花。昭元不明白它是死了,还是终于放弃了与自己相抗躲了起来,不敢撤弓起身,仍然张弓全神以待。莫西干等见形势怪异,也都并不说话,都是凝神望向湖心,防它又突然出现。一时之间,气氛反而比射箭时更为紧张。 万王之王 第四十六回 七雄喋血伊沃岛(四) 众人等了许久,那鱼龙却始终不再出现。威廉等也牵马故意走向水边,但水面上仍然是一片平静。那红色渐渐消散之下,已是越来越淡,都已快分辨不出来。整个水面也渐渐和先前这头鱼龙尚未出现时一样地平静,便如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众人不再试探,都慢慢退回远处,但也都拿不定主意。腓特烈自言自语道:“这鱼龙死了吗?”众人脸上都是露出期望别人回答的神色,谁也无法回答。 威廉沉吟道:“我看只怕还没死。这水中之物若是死了的话,当肚子翻白飘于水面之上。可它却是沉入水下了。”爱德华却道:“这倒也不一定。若是普通之鱼死了,大都确实如此;但是诸如鲨鱼等特别凶猛的巨兽,其身体却是比水重,平时要靠游动才不会沉下去的。何况以我这么多年行海的经验来看,这东西似鱼非鱼,只怕不能以普通常理来揣测。”莫西干道:“我也觉得有道理。要知这个鱼龙最后乃是慢慢沉下去的,并非突然隐没,似乎确实是力竭命终之象。”支奴干道:“那你们是认为它确实已死了?” 这话问出,爱德华和莫西干却又都是愁眉深锁,叹了口气,谁也不肯回答说“是”。良久,威廉笑道:“不管怎么样,它就算没死,也已经身受重伤了。你们不记得它后来喷出的水箭越来越没气力了吗?我就不信它在身体被许多次对穿的情形下,还能有闲心去使诈。” 依维干也拍手道:“对呀!我也觉得它现在肯定已没力没胆来伤害我们了。反正我们也不是一定要伤它性命,只要它不逼我们做乌龟爬,便可让它好好在湖底养伤。我们不如就收拾一下,趁它精力未复恐惧犹存的时候,赶快通过。” 众人一想都觉有理,便都匆忙收拾了一下东西,将剩下的六匹马牵好,依次从那湖边的沼泽地行过。他们虽然口上都觉得那鱼龙应该不会再对自己等构成重大威胁,但终于还是不敢托大,都把马牵得挡在自己和湖水中间,以防万一。行了几百步,看看已经过了最狭窄之处,要开始远离这小湖了,水面依然是全无动静,这才渐渐放下心来。众人回想起来,都觉这等过去才算是全了颜面,只是终于还是少了一匹马。 莫西干忽道:“说实话,在我们过这两边的沼泽地的时候,我心头总是巴不得那家伙已死透透才好。可是现在马上就要离开沼泽路了,我心头却又觉得,它还是活着比较好一些。真死了的话,就太可惜了。”爱德华也道:“我也是这样觉得。唉,说实话,这头鱼龙确实是水中王者。其孤绝于世,气概何等的大?若是就这样死了,我都觉得替这个世界不值。”众人想起这鱼龙形貌之异、水箭之威,也都是心头情不自禁地起了惋惜的念头。 昭元笑道:“我觉得它活的希望还是蛮大的。我印象中,冷血鱼类对这等钩刺外伤好象不是很敏感。你们不记得钓鱼的时候,同一条鱼上钩逃脱后,只需三天就能忘了痛,会再次来咬钩?即使把一条鱼的嘴巴扯豁了,它休息个把月还能再来折腾。”众人都是暗暗点头。 正在这时,忽听就在不远处的水面上一声咯喇巨响,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水中骤然跃起,便如泰山压顶一般朝众人头顶斜坠了过来。众人惊骇欲绝,全都不自禁地甩开马匹而逃。只听啪地一声巨响,那身影硬生生砸在了半湿不干的沼泽地上。其飞溅起来的泥浆将众人身上脸上溅得都是,还夹带着些许小小石子,擦过脸上时就如刀划。 那身影以惊天之势砸下来之后,却是一动不动。其身上背上插着几支长箭,正是那条巨大的鱼龙。众人心有余悸,抹了抹脸上身上的泥浆,见这鱼龙虽然已然搁浅,一动不动,一时间却还是谁也不敢上前细看。过了一会,那鱼龙却是始终不动。它双目始终圆睁,极是威猛愤怒,但却全不眨上一眨,身上之水也已不再滴下。 直到这时,七人才终于相信它已确实死了。这才敢小心翼翼地凑近细看。只见这鱼龙全身长达十余丈,便是那头虎鲸都还还不到它一半大。它整个身体并无鳞片,黄黄粗粗的皮露于外面,有些象海兽,不甚象鱼。那几匹被吓瘫软、被它身躯压在下面的马匹,自然都早已毙命。 众人看着它这惊人巨大的身体,想起它垂死一跃之威,都是心惊不已。腓特烈叹道:“我先前猜它没死,其实心中多半还是相信它死的可能多一些。没想到它居然果真未死,而且还如此性烈,竟不惜耗费生命中的最后气力,也要来压死我们。”莫西干道:“看来英雄性烈,却是无分水上水下。