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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仁和秦双桃从蕃薯地里直接抓上了囚车,在囚车里两人面对面地坐着,都不时地望望对方手上的手铐,望望对方的脸。因为两人的身边各坐着两个抓扑人员,上车时就交待了不准说话,两人没有说一句话。他们被送到了看守所,张德仁到看守所后大吵大闹说政府抓错了人,当晚就被带上了镣铐,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秦双桃,只要不说,就定不了他们的罪。
一星期后,对张德仁提审了。审判长问:“叫什么名子?”“张德仁。”“多大年纪?”“二十七岁。”“住在哪里?”“本县张家湾人。”“知道为什么把你抓来吗?”“不知道。”“你知道,只是心存侥幸和幻想罢了。”“我真的不知道,请你告诉我。”“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不要心存幻想,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赎罪,立大功受奖。你重新做人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希望你积极争取。”“我没有什么坦白的,我当过兵,那一套都知道,我当过看守,你就不要绕弯子了。你说我犯了什么罪吗?”“你要自绝于人民,那也没有什么办法了,我问你,你的砍柴的刀子到那儿去了?它为什么会到天坑里去?你和秦双桃是什么关系?是的,你当过兵,但你给广大的复员军人脸上抹黑。你谋害自己的亲侄子,阿雅姆把你养大成人,你不报养育之恩,你还是人吗?你禽兽不如啊!你等着审判吧!”张德仁已经大汗淋漓了,低下了头。他想说话,但审判长又继续说:“我先已经说了,并给你交待了党的政策,给你指了活路你不走,自以为聪明,自以为了不起,其实你做的那些掩耳盗铃的事都是最愚蠢的。”张德仁的心里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他交待了自己谋夫夺妻的罪恶。
张德仁和秦双桃原判都是极刑,最高人民法院复核时因秦双桃有身孕改判死缓。临产前阿雅姆去看守所接她回家生孩子,两个女人在山丘的小路上一前一后地走着,沉默无声地走着。还是秦双桃鼓足勇气打破了沉寂:“妈,我这一辈子欠你的太多,但这辈子我已经完了,只有下辈子还你的情了。”“桃桃,别这么想,你不是要回家生孩子吗,再说,死缓也就是不死了。我知道你已经悔恨了,人吗,哪有不做错事的,错了能改,就能成为新人。”“别说了,妈,我心里痛啊,我错得太远了,一辈子都悔不转来了。”“桃桃,你莫说了,保重身体,孩子要紧,别怠慢了孩子,他是你的未来啊!”
秦双桃回到张家湾三天后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阿雅姆精心地照顾着母子俩。秦双桃不敢走到人群中去,她怕乡亲们前指胸后指背的骂。骂她是扫帚星,杀了人家两代人。但她还是趁天不亮或是乡亲们收工后去到田地里拼命地干活。
孩子一岁的时候,她要收监了,临行前她抱着孩子来到了张闰发和张天保的坟前,给闰发和公公磕头告别。离开阿雅姆和孩子的时候,她把孩子亲了又亲,对阿雅姆说:“妈,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我们婆媳、母子怕是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新生就交给您了,您善良大度,我放得下心。只是您年岁大了,我放心不下您啊。”“别说了,好好改造吧,我和新生等着你回来。”
秦双桃被送到湘南的三监狱,是一个做纸伞的厂,她被安排褙伞,整天都是用柿子水浸皮纸,再把浸过的皮纸望伞架上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二十年后,她得了肺癌,监狱同意给她保外就医。阿雅姆和张新生都同意她回家治病,她开始还很高兴了一阵子。可是当地政府的答复却是要她就在监狱医治,因为她当年在当地影响太坏,不同意她保外就医。她思前想后,深感自己罪孽的深重,即使亲人能原谅她,上级政府能宽大她,当地政府还是不能容忍她,无声无息地离开这个世界是迟早的事了,在一个疼痛难捱的夜晚她上吊结束了罪恶的生命。
阿雅姆和新生接到秦双桃的死亡通知书时,都想去监狱看看,但退了休的老乡长说:“人生有方,死有处,那儿就是她该死的地方,别花这个钱了。新生准备结婚要紧,她的尸骨回不回来就那么回事。”
阿雅姆还健旺的活着,已是儿孙满堂,秦双桃的骨骸仍然葬在湘南三监狱的犯人墓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