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拍案惊奇
金岚
一. 两朵金色的玫瑰
1
冷水江市往西走九公里就是锡矿山,其实这锡矿山并不产锡,而是产的锑,是中国有名的锑都。这个矿山始建于十九世纪,南北两区有几万名矿工,这儿早就是一座矿山新城了。特别是解放后发展得很快,一切服务设施都一应俱全,完全形成了县级的政体架构。
李广毕业于矿冶学院已经来矿山三年多了,在冶炼厂当工程师,是矿山夜大的兼职教员。他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一家四口都在矿山工作,爸爸李金山是井下的司钻工,妈妈秦淑文在矿山幼儿园当保育员,妻子唐岚是南矿的电力工程师。在那物质贫乏的六十年代末,他家四个人都有工资,常去半山腰矿山野味店买野味补充当时食物中最缺的脂肪和蛋白质,从未有别人饥肠辘辘的感觉。一家人小日子过得其乐无穷。
说起这矿山野味店,南北矿区的人都翘大拇指,它虽座落在半山腰里,但那野味香、辣椒香、山胡椒香、花椒香、葱姜香随风四溢,让饥饿的人们垂涎欲滴。饥肠辘辘的人们从矿区的各个角落汇集到这里,五毛钱一碗,一饱口福。野味店店堂不宽,三张桌子,座无虚席,还排着很长的队。当时那稀有的荤腥太汲引人了,且不贵。到矿山野味店去加餐是人们的首选。
可是一场矿灾把李广的小日子捣得支离破碎,那是一场塌方事故,把他的爸爸和妻子都话埋在井下。那一次遇难的矿工和下井的技术人员共三十六人。十小时后遇难者的尸体才挖掘出来,三十六具尸体下塌在矿山礼堂里,遇难者的家属都送去了衣帽鞋袜,李广给爸爸送去了一件黑色的长尼子大衣和一些平日穿的衣帽鞋袜,给妻子送了一件红色的短大衣,这件大衣的右胸襟前绣有两朵金色的玫瑰花,那是他们结婚时她穿的上衣。矿山礼堂里哭声震天,六十年代末,没有香烛,也不兴瞑钱,寄托哀思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眼泪,还有那流传千古的七眼灯,据说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指路明灯。为了自己的亲人走好,活著的人宁肯炒菜时不放食油,把食油省下来为亲人照亮阴曹地府的路。入棺后,都把七眼灯放在亲人的棺前,三十六盏七眼灯在夜风的吹拂下摇摇曳曳,也许通往阴曹地府的路已经是灯火通明了。矿领导决定在挖出尸体的当晚就开追悼会,第二天一早就出殡,过苦日子,是非常时期,不悲不痛都常饿死人,这样的大悲大痛,怕再造成死亡,还是入土为安。
夜幕像一头巨无霸的黑色怪兽吞噬了矿山和万物,哀乐在这黑色奇寒的夜空中徘徊,使悲者更悲,寒夜更寒。矿党委书记致悼辞,但他的声音被逝者家属的嚎啕大哭淹没了,一句都听不到。人们都围在自己死去亲人的棺材旁,拉著亲人的手,大声地哭泣着,父母的哭声最悲伤,夫妻的哭声最凄凉,儿女的哭声最凄惶,整个矿山都笼罩在凄凄惨惨的气氛中。第二天太阳刚升起的时候就出殡了,矿工们把一具具棺材用手托上了几辆卡车,把死者的花圈摆放在他们的棺材前,把死者的亲人扶上了一辆辆客车,由矿山的乐队开路,向墓地出发了。过苦日子是困难时期,没有鞭炮,没有瞑钱,也没有瞑幡。
2
两周后,李广去矿山的职业教育中心去上课,这是他失去两位亲人后第一次走上讲台,他的精神老集中不起来,尽管学员们不断地提醒他,他还是不时地讲错。好不容易把一堂课讲完了,学员们都蜂拥地走出了教室,他收拾完教具,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发型、上衣他都很熟悉,是她,就是她,是唐岚接他来了,多少个美丽的夜晚,唐岚总是在下课前十分钟来到教室,静静地坐在最后排的课桌上。下课了,他们肩并肩,手挽手地走出教室,走进这矿山的夜色,多少个星光灿烂、明月如水的夜晚,多少个风雨交加、大雪纷飞的黑夜,他们总是相依相伴地走着。他们同是矿山员工的子女,一同走进幼儿园,一同走进小学、中学,一同走进大学,又一同回到矿山工作,哪儿有李广哪儿就有唐岚。