刚才要不是我们头脑清醒、逃得及时,现在我们也都已葬身它这十几万斤的腹下了。唉,我的马……能死在它手下,也算是死得不冤枉了。” 昭元看了看它身上的箭痕,道:“唉,本来它若是肯静养些时日的话,这些伤未必就能取它性命。可是……唉!”说着摇了摇头。依维干叹息道:“或许大家都觉得你愚蠢,不惜生命也要伤我们,我们却理解你!这世上哪怕当一天狮子,都比当一辈子任人屠宰的牲畜强。我本来爱马如命,今天却为你取去,那便当是你已经取去了我之一命,你也算是报了仇了。你可以安息了。” 众人见那鱼龙圆睁着的怒目依然不肯合上,依然散发着无比的霸气,都是心头感觉复杂;既是惋惜,又是抱憾。甚至直到众人离开时,也没一人想到去拿取被它压在身下的盾牌。或是提醒爱德华和昭元去拔那些嵌在它身上的箭。每一个人都觉得,这些东西似乎都已是它的了,便再去动它任何一下都是对大的不敬,自己也会难以心安。 众人默默入了下面的树林,也与先前一样砍草砍藤前进,但心头却颇有些沉重。威廉忽然一斧砍在一棵大树上,道:“难道这样烈性的水中勇士就从此这样灭绝了?难道真的便是这个世界只是最适合鼠辈们生存?”众人都不说话。 良久,莫西干缓缓道:“若是水中还有此类,则或者这一属不致灭绝。若是再无此类,那么它活得再长,也终于还是要灭绝。”威廉知莫西干故意不回答自己的深问,而只择浅的来回答,明显是认同了自己的感叹。但一时间,却也实在也没别的来抒缓心头惋惜。他也就只好叹了口气,继续砍藤开路。 昭元慢慢道:“其实真正的勇士,从来都是命短。阿基琉斯明明可以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中选择,却还是毫不犹豫地选了勇烈而短暂的那一种。赫克托尔明知抵抗下去最终必将无幸,却也一样决不回避。他们都早早就死了,可能连死在床上的人的一半年纪都没活到,但是他们的精神却都还活着。而且无论有多少人去想把它庸俗化,企图用以以掩盖自己的懦弱和无耻,总也还是有我们能记住他们,理解他们。” 腓特烈大声道:“不错,英雄之死有什么好悲伤的?英雄虽然总是早早死亡,但却从来都不会消亡。我们今天不顾一切冒如此奇险来除海寇,不也是英雄精神没有消亡的见证么?”众人听得心头一阵感奋,心头果然也不再象先前那样低沉了。 支奴干道:“英雄之气代代而传,只要它不在我们身上暗淡,便依然能有它令人感奋的光芒。纵然它这一属灭绝了,纵然我们今天全都死在这岛上,英雄之气也绝不会灭绝。我们不需要去凭吊他们,因为我们只要让英雄之光显现在我们身上,就是对它、也是对前辈英雄们的最好凭吊。” 昭元舒了口长气,笑道:“因此,我们现在要做的英雄之事,便是快快利索地砍砍草藤。”众人哈哈大笑,方才的失落全然无影无踪,人人心头勇往直前、再不顾后的热血都在沸腾。他们砍了许久,终于穿出了这一片树林,身旁林草又开始稀疏。 前面正是那片大老远就能看见的火山口。其前面与自己等相隔之处,还有一片乱石磷峋的石山,而且颇有些陡峭危悬、随时会有石头滚砸下来之象。这时天色已然晚了下来,夕阳的余晖照将下来,前面已是不甚清明。但众人现在都是热血奔涌,却无一人觉得应该休息一下、等到明天白天再上去查看。 莫西干看了看那石山,见这山是越往上越陡,而且乱石磷峋,便有马也是无用,心下对马死之悲也就微褪。众人整理了一下物品,见武器还有几百支箭,再加上四柄利斧,心下甚安。七人均想:前面定然就是海盗的最后巢穴,既还有这么多,对付他们当不为难。 只是他们从这一面看过去,却是与夕阳逆向而观,难以看得清楚。因此看了许久,仍然不知那小山之顶的隘口上是否有人驻守。自己等动静既然如此之大,敌人必然早已发现了自己等。因此,他们便都更加不在意隐藏形迹,只是在两箭开外先饱餐一顿,准备行动。 待带夕阳之光渐弱,众人精力又是充沛起来,便都小心翼翼越过中间的那些灌木丛朝上面行去,想看看究竟再说。果然才行了几十步,上面忽然一阵大喊,一块好几千斤的大石顺着山势滚了下来,声势极是威猛。 那石头滚下来的威势虽然惊人,但现在其实相隔还甚远,周围又开阔,尽可躲闪。众人知这不过是敌人示威警告,也就不甚在意,只是继续接近。这时山势渐渐越来越陡,向上看已颇有仰视之势,但上面之人却也不再发石下来。又近了几十步,夕阳逆光更弱,但天色却也暗了起来,依然难得以看得很清楚。上面大约有几十人正自作势,要推另外一块大石下来。但他们似是因见七人正半藏于一块大石背后,知道肯定砸他们等不中,是以也未真推。 又过了一会,上面已是点起了火把。