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过去八月底就开学了。 先去见了导师,才知道即使我跳过了夏天的基础会计课和英语课免修,我毕竟还是要上够八门课才能毕业,秋季学期还有必修但不算学分的计算机课程,来年春季学期有很繁重的CPA辅导课,还有一个星期的纽约field trip。我掰指一算秋季学期我不注册五门四个学分的课的话,春季学期无论如何是完不成所有的课程和CPA辅导课的。我虽然觉得自己的水平离CPA还差得十万八千里,可交了这么多的学费,这CPA辅导课不上是白不上的,那不上就太对不起自己打的那些工,吃的那些苦了。
第一天Orientation,除了给同学们一个机会相互认识,更重要的居然就是讲找工作的事,诸如如何写简历,如何post 到学校career service 的网站去,如何利用学校的资源和campus recuiting的机会。我听了精神一振,意气风发,这才是我要的生活呀!当晚就着手写简历,还催着老公帮我改。
开学第一天生活就紧张起来,每天早上八点钟就有课,老公每天早上开车送我去上课,中午热好了饭送过来和我一起吃,晚上我主勺他打下手洗碗,然后各自一间屋做各自的功课。星期六一起放松休息,星期天又是学习再学习。
很快campus recruiting就开始了。我通过了initial screen,得到了和Deloitte & Touche 和 KPMG面试的机会。早早托国内的好友给我买好了黑西服,所以衣装上不再需要花心思和金钱,但是在美国面试还是头一遭。我虽然不是一个见人就能滔滔不绝的人,可是装正经还是挺拿手的,所以当初在国内找工作通过面试这一关还是得心应手的。可是美国人到底和中国人不一样。所以毫不意外,两个公司的面试,我都被在第一轮刷掉了。 倒也不遗憾,因为我到底是和人谈过了,开始知道美国人面试的时候关心什么,知道我应该在什么地方做更充分的准备。另外给刷掉的原因也是因为1)我没有在美国intern的经验;2)我不想去芝加哥。虽然这些人都说他们会向其他office推荐,但毕竟还是local招人,如果我愿意去芝加哥,机会就大得多。
就在我觉得Big Five(当年还是五个呢!)没有希望了的时候,在orientation上认识的日本女孩来找我说她和几个日本同学要去波士顿参加一个专门给日文英文双语的人开的job fair,有很多大公司去招人,问我有没有兴趣。这个学期我为了图省事挣学分选了日本文学阅读课,其实也并不省事儿,因为需要在丢掉日语几乎三年之后重新捡起来和日文专业的硕士生一起上课。这才开学,我的日文功力还没有恢复,但这么好一个机会我怎么肯放弃呢。于是我在网上register,看参加job fair公司的招聘广告要求,改简历,投简历,订appointment,研究要去面试公司的情况,编我的故事。每天忙碌的生活就更加忙碌了,能挤掉的似乎只有睡眠了。
后来发现有些课也不如不去上的好,比如cost accounting。其实心里还是很矛盾的,因为学费一个学期一万美金,少上一节课就是在烧美钞呀!可是再想想,我念这个学位是为了什么,最终还不是为了找一个好工作?那么如果我利用了有限的时间在为找工作做准备上也就不是在浪费金钱了。想通了,那没用的课就一律敷衍了事。GPA我还是看重的,但是好像也并不需要全A。我跑去问我们program的秘书employer如何看待GPA 4.0和3.7的学生,秘书说可能还是3.7好,因为人家会觉得4.0的学生 has no life。我听了大笑。我挺喜欢这美式思维方式的。
终于到了去波士顿的日子。我完全没有抱什么希望,因为据想象,去的都是日本人,我的忘了个七零八落的日文怎么和日本人比?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的英文还是不错的,和一般的日本人比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Job fair设在波士顿市中心的World Trade Center 里,我住在坎布里奇的朋友家里,打车过去很近。幸好事先约了几个面试,所以星期五星期六两天日程很满但还井井有条。第一天见了Ernst & Young, Deloitte & Touche, PWC, 第二天见了KPMG, GE 和 Goldman Sachs,最后还有个Thomson Financial的面试没有时间去了。感觉click的是Deloitte & Touche, KPMG, 尤其是Goldman Sachs。