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的日子,在东北哈尔滨南岗区 124 中学二楼向南靠楼梯的那间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一位身着蓝色涤卡微微有些驼背的中年男老师慢条斯理地拿出讲义,一本正经儿地准备上课。在他面前是 50 多个才上初一的祖国花骨朵儿,一个个正瞪着好奇的大眼睛,在那儿求知若渴状跃跃欲试,咕咕秋秋 ( 东北话,蠕动的意思 ) 。
[ 贼死 ] ,老师清了清黏浊的嗓子,用足了底气接着很权威地高声解释道, [ 贼死,就是‘这个’的意思。 ]
这堂是英语课。
[ 知道‘这些’英格历屎咋说么? ]
老师傲慢地缓缓环视一周,看到如他所料没人举手,就得意地笑,露出了一口参差的黄牙。然后,突如其来的喊, [ 敌死! ] 。
这一式关东狮吼实实在在地吓了大家一跳,老师也达到了拉回精神溜号学生注意力的目的。
[ 跟我一起念 ] ,老师也有些兴奋了,[贼死 – 一死 – 安 – 奥润之。。。 ]
孩子们得到指令争相效仿,像一群脱缰野驴,哪管这洋文是什么意思,早就南腔北调地 [ 贼死 ][ 敌死 ] [ 一死 ] 地撒欢儿喊, [ 死 ] 成一团。
年少的我就是其中喊得最欢的那个。那天还被老烟民刘罗锅刘老师以拉长声出怪调等莫须有罪名拉了出去,含冤罚站,至今令我余怨尤存,记忆犹新。
这么回想起来,俺们的英语从一开始就注定伉伉的(东北话,牛的意思)。难怪后来标新立异,独树一帜。以至于我们美国的东北老中们作为一团伙为英语方言艺术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突出贡献。
后来上了大学咱补了些语音学常识才发现东北英语的确很有特色。主要是辅音浊化,而且一定要把辅音发出和元音一样的力度一样的响亮,声末万万不可忘了加些 [ 嗯 ] 的鼻音。东北英语说得是这么爽,是这么解恨,是这么富有喜剧效果。跟你说吧,也就是赵本山文化层次稍微欠缺点儿火候,要是他会说英语呀,那妥了,听了你就成着乐吧。美国哪个 talkshow host 能比得上他呀?
要想听赵本山英文版,也很简单,你就到街上请位剃板寸的黑吉辽小伙子,让他给你念下面的句子(摘自 90 年代高中全国统一英语教材选读课文 [ 盲人摸象 ] ),往垮了念。
不过一定要 [ 请 ] ,否则你脑瓜子上为此长包本人概不负责。
此句鬼话大概的上下文是,大象已经被 n 个瞎子摸了,正烦呢,又来了一个盲人,死皮赖脸非要穿过人群要搞一下。瞎子不耐烦地说
[ Do not get in my way! ]
东北英语就是
[ 堵。挠他。该他。阴。埋。味。 ]
八九不离十,这就叫北方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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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当年就是操着一口娴熟的东北英语来到美国的。俗话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那我就跟你唠唠我的真理是怎样被铁杵磨成针的。
到了美国这嘎达我才知道,这英语不是比流利,其实纯是扛词汇。就说老印,一个个话说得有时囫囵吞枣分不出个数,有时跟蹦豆似的一个个冒,但当地人老美就是能听明白。我总结,不是因为他们黑,而是因为人家词汇大呀。每当看他们摇头摆尾乱侃的样儿我就不愤。太不公平了,咱一口流利的东北英语在语流上的优势得不到认同与发挥呀。咋整?