众人借着火光看了看,都觉这山势比自己想的还要险峻。众人离那上面站人之处约莫百步开外,虽然敌人可从上面发箭而下,占了便宜,但来时其势毕竟已衰,昭元尽可同时大接许多。同时,众人又都有盔甲,这些倒也不足为虑。 但问题是攻山的通道问题。虽有直通之处显得甚是宽大,也基本上无甚怪石挡路,但却也是敌人射箭的最佳方位。一旦接近,敌人若是以人多势众同时发箭的话,那便难以兼顾。那两侧之处大石极多,却又不甚高,堪堪需人跳跃攀爬和暴露身形,而且难以倚仗挡箭。 上面那些海盗相聚之处,却是大石一块接一块,叠成了许多恰到好处的石缝,有的只容一人,大的也只容十几人。海盗们只要缩缩头,便可全然隐没其内,甚是方便。而且危急时,他们还可推动些备好的石头来砸压自己等人,实是绝妙的防御地头。 依维干看了一会,忽道:“这么高的地方,又是这么多的大石头垒起,看起来极容易坍塌。他们怎么还敢住在上面?”爱德华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看这些大石虽然布局极乱,有些确实比较危险,但海盗们所盘踞的那几处受力甚是牢靠。我看不会有坍塌之险。” 依维干奇道:“隔这么远,你一眼睛还能看得出来?”爱德华笑道:“我忘了告诉你们了。我家乡的原野上经常有许多一圈圈的巨石阵,许多都是一块块大石凌空垒在另外的巨石之上,虽然人看起来似很是危险,其实受力却很稳。因此,我从小便对这些构力之术了解得多些。他们看来也在这里很久了,自然对这些也很是熟悉。他们在坚固些的地方踞守……” 支奴干道:“可我看他们前面的有些大石,也还是象摇摇欲坠的?”爱德华道:“那便是他们准备用来砸我们的了。对他们来说,最好的地方就是本身比较坚固,但前面又有些不甚牢靠的石头,可以用来砸敌人。” 依维干摇了摇头,道:“要是我,我还是不敢去住。可能是我住帐篷住多了,对头上顶着这么些大石头很是不习惯。”爱德华笑道:“这也难怪,其实习惯了就好了。当然了,你担心的自然不是没有道理。所谓石缝连片累叠,如果只是受力暂时平均的话,自然容易在扰动之下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体坍塌。但他们也不是傻子,这里的支柱大石选的都非几千上万斤之力不能撼动的,丝毫不在我家乡巨石阵之下,一看就知安全得很。” 威廉想了想,道:“我看这肯定还不是他们平时居住的地方,只是危急时用一用。其次还有一点,那就是此处火山定然活动不烈。说不定这根本就是个死火山。”说着和爱德华相视一笑。爱德华见众人多有疑惑,便道:“其实多见几座火山就明白了。有的火山虽然不喷熔岩,但却时不时喷出些石头沙土硫黄之类。若是天上老是砸落这些,他们还怎么敢住?” 昭元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我看这些巨石肯定不是人工堆起来的,想来当初还是因为此火山大喷发时留下来的。”威廉点头道:“我也这样想。” 莫西干看了一会,忽然大声朝上面喊道:“你们已经被包……已经穷途末路了,还是赶快投降的好!我们或者还可留你们性命,让你们给水手们做十几年几十年苦工补偿。否则,你们就和先前的那些同伙一个下场!”他本来想说“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但一想自己等不过寥寥七人,却居然要说包围了敌人,未免太过可笑,便临时改口。 上面的众敌人都是怪笑连连,忽听一个声音道:“死到临头还嘴硬。你们是什么东西?却居然要我们这天神之子、全世界的主人来向你们投降?我呸!你们若是现在向我们投降,没准我们忽然大发慈悲起来,免你们一死,给我们倒上十几年几十年的夜壶也未可知。”群盗都哈哈大笑起来。 万王之王 第四十六回 七雄喋血伊沃岛(五) 昭元等虽觉他们话语难听,但知他们本是凶顽之徒,却也懒得跟他们生气。七人看了一会,觉得若是上面只有这些人,那么这些倒也好办。这些人似乎就是昨天被自己等大占便宜的残兵,最多也就不超过一百人。同时,他们又聚在一起,燃有火把,正好一晚就击灭他们。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今晚便可在他们的大寨中好好休息呢。 只是问题是要从下向上攻,却终是不便。同时,射程远的昭元和爱德华所剩箭支都不多,又难取准。莫西干等的箭虽然还多,但射程却又太近了些,而且也不太好掌握向上射所需的加力。