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包利民
大学时同寝室有一个家住哈尔滨的同学,他从不给家里打电话。问他,他说家里没有电话,写信就可以了。我们有些奇怪:他家住大城市,生活条件也不错,家里怎么不安电话呢?
那次暑假回来后,他每天晚上都躲在被窝里听一盘从家里带来的磁带,有几次还哭出了声。我们提出借他的磁带听一听,他说什么也不肯。一次趁他不在,我们从他枕头下翻出那盘磁带,放在录音机里听,好久也没听到声音。我们很是纳闷儿:他每天晚上听这盘空白带干什么呢?
快毕业时,他才告诉我们原因。原来他父母都是聋哑人,为了生活,他们吃尽了苦也受尽了别人的白眼冷遇。为了他能好好上学读书,父母的心都放在他身上,给他创造了最好的条件,从不让他受一点委屈。后来日子好过了,他却要离开父母去远方上大学,他说:“我时常想念家中的爸爸妈妈,是他们用无言的爱塑造了我的今天。那次暑假回家,我录下了他们呼吸的声音,每晚上听着,感觉父母好像在身边一样。”
我们的心灵被深深震撼了,亲情是世界上最灿烂的阳光。无论我们走出多远,飞得多高,父母的目光都在我们的背后,我们永远是他们心中最最牵挂的孩子。大爱无言,而那份无言的爱,就是人间最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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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的声音-尤今
● 尤今
读这篇散文时,我刚刚从海边回来。当时,夜很深,静得可以听到寂静的声音。读着读着,拿着书的手突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那一段不经意地飘入眼帘的话,就像是一勺猝不及防地泼到心上的沸油,使我一时痛得回不过气来。
是一位署名“包利民”的作者写的,篇名是《最美的声音》。
内容忆述他读大学时,寝室有位家住哈尔滨的同学,声称家里没有装置电话,从来不拨电回家。有一次,暑假回来后,一连多个晚上,他躲在被窝里,听一盘从家里带来的磁带,听得很专心、很投入,有几回被窝里甚至传出了压抑不了的哭声。室友向他借磁带来听,他说什么也不肯。有一次,好奇的室友趁他不在而从他枕头底下翻出了那盘磁带,放在录音机里听,可是,磁带转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声音传出来。室友十分纳闷:他每天晚上听这盘空的磁带干什么呢?后来,行将毕业时,他才向室友坦白了真相。原来他父母都是聋哑人士,为求生计,在生活线上碰得焦头烂额;然而,为了让他日后能过上好日子,双亲苦上加苦,想方设法送他上大学。他离家万里,时常想念父母,他说:“那次暑假回家,我便录下了他们呼吸的声音,每天晚上听着,感觉父母就好像在身边一样。”在他的心里,父母的呼吸,就是人世间最美的声音。
啊,父母的呼吸,就是人世间最美的声音!
我默默地读着这几句话,一遍、两遍、三遍,无数遍;然后,眼泪便难以遏制地往下淌、往下淌。
啊,这是怎么一种刻骨的痛啊!
这一天,是2006年9月27日。
三年前的这一天,至亲至爱的父亲撒手尘寰。
我们遵照父亲的遗愿,让他的骨灰随海飘流;让他和在同年七月病逝的母亲在浩瀚无边的大海中重逢。
母亲去世之前,有好几个星期在加护病房里和狰狞的死神搏斗,在这个非常时期,要听原本健谈的母亲以富于韵味的语言与我们话东道西,已属奢望。我们唯一的愿望,就是听母亲的呼吸声。她的呼吸声,就算再微弱,依然是人世间最美的声音。
然而,这样一个简单已极的愿望,竟然还是落空。
母亲去世后,原本好谈爱笑的父亲,对于语言和笑声,突然变得“锱铢必较”,吝啬得近乎苛刻。每次回家看他,他眼神空洞,不发一言;我们在厅里对坐,此起彼落的呼吸,就是双方沟通的“语言”。那时,我只觉悲恸,一心想让父亲说、一心想要父亲笑,可是,自己却又还沉浸在丧母的悲伤里,真有“泥菩萨过江”的感觉。母亲去世仅仅78天,父亲便相随而去。
父母亲的呼吸声,自此成了人间的绝响。
每年,在父母的忌日里,静静地站在他们骨灰飘流处悼念他们时,大海总讳莫如深地沉默着,海面不皱,波浪不起,原本想将浪涛拍岸的声响想象成他们呼吸的声音,但是,这样一个卑微的愿望却也无法达致。
别人总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剂,对于被感情刺伤的心,它也许有一定的疗效;然而,亲人死亡在心房挖出的那个溃烂的伤口,却很难愈合。我总是避免去想,因为那种一波一波直捣心窝的痛很折磨人。
父母的呼吸,就是人世间最美的声音。
是真的。
父母逝世三周年,谨以此文为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