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旧事)日啖荔枝三百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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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斗开始了。一次,我哥哥姐姐被困在中山纪念堂,被另一派团团围着,两派用砖块大棍大打出手,一方是红旗派,一方是东风派,整整一个风卷红旗。那时可把我母亲急坏了。家里只听左邻右舍相互传递的消息,公共汽车也不通了,到晚上还不见哥哥姐姐回来。吉人天相,哥哥姐姐后来都安全回家了,我姐姐还跟我谈起她爬到纪念堂顶上揭瓦片协助武斗的经历。

 

街上恐怖故事也多起来了,有个故事说有人被套上麻袋打死后扔进江里了。我哪派都不是,我是逍遥派。逍遥派得找个世外桃源去逍遥。于是我就自愿到农场劳动。

 

农场是个世外桃源。农场北边是江,南边是一条小河涌,江水与河水环绕农场,把农场与外界隔绝开来,农场每天只有两趟渡船渡江,清晨一趟,傍晚一趟。江边种了许多番石榴树,河边种了许多荔枝树。农场有许多鱼塘,鱼塘边上种了许多芭蕉树。

 

到农场避难,是走了杨场长后门来的。杨场长也不白给我们避难,我们每天必须割草喂鱼。计件工,干玩就可以玩了。我们清晨磨好割草的镰刀,趁着上午太阳还不太晒,就到芭蕉树底下割草,割了草就扔到鱼塘里喂鱼。上午把活忙完了,下午就到江边游泳。

 

江边码头浮着许多原木,那是扎成木排的原木,停靠在岸边可能是等潮水的方向,总之码头边上有木排的时间比没木排的时间多。我们换上游泳裤,坐在木排上晒着太阳钓虾,身子晒烫了,就跳到江里游泳,游累了,又爬上木排,感受那凉快的江风和温暖的太阳,双脚荡在江里感受潮水的涨落。

 

那时我们都是馋嘴,从没听过减肥一说。割草时看到好的芭蕉,就一镰刀砍下来,不过不能给杨场长知道了。砍下来后就埋在草里,抽空藏到场部办公室的抽屉里。文革了,办公室也不锁门了,办公桌都是空空荡荡的。晚上我们就做在办公桌上打扑克,当然也翻抽屉找吃芭蕉。不过,往往自己藏的芭蕉被别人吃了,然后就在办公室里翻箱倒,找别人藏的芭蕉吃。

 

一天,吃完晚饭了,我走到江边散散步。傍晚回来的渡船靠岸了。咦?怎么没看见杨场长下船呢?忽然人们奔走相告“场长没回来,杨场长没回来”。“走,摘荔枝去”。大家成群结队地走到食堂后边,沿着小河涌摘荔枝吃。我们一边儿走,一边摘荔枝吃。开始看到荔枝就摘,走着走着,那荔枝是越来越大,越来越红,吃起来也越来越甜,我们摘起来也越来越挑挑拣拣了。我忽然看见一树荔枝,个个饱满鲜红,心想,真是运气,有那么好的荔枝,于是爬上树,才摘一个,豁然看见一个比人头还大的大马蜂窝窝挂在数上,吓得我急忙跳下数来,连衣服都刮破了。

 

还好,没有惊动马蜂窝。我们继续边走边摘边吃,走到江边了,再没荔枝树了,才发现早就吃撑了,撑得一个个坐在大堤上动也动不了。我们坐在堤岸上,看着火烧云逐渐褪去霞彩,看着眨巴眼的星星越来越亮,看着拖木排的小船挂着汽灯在江心缓缓驶过。我们坐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才能勉强地站起来,托着涨涨的肚子,沿着江边慢慢往回走。

 

幸好农场的河涌不算太长,幸亏岸边没有再多二三十棵荔枝树,不然的话我们把自己撑死了还察觉不出来呢。
唵啊吽 发表评论于
回阿朗:我的几篇(文革旧事)都发生在广东。
阿郎 发表评论于
可以的话,多写写那个年代,多写写广东-我们的故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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