况且敌人到底多少也还难以确定,总不能这里就全都把箭射光了。 众人想来想去,都觉得还是大家一起上去,争取百发百中。那些巨石自然要小心躲闪。昭元则干脆不带弩,只是负责接威胁大的流箭。 当下众人现出身来,基本上成为一串跟在昭元后面,缓缓朝上而行;准备到了半途,再突然发箭冲杀。上面群盗一阵鼓躁,又推了一块大石下来。但次的准头更差,根本就用不着躲避,七人相顾而笑。那些人似也知道相距尚远,其实还丝毫没有威胁,大叫了几声,不再推石,而是时不时地射箭下来。 昭元随手而接,但觉这些人的箭术甚至还不如昨天敌人冲锋之时。估计起来,八成是敌人中的精英自然也会更不怕死,于是乎在昨天就冲在了前面,被自己等斩杀殆尽。若是如此,现在的群盗不光人数少了大半,便勇武之程度也已衰微不少了。 众人也看出了这一区别,只是一时间还不敢太相信。但等仔细观察后,确认敌人并不是在故意示弱,这才都心头大振。莫西干笑道:“奇险过后是坦途,看来果然不错。”爱德华也感慨道:“先前所经过之处,无不是风景秀美,甚是平坦,却不料都是暗藏杀机。这里虽然陡峭得厉害,又有人据守,可在我等眼中,却与平坦大道无异。” 腓特烈接道:“先说好,既然这些都是虾米,那么你们就不能全吃光了。最起码让我和威廉也……”话未说完,忽然昭元一声大喝:“小心!”只见眼前一块大石凌空而降,其势比滚落的大石要快数倍,几乎已来不及躲闪。情急之下,腓特烈一把丢下巨斧,身体随着这一反掷之势急滚而开。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石砸在了刚才他站的石头之上,迸发出了无数碎石火星,烧得他身上脸上一阵剧痛。再看同伴,也是一样狼狈。 腓特烈大怒,还没爬起便怒喝道:“贼子胆子可也忒大!待会你家爷爷上去……”却听昭元喊道:“快躲!快退回去!”原来就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半空中又是一块巨石凌空砸向了腓特烈,而且形体极大,最少也有千余斤重。 腓特烈大惊之下,顾不得起身,就地原势一滚,这才又堪堪避了开去。他怕又有大石接连砸落,连斧头也顾不得拾,急忙随着众人躲到了出发前的石头后面。上面群盗一阵欢呼,便听一个极粗豪极震栗的声音冷笑道:“你们这帮孙子,还有机会上得来?” 众人循声望去,无不心头大骇。原来上面群盗中已现出一个惊人高大粗壮的人来,其头上身上都是铁塔一般的盔甲,双手正作势又要掷起一块巨石。其铜铃般的巨眼,也正向自己等人狠狠瞪视,杀芒闪烁。 这群海盗本来就身躯高大,几乎没几个比腓特烈和威廉矮的。可是这人站在这一群海盗之中,却居然还是鹤立鸡群,比群盗高出一半还不止。别的不说,光他那批着厚重剀甲的身体,简直本身就象是一块数千斤的巨石。 昭元倒吸了一口气:“天哪,这不是巨人是什么?难道那岛上普通人的传说是真的?”威廉也是情不自禁地紧盯着那人,喃喃道:“真是难以相信,真是难以相信!这人身躯高大也就罢了,他的臂力……可真是惊人!那被他掷着玩的石头,只怕少说也有一两千斤重!你看他手脚多粗多壮!简直都赶我腰粗了!真是岂有此理!”爱德华也是惊得合不拢嘴:“天哪……这人……这人简直就象是传说中的恶魔!” 那巨人冷笑道:“你们不是很狂妄吗?你们不是要把我们全杀光吗?告诉你们,你们有命过岛上奇兽那关,那是你们的运气。但现在你们既然见到了我,运气也就再也没有了!我今天要不把你们全都做成人肉干,难泄我心头之恨!”莫西干喃喃道:“原来他就是来支使那些剑齿虎和猛犸象的人,怪不得啊怪不得。”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心中丝毫没有半点怀疑:确实只有他才有能力去制服那些猛兽,令它们服服帖帖。 昭元定了定神,从大石后面微微探出身体喊道:“你不过就是蛮力而已。你以为我们不能把你怎么样?这山中就算有再多的石头,也还不是一样扔得完?那时看我们怎么收拾你!”那巨人哈哈大笑道:“是么?”忽然将手中巨石一下远远向后面倒掷了回去,反手一抽,不知从哪里挥出一柄极大的巨斧来。 那巨人冷笑一声,忽然一斧朝面前一块千余斤的大石之上砍去。只见火星飞溅中,那大石已生生被他劈为两半,平平朝两侧飞去。那巨人冷笑道:“石头会扔完?笑话!对付你们这群孙子,哪里还用得上扔石头?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们不是自认英雄么?你们不是也有使斧的人么?