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

一天上班，我在巴士站和公司之间的这段小路上慢慢悠悠地走着。早晨的空气有一种特别清新的味道，夹杂着刚修剪过的草地的芳香，那时冬天还没有来临，秋天的明媚还正浓烈。我做着深呼吸，一边听着MP3不紧不慢地晃在这条行人稀少的马路上。

这条小路平常路人很少，都是飞驰而过的汽车。今天居然迎面走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白人老婆婆。她的装束有点奇怪，一袭黑色的大毯子，裹住她瘦小的干柴一样的身体。手里推着一个沉沉的行李箱，有点吃力地边走边喘气，脸上有一层抹不开的阴郁。走近了，我看到她眼睛里有个大大的问号，赶紧摘下MP3。她很直截了当甚至有点粗鲁地问我，她走的这个方向是向着这条路的东面还是西面？

我顿时膛目结舌，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太阳现在在哪里？我的左边？还是右边？”

我以前出门去一个新的地方，LG总要不厌其烦地叮咛我出了地铁，要往号数小或者大的方向走。因为东南西北在我脑子里没有概念，我总想不明白，转一个身，东不就变成北，北不就变成西了吗？所以我拒绝变幻无穷的东南西北，只认号数或者某些显眼易认的建筑物。第一次到我家作客的朋友打电话问到我家怎么走，如果不幸是我接的电话，通常朋友就会听到我如下的指示：“过了这个XX路口，你就再往下走。。。什么？再往下的意思就是一直往前走。。。什么？往东还是往西？厄，反正你就一直朝着和XX MALL相反的方向走就对了～～我们家不在XX路的东边或西边，是在XX加油站的旁边，右边有个银行，银行的门前有棵很大的树～～”末了我还总会再加一句“You won't miss it！”给电话那头有点晕乎的朋友以示鼓励。反正每次到了最后兜兜转转的朋友也总能找到我家，这说明我虽然不懂东南西北，但方向感还是相当不错滴。

闲话不提，我这边还在抱歉而不死心地在东与西之间挣扎徘徊（毕竟这路我走了快半年了啊有什么理由我不知道它的这头是东还是西呢），老婆婆见我犹豫的样子却发火了：“You don't know the fxxking west or east?!!!"

我这一生问路无数，也曾经被人问路无数，今天却是破天荒地，第一次听到问路问出这样的话语。我震惊地看着她，她的头发零落地散在胸前，脸上的皱纹深刻得足以淹没任何一道阳光。她的目光凌厉，嘴角哆嗦。忽然想起了梅超风，我在心里冷冷地打了一个激灵，然后听到她不耐烦地几近咆哮地说: “Go! Go! Go!"

我低头匆匆在她身旁逃开。经过她身边的那一刹那心里很悲哀。我不知道老婆婆遭遇了什么？是众叛亲离么？儿女不孝？还是晚年的穷困潦倒？她要落得这样迷惘彷徨，这样愤世嫉俗？

拐了个弯，居然难得的碰到了公司对面一个经常打照面的司机。我赶紧飞跑上去将老婆婆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得到了肯定的正确答案之后，我急急地往回走。老婆婆依然站在那里，重新看到我回来她有些愕然。

我走到她面前，清清楚楚地告诉她，“I have asked someone else and now I can tell you, you are heading to the east." 除了更明显的错愕之外，她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复杂起来。我向她绽放了一个明朗的微笑，然后不等她说谢谢，转身离去。

人生当中，我们都曾迷路。我只希望，when we lose our ways, at least we don't lose ourselves.

希望老婆婆，可以找到她要走的路，向着对的方向。


笔于2007、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