他快步地走出教室,看到那背影已经走进了如水的月色,他紧跟着那背影,真想大声地喊声唐岚,又怕惊散了这‘鬼魂’,他紧紧地跟随着想多看几眼,一直尾随着这个背影来到了女集体宿舍楼的北墙外的大道上,这背影消失在楼房东北的转角处。他走到了转角处,只看到月光如水,天地间静悄悄的。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走的方向是与回家的方向完全相反,他在女宿舍楼东北角上站了好久希望那背影再现,但他的腿站麻了,那背影再没有出现。北风呼呼地吹着,他打了一个寒颤,很不情愿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到家已经十一点钟了。母亲还坐在客厅的灵位前痴痴地望着父亲的遗像发愣,他也望了望唐岚的遗像。但他是孝子,要安慰妈妈,他马上深藏起自己的悲痛,轻声细语地对妈妈说:“妈,你要节哀,保重身体,很晚了,睡觉吧。”妈妈从悲痛中回过神来,她不能让儿子为他操心,儿子失父失妻,悲痛与她一样,且有工作压力。她擦干眼泪说:“广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不是九点钟就下课了吗?”“还去办公室办了点事。”“要注意休息啊,人死不能复生。睡去吧,我们都睡去吧。”李广目送母亲进卧室后也走进了自己的卧室,他觉得有点累,同时也觉得有点冷,还有点饿,睡着了就好了,但怎么都睡不着,那个背影总是在脑海里晃来晃去,人死了真的有鬼魂吗?说没有,这个背影又怎么解释呢?唐岚那么爱我,我也那么爱她,她为什么不等等我呀?鬼魂又怎么样?我同样会拥入怀里,带回家中。如能这样,那且不是等于死了未死,祖祖辈辈,死了多少人啊,如果都变成了鬼魂,我们且不是抬脚动手就会碰到他们?......他乱七八糟地想了几个小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李广和妈妈来到了公共墓地,三十六座新坟在那公共墓地排成了三排,今天是二七,亲人们都来了。今天是入冬以来的难得的一个晴天,阳光普照,万里无云。人们虽处于悲痛之中,但能感到阳光照到身上的丝丝暖意,在给逝去的亲人墓上添土,那一撮撮的黄土就是一缕缕亲情,一缕缕思念,合着泪水覆盖在亲人的墓上。那是流传了几千年的一种寄托哀思的形式,从古到今。用什么祭奠逝去的亲人呢?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矿山野味店,墓地离野味店只有半里地,好多人都从矿山野味店里买来了野味,顿时墓地里飘散着肉味、油味、麻辣味、葱姜味、茴香味。李广给父亲和妻子添完土后也从胯包里拿出了两个碗,去野味店里买野味做祭品。妈妈哭了丈夫哭媳妇,哭得老眼昏花,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从墓地到公路的岔路上走着一个人,背对着他在匆忙地往公路上走。那不是李金山吗?那平头发型,青色的尼子大衣,魁梧的身材,走路的姿态,活脱脱的一个李金山。她跟着走上了那条岔路,都说鬼魂是看不见脸的,多看看背影也好。她一直在这个背影后面追着,但这个背影很快上了停在公路上的矿山交通车,她还没走到公路上,交通车就开了。李广买来了野味,回到了父亲和妻子的墓前不见了妈妈,他四处张望,看见妈妈从岔路上走来,问妈妈到哪儿去了?妈妈说:“我内急,想找个厕所。”“找到了吗?”“找到了。”“那我们把野味祭了就上公路等交通车吧。”
母子两坐交通车回到了家将两碗野味祭奠在李金山和唐岚的遗像前,都想着自己看到的背影,两颗破碎的心一样的伤痛。
3