怎么现在都做了缩头乌龟,不敢出来跟我真刀真枪地打上一架?”这时后面也传来一声巨大的大石拍击水面的声音,似乎那被他抛落的大石,现在才砸落到他身后火山湖的水面。众人见他如此威势,无不惊得呆了。 威廉和腓特烈对望一眼,身体微微弓起,眼中都闪出坚毅的光芒,似要冲杀而出。昭元盯视着他们,一遍又一遍缓缓而又坚决地摇头。二人终于强行忍住冲出去拼杀一场的欲望,只是微微露头,冷眼看那巨人。 那巨人大笑了数声,忽然又丢开巨斧,一环手抓起手旁一块大石,朝众人藏身的巨石处又直砸了过来。众人急忙缩头,二石相碰,直溅得人人又是火花碎石满头满身,极是狼狈。腓特烈和威廉的头盔都被震得脱落,盔甲也有几处被硬石戳破。 那巨人哈哈笑道:“劣等人就是劣等人,虽然繁殖了这么多世代,占满了整个世界,却终于还是这乌龟属性!这岛本来叫国德岛,你们却非要掩耳盗铃,称什么伊沃岛。不过现在这已经无所谓了。既然你们来了,此岛干脆就应叫乌龟岛!”说着哈哈大笑,一块块大石头不时砸将下来,每一下都将众人溅得灰头土脸。 威廉忽然一把抓起头盔,便要站起身来。昭元连忙一把按住他,道:“你干什么?”但威廉天生神力,这一下竟然按之不住,只得又抵住他颈部麻穴。不料才按下威廉,却又见一边的腓特烈也要站起,慌忙又一样按住。威廉手握利斧,瞪视着昭元,沉声道:“我去!你莫阻拦我!”腓特烈道:“不,我先去!” 昭元怒道:“都不许去!一去之后,有死无生。此人绝不是我们中任何一个人能应付得来的。我们克服了这么多的凶险来除盗,共同对付了多少洪荒猛兽,从不轻言死志,难道你们现在却忽然要先我们而去么?”腓特烈怒道:“可是他也是一个人,不是洪荒猛兽!我们也是人,他居然如此侮辱我们,我……”说着身体猛然一仰,利斧横胸。昭元猝不及防,几乎按之不住,险些被他带得仰天跌倒。 爱德华一把抢上帮忙按住腓特烈,道:“今天我们是来除魔,不是来比武。你且看看这人,光是一柄巨斧便快比我等整个人都长大了,哪能硬拼?他看起来简直都不是我们这和世界上的人,你我在他面前,简直如同三岁娃娃。难道你还真以为你比武能赢他么?我知你们想先去拼死试他一试,好让后来的想办法对付他;但我们都知他天生神威无比,相差过大,所谓一力降十会,这实在非后天可及。你就这么要去跟他拼蛮力,你便死了,我们后面的依然无从下手,只能一个个接下来被他杀着玩。这样值么?” 忽听威廉大喝一声:“可就这样一味忍耐,难道就是什么办法?”反手一斧背袭向昭元之肩,要他放手,同时身体也要趁势脱开他之制。昭元两手分别按住他二人,知道他们都是天生力大无穷之士,自己只要稍微松开他们麻穴,他们便必能脱开自己掌握冲出,当下不闪不避,咬牙硬受,双手却毫不放松。 威廉一斧背过去,本来也只是想迫他放手,但却没想到他竟然死死硬受了这一斧,登时后悔无及。等扭头看向昭元时,却见他面色苍白,喉头颤动,并不说话;但却依然圆瞪双眼瞪视自己,头也仍在缓慢而又生硬地转动着,似仍是坚持要自己不出去。 威廉知自己这一下虽然只用了五分力,但自己蛮力惊人,昭元又无可卸力,这边一下定然已令他重伤。他心中大是痛悔之下,脑中也立刻清醒了许多,因此虽觉他制住自己酸麻之处的力小了许多,却也并未趁机奋力挣扎。 莫西干等本来见腓特烈挣扎,昭元穴位未能制准,都正死死帮忙,忽见威廉突生变故,立刻舍了腓特烈急冲过来,要压威廉。昭元忽然大喝道:“不要过来!你们继续压腓特烈!”说话时,脸色更显苍白。莫西干一看威廉脸色,知他已清醒了些,当下又回手按住腓特烈。 昭元怒道:“此人如此威猛,便连身上盔甲都比你们的斧头厚,我们需当协力才能制服他。你们一死不要紧,我们剩下的人力量小了,必然被他一一歼灭。我们死了也就罢了,从今以后,还有谁再敢来剿灭他们?难道让他们横行一生一世,继续荼毒万千生灵么?” 支奴干拼命压住腓特烈的战斧,沉声道:“我知你一片血性,但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们根本没一个人是他的对手,便是昭元精力全复也一样不行。我们虽然本是要借此扬名,可你想清楚,我们想扬名的根本目的,也还是为了救别人之命!我们是为这伊沃岛周围,乃至特洛伊城前双方的万千生灵争生命来的!我们只有在一起,才可能比他强大,否则我们只是几只白白死去的蚂蚁!相信我们自己,我们现在还没有到只能靠送死去争口气的地步!” 腓特烈被五人死死按住,但却依然双目圆睁,死命挣扎。忽听威廉叹道:“兄弟,现在还是冷静下来罢。不然我们自己就先打起来了。”依维干也道:“危急时刻,尤其需要冷静!