在感觉click 的时候我的日文表达也流利得多,对话就进行得很顺利。和Deloitte 一个加州的tax女partner面试的时候,她很considerate地问我用何种语言感觉更舒服,我答英文,于是我们就讲英文。和Goldman面试时好像全是讲英文,日文好不好,我是什么专业,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个人的素质。相比之下,很不喜欢EY 和 PWC 的人,好像是在被审问一般,当他们问很含糊不清的问题时我也就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KPMG就见了一个Atlanta 的 partner,感觉还可以。第一天,见了Deloitte的三个人之后,我应邀参加当晚的corporate dinner。大家都说it's a good sign。第二天先见的是KPMG,也邀请我参加dinner了。然后就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由于是第二天了,时间安排得更好些,我在两个公司面试的空挡得以在Cafeteria吃饭休息了很长时间。我是孤身一人行动,所以买了食物就找人share table。不太记得和我share table的两个男孩子长什么样子学什么专业的了,只记得饭桌上谈得很高兴,这时有个操一口英国口音中年男人端着盘子走近问能不能坐在这里,那当然啦。他一边吃一边和我们一起聊天,聊得很投机很尽兴。我那天真是笨到了家,根本没有想到他这个年纪模样的人显然不是学生那必然是什么公司的人,说话怎么可以那么随便呢?不记得自己到底发表了多少谬论,只记得自己说所有人在面试的时候都装模作样的,假装什么都会什么都恳做,pretend to be good。和我share table的那两个人好像有点吃惊,赶紧撇清他们不认识我。哈哈!我离开之前那中年男人对我说good luck,你下午将和我面试。我下午还有若干appointment,所以试探地问他是哪一家公司的,他神秘地笑笑让我猜,我胡乱猜了GE,他说下午你就知道了。
下午当我走到Goldman的Booth前的时候忽然听见了那爽朗的笑声。昏倒!第一个见的就是这个人Nick,而且显然他是Goldman这些人的头头。我们坐下他先又笑了一阵,然后推开我的简历让我说说我自己。我也乐了,我当然要pretend to be good,不过我告诉他I'm really good。半小时结束,他已经在问我想去哪里工作,东京还是香港,他是香港的controller,还说to be selfish,I'll bring you back to Hong Kong。之后我又见了两个日本人,一个美国人,都是在东京的。他们显然看出老板对我感兴趣,所以对话进行得很愉快,他们都向我大力推销Goldman 的好处。之后他们又推荐我见一个在东京工作的香港人,他一句日文也不会说。这一天加上pre-screen的,一共见了六个Goldman 的人,感觉巨好。结束前我也被邀请去参加当晚的corperate dinner。我居然表现出为难的样子说已经答应另一个公司了,Nick问我什么公司,我说KPMG,他表示不屑,但让我自己决定。我没花多长时间就决定参加Goldman的,因为感觉好而且accounting firm,已经参加过Deloitte的了。晚上我被安排坐在Nick旁边,和他和同桌的人聊了个尽兴而归。香港人Peter给了我很多insider information。(多年以后当我终于进了Goldman以后,我又找到了Peter,感谢他当年对我的指点,这时他已经是VP了。刚才查公司directory,发现他已经不在公司了,恐怕另谋高就了吧。发现Nick是MD,我的大老板的老板和他很熟,他原来在纽约,然后从香港又去了东京,现在在伦敦。)
从波士顿回来以后我还千方百计地找到了我原来在伊藤忠北京的老板(他98年回东京,然后没过两年就因为日本经济衰退被迫退休了),问他Deloitte和Goldman我去哪一家比较好。他是主张我去Goldman的。可惜当时美国泡沫经济结束股市大跌,Goldman纽约不招人,想不出我家老公在香港或东京能做什么,我又不愿孤身一身去香港或东京,于是我很心痛地对Goldman说了再见。