李广希望看到那个背影,今天上课早到了十分钟,他与学员们打着招呼,突然他看到进来了一个女学员,和唐岚一样的发型,高矮也差不多,还穿着与唐岚一样的红尼子短大衣,胸前也绣着两朵金色的玫瑰。怎么这么巧,简直和唐岚的一模一样。这女学员什么都像唐岚,就是脸型不像。他出于好奇,走到女学员坐的桌前问:“请问您贵姓?能告诉我尊姓大名吗?”“免贵姓颜,单名曦。”“这件衣服真漂亮,哪儿买的?”“不怕老师笑话,在市里旧服装寄卖店买的。二十块钱,我看还便宜。”李广想到自己花了一百二十块钱买的和这件一模一样的衣服,连说:“便宜,便宜。我还没问你在哪儿上班啊?”“我本来是学热工的,应该在冶炼厂上班,但出身不好,要我改行搞财务,现在在矿山幼儿园当会计。”李广看看表,上课的时间到了,他很礼貌地说:“以后再聊吧,上课的时间到了。”他边讲边向讲台走去,今天他上课没有讲错,因为今天讲的是补炼炉,他与补炉的师傅一起讲,师傅讲实践,他讲理论,没有好多深奥的理论。下课了,他心里对颜会计的衣服充满了疑惑,在这一尺布票难求的时候,且又是冬天,谁愿意把这么一件好衣卖掉?谁愿意二十块钱卖掉这么一件好衣服?难道是偷来的?他又和颜会计搭讪道:“颜会计,你那衣服是那个旧服装寄卖店买的?”“好像是立新旧服装寄卖店吧,那个旧服装寄卖店卖的衣服就这个价,且都是八成新。”“谢谢你,几时到市里去了,逛逛那个立新旧服装寄卖店,有合适的也买件穿穿,再见了。” 李广辗转反侧地一夜没有睡好觉,第二天是星期天,他天不亮就去墓地了,走到墓地太阳才刚刚升起,他认真仔细地查看着父亲和唐岚的墓,看不出什么异样的痕迹,虽是春寒之时,星星点点的不怕冷的小草已经拱出土,墓上已经有星星点点的嫩绿。他心里想,是自己多虑了,两座墓都好好的,他走了一个小时的路,早就饿了,在香味的诱惑下他来到了野味店,因为早,人不多,他买了两碗野味,向老板借了一个大碗装着走到了公路边等交通车,待回到家时妈妈已经煮好了早饭,问他到哪儿去了,他说去了野味店买野味,母子俩边说话边把饭菜放上了桌子,今天吃的野豆饭,是妈妈在山上采来的野绿豆煮的,母子俩就着从野味店买来的野味吃着。李广说:“听那老板说是麂子肉,这麂子肉炖萝卜,真香啊。”“那老板原是我们矿山南矿区的炊事员,因偷食堂的米卖,精兵简政时把她下放了,她是冷水江市人,本不在下放之列,精兵简政下放的都是农村的人,她是搭车下放的。无事可做,提出就在墓地还没有埋人的荒地里种菜,当时矿党委同意了,没想到她菜种得好,还开了这么个红红火火的野味店。她做的这个菜就是好吃。”“听人说她放了一种鸦片籽儿。”“不会吧,一解放就禁种鸦片,哪儿来的鸦片籽儿?”“听说辰溪县就有一个劳改农场专种鸦片供药用,这种鸦片籽儿是副产品,据说那农场隔这儿不远,两个时辰就能走到,说有管教和看守的军嫂偷偷地拿出来卖。”“那她又种菜又开野味店怎么忙得过来呀?”“有她丈夫给她帮忙啊,还有她的两个孩子在矿山中学念高中,放学后也能帮帮忙,两个儿子都是大人了。”母子俩一直聊着野味店的事,但心里都各有一桩心事,为了不勾起对方伤心,都藏在心里不告诉对方。 星期一上班了,李广处理好工作上的急事后就去了矿山公安局,想把那大衣的事给公安局说说。刚到门前听到妈妈在里面说话,妈妈有什么事到公安局来了,他停步在墙外坐下了,想听听妈妈说什么。“二七那天我和李广去给老李和唐岚上坟,李广去买野味,我看到一个很像老李的背影往公路上走,我跟在后面走,隔他约五十米,看他走上了公路,上了交通车。”这是妈妈的声音。“嫂子,是您思念心切,精神仿佛,是幻觉,世界上没有鬼。”这是警员的声音。“不是,不是,我不是看见了鬼,你听我把话说完。”“好吧,你慢慢地说,别急。”“两天后我又看见了这个背影,我尾随着他,一直尾随到矿山办公室,当他走进办公室坐下的时候,我才看清是矿山办公室的罗干事。”“嫂子,你到底要说什么呀?”“你耐心一点好不好,你总得让我把话说完吧,那人是罗干事,可是他穿的那件衣服是我家老李的寿衣呀。”“怎么就肯定别人穿的衣服一定是你家老李穿的寿衣呢?”“我家老李的那件大衣的前襟上抽烟烧了五个小洞,穿上身时我用青线把小洞绣成了五朵小花。那衣服我可以肯定是我家老李的,只是怎么穿到罗干事的身上去了,我就是请你们查清这个事。”李广听得目瞪口呆,他绕到了公安局的屋后,听到妈妈出了公安局后他才走进公安局的办公室,把颜曦尼子大衣的事也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值班警员。 4 5 今天上午的汇报会听的局长和汇报的警员都不轻松。棺材内无衣无尸,衣服可以卖钱,盗尸体有什么用呢?大家围绕着这个问题展开了讨论,有人说尸体可以制成标本,有的说可供人学按摩。杨家湖要大家讨论下一步怎么办?有人说可以去各医院和盲人按摩所去调查,看看在一个月内是否购入了尸体,若有,可以从购入尸体的单位查到蛛丝马迹,查出盗墓人犯。