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拧开水龙头,清水一寸一寸流出来,捧在手里,又同样一滴一滴从指缝中流走。一天又一天,流到现在,又是生日到了。
小时候,心高气远。
那年夏天,窗外,槐花正香,洁白一串串,浓郁得躲不开,伴着楼下小孩子的嬉戏吵闹,都随打开的窗户,一齐灌到一个小女孩面前,这个小女孩,正在扑开的蓝色硬皮本上,写日记。开端就是,“从此人类五千年的文明史,开始记载一个新的生命。”并且固执认为, 15 岁一定要出名。 20 岁不再年轻, 30 岁是不可救药的老年妇女。那年, 12 岁。 30 岁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没有想过。就好像想完了九大行星,想到了银河系,那外面还有什么,根本不可能想清楚,太遥远模糊而不着边际。
然后,发现每年过生日那天,都会无限感慨的写下几笔。无非又是感叹自己老了一岁,且又更加的一事无成。然后,又充满希望的重新把那个所谓人生目标,往下又低了低,给自己安慰同时,又订下一些计划。最后的结尾,都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这样说来,我每次在过生日的时候,都已经是尝到了成功的一半的滋味。更加可怕的是,随着岁数的增加,目标渐渐模糊了。生命的意义,开始以各种面貌成现在我眼前,纷繁零乱,等兴奋的凑到近前,又发现不是自己想要的,我为自己不可救药的糊涂而气馁。
于是,没有日记。没有感悟。只是放松到生活里去,和朋友们胡闹,和家人庆生。是个简单快乐的日子。那天可以厚颜无耻的挑礼物,敲诈朋友,然后得意的喝酒。只是不敢在多照镜子,不敢翻开那 12 岁的梦想。
那年,我生日,是初恋送我很漂亮的礼物。精美的礼物还在其次,他费尽心机的在一个不明显的标签上,签下个小小字句,“ True Blue ”。那是个带计算器的皮夹。薄薄的,很时尚。我从来没用过那个计算器和皮夹,我只是把它收好,每次拿出来看,眯着眼,咧着嘴,傻笑。
那年的新年,我送他一个有那种漂亮照片的日历册。是那种美国书店里常见的。照片都是美涣美伦的自然风景,秋叶照水,娴静落花等等。那是美国朋友送的礼物,我拿来,悄悄翻到他生日那一页,写上生日快乐。觉的如果,他生日那天,可以翻到这一页,该会很惊喜吧。
流走的不光是时间,很多很多,都悄悄的,不知不觉的流走了。然后,再抬头,就如那名句, “你聪明的,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我去费城,看见那个超现实艺术家 Dorothea Tanning 的《生日》自画象。
那副画,呈现的女性梦魇与昏暗晦涩。她裙子上,挂慢了绿色的张着小手的树枝状小蛇,那只蹲在前面的小兽,都有性的意义在里面。最特别的是她身后的门,很多很多门,斜着开的,你不知道,她是要推门从里面出来,还是要进去。这么多梦,这么多门。
日子是流走了。可是身后的门,是该进去,还是出来,又该选择推开哪一扇,门后面又是什么呢?
我不在象小时候那样,对我以后未来有更多的期望。我只想,如果推开门,能让我平安喜乐,就是最好的事情了。没错,我是老到了小时候鄙视的老年妇女的阶段了。
呵呵,还好我是天蝎。最擅长死而复生。错就错了,来年还期望一树美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