不过还好,咱起码也是考过G的人。那本曾使农民俞敏弘脱贫的红皮词汇书咱是烂熟于心呢。那比郭靖念[九阴真经]还要熟,倒背如流不说,甚至可以从中间往两边背。你说一大词儿,虽然我有时答不出意思,但肯定能告诉你红皮词汇书里它所在的页数。
正是因为词汇太多了,有时也会有些小麻烦。都是知识分子的烦恼呀。知识过盛发生混淆 , 指鹿为马。刚来美国的时候有一次我到蔬菜店买菜,突然灵机一动想到可以搞个拍黄瓜爽一下,可是我上下求索了半天也没找到。一白人老太太工作人员非常和蔼客气地问我找什么。我一下子懵住了,在红皮词汇书136页的黄瓜怎么说来的?关键时刻咱也不能丢份子,我机智地出口成章,
[ where can I find some concubines? ]
老太太当时就木了,没反应过来。其实黄瓜 cucumbers 和小老婆 concubines 真的很相像,老太太严重缺少想象力。还是后面的老黑是知音,赶紧来凑热闹,
[ concubines , can I get some too? ]
他,他也要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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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瓜和小老婆的混淆,后果无非是晚饭没蔬菜吃。可我一靓妹朋友 s 的口误却造成了中国国有资产的巨大损失。
此 s 靓妹乃苏杭人士,可谓尤物。她个子高挑体形匀称黑发飘飘。皮肤是那么的白皙,古人云 [ 肤如凝脂 ] ,用现代文形容就是 [ 白的像凝固的大油 ] 。更难得的是她有一双善睐的明眸,让女人看了嫉妒,男人看了迷途。当时年方三八 24 岁,有着最性感的职业,在医院里做白衣天使。此种人物,国内都是稀罕,更别说在美国这片贫瘠的土地。所以,追 s 的老中我知道的就有一个加强连。像我这种有贼心没贼胆隔岸观景望梅止渴的更是不计其数海了去了。
这么说吧,每年情人节小 s 的公寓就像十一的首都天安门,布满了鲜花。
悲剧是这样开始的。那天 s 妹在医院看到一高大威猛的白人病患在恢复运动训练中太过逞强,想劝告他休息一下。英文 [take a break] ,或 [have a rest] 都是非常自然的选择,结果老妹她一张嘴把两句话捏在一起,来了一个 [take a breast ! ] 中文直译就是,请触摸我的酥胸。
两人扭捏相视一笑。阴险的老美用了一招以静制动,以无形魔爪替换有形毛手,俘获了我们的天使妹妹。后来他们 dating ,订婚,结婚,再后来,孩子都打酱油了。就这样,一句英语的失误,肥水流了外人田,直接造成国有资产严重流失。小 s 结婚那天,芝加哥城中国城百货店里所有笤帚被抢购一空,无数雄性老中躲在无人的角落里,清理满地破碎的心。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缺胳膊少腿儿去医院物理治疗。
糗事不堪回首呀。这么说吧,英格历屎就是在自己的口误和别人的笑话里茁壮成长越挫越勇的。时光荏苒,俺的东北英语一晃已经练到第九重。这英语里的东北也在有无间形神分离欲辨忘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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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小媳妇熬成婆婆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去欺负还在煎熬的小媳妇们。我也是毁人不倦呢。
我有一老中女同事 y ,长的非常小巧精致,英语说的贼溜,比过功力还要强半重。但就是有一点烦,口头语儿愿意说 [ya] ,句子和句子之间总要 [ 牙 ] 一下过渡,语尾是夸张的升调。每次我们一起讨论问题,我总是俯视着仰着头瞪着迷茫的大眼睛的 y ,屡试不爽的聆听她的 [ 牙 ] 。往往所说的内容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耳却都是 [ 牙牙 ] 的回音。
我决定再见到 y ,应该反映一下我的看法。老远儿见到 y 快步流星地走过来,我就紧捂了我的腮帮子,满脸痛苦。 Y 问我怎么了,我呻吟道 [ 牙,牙 ] 。
后来我被 y 扁的经历,也是我应得的惩罚。
还有一次我和几个兄弟到以前的川香园也就是后来的大江南北吃饭,那天新来的服务小姐对我们几个伪帅哥是热情十足的招待,跟我眉目传情并对我哥们儿小李子动手动脚。照旧点了几个特色,也就是夫妻肺片孜然羊肉干煸鸡丁酸菜全鱼什么的。该点酒了,就来了百威 Budweiser 吧,经济实惠,顺便支持国货。小姐爽快地回应,反问, [4 个 bad weather?]
