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鲍勃.芬斯特曾经在他的文章中记载了这么一个真实的故事:
1998年,有一个法国人尝试了一次复杂的自杀:他站在一个高高的悬崖顶上,在脖子上套了一个索套,把绳索固定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然后他喝下毒药,并开始自焚;在从悬崖上跳下去的瞬间,他又朝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
但子弹没有打中目标,反而打断了绳索,他掉到了海里没被吊死,冰冷的海水扑灭了他身上的火焰,下落的冲击力使他把毒药吐了出来。一位渔民把他从水里拖了出来,送到医院,结果他由于被冰冷的海水浸泡、体温过低而死亡。
多数人将这件事情当作一个笑话来看待,也有一些人因为这件事情而重复印证了古话“人算不如天算”的正确性;而我却为此感到悲哀: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让一个人对世界如此地绝望,以至于要用这样的方法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的思索让我好长时间都闷闷不乐,以至于让我也产生了被冰凉的海水浸泡的感觉。
想起自己过去有一段时间经常思索人生的意义,而这种思索似乎起源于在马路上发现了一元钱。在马路上捡到了一元钱后,我没有响应老师的号召将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而是赶紧交到路边摊零食大娘的手里边。自此之后,我便开始常常低头走路,以期待继续有这种飞来横财的机会。这样的形象估计不好看,在一个旁观者看来,大抵是可以看到一个大书包底下压着一个略显佝偻的身躯,而那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口里还念念有词“我要捡钱,我要捡钱”。而且这样的行为也不见得有多高尚。那时候流行一个国家领导人的智慧:据说是外宾问这位领导人,“你们国家的人走路怎么都低着头啊?我们国家的人走路都昂首挺胸。”,而这位很有智慧的领导人回答道:“因为我们的人民在走上坡路,所以低着头;你们的人民在走下坡路,所以昂着头”。这样的回答非常解气,只是好像不解决实际问题。而如果当时有外宾问我为什么低头走路,我估计首先会抬头扁他一顿再说,一是因为他正好戳到了我的痛处;二是因为问这种问题的人实在是装天真,非常欠扁。我口齿不够伶俐,除了扁人想不出有什么其他的好方法。
后来发现捡到钱的概率实在是微乎其微,便不再抱幻想,而我发现马路地砖的花纹其实非常好看,呈一种有规律的几何图案。这条马路很长,盯着单调重复的几何图案的时间过长就会有一种后遗症,就是使人不可救药地开始思索人生的意义。王小波先生说他13岁的时候开始思索宇宙的前途和人生的意义,从此就变得木木痴痴。我开始思考同样问题的时候比他要晚得多,可是木木痴痴的劲头是一样的。那时候有一个女生问我平时喜欢干什么,我想都不想就回答:“发呆”,她马上义愤填膺地指责:“你一男生没事发什么呆?”,从此对我无限鄙视。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长得还挺漂亮,听说后来有一阵子她也开始发呆,只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暂停了木痴的状态,所以也就没有机会和她切磋一下了。
听说有位仁兄将这种木痴提升到了一定的档次。他在思考时需要心无杂念,而太太总喜欢在这个时候凑过来问:“你爱我吗?”仁兄的回答是:“爱(标准答案)”;太太接着问:“为什么爱我呢?我在你心目中是十全十美的吗?”,仁兄不胜其烦,就回答到:“你虽然不是十全十美,至少也是十全八美。”十全八美照理说已经很好了,可太太一听就不对劲了:“那你说我还差哪两美?”仁兄已经有些开始有些进入冥想状态了,回答:“你就差内在美和外在美。”完了,后果可想而知。。。可见思索是一件非常耗费大脑的麻烦事,当然,这只是个笑话而已。
后来发现之所以思索人生的意义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是因为我察觉到凭着自己的思索始终是很难找到满意的答案。我曾帮助自己建立过一重又一重的价值观体系,可是全都被外来的力量和内在的软弱无情地冲破。可是思索人生的意义又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因我始终相信人生是有意义的,这个信念给了我很多鼓励,直到后来我在信仰里找到自己心灵的归宿。而这就是为什么我会为那个自杀的法国人和所有自暴自弃的人而感到极度悲哀,不论遭遇何等的困境,转而认为人生已经没有意义了是极为愚蠢和可惜的,不论环境如何令人悲观失望,只要想到还有人生的意义存在于那里,等待我们去探索追寻,就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最近我发现这种思索有些传染的趋势。和国内的老同学聊天,他告诉我:现在工作不错又稳定,家庭也幸福,下一代也已经造出来了,以前的梦想都实现了,可还是觉得不满足,总觉得人生不只是这样,便开始转而思考人生的意义。他认为人生的意义在于爱,在于家庭,在于老婆孩子,可似乎又不仅是这样。我听他这么说觉得非常高兴,也非常认同他的看法,因为我们一起陷入到这种麻烦而有趣的思考中来了。
最近在文学城闲逛时无意看到一个朋友在个人档案中问自己:“What is the ultimate satisfaction?”。这是个非常好的问题,我也尝试拿这个问题问了一下自己,发现答案似乎模模糊糊。Ultimate satisfaction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我想我该做的,也许就是像保罗所说得那样:忘记背后,努力面前,向着标杆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