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

1,
那天你离开人间,我抬头,漂浮的云彩,与往日一样。
朋友们为你伤心落泪,我没有说话。
八月,我在北京见到你的遗孀。
她不多话,却多泪。她的泪滴滴穿透我的心肠,我的脸却无动于衷,我甚至没有说一句话。真的,我只想见见这位深情贤惠的女人。
她说你就在她身后,你永远保护她,旁边的朋友眼圈红了,我点点头。
那天,我很快离开她,匆匆忙忙。我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也许,我应该回美国继
续下去。
众所周知,我正打算定居在上海,九月底还要参加世界海外华文大会。
我似乎冷酷得不象个女人。你曾经说过,你手下的女作家,数我的性格最不象个女
人。
2,
你曾经是悉尼一家中文报社的总编,来到旧金山,成为副刊主编,而我是你的下属。

你手把手教会了我编辑,你也将我带到美华文协。
想当作家么?你说,当作家需要使命感!
你说:我很希望一个真正的纯文学,纯优秀的副刊在我手里出来!
你说:这是痴人说梦!
你说,这里华人圈子小,一个不谨慎就会惹大祸。丢了饭碗事小,得罪有背景的人
事大。
你说:谁都有可能有背景。
九月中,M报的总编来电话,小心翼翼地问我是否可以回美国工作,我抬头仰望蓝天
白云,深深吸一口气:好,一个星期之内我回来。那一瞬间,我心里一阵酸楚。

3,
去明报前的一个夜晚,我来到一家饭店。美国十年,唯一的一位知心好友,一家药
物公司的销售总监,这家公司与M报是死对头,报社多次揭露他们的弊端,致使他差
点丢掉饭碗。
他问: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在上海见面么?
我明天去M报办手续。我低下头。
他楞了愣,急切地说:你缺钱?还是想工作?我可以介绍你去我们公司市场部,那
里工资更高-----
他突然停止,老友多年,他当然明白这句话对我来说是多么的可笑。
我偏过脸。
於是他说:恭喜你!
我含泪,一口喝干他递过来的鸡尾酒,转身离去。
我回过头:我换了新手机。
他没有说话。
我又一次掉头离去,人影树影灯影模糊-----

4,
今天上班时,广告部的美工告诉我,明天就出副刊海报。
我草拟的发刊词,我写就的名家介绍,我创办文协网站,千辛万苦在百份文稿中挑
出的作家。
我“噢”了一声。
夜,我已经下班,但是我却来到网站。
我告诉他们马上就要开刊了,我告诉他们,虽然晚了半年,可是我盼了四年。
 
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我没有告诉他们----------
我想说,四年前,一位其他华文报纸副刊编辑,因为想用优秀作家的文稿,竟然被
当地所谓的作家联名上书给社长,活生生地将她驱逐出报社!
我想说,在其他报社四年,竟然常常收到当地作家的“举报信”,A说B没水准,B说
A私生活混乱,更有人写信社长说编辑怎样怎样,甚至传闻某编辑因得罪某“会”,
回家路上被人围殴,几乎送命,殴打他的是清一色的黄面孔黑头发-------
我想说,你的故事。你曾经多么希望编辑一版最优秀最纯文学的版面,这在国内,
似乎不难,在美国的华文报纸几乎是做梦!
我还想说,你的英年早逝,致死都没有实现这个愿望。
荧屏闪烁着网友们的祝福:宁妹妹,我们永远支持你,和你在一起。
明玉(网站负责人),宁儿,我们众志成城,坚不可摧!
曾宁,我们都在这里,一个都不能少!
熟悉内幕的美国文友圆子说:宁儿,你是我们的骄傲! 你一定什么都能顶住!顶住啊
!!! 你,可以踏在我们的背上,你,可以踩在我们的肩上.只是,只是啊──高高举起那
根旗杆,让那面母亲的旗帜继续飘扬在异国的土地上!
我在东部的文友,一位杂志社的副总编激动地打来电话:现在深夜四点了,我仍然
为你打开啤酒瓶,祝贺你!
中国佛山女作家芳芳说:为理想而努力是幸福的,祝贺你!

我看着荧幕,我想上贴,我想跟他们说句心里话:我怎敢一个人居功?都是你们赐
稿,都是你们鼎力支持啊!在无法保证有多少稿费的情况下,你们的稿件象雪片般
飞来,我一会儿说要五百字文章,一会儿说要七百字文章,你们不厌其烦改了又改!
我想说,没有文学协会会长的支持,没有明玉的精心设计,我怎会认识你们,我怎
能得到如此多的优秀文稿!
你们的这些感谢话,应该我来对你们说才是!
我泪流满面,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泣。这个时候我不能哭!
我要等,等报纸出来,我第一时间寄给你的遗孀,让他在你坟头烧化。
“快去睡吧,明天我帮你买报纸”在旧金山的网友关切地打来电话。
“是的,明天我们每人都买一份M报!”大家都说。连排版部的同事也赶过来,让我
早些回家,他们为我留报纸。
我冲出报社大门,已经深夜两点。
一阵风儿吹来,我大声喊:你,是你么,你也来祝贺我么?
一瞬间,我放声大哭----------
 
曾宁 发表评论于
谢谢pathfonderusa!
北极狐,中文报社若没有财团背景,能出粮及时就不错了。共勉!
北极狐 发表评论于
小小的我刚刚在小小的蒙特利尔,一家小小的中文报社,小小地干了三个月,就已经尝到了个中滋味。
也是方块儿字痴儿一个,愿向你学习。
pathfinderusa 发表评论于
"宁儿,你是我们的骄傲! 你一定什么都能顶住!顶住啊
!!! 你,可以踏在我们的背上,你,可以踩在我们的肩上.只是,只是啊──高高举起那根旗杆,让那面母亲的旗帜继续飘扬在异国的土地上!"

