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拍案惊奇 第二章(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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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明生是当天半夜回到撮箕坳的,他从离开到又回到撮箕坳,整整二十四小时,他好像浑身瘦了一圈,脸灰灰的,一双眼睛充满了血丝,走进灵堂大声地嚎着,到每一具棺材前叩头。拉着天浩的手哭着问天浩:“哥哥啊,怎么会这样?是谁害了我的全家?哥哥,你要给我作主啊。”“你怎么知道是谁害的呢?自己失火没有可能吗?”“失火烧屋有可能,在这乡下失火烧死人是不可能的,人是活的,可以跑呀。”“说得有道理,你家的猪母娘和两只羊都跑出来了,还有小女儿也跑出来了。两个大人和三个半大的孩子哪能不如五岁的孩子,哪能不如猪羊呢?”“哥,我们应该报个案吧,以便政府及早调查破案。”“你可以向法院报案,请法院在出殡前取证。”杨天浩静观着唐明生的表情变化,看他怎么回应,唐明生好像很惋惜地说:“要是失火后现场不破坏就好了。现在现场的一切都破坏了,破案的难度会很大。哥,你是法院的院长,我就向你报案吧。反正一切你都看到了,说不定没破坏的现场你都看到了。”唐明生不时地斜眼看看杨天浩,天浩心里明白唐明生是在试探他。他不动声色地说:“按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受害人都是我的亲人,我只有报案的权利,办案我应该回避。”“这么说你已经报案了?”“他们还有直系亲属呀,也论不到我去报案啊。”唐明生说:“我是直系亲属,我一天亮就去报案。”他说完又大哭起来了,在五具棺材的前面轮换着哭泣。

        天慢慢地亮了,杨天浩对唐明生说:“我回去拿早饭,你就在这儿陪陪他们吧。”说着他离开灵堂回到了家,他对两个法院的同事说:“唐明生已经回来了,你们俩把车开回去,张付院长从长沙回来了,你们就来接我。”他吃了一点饭,给唐明生拿了饭又到灵堂去了。唐明生吃完了饭对杨天浩说:“哥,我还是想去报案。”“我陪你去吧,到时候两个人也好有个商量。”他们向灵堂值班的人说了一声就走了。他们各人骑的一辆自行车,一个多小时后来到了县法院。是去过撮箕坳的办案人员接待了他俩,那个接待他俩的人打着官腔对唐明生说:“你们已经把现场全破坏了才来报案,现在都已经入殓,从勘察的角度看,现在和安葬了是一样的,我们尽量早安排人来,不过我们法院勘察不影响你们安葬。你们可以回去了。”杨天浩还想说什么,唐明生已经走出法院了。二人又骑著自行车回到了撮箕坳。 唐明生对杨天浩说:“这样要全生产队的人守著也不是事,我想明天就把他们出殡了,人死了还是入土为安。”“不等法院来人勘察?”“我看他们官僚气十足,况且法院已经表态了,说来勘察不影响安葬,也就是说,他们来不来我们都可以安葬了。”“我是怕勘察来了难得开棺,你是一家之主,还是你拿把握。”唐明生找来了几个堂叔与天浩一起商量第二天出殡的事,商量的结果就是把火场清理干净,五个人就安葬在原来的屋场上。唐明生找人帮忙把猪母娘卖了,买了一头大肥猪杀了,把那从火场上跑出来的两条羊也杀了,在一家堂叔屋里准备做丧饭。

        就在唐明生积极地准备安葬妈妈、妻子、三个儿子的时候,法院来人要杨天浩和唐明生去法院一趟。两人坐上了法院的吉普车,车子正准备开动时,唐小女从外婆的屋里跑出来大声地喊:“爸爸!爸爸!早些回来啊!”唐明生下车一把抱住小女儿,把脸贴到小女儿的脸上,他的眼里有晶莹的泪花。他放下小女儿,上了吉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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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普车开进了县看守所,走进看守所后,公安人员向唐明生出示了拘留证,并要唐明生在拘留证上签字。唐明生问:“什么意思?”“你被刑事拘留了。”“为什么?”“问你自己吧。”“如果我不签呢?”“你不签也照样拘留你。”“我想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不会吧,好好反省自己的问题,先送进号子吧。”唐明生被送进号子里,牢门卡嚓一声就锁上了。他望着这牢房的四壁灰暗灰暗的,这单人住的牢房约三米见方,东边是一张无脚的床,四只脚都由南北墙代替,东墙的高处有一个半米见方的铁窗,西北角有一个加盖的便桶。正在唐明生看着这一切的时候,牢门又打开了,给他送来了被子和衣服。狱吏对他说:“你可以倒倒便桶,到浴室洗洗澡,洗洗衣服。”唐明生已经几天没洗澡,几天没好好地吃饭,几天没好好地休息,他洗头洗澡,洗衣服,把衣服凉在绳子上,学着其他犯人用木夹子把衣服夹上,倒了便桶,洗了又洗,进了号子,牢门又锁上了。开始送午饭了,吃的是米饭和马铃薯,他还真的有些饿了,把它们都全部吃完了,他虽疲劳至极,但怎么也闭不上眼睛,几天的时间,他竟到了这里。爸爸、妈妈、妻子、大儿、二儿、三儿像走马灯一样地在脑海里浮现,转得他的头颅都快要炸裂般的疼痛,他双手紧紧地抱住头颅,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正在这时狱吏又从落地铁窗上给他递进来东西,并且说:“是法院杨院长送来的。”唐明生打开一看,是一条毛巾、一只牙刷、一盒牙膏、一块肥皂,这杨天浩为什么给我送东西呢?到这儿来与他有关系吗?

        他正在乱七八糟地想着,牢门打开了。狱吏告诉他提审。他跟着狱吏走出了看守所的大门,走进了审讯室。审讯室里已经有五个人坐在那里了。他们是三个审判员,两个书记员。共五张桌子,中间那张桌子上摆着一把三棱刺刀,还有一个小玻璃瓶子和一个大卷宗。他被带到一张小独凳前,狱吏要他坐在独凳上。他坐下了,当他抬起头来时,他的眼光碰到了审判员锐利的目光,他不由自主的有些不自在,慌乱地低下了头。“叫什么名子?”审判员问话了。“唐明生。”“住址?”“长沙市省林业病虫害研究所。”“籍贯?”“衡西县簸箕乡撮箕坳大队。”“文化程度?”“大学文化。”“政治面貌?”“共产党员。”“有无行政职务?”“所长。”“多好的前程啊,都被你自己断送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我说的你懂,只是装着不懂的样子罢了。我们要干什么你也知道,只是心存侥幸罢了。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赎罪,立大功受奖。你不要自以为聪明,自以为了不起,其实你的好多行为都是掩耳盗铃的愚蠢行为。我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来。你想想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你们所里才研制成的敌百一号是怎么到你家盐罐里去的?你认识这把三菱刺刀吗?这可是全撮箕坳的人都认识的东西啊。......

       尽管唐明生百般抵赖,但铁证如山,罪责难逃,他被判了死刑。当个别向他宣判的时候,他惊恐万状地喊叫:“你们没弄错吧,我所杀的可都是我家里的人哇!我要上诉!”

         一个月后,最高人民法院驳回了唐明生的上诉,下达了死刑执行的命令,在一个阴沉的雨天一颗子弹结束了唐明生罪恶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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