我们本来就弱小,如果再沉不住气,不但争不来面子,更要累千万人丢掉性命。这不是英雄的死法!我们就算要死,也要让他难以再行暴虐。若是就这样而死,他们必然更加骄横,更加要荼毒海客,以泄被我们杀了他们几百同伙之愤。那我们来此一趟,又有什么意义?” 昭元觉自己手上力道已然不及原来三成,其实根本已制不住威廉,便放脱了压在威廉身上的手,双手齐上来按腓特烈,沉声道:“腓特烈,你难道要威廉也来压你,才肯冷静么?”说着忽然一阵抽搐,一口鲜血哇地直喷地上。 腓特烈本来被众人压得脸以直朝下,没看见威廉逼昭元放手的情形,但现在忽见眼前地上热血一片,心头一惊,道:“谁受伤了?他冲下来了么?”威廉道:“是我伤了昭元。你难道也想先打伤这些按住你的兄弟,然后才肯冷静么?”腓特烈身体一震,不再挣扎,似乎在呆呆思索。他忽然大声道:“放我起来!” 昭元等一谔,却情不自禁地都加重了手力。忽听威廉道:“可以放他起来。”众人互望一眼,又见威廉脸色郑重,终于都放脱了手。腓特烈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却见昭元正在一面瞪视自己,一面以袖揩嘴上身上的血迹,道:“你……”昭元压住心头气血,吁了一口长气,缓缓道:“威廉刚才想用斧逼我放手,冲出去杀敌。但幸好,他还把主要的力气留了下来,要给敌人。”腓特烈再看威廉,见他一脸愧疚,心中已是雪亮。 七人默默而视,都是默然无语。上面那巨人的哈哈大笑中,又时有大石砸来,轰鸣声中火花碎石依旧缭绕飞溅。威廉忽然抛开利斧,伸出右手沉声道:“我这只手在危难之际居然还伤了兄弟,早已该死之至。现在暂时寄在身上杀敌。若是以后还有命在,我……”话未说完,却忽见昭元一掌按住了那手,沉声道:“若是还有命在,便当更以这只手为这个世界除魔卫道。” 威廉热泪盈眶,道:“你……”忽觉手上一沉,却是腓特烈也伸手按在了二人之手上。只听他道:“我这只手,也是从此便不属于自己,而属于除魔卫世。我今发誓,从今以后忍放结合,认同能忍也是大丈夫,绝不因一时激愤而冲动行事。”依维干也将手放了上来,沉声道:“手在身上,手更在心上。我这心手,从此也就与你们的手同路。”爱德华和莫西干、支奴干也都将手放了上来。七人手手相叠,却都彼此感受到自己和同伴的热血奔流,以及那冲天而起、互相蒸腾的豪气。七人相视一眼,忽然同时抽手回来,哈哈大笑。 威廉道:“昭元,你还能支持么?”昭元笑道:“怎么不能?你不肯出全力,我还不是一样未出全力?我们都留下了气力来战这个巨人。”众人哈哈大笑。却忽听上面那巨人怒喝道:“死到临头,这么高兴作什么?”说着又是一块巨石雷霆般砸下,众人缩头避开石屑和火星,但好几人身上还是又被碎石多砸出了几处伤口。 莫西干若有所思地道:“这巨人其实也并非没有弱点。他自始至终只在上面朝我们扔石头,而不肯真个下来靠近我们,还不是一样对我们有忌惮?”爱德华道:“不错。这人全身盔甲,断难穿透,但其双眼毕竟不能不视物。我们若能走近,或者可以射其眼睛。” 支奴干摇头道:“这个我也想过,但他头盔上还有一环铁甲眼罩,制作很是精良。若是他战时将那眼罩拉下,只是偶尔开上一开,看看情势,那便全身真个刀枪不入了。”众人想起他铁甲如此之厚,即使不能见物,众人一样难以伤他,都觉棘手。 万王之王 第四十六回 七雄喋血伊沃岛(六) 过了一会,昭元忽道:“他虽然身躯庞大,气力更是绝大,但再大也大不过猛犸象。我们便故伎重演,用拖猛犸象的办法拖死他如何?”威廉道:“这办法也好。但他如此威猛,我们要拖他,必须就要全力应付,才能安全一些。那个时候,上面的那些小人物的冷箭可就麻烦了。”昭元道:“既然如此,那就必须得先杀掉那些小人物才可。这需得我和爱德华去。且待我休息一会再说。”说着不再说话,闭目调息。 众人知他虽依然谈笑风生,其实伤势不轻,精力也是大耗,不过就是咬牙强忍罢了。当下众人都不说话,只是一面戒备防止敌人忽然冲下来,一面自己也尽量休息恢复体力。 过不多时,昭元睁开眼来,对爱德华道:“我们走罢。”他见爱德华对自己脸色看了又看,笑道:“不用担心。我们现在是去对付小偻罗,不是去跟那巨人拼命。”爱德华见他精力确实已复了不少,便也不再劝他休息。二人收拾了一下,便突然跃出那藏身的巨岩。 敌人见他们居然一下跳了出来,立刻便是一阵鼓躁。昭元故意装得受了伤,行动不如爱德华灵活。巨人冷笑连连中,巨石便总是砸向昭元,而他也总是能在间不容发的情形下才狼狈躲开。二人离那上面敌人越来越近,敌人飞箭已然前来。 