余小春说:“我认为盗衣盗尸体的是一个人或一夥人。找到了盗衣人也就找到了盗尸人。我有一个办法找到盗衣人。”杨局长说:“你刚才不是说找到盗衣人有一定的难度吗?”“是说有一定的难度,但还是可以想办法找到的。”“说说你的办法。”“我想我们可以到户籍股查查矿难事故后我们矿还死了人没有,我想这么大个矿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我们可以组织死者亲属,包括矿难死者的其他亲属去立新寄卖店扮成顾客去买衣服,也就是去认自己亲人的衣服,哪怕只认得一件,我们就可以抓到盗墓的人。”杨局长说:“余小春的主意很好,你们接下来就可以这样工作,我看还是按原来的分工行动,正如小余说的,找到了盗衣的人也就找到了盗尸的人。两个小组可以比赛比赛,看谁先破案,就像登山一样,从两个不同侧面登同一座山,看谁先到山顶。” 散会后查衣组的三个人在一起讨论具体的行动方案,田宏亮说:“我看小春的方案存在缺失,让那些死者的家属知道自己的亲人的尸体有可能被盗,第一不容易保密,让犯罪嫌疑人知道了我们正在破案,有可能潜逃;第二对死者的亲属不仁道。另外,这些死难者的寿衣一般都会卖得很快,如果找不到死难者的衣服,这一些工作都白做了,打草惊蛇,反倒对破案不利。以我之见,我们不要急于求成,听我老婆说医院太平间现有一个死人,是井下触电送医不治身亡的,我们是否可对他做一次跟踪调查。”余小春说:“宏亮同志的主意很好,你就要嫂子再了解了解死者的情况,我们根据了解到的情况再做介入的计划。” 田宏亮的太太在矿山医院当护士,田宏亮通过她了解到死者是南矿区的井下电工。名石远忠,二十五岁,未婚,父母都是矿山的矿工。入殓的那天,余小春和田宏亮都到礼堂去了,他们留意了死者穿的衣裤。并向死者的亲属了解了衣裤的布料,以及缝制的过程。死者安葬后他们就每天轮流去立新寄卖店,第五天死者的衣裤终于来人寄卖了。寄卖的人是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头子,他把衣裤放到柜台上,向寄卖店的老板伸了三个手指头,寄卖店的老板拿了两张票写上了23、24,两张票上都写上了15元,给老头子两个牌子,老头子就走了。田宏亮向老板买23号衣服,顺便问老板:“刚才那个卖衣服的老头子好像是哑巴,没听他说一句话。”“又聋又哑,但心里有货,聪明绝顶。常来这儿寄卖衣服。聋哑人还能经商,真是奇迹。”田宏亮和老板边聊边看着衣服,直到他认定就是那个死者的衣服后,他二十元人民币买下来了。下午他又去了寄卖店附近,等着那聋哑人来取钱,但一个下午了,聋哑人并没有出现,寄卖店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就在老板要关门的时候,田宏亮又进了寄卖店,对那老板说:“我上午在这儿看得有条好裤子,想买。”“你是说那条二十四号的裤子吗?卖啦,你去没好久就有人买去了,那样好的衣服一挂出来就会有人买。你先为什么不和上衣一起买呢?”“想一起买,但没带那么多钱啊,我回家拿了钱,返回来买,在路上又碰到朋友找我有事,办完了事我就雷急火急的赶来了。”“下次吧,下次哑巴老头送来了我给你留著。”正说着哑巴老头结账来了,田宏亮说:“老板有事,我告辞了,再见。” 6 7 8 第二天上午,田红亮、余小春等一行八人,带着拘留证和搜查证到野味店抓走了李小凤夫妇,对店内进行了搜查,带走了所有的熏肉。为防串供,把李小凤的丈夫寄押在冷水江市看守所。 审讯开始了,法官问:“叫什么名字?”“李小凤”“住址?”“锡矿山北区野味店。”“年龄?”“四十六岁。”“成分?”“城市贫民。”“你知道为什么把你抓来吗?”“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民的事吗?”“没有。”“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赎罪,立大功受奖。政府希望你走坦白从宽的道路,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据政府掌握的证据,你的罪行是严重的。