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满月的晚上,俺出生在上海,在外婆和大舅那里度过了蹒跚学步,呀呀学语的年纪,这都是母亲后来告诉俺的, 俺不记得啊。 俺以后的岁月里就很少有上海的影子了,所以俺一直怀疑俺后来对上海这么难认同是不是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成份。
母亲说,大舅最喜欢俺三岁时的一张头像照片,照片上看去轮廓很清晰,没笑,最显眼的是一头天然短卷发,长辈们觉得很惊奇。 记得俺有个外号叫"魔头",其实那时俺不懂为什么这样叫俺。 长大以后,留了长发,自然卷就看不出什么了,可惜罢。
小时候母亲曾教俺和弟弟上海话,俺弟倒是跟着学的,俺就不肯学,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小的时候,俺要做什么,父母从来不拦,知道拦了也没用。 好在学习上一直是俺自己要拔尖的,其余的事父母就由了俺,自由啊。
俺十二岁的时候又去了上海,外婆和大舅一家住在一起的,是在一个洋房的一角,听说隔壁是一户日本人,俺没印象见过。 大舅是搞外文翻译的,对很多书很多语言感兴趣,是一家里唯一的男性,从没见他发过脾气。
在上海的时间是寂寞的,和俺做伴最多的就是表姐了,她是大舅的独养女。 她一见俺倒是自来熟,拉着俺进了屋里,让俺换一身衣服。 情不情愿呢,俺最后换上了一件有着小葡萄的衬衣和一条淡淡的裙子,短短的白袜子和小小的丁字皮鞋。 俺记得当时一下子感觉非常奇特,俺一直想要丁字皮鞋的呀, 盯着它,步子都迈不开了。
表姐懂的很多东西俺都不懂,表姐写得一手好字,她每天都练的,她坚持让俺也这样做,这让俺后来受益非浅。 表姐每天还必做的一件事是拉小提琴,但俺只有听的份,小提琴是不碰的。 破例的一次,表姐让俺做出拉小提琴状照一张照片,她后来对着照片笑,说拉小提琴的人持琴的左手腕是凸出去的,俺却蹩着手腕。 笑吧笑吧,但俺一直偷偷地很喜欢那张照片。
不知感谢的俺对上海的距离感却是越来越大,以至于大学时对俺们班的一位怎么看都是上海帅哥的男生完全不理睬,唉,人家从没得罪俺,而且他碰巧也拉小提琴啊,但四年没讲过什么话。多年以后,当因为网站和他的摄影集再见面时,俺知道俺是很欣赏他的那些图片和图片传递的情调的,所以仔仔细细帮他做了精美的影集在网上发表,像是了了自己的心愿。
俺回国时都在上海中转,大舅他们一如既往的待俺。 俺喜欢听上海老人谈做菜,喜欢和新旧朋友逛街(俺其实没有耐心掏衣服的),喜欢吃小吃,最后常常是以一杯咖啡结束在上海的一天。
俺不是上海人,俺一直这么说的,但俺莫名其妙喜欢上的很多东西都有上海的印迹,想扔都扔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