昭元又要避石,又要接箭,立刻便无暇装作,只能全力相应。爱德华张弓搭箭,不防流矢,全神而备。他虽然是向上斜射,每一两箭射去,仍能射翻一人。上面群盗越来越惊,忽然发一声喊,全都缩头不出。 那巨人对手下的退缩极是恼怒,但渐渐也觉敌人其实要躲开自己并不是那么困难,而是故意要多耗自己大石、多伤自己手下。当下他忽然大喝一声,猛地同时掷出两块巨石,却是同时砸向两人。昭元大惊,连忙将爱德华一把推开,二人急忙逃回。 那巨人哈哈笑道:“无胆的鼠辈,怎么不敢再靠近我一些,好好打上一架?”依维干高声叫道:“干什么要我们上去?你有种就下来领教我们的厉害!” 那巨人嘿嘿一笑,道:“我看你们能撑到几时!”说着已不再掷石。莫西干笑道:“呆会你们俩再出去。若是他不掷石,你们便杀他喽罗。若是他掷石便回来,我就不信他真能有多少石头可掷。”腓特烈看了几眼,笑道:“他身边石虽多,适合掷的石头却只怕已去了一半了。剩下的多是承力之石,他自然不会去动。便是砍石头搬石头,也没那么快。我们不太靠近他,又不离他太远,让他的偻罗根本不敢冒头,然后一遍遍来。我就不信他还能耗过我们。” 不多时间,昭元和爱德华已出去了好几次。二人配合默契,不但捡回了腓特烈的巨斧,而且每次都能耗他几块石头,还总能射杀掉几名想侥幸露头观战的喽罗。这样来回几趟,那些喽罗已是无论那巨人如何喝骂殴打,死也不肯再露头发箭了。那上面石头渐掷渐少,更少可以遮挡之物,那些喽罗藏得自然更是越来越靠后,似乎都已过了这小石山之山脊。 众人见敌人果然气馁,都是心头大喜。昭元道:“我看喽罗们已然丧胆,纵然再偷袭我们,也未必能狠准并具。我们所忌者,基本上已只剩这巨人了。这巨人虽然神威无敌,我却不信他能不睡觉不犯困。那时候我们七人齐上……嘿嘿。” 威廉也笑道:“不错。他只一人,我们却有七人,可以轮流休息。他要是真想死撑不睡,说不定几天过后,不用我们打他就已经疯了。” 正说话间,七人之来处忽然象是升起了一些烟雾。爱德华看了看,道:“真是奇了。我们路上明明没见到什么人,可这明明就象是炊烟嘛。”莫西干手搭凉蓬看了一气,忽道:“好象不是炊烟。”腓特烈也看了一气,忽然叫道:“不好,他们是在放火烧这岛上的树林!” 众人一惊,定眼看去,果见那烟越来越浓,升起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渐渐的,火光已是时隐时现,而且还正朝自己这边迅速蔓延过来。支奴干一蹬脚,怒道:“岂有此理,他们竟然为了逼我们上去,就不惜放火烧掉这样一片大好树林!”依唯齐也叹道:“我看他们放火烧林,只怕未必能逼我们上去。只是可惜了这片洪荒之世留下来的绝无仅有之林。” 众人看了看周围,见自己等藏身之处草木还多,便动手将四周的长草枯藤全都砍开抛远,直到确保那大火无论如何烧不到自己等处,这才停手。七人想起这样一片上古所遗的当世奇观就这样经历一场浩劫,不知要多少世才能恢复这等景象,都是稀嘘不已;心头更是暗骂敌人丧心病狂,损人却又不利己。 威廉大声朝那巨人喝道:“你放的火?”那巨人呵呵冷笑,却不回答。威廉怒道:“你明知这火烧不到我们,为什么还要毁灭这片奇林?”那巨人忽然哈哈大笑,道:“你们这群蠢货,真是愚不可及。等你们死了,自然就会明白这是为什么。” 众人见那巨人志得意满,看自己七人简直如看板中肉、鼎中食一般地自信,都觉甚是奇怪,心头也不自觉有了丝阴影。昭元忽然厉声道:“你是不是想呛死我们?”那巨人哈哈大笑,却根本懒得回答。 夜风微起,风助火势,不过一会那大火便已延烧至近旁。众人除了被烟呛得剧烈咳嗽外,还都渐渐觉得有些不对。那种感觉似乎不光是闷热的异感,但一时间,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又过了一会,依维干忽道:“我怎么觉得这么气闷呢?” 他这话一出,人人都是脸上变色,因为这气闷二字,真是极其真切地描述了自己等人的那种奇怪感受。昭元细细一想,忽道:“不好!可能是这等山林大火虽然未必能直接烧到我们身上,但却能大大污浊我们呼吸之气息。若是大火将我们包围,多耗清新之气,四面皆油烟,我们定会活活被他们逼得呛死憋死。纵然不死,也会憋得难以使力,那时……” 威廉一拍脑袋,叫道:“天哪,还真可能是这样!我先前还曾经奇怪,当初我家乡的山林大火中,明明有许多野兽已经逃到了林中小溪水潭边上,身上也无被火烧灼之痕迹,却还是一片片地死在那里,看来八成是呛死憋死的原因。