难怪你的文笔如此,有如飘舞空中的白雪!
从来就没有文学净土,因为世界本身就不是净土。所谓的文学净土只在人(作者和读者)的心中。当年我的张曼玲大姐曾经发出过同样的感叹,而后只能把她追求不舍的净土留在曼陀萝花盛开的地方和她的心里。
曾宁 发表评论于
老禿﹐你怎麼變得如此謹慎了﹖我喜歡你的性格﹐畢竟忠言逆耳。
老秃笔 发表评论于
曾宁,
我不是故意贬低你的文学家朋友。
文学这个东西,主观性很强。
你认为好的,别人不认为好。反之亦然。
所以,除非是公认的大家名笔,一般作家群,不好评论文笔平庸与否。而且,公开评论某人文笔也不厚道。说不定是自己狗眼看人低呢。所以,我应该收回那句话。道歉。

你努力为你喜爱的中文世界工作,勇气可嘉。
祝成功。
曾宁 发表评论于
是的,现在大陆也不是文学净土了.
曾宁 发表评论于
CLEAR说得对,老秃说对了一半,现在大陆也不是文学净土了.
曾宁 发表评论于
狼,你不当作家可惜了.看不出你挺有两把刷子.
clear 发表评论于
嗯。华人圈里办事难。人心难齐。
老秃说的一半对。回国可能更难办。
北鹤 发表评论于
老秃笔 一直是在下心仪的WXC前辈
不过呢...
如果处在一种环境, 比如出版报纸这个行业, 让老兄每天都写上五篇文字, 而且有字数限制, 内容限制, 读者对象限制, 还有政治理念限制, 还要市场限制, 我看老兄也可能折腾不了两个月, 就会举手投降了...

众口难调啊!

如果写东西写到可以不受任何的限制, 而且还可以赚钱, 根本不用考虑读者的感受--这样的作家其实世界上也没有几个.

业余作家吹牛皮不用打草稿, 写完也不用担心下个月的mortgage不会因为这篇文字而消失, 自然轻松, 而且, 偶尔之间冒出些灵气也不出奇, 但是呢, 就象有句名言讲过的, "一个人写篇好文并不难, 难的是一辈子写好文, 天天写好文".

能在这险恶江湖中混出来还把持自我, 全身而退,非常难能可贵...

Let's face it, no matter how you twist it, 这是个生意,所以生意上的所有法则都完全适应. 只不过我们当中的一些有不平凡的灵魂的人想赋予这个简单的操作更神圣的使命罢了, sometimes you succeed, sometimes you don't, so what?
曾宁 发表评论于
不得不承認﹐老禿﹐你不僅說對了﹐而且說到了關鍵﹗
曾宁 发表评论于
老禿﹐你煩不煩阿﹖說人文章不好就象說女人丑﹐不管怎麼真實﹐總不厚道﹐乾脆直截了當說我文章不好總好過打擊一大片北美作家。
老秃笔 发表评论于
海外华人文学圈子就这么大,还有文人相轻,尔虞我诈的歪风。中国人的小心眼儿,在美国的华人圈子里也照样如此。别看文笔俗庸,个个都以为自己是巴金大种马再世。 你要想成为文学有大作为的人,必须回国发展。文学/文化是一种只能种植在自己土地上的花朵。离开了那片土地,很难有所作为。 看了你几篇文章,文中所提到的北美作家群,鲜有有才气和深度。大概,比我这种业余“作家“所强有限。嘿嘿,不是打击你的积极性。华人报纸,当务之急是赚钱糊口,文学,只是卖钱的工具。
北鹤 发表评论于
祭祀 原来是也是纪念过去走过的路啊...

好, 旧的不去, 新的不来, 再看下一个精彩.
曾宁 发表评论于
三年了﹐也該放手讓他人發揮了。
曾宁 发表评论于
我記得跟你說過吧﹖
一個人精力有限。
北鹤 发表评论于
交接? 走了?
曾宁 发表评论于
嗯﹐我還在做交接工作。
北鹤 发表评论于
感动了就温柔了--妳可真快啊, 我这边还没有放下keyboard, 妳已经上来了
曾宁 发表评论于
狼什麼時候變得浪漫溫柔了﹖
北鹤 发表评论于
这是从心底里溢出的歌

那火热的心中不灭的丰硕

那是你吗?

那是妳吗?

字里行间

都飘留着你的脚印

夜半更深

刻印下我的执著
paulli200307 发表评论于
唉, 辛酸只有自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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