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不瘦又不俗,天天笋烧肉。






丁聪 年高不年老

 

    “小丁”两字只有5笔,他却用最简单的笔,画出最复杂的人生。

 

    戴着一副“漫画式”的宽边大眼镜,面色红润,精神矍铄,步履矫健。90岁的年纪,头发竟然还基本上是黑的,些微的几缕灰白发,还是近一两年才长的。除了听力有点减弱,步入耄耋之年的丁聪,依旧思维敏捷,谈笑幽默风趣,岁月在他身上看不到沧桑。却尽显浪过淘金的智慧之光。

 

    天下谁人不识“丁”

 

    “小丁”是丁聪的笔名,自不到20岁起一直用到今天。丁聪说:“中文的‘丁’有‘人’的意思.‘小丁’即‘小人物’,这倒符合我这一辈子的基本经历,连个头也是矮的。”

 

    丁聪的父亲丁悚是一位通过自学而出名的画家。中国第一块漫画协会的牌子就挂在丁家大门口。鼎鼎大名的漫画家父亲并没有教他画画,甚至不愿意儿子今后也走他的路。但丁聪却自己喜欢上了这门艺术.中学时期.丁聪便开始向报社投漫画稿。丁聪说:“我母亲生了十几胎,我为老大。我早早地便肩负着抚养弟妹的责任。”苦难使人早熟,中学毕业,丁聪便急着想就业。1935年毕业后,他便和朋友一起编电影画报等赚稿费帮父亲养家。次年,走进《良友》编辑部,成了人才荟萃的美术界中的新锐。

 

                           

 

 对丁聪的生活和艺术影响最大的漫画家就是张光字、叶浅予。他们的画,勾勒出上海这个都市经济的、文化的、市井的诸般形态。他们性情各不相同,风格也各有差异,但相同的是艺术上的无拘无束,是对上海市民文化的亲近与敏感。丁聪与他的前辈漫画家一样。专注于描绘贫富之间的强烈对比,勾画那些社会暗角的丑陋。形形色色的人物,经他的笔下艺术处理,成了那个时代的缩影。

 

    高龄高产的“运动员”

 

    有人说。丁聪是历次政治运动中挨整的资深“运动员”,从1958年的“反右”到“文革”,丁聪都在劫难逃。直到1979年春节,丁聪才终于得到彻底的平反,恢复了名誉、职称和工资待遇。平及后的丁聪已经63岁了,但他仍然执著地拿起了画笔。创作了大量的漫画和插图.其数量大大超过以前作品的总和,达到了他创作生涯的鼎盛时期。1979年以来.他已连续出版了20多本漫画集,真可谓高龄高产。

 

                            

                        

  年已九旬而不老的“小丁”,至今仍然保持着旺盛的创作力。在《读书》杂志及其它多种报刊。仍常常可见他或辛辣,或深含仁心的各类漫画。他的漫画不仅辛辣幽默独具特色,而且画如其人.使人倍感亲切。他怀着一颗正直的善良之心,用那洞察时弊的眼看社会,用他一双妙手画人生,用智慧和心血.用手下的笔,给时代留下丰厚的记录。

 

    在“揭丑”中求美

 

    读丁聪的漫画,每每都会让人产生共鸣,因为他的作品以讽刺见长,爱憎的锋芒尽现其中。丁聪认为,漫画是“揭丑”的,它有点像相声,必须得反映时代。他曾给《世界漫画大师精品珍赏》一书题词说:“尽管你掌握了熟练的绘画技巧,如果脱离了当代的社会生活,对是非没有爱憎,还是画不了漫画的。”

 

    漫画是什么?在丁聪心目中,“它主要是做剔除工作的,就像外科医生主要是把有病的肌体拿掉一样。而剔除是为了社会更纯净、更美好;这就是说。剔除中有追求,剔除中有理想。如果漫画家也要以歌颂为主,那就像外科医生不做手术,只跟病人传授如何增加营养一样”。丁聪结合自己的创作经历谈到:“我这个人很不幽默。我是讽刺多,有锋芒,是很严肃的。我的作品总要伤一些人,但只要有益于人民.有益于国家,我是不管其他的。”

 

    丁聪的漫画以细腻刻画见长。被华君武称为“工笔漫画”,他的人物肖像尤见功夫,堪称中国漫画之一绝,可是丁聪却强调漫画还是应该用简单几笔勾画而出。但是面对很多人把漫画画得很马虎的情况,丁聪忍不住了,他觉得这是对漫画艺术本身的误解,他说:“有人认为,漫画不同于别的画种,不需要太多的基本功.只要能挖掘题材.有巧妙的构思,用图画表现出来即可,这种观点我是不敢苟同的。漫画是‘揭丑’的,但形式却千万不能‘丑’。”