这巨人竟然将我们当成了林中野兽围猎,不惜亲自放火烧毁这片珍林,真是太过歹毒!” 爱德华叹了口气,道:“其实也不能怪他。我们不也是一样不择手段,要拼他睡觉的时间么?只是可惜了这片林子和这岛上的许多珍禽异兽。”众人相顾默然。 那火线越来越近,眼前已是烟雾弥漫,越来越浓。众人不但呛得越来越厉害,呼吸也越来越是困难。忽见莫西干指向一边道:“你们看!”众人一看,却见岛的一侧似有十来艘大船在移动。昭元大怒,猛然在弩箭尖部绑上油火,一箭箭射去,嚷道:“让你们也尝尝被火烧的滋味!” 那些船上的几个人本来是想来看他们热闹的,是以离得并不很远,这下那船果然便被烧着。那些人慌忙要救火,却已是颇有些来不及。爱德华也是心头火发,一箭箭射去,居然还射中了几个人。那些人慌乱之下,再也顾不得了,全都跳下船去,拼命朝那火山口的岸边游去。那些大船失了控制,眼看着便大烧特烧起来。那巨人见此情形,气得哇哇乱叫:“今天说什么也要将你们统统剁成肉酱!” 昭元等哈哈大笑了一会,却终于还是不得不回到目前的处境上。威廉忽然道:“看来我们虽一再避免跟他正面而战,现在终于还是无法避免。”众人知他之意。那小石山之顶众盗盘踞之处,离火场已远,而且地势高得多,虽也可能有些气闷,但绝然不会伤及性命。可是要上那里,便违背了自己等人定下的“不过远、也不过近”的原则。那样的话,势必要与那巨人面对面血拼,其势乃是绝对的凶多吉少。 昭元道:“我们齐上。他若不开眼罩,我们便闪身游斗,杀死他那些喽罗。若是开眼罩,你们便射他眼睛。这胜算怎么也有几分。”众人相视一眼,却都觉那巨人虽然身躯庞大盔甲厚重,可是行动之绝无半分凝滞之象,比威廉和腓特烈还要胜出,乃是真正的天赋异禀。要在那到处是尖利乱石、毫不开阔的地方,一面防偻罗,一面还跟巨人游斗,谈何容易? 况且那巨人之巨斧惊人的长大,只要随便拉开眼罩看上一眼,追上去一斧挥去,威廉和腓特烈只怕立刻便有身首四段之危。再说了,这等烟雾缭绕之下,还要在混乱中的千钧一发间,射中激斗中的他的眼睛,便是莫西干等这样的神箭手,只怕也连谈不上两分把握。这什么“胜算”之说,只怕最多也就是安慰一下自己。 腓特烈忽然沉声道:“我和威廉挡他一击,或许能有一次好点的机会。”昭元冲口道:“挡他一击?怎么挡?”腓特烈不答。威廉眼中光芒渐盛,一扬斧道:“情况非比寻常。若是他奔跑中只略看情势,眼罩只出一缝,你们定无可射中。可若是他要向我们挥出一斧,则必然不能只借眼缝略瞟。” 爱德华见他们根本不回答“怎么挡”的问题,又看他二人面上神色,知他二人已是心存死志,不觉道:“可是……”腓特烈忽然厉声道:“没有可是了!如果不这样,我们必然全死!如果这样,或许还能有几个人活下来!” 昭元等都是垂下头去,默不作声。威廉环望了众人一眼,缓缓道:“我们七人今日或者不再能同生共死,但我们毕竟搭过手,要同生共死、为这世斩妖除魔的。若是还有活着的人,那么以后再斩妖除魔的时候,不要忘了其中还有死去的人的一份心意。现在大家都把心中最重要的事情说出来罢。到时候,活着的人要尽量帮死去的人完成心愿。” 腓特烈大声道:“我本来还想娶它十七八个老婆的,就算打架不能赢威廉,喝酒也压不过,这老婆上怎么也要压过。现在还没来得及实行,反而也正好无牵无挂,没有什么要兄弟们为我担心的。我死了也是高卢的荣耀,又有什么可后悔的?威廉,你怎么样?”威廉大笑道:“我四海为家,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有一天死的时候,能被称为英雄。我有什么可牵挂的?不过我二人要比老婆,却又何必一定要在阳世?冥间还不是一样?” 爱德华缓缓道:“我知道阿茜娅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她能够照顾自己。但我还是想请你们去帮忙照看一下她。”众人默然不语。莫西干慢慢道:“我们兄弟三人,也没有什么心愿。只是我们的妻子都还年轻,我们新婚不久就远行,没有好好对她们,这是我们的不是。若是我们三人中还有人活下来,自是兄终弟及,代为照顾。如果我们……我们都死了,还望活着的人能够做主,让她们改嫁,莫要一辈子守活寡。” 昭元心头万念俱起,缓缓道:“我若死了,我的妻……妻……就是你们见的那位姑娘,还有我的妹妹,尤其是我的妹妹,还请你们照顾她们自立。无论如何,千万不要骗她们,莫要让她们一辈子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