你的所作所为放到群众中去,打也要打死你。”“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又没作什么坏事,为什么要打死我呀。?”法官看了看李小凤,声色俱厉地说:“李小凤,看样子你是不打算交待了,我让你听段录音。”有人拿来了录放机,放了一段录音:各位鬼神,对不住了,我也是出于无奈,原只想生不认魂,死不认尸,用你们的身子和衣服赚了钱,我有愧。我给你们叩头了。我欠你们的,下辈子做牛做马给你们偿还。“这话是你说的吗?盗了多少次墓,卖了多少衣服,卖了多少人肉,你必须如实的交待,才是你唯一的出路。”李小凤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崩溃了,她浑身发抖,冷汗直冒,没想到昨天半夜里是这些警员到她家,她意识到已经不能自圆其说了,昨天半夜在极度的惊吓中已经乱了方寸,已经无法隐瞒了。还有那些没买完的人肉已经被带来了,那是铁证。她颤颤巍巍地说:“我交待。” 李小凤夫妇在精兵简政中双双被下放了,他们在墓地的空地里种菜收入还好,比原来的工资还略多一点,但大荒之年,野兽也饿得慌,知道了墓地有一块上好的菜,都来吃这块菜,小凤的丈夫张乐到冷水江市买来了几个夹野兽的铁夹子,野兔、野猬、松鼠、田鼠经常夹得,张乐得到了启示,又去买了套子,经常套得獐子、麂子,还曾套得野猪一头。他们吃不完了就萌生了开野味店的念头,后来把店开起来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可是猎获的野兽一天比一天少,而吃野味的人却一天比一天多。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护矿队追赶偷矿砂的人从墓地经过,开了几枪,偷矿砂的人都没有站住,后面又打了几枪,护矿队追到树林边就回去了。李小凤夫妇打着电筒去查夹子、套子,在距他们家不远的菜地里发现了一个死人,身上还有点热,就是没有心跳和鼻息了,用手电筒一照,头颅上有酒杯大的洞正在流血。张乐用土坷垃堵住了流血的洞,李小凤把尸体搬起就走,张乐挑起那死人的矿砂,二人没说一句话就把那尸体肢解了放入了野味的熏房里,他们打扫好肢解现场,天还没亮,又去了山上,那天凑巧套得了一头野猪,两人把野猪抬到菜地边天才朦朦亮,俩人把菜地里的人血用土盖上后抬着野猪回到了野味店,张乐在刚刚肢解过人的现场开始剥野猪皮。李小凤开始烹调野味,太阳升起来了,吃野味的人开始陆续地来了。有一个人蹲在张乐的身边要买那张野猪皮,和张乐在那儿讨价还价。 夫妻俩商量把那人肉单独卖卖,看看反应。那个偷矿砂人的肉买了两天,大家都说味道好,俩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水浒传里的孙二娘,就萌生了盗墓卖人肉的念头,从此野味店卖野味也卖人肉。盗了多少墓,卖了多少人肉她都记不清楚了。 “你们两夫妻是谁当家的?”“是我当家的。”“在盗墓卖人肉卖死人衣服这件事上是谁的主意?”“是我的主意,张乐他只是当当帮手。” 在冷水江市法院审讯室里也正在审讯张乐,张乐是一个很幽默的人,他对盗墓和卖人肉都供认不讳,当法官问他为什么会干这些坏事时,他说:“因为我有一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堂客。”“你们家谁当家呀?”“很遗憾,我一个堂堂七尺的男子汉,在堂客面前是绝对服从的。”“在盗墓卖人肉和卖死人衣服这些事情上是谁的主意?”“我先已经说了,第一次我俩谁也没有说话,似乎很默契。” 9
李广独自走进了夜幕里,弄清了背影并不是唐岚的鬼魂,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那件短大衣还是很可疑,那是他出差在北京买来的,那两朵金色的玫瑰花是唐岚亲手绣上的,难道有人盗了唐岚的墓?想到这里他打了一个寒颤,心里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