Deloitte出手很快。我从波士顿回来的第二天就收到了他们的voicemail说邀请我去纽约office visit。我一怔。我填的第一志愿是去加州,然后亚特兰大,最后才是纽约波士顿地区。而且老早就有个在Michigan 的senior manager 和我联系,希望我去那里。也在找工作的老公也飞速地搞定了一个同一天在纽约的面试。在这前后他已经分别通过了芝加哥和Indianapolis两个较大公司的面试拿到了offer,可他说他喜欢小公司。于是十一月初的一个星期四晚上,我们一起第二次来到纽约。
我其实功课没有做足,并没有搞清楚office visit的真正含义。我从字面上理解就是visit office,但除此以外是又一轮的面试。记得先在一间会议室里听一个manager 讲Deloitte 以及Japanese service group的业务,然后给带到一间小办公室里好像是一共又见了三个人,分别是manager, senior manager 和 partner。晚上我们被带到曼哈顿中城的Japan Club吃晚饭,见到了JSG几乎所有的人,其中还有一个非常handsome (后来觉得很面)的校友。感觉甚好。(在离开Deloitte几乎已经三年后的今天,我不得不说JSG的demo版不错,可是并不适合我。而且当时见的后来相处还算融洽的那些人现在还在Deloitte的人几乎是零了)。紧接着的那个星期一中午,我正在图书馆学习,忽然收到senior manager的电话通知我被录用了。
我成了我们同学里第一个拿到 job offer的人,而且后来2001年经济一蹶不振,我成为为数不多的几个拿到job offer的幸运者。
在我拿到offer 之后,KPMG才磨磨蹭蹭地来和我联系,还问我有没有参加过campus interview等等,我实在没有耐心和时间和他们磨蹭,就没再非要拿他们的offer。
拿到offer后的一天去上日本文学课,教授对我说有很多中国学生申请东亚文学系,但他收不了那么多学生。我于是告诉他一年前我也申请过但没有被录取,他有些诧异但立刻说如果你现在申请我立刻录取你。我感谢他的好意。早知如此,我实在应该没事儿先旁听一两门东亚文学系的课的,不过现在结果也不坏。
十二月二十来号学期结束,五门课我拿了四个A,cost accounting 果不其然因为交作业教得不勤拿了A-。
公公来美国出差顺便看我们,着实领教了midwest冬天的寒冷。期末考试结束,我们开着我们的小车带着公公去华盛顿老公表姐家过圣诞。圣诞之后公公就回国了,我们去纽约找房子,因为老公接受了那个小公司的offer,一月中就要开始上班了。
我们那时对纽约实在没有什么概念,不过不知为什么觉得非得住新泽西不可。也想过住曼哈顿,做纽约客,可是看到了小小的upper west的studio就要一千四五百一个月,对于来自midwest 小城的我们来说简直不能想象。而且停不起车,车对我们来说是美国生活必要的一部分,不愿舍弃。问了新泽西Hoboken 和 New port的一些房子,也是贵得离谱,而且立刻就租出去了,等我问的时候已经unavailable。因为新年临近,只约到了两个还是三个年后看房子的appointment。新年我们无所事事,顶着漫天飞雪开了八个小时,去了波士顿朋友那里过年,看了胡桃夹子,晚上是Boston Pop's 新年音乐会,非常开心享受。唯一的遗憾是我这么爱臭美的人居然是穿着polyester pullover 和牛仔裤去的,混在所有其他正式晚会装的人群里。
新年之后回到新泽西,一大早就去看公寓。这是一个有着与环境不符的美丽名字的城,一幢砖头大楼,本来要看的那套要到二月初才能腾出来,恰好新年时有一家人家忽然搬走了,空出了一套一房一厅朝东的公寓,比我们在学校住的还大些有800多平方尺,有很大的壁橱。走路十分钟就可以到火车站,据说楼里很多人都是在曼哈顿上班的。租金当然已经是伊利诺伊的两倍多,可是这是新泽西呀!稍稍犹豫了一会儿,我们还是决定租下了,因为一旦我们离开等看了别的地方再回来,可能就没有了。(后来发现我们的决定是很正确的。)房子租下了,心情一下子好起来,我们于是直奔Ikea兴高采烈地买了一堆生活用品。
回到伊利诺伊很快就开学了,老公也收拾停当飞去纽约上班。我开始了孤家寡人的发奋图强的生活。其间老公回来看了我一两次,我春假到纽约field trip也得以和他小聚。这是我们分开最长的一段日子。幸好我每天忙得几乎无暇睡眠,也就免掉了思念之苦。
