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中 国领 事 馆门前送报 纸
YangDao
YangDao
那 年的 冬 天 很 冷,雪特 别大 特 别 多,有 种 “晶晶亮透心凉”的感 觉, 我开 始在多 伦 多 中 国领 事 馆门 前的那 条叫 圣 乔 治 的 街 上 送报 纸。这条街为我 熟悉是 刚到加拿大的时候,跟别人办事来中 国领 事 馆,记得这条街古色古香的,见到五星红旗时还激动地浮想联翩,有点象金牌运动员。那时领事馆里面好像全是白色的墙壁,没有太多的欢迎气氛,夹道而立的全是排队换证领证的中国人,之后就没有再进去过,入籍以后也没回过国,所以没机会进去。 有 朋友慨叹, 如 果 再 过 几年申请 去中国, 签证 被 拒 怎么办 ? 我无言已对。
我 送的 是“TORONTO STAR” , 这 条街不 是我选的,是前人留下的,不能挑不 能拣,同 时接 手的还 有“GLOBE AND MAIL” , 每 天 夜幕 沉 沉的 时 候 我 手 握 加 拿 大最 具 影 响力的三 大 日 报的 其 中 两 份 ,大 摇 大 摆 地 行走在寂无人声的大 街上, 腰间挂着一大窜各 个 大 楼 的 钥 匙 , 想 进 哪 里 就 进 哪 里 ,想 怎 么 进 就 怎 么 进 ,那是何等的豪情,几 年 之 后 回 想 起 来 还 真算 是一 种 浪 漫 ?但 当 时 肯 定 浪 不 起 来,因 为生活的道 理 是 硬 的: 我需 要这 份不 得 不干的工 作,半 夜 或 是 叫 凌 晨 3:10准时起 床,开着我的墨绿色的雪佛 莱 面 包车, 野跑上 伊 丽 莎 白 高速公 路 的 最 东 段 。 云 里 雾 里 的 晕。好在老天帮忙没出过事,真出事了也轮不到我在这里说三道四。但是老天不能帮所有人的忙。有一件印象比较深的事压在心里很长的时间,说出来与大家共勉。争取让你快乐并痛苦着。
圣 乔 治街开车不算长走路也不算短,这里有 间养老院,实际就是 老年公寓, 有 专门公司管理配备着 护士,吃的是公共食堂大锅饭。我有这条街几乎所有高层建筑的钥匙,除了这一幢。因为不需要。这里的大门早在我到来前就打开了,也可能整夜就不曾关,万一有个紧急情况救护车一到就拉人。人老了寿命再长也有个到头的时候,人不老也有出各种意外的可能(刚得知陈逸飞先生英年早逝)。我每天早上六点差十分准时经过这里,正常是任务过半。这幢楼原来只有一份报纸要送,写上房号进去把报纸放在前台就出来也没什么废话好说,天天如此。
这一天报纸加了一份,于是在门口遇见一个坐在长椅上,蓄着长胡须的男人,身边簇拥着一群鸽子,在他的腿上脚边从容安闲地啄食着,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将手中的面包捻碎,他的神情是那样静穆详和。第一天经过他的身边的时候,他向我点头致意,说着什么,我毫无发应,我根本没有准备有人会向我这个送报的东方人致意,当时我的心里只有寒意料峭,行色匆匆,干我所不得不干的活,低头走路是我的本分,等我走过好远一段路才恍然明白他是在向我说话。虽然那时英语不行(当然现在一样不行)总也打过几种工见过一些人,那个意思还是分得清,顿时感到惭愧万分。
第二天他依然如故,我抓住了机会向他扬手点头说HELLO,我的嗓音之大让我暗吃一惊。可能是憋在心里很久的意思总算一下放射出去。这以后的一整天里我都感到很充实。于是每天准时赴约是我这一天的兴奋点。某天之后他让我把报纸 交 给他,他 告诉 我 其中一份 是 他 的 , 另 一份 他 可以 帮 我 带进去。
这样 的 情形持续到THE TORONTO STAR 员工罢工。罢工的时候我坚决地站在工会那边同呼吸共命运。 他们说一般中国人遇见这种事就会躲,我向他们说NO,这不是真的。我举着罢工的标语牌迎着资方的代表挺向前。THE TORONTO STAR 的资 方 利用 各 种 手段 威逼 利诱 许诺 , 声东击西把报纸送到不同的地点,工会 针锋相对派人各处把守,以手机传信 , 那 几天整个大多伦多的头号新闻 就是 THE TORONTO STAR 不能 准时 送 到 顾客 手中。 以前 只 听 过 没 见 过 , 这 次 大 开 眼界由衷 地 感到 工会 厉害 , 资本家 也 厉害 。 奇怪 的 是这 几 天 不 干活 的 收入 比 干 活 的 时候 还 要 高 ,经点拨得知工会有专项储备,会 按 平均 数 发 工资。在 心里 偷 着 乐 的 时候 负疚 感 又 时隐时现 , 想起那个 养 鸽 人 每天早上的翘首以待,谁会把报纸送到他手中? 一切在不情愿中又恢复了正常。但不正常的是 当我准时将报纸送到养老院门口的时候,却见不到那个养鸽人。第一天我并不在意,第二天开始感到失落,第三天养鸽人仍然没出现,第四天送报的列表上养老院减去了一份报,这一天又飘起雪花,五月飞雪令我不寒而立。我终于忍住没有去打听,我明白如果那个叫JOHN养鸽人还健在的话,这年的五月就不会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