 

    每作一画,丁聪总要先参详文意、构思腹稿,作出草图,然后再用铅笔画出定稿,最后是墨线勾勒。有人劝他不要那么费劲,丁聪答道:“不费劲的画,我画不来。”这倒不是他想损人,他一生作画养成的作风便是如此.从不肯一笔苟且。吴袒光曾这样说:“丁聪的画有他独具的特殊风格,画中每一根线条都是小丁的,而不可能是任何一个别人的。”

 

    “肉食动物”与“高级保姆”的幸福生活

 

    如今。常有人向九十岁的丁聪讨教养生之道。丁老憨憨一笑:“我没有什么养生之道,也从不吃任何补品,如果一定要归结到什么原因,我只能说是爹蚂给的,这是先天因素。那后天呢?我苦思冥想了半天,大概是有个好饲养员吧!”这位高级“饲养员”就是丁老相敬相爱的老伴沈峻,她对丁老的关怀可谓无微不致。沈峻比丁聪整整小11岁。丁聪常常不无得意地赞扬妻子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我40了,才碰到我妻子。她很会来事,我同她接触几次后。就再也离不开她了。”

 

    为什么呢?朋友的话道出了原委:“小丁是事业上的高智商.生活中的低能儿。”唯其如此。他才须臾离不开妻子,口中才左一个“太君”、右一个“家长”地抬举妻子,似乎妻子果真是“大人”:而夫人呢,则毫不掩饰地自诩“我是他的终身制高级保姆”。漫画家方成说:“既然身为家长,那么什么事都得家长管。接什么电话,什么时候吃饭,饭前吃多少,饭后吃多少,沈峻都给他照顾得非常好,所以他很听话,说什么就是什么,更不能挑战权威。”对于丁聪而言,或许读读书,画点画,然后和夫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便是他对于快乐生活的全部注解。

 

    丁聪崇尚肉食,没有荤菜过不了日子.他曾画过一幅题为《笋烧肉》的漫画。画上有三个人物:一个是苏东坡,一个是郑板桥,两人在大快朵颐;还有一个服务员捧着一钵笋烧肉。在此画的题解中.丁老除重申了自己的偏好:“宁可居无竹,不可食无肉”之外,还引经据典地说:“苏东坡先生有诗云: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若要不瘦又不俗,天天笋烧肉。’:前两句诗有书可查,后两句十有八九是丁老自己的创作。

 

  “山海居”里独享“风光”的业余爱好

 

    丁聪的书房称为“山海居”,是著名艺术家黄苗子题写的。“山海居”听起来风光很好。但丁聪解释说:“山”指的是书房里乱,书堆得像山一样,而他找东西都像海里捞针一般难。有一次华君武问丁聪如何找书.丁聪答:“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去再买一本。”

 

    在丁聪的家里,书大大方方地占据了房子的所有边边角角,仿佛它们才是这间房子的真正主人。不要说书柜和书架上连个缝隙都没有,就连地板上也没有空地了!过道里堆着书、走廊上码着书、沙发上放着书、茶几上摞着书、书架里塞满书,就连书房的画案、卧室的餐桌上也是举目皆书。只有老两口居住的四居室,愣让书给挤得只剩下个立锥之地。就连吃饭的方桌上也只留下不到四分之一的一角.放两个饭碗就再没地方了。他画案上的空地更是小得可怜,但丁聪笑言:“我画的漫画都是16开的,所以有16开纸大小的地方就足够了。”

 

    丁聪有一项爱好就是吹笛子.当时只为自乐,不想后来竟屡次派上用场,还伴着许多“角儿”演出过。40年代,在成都演出《牛郎织女》时,耿霞在剧中饰牛郎,剧中有他出场吹笛子的表演.当他在台上执笛做吹奏状时,贺绿汀做曲的《牧童短笛》曲调却从侧幕飘了出来,那是丁聪在吹奏;织女(张瑞芳饰)演唱《织女之歌》,也是丁聪从旁伴奏。秦怡在《桃花扇》中饰李香君,要当场清唱‘曲《牡丹亭》,伴奏的自然还是丁聪。

 

    丁聪只在白天画画,晚上的时间都用来看电视。《焦点访谈》、《雍正王朝》都是丁聪爱看的节目。用他的话来说,是过过眼瘾。丁聪是戏迷,有不少录相带和影碟,闲来无事的最大爱’好就是听戏。若问遥控器在谁的手里,丁聪说当然在“家长”手里.但“家长”说:“虽然遥控器在我手里,但节目都是他爱看的。”丁聪喜欢警匪片、侦探片,他戏称为“儿童趣味”。

 

    这就是大名丁当响的小丁.挥动如椽大笔的小丁,年高不年老的小丁。

 

   兵转载自《老年日报》2006-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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