要是以前的我,早就喷了。还好,咱哥们怎么也还练过。再说了,好为人师乃我辈杰出人才之大忌。我就忍。可服务小姐刚一转身,我们还是哄笑成一团,小姐绯红了脸,以为我们在和她调情。
我给那个服务生起了个文雅的昵称 -- [ 坏天气 ] 。后来每次这么叫她, [ 坏天气 ] 总是半推半就地 [ 讨厌 ] 几声表示抗议。我们也从此改喝青岛,再没有给她翻身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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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认为咱中国的名字是祖国的骄傲是民族自豪。虽然我们拼音系统设计有误,发音容易误导,但咱一定要本着耐心启发教育美国人民的初衷,从我做起以身试法。
本人姓周。对,就是周星星,周润发,周海媚,周杰伦,周树仁,周恩来,周少华的周。(噢,最后一位,你们可能不太认识,那是我爸)这个周,拼音搞成 zhou 就很搞笑,美国人一看就晕了, zh 根本就不是一个有效组合。念名字的人就猜,
[Zao? Zoo? Zou?]
我就心平气和的解释, [zhou] 念 [j-oe] 。不过众口铄金,我咬紧牙关 zoo 就 zoo 吧。
有一次一香港同胞见我烦恼给我出主意,说应该改成 [chow] ,周润发就是 Chow yun-fat 。我一听就急了,你小子找揍呀,你才 [ 臭 ] 呢!
后来听到了更多关于姓氏的笑话。比如我一姓傅的哥们,在电话里和人家 [F- U] , [F- U] 了半天。把电话接线员鼻子都气歪了,心话儿我就问问你姓什么,干嘛 [ 靠我 , F- 我 ] 呀。另外一哥们姓侯,非给自己起个英文名叫 Andy ,难怪人家叫他 [A. Hole] 。。。
最后终于屈服,我给自己起了个艺名叫 [Joseph] 。
有一天给我一本家打电话,听到了他的电话留言,
[hi, this is Mike Zoo 。。。 ]
我一听就翻了, TMD ,这个没有国格的以讹传讹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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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到了咱们这个境界也就到了出神入化推陈出新的当儿了,最差也整个横贯中西吧。
Nba 总决赛 game 6 那天,热队愣是连扳 4 局,拿了冠军。我北京的哥们儿特地给我打电话,神侃热队如何之牛。我们俩一顿嗯啊唏嘘之后,哥们儿突然问我,
[ 你说,牛 X 的英文怎么说呀。 ]
我看他实在是史无前例的虚心,就把真传秘诀告诉了他,牛 X 的英文是。。。
[cow bee!]
哥们儿当时就翻了,连声说还是你 [ 牛蜜蜂 ] 。
我们就彼此彼此地谦虚了一番。
还有一次我们打台球,我总是晕黑八,最后一个球老不进洞。该出手时不出手,不是我的风格呀!机会又来了,我瞄了半个时辰,来了一个大力灌射,球居然吐了出来。。。我仰天长叹,
[Tiger head, snake ass!]
跟我打球的小李子当时就懵了,还得我给他解释, [ 虎头蛇尾呀!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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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老美聊天最讨厌他们很有优越感的说 [you speak good English] 。不是我多心,这帮人骨子里还是欺负咱们第一代移民,外加些许种族蔑视。我一般都是毫无表情的原封不动的礼尚往来,还一句, [you speak good English too!]
不过要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师妹夸我几句,我肯定就飘飘然了。每到这种时刻,我喉咙里总是一痒,东北英语第十成的最后一式 [ 心花怒放 ] 就高昂地脱口而出,
[ 夹死它 ] , 我顿了顿,象歌唱家完成了高潮然后平缓吐出尾音,接着轻声地耳语, [嗖,嗖]
注: Just so so 英语,一般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