我每天七点起床,虽然不是每天都有早上八点的课,但我八点之前一定开车到学校,以便在图书馆的停车场占据一个泊位。有一天去晚了,停到了博物馆门前,付了一天的停车钱,但晚上居然发现一张罚单,原来那个车位是预留给去博物馆的人的。我上课的教室都在图书馆左近,有课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在图书馆里看书做习题。这是我一辈子泡图书馆时间最长的几个月。中午下了课,我不再有老公给带饭,就坐上两站公共汽车去Student Union地下吃快餐,或者上那附近的一家中餐馆吃榨菜肉丝面。如今老公上班了,我的工作也有着落了,咱们也可以稍微阔气一点在外面吃午饭了。
铁定的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是CPA辅导课,我本来是没有信心考的,但因为心疼付掉的两万刀学费,硬着头皮天天去上课,而且每个一个星期六的上午还要去学校模拟考试。
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啃厚厚的一本Business Law。教B Law的教授颇有中国老师之风,上课一个人滔滔不绝,他大写特写板书,可是我实在认不得他写的字,而且一开始很多法律词汇听不懂,前几节课上得前所未有的吃力。课后和同学对笔记是少不了的,我还试图录音录了几节课,可是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再花上两个小时听一遍。这时我托日本同学在日本买的两百五十块的电子辞典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说出来国人恐怕不忿,但事实是很多中文的科学法律词汇不是日本人借中国人的,而是中国人对日本人千辛万苦翻译出来的词汇实行拿来主义。所以我输入英文辞典翻成日文,我就当中文看,而且看得明明白白,把几个日本同学看得目瞪口呆,以为我的日文有那么好。哈哈!不过第一次考试不知深浅,对很多内容只有粗粗的概念的我栽在了很多被忽略了的细节上了,从此每天我预习复习的全是B Law, 做了课本后面和CPA复习书上的所有的习题。因为教授说他的课我考多少分,CPA就能考多少分。
另外一门重要课程是审计。我2000年11月份已经决定毕业后上德勤去做审计,可是我做此决定的时候根本还没上过审计课,甚至几乎全然没有概念。其实一个学期课上下来,我还是没有概念,教授的教法实在不能恭维,而且审计给我的印象就是莫名其妙的一堆堆砌出来的词汇,不要说什么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我连棵树都没能看全。可是一晃就已经四月中了,而五月初就要考CPA,我怎么办呢?幸好我们学校有位教审计的老教授,他发了一本两寸来厚的复习资料,一张习题光盘。因为CPA辅导课上到审计这一门我全然不知所云,所以干脆不去,把时间花在学习这两寸复习资料上。一个星期之后,我已经摸到了门,又猛做了几天习题,觉得豁然开朗了。当然真去考试的时候,我最没信心还是审计这一门,觉得考个70分上下是没有问题的,但关键是上还是下,所以考过的几率只有50%。等八月份拿到成绩单时我大吃一惊,其他三门我都考了九十多分,连审计也考了82分,一次全部通过!辛苦没有白费!两万刀的学费没有白付!
考完CPA,爸爸妈妈来了,那次我和妈妈已经五年多没有见面。接下去的日子依然紧张忙碌,期末考试除外,还要忙搬家的事。估计爸爸看我把好好的东西就卖给别人了,心疼不已。老公回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他正经拿了两个硕士都没有参加学校的毕业典礼,我这两万刀买来的学位却大受重视。即将离开了,对学校和小城却生出了恋恋不舍之情。小城毕竟有小城的好处。于是我穿着毕业袍子和老公,爸爸妈妈在校园里拍了很多照片。
这两天看高尔夫master's,使我想起那年我卖车的情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约了好几拨人在不同时段来看车,间隙的时候我在家看高尔夫比赛,居然一窍不通的我看了个津津有味。最后车子卖给了不认识的中学校友的朋友,最后还送了他一个futon,送了校友一个文件柜。家里东西能卖的都卖了,卖不掉的,最后一天告别party之后全送给了朋友们。
我们租了一辆full-size sedan向纽约进发。新的人生旅程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