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 妈妈总是很忙, 没有太多的时间陪我. 所以我牢牢记得那些和她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记得有一个炎热的夏日下午, 妈妈做好了晚上的凉菜后, 说: 我们去游泳吧.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游泳, 玩得非常开心, 快乐得整个过程好像都不太真实, 我像是做了一个有着漂白粉味的温暖潮湿的梦, 里面全是欢快和鱼儿一样的自由自在.
妈妈喜欢过一阵就把家具的位置调换一下, 让家有一个新的样子. 每一年的秋天都有那么一天, 天气骤然转凉, 空气也变得清冽. 妈妈就会收起席子, 换上床单和厚一点的被子. 我很喜欢那一天, 在一季的炎热过后, 钻进有着太阳味道的被窝里, 重新感受温暖的含义. 干净的被单挺挺的, 滑滑地贴着皮肤. 有一年的那一天, 我从梦中醒来, 鼻子感受到的凉空气衬托了被褥的温暖, 惊喜地看到家里又是一个新的格局, 妈妈在床前为我放了一双小小的绣花拖鞋, 那温馨的一刻到今天还历历在目.
妈妈是那种感情非常丰富的人, 但她不太善于用语言来表达. 她有什么都是记在心里, 对我们的好也是用行动来表现. 很少说轻飘飘的好话. 是个实在的人. 我记得有一次家里买了烧鸡, 妈妈一直都在吃一些边角和碎块, 把大的好的部分用筷子拢到中间. 她对我们的好很多都是这样默默的.
我很幸运, 和妈妈有很多的话聊. 她是很好的听众, 很理解我的心思, 有耐心听, 也很开明, 从不轻易评判我. 我和她基本上是无话不谈的. 我大一点的时候, 她也将她年轻时的故事讲给我听, 和我商量她生活里的事情. 我有时在公司精神不佳, 同事问起时说前一天聊天聊得太晚, 别人不奇怪, 当她们得知我是和妈妈聊到清晨时, 无一不惊讶有余.
我刚搬到新家时, 妈妈来住了几天. 晚上看电视时, 跑出来一只大蟑螂, 我们又是拖鞋, 又是雷达, 终于将它正法, 不久又有一只更大的出来, 一阵忙乱后又被我们消灭. 上床睡觉时, 我突然很害怕. 和妈妈说: 那第一只可能是蟑螂妈妈, 第二只是出来找她的蟑螂爸爸, 我们把他们都杀了. 半夜会不会有一群小蟑螂爬到床上来找我们报仇啊? 妈妈笑死了, 就说: 那我们在床周围喷上雷达吧.
我在大学里恋爱, 一到年龄就嫁了. 基本上没有过过单身生活, 从不敢一个人在家过夜. 通常老公出差, 两人的行李一起整理, 他前脚出门, 我后脚就回了娘家. 后来我说不能总这样, 一定要锻炼, 有一次就和妈妈说好不去她那儿了, 要自己回家试试. 临近下班, 我的心就开始犹豫, 忐忑不安. 一会儿这样想, 一会儿那样想, 快要把自己折磨死. 下班了, 妈妈未卜先知似的打电话来了, 问我怎样. 我还支支吾吾想不好, 妈妈当即果断地说: 不要锻炼了, 过来吧. 一句话解决了我的大问题.
妈妈五十五岁退休, 在她后来去另一家公司上班之前有一段时间待在家里, 那是妈妈最清闲的一段时光, 也是我和她相聚最多的时光. 我公司离她那儿骑自行车十分钟路程. 我常常午休时回家, 和她坐在阳台上聊天. 春天时她种的蔷薇开满了整个阳台, 冬天时则阳光好极了.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时不时弄点什么吃吃. 我常常就懒懒地赖着不想走了. 要么: 今天科长不在, 迟到一会儿没事; 要么: 外面这么冷, 不如我打个电话调休吧. 妈妈就笑我, 总是这样. 有时她会说: 想想很冷, 其实起起劲, 真出去了也就不过如此.
我在毕业三年后, 被母校请回去教书救急, 学生不喜欢当时任课老师上课死板, 罢课闹到系里. 双方弄得很僵. 我的老师就找我帮忙, 去上课. 还好是选修课, 一周可减到一节. 我于是答应. 第一节课前, 我紧张得很. 毕竟是重点高校毕业班, 又是英文专业的学生, 整堂要讲英文, 搞不好会被他们赶出来, 要不就被他们笑个稀里哗啦. 妈妈看出我的心思, 鼓励说我一定没事, 系里请我也不是随便的决定, 他们觉得我合格才会同意. 她叫我胆子大一点, 只要正常发挥, 不会有事的. 她刚毕业时也教过一段书, 讲课没什么可怕的. 结果学生很喜欢我的课, 和我还成了朋友. 这也变成我一段快乐有趣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