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冲突与灵魂忧伤: 1. 从今年诺贝尔文学奖说起

今年诺贝尔文学奖颁发给了土耳其作家奥尔罕*柏慕克.理由是他“在追寻其故乡忧伤灵魂的过程中, 发现了一个新的文化冲突与交织的符号。”

柏慕克于1952年出生在土耳其名城伊斯坦布尔.他的故乡伊斯坦布尔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文化冲突的符号,一个忧心忡忡的城市,一个东西方交织的地方.

在地理上,她联结亚欧大陆,比如,作为亚欧分界线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就从她的城中穿过.特别是那个著名的博斯普鲁斯大桥,北端是欧洲,南端是亚洲. 这很有象征意义,虽然它横跨两大洲,但它却不属于任何一边, 这不是很象所有跨文化的东西吗? 孤零零地悬在半空,既不属于此岸,也不属于彼岸.缺乏归属感,就象人缺少荷而蒙一样,是忧伤的症结,是内心冲突的边界条件.

在历史上,伊斯坦布尔几易其名, 她的文化乳母也跟着更换了几次. 公元前7世纪的时候,伊斯坦布尔这个地方当时叫作拜占庭,是古希腊人在这里商业殖民建立的城市.后来到公元330年时,罗马皇帝君士坦丁一世打败了希腊人,在这里建立了东罗马帝国的新都,她的名字被改为君士坦丁堡. 在以后一千多年漫长的东罗马时代,罗马人给这个城市带来了基督教与城邦文化.十五世纪末期的时候,突厥人的铁骑扫平了东罗马,从而建立了奥斯曼帝国,这个城市又改名为伊斯坦布尔. 突厥人给这个城市带来了中亚的游牧文化,伊斯兰的政教合一,与用阿拉伯字母拼写的奥斯曼土耳其语. 从此伊斯坦布尔逐渐演变成一个游牧文明与城邦文明,伊斯兰教与基督教,亚洲文化与欧洲文化交织在一起,对立而并存的城市.

1923年,土尔其国父凯末尔所领导的安卡拉临时政府推翻了政教合一的奥斯曼苏丹政权,建立了现代的土耳其共和国.为了摆脱传统并全盘西化,凯末尔执政之后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意在彻底铲除伊斯兰传统对土耳其社会的影响,例如禁止戴传统的土耳其圆柱形红色礼拜帽,反对女人戴伊斯兰头巾,尤其是在语言上,推行用国际化的拉丁字母来拼写土耳其文字,废除用阿拉伯字母拼写的土耳其文字.凯末尔认为只有这样,土耳其民族才能“以它的文字和它的思想,表明自己在文明世界中的地位”。

不幸的是,土耳其在西方眼里从来就不是西方文明的一部分。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土耳其未能加入“欧盟”。反对者们认为:”伊斯坦布尔更多的部分属于亚洲大陆,五百年来土耳其的历史发展早已使伊斯坦布尔成为伊斯兰文化的养子,根本不可能认祖归宗,土耳其若加入欧盟,只会造成文明的遗产纠纷。”

这种在脱离了自己原有的文化根基,而又无法被移植后的另一文化所接受的状态,必然会使整个民族形成一种在精神上流离失所的忧伤感与呼愁情绪。而伊斯坦布尔正是这种忧伤灵魂的化身.

这也正是当今世界的一个缩影.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随着前苏联的解体与中国的资本化,各国之间的政治对立逐渐弱化,从而凸显出文化与宗教间的冲突.交通与讯息的发达,全球一体化,以及能源与资源的紧张,使这种冲突加剧并更直接化.

诚然,消除或缓冲这种冲突的首要一步是各种文化之间的相互理解.无疑,柏慕克正是通过对伊斯坦布尔这座古老城市多元文化的史诗般的描写,给我们提供一个视角,使我们能够探测到这个忧伤灵魂的深处.而对当今世界文化冲突这一主题有了一层新的认识,我想这是他获得今年诺贝尔文学奖的主要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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