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不让小孩子拿大人工具(ZT)

作者/[德]程丹梅


如果你到德国人家里去，正好碰见这家的孩子拿着大斧头劈木柴，千万别吃惊，也别害怕，最好也别劝人家把孩子手中的工具夺下来。


那样的话，孩子和家长都会不高兴。


你可能是好意，德国人却不会理解。因为你的思维和他们的不一样，况且，孩子那样做一般是经过大人允许的。我虽没有在别人家做过这样的“好心事”，但轮到自己家有这样的情况时，我就如所有中国人一样了。


Stefan和Leo，也就是我的德国丈夫和我们的儿子。有一天，他俩在车库里已经好长时间了，我不知道这父子俩在玩什么把戏，决定去看个究竟。


没等我走到车库门口，已经听到里面欢快的笑声，我也想加入进去，打开了门。然后，我就愣了。紧接着，我冲过去，夺走了他们手里的锯。


原来，Stefan在教Leo锯木头。显然，他们已经锯了一些时辰了，地面上有一小堆锯末。我冲Stefan叫着：“你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拿这种工具呢？你以为这是玩具吗？”


Stefan已经习惯了我这亚洲人的谨小慎微：“Leo已经不止一次地看见我装修地下室时用手锯锯木板了，他是那么感兴趣，应该让他体会一下。”


又是应该！


我记得Stefan曾经拿着斧头和Leo一道在我们家的花园里劈木柴，准备在壁炉里用。那木柴是我们家花园里的一棵李子树干，不久前生了虫子。尚未干燥的树干特别沉，劈起来很费劲，可是，Stefan偏偏拿着我们小时候家长让我们回避的斧头让Leo去尝试，而且那斧头是刚刚买来的，锋利得很。所以，我和Stefan急了：


“这么危险的工具，怎么能让孩子尝试？”


“小孩子对大人的工具总是特别好奇，也应该让他们懂得怎么使用。”


“可他才两岁多……”


“不管几岁，只要他感兴趣，就可以试试。我们小时候跟我父亲用电钻钻眼儿，拿锤子钉钉子……”Stefan特有感触地说。


难怪Stefan对木工活儿像木匠一般熟练，我们家地下室的木墙壁就是他的杰作。这方面，我发现Stefan的朋友几乎都如此。这个年龄的人，买了房子之后，差不多都自己装修，不光为了省钱，重要的是享受动手的乐趣。比如一个朋友买了一幢房子，直到现在，就没有停止装修。开始，我们都嘲笑他是工作狂，公司里担任重职就已经够忙了，好不容易休假，又会忙上一两天改装房子。不是这个房子破得不得了，而是朋友有修房子的爱好，而且这种爱好好像还有传染性。比如，你家自己安了一只自控灯，那么，我家也要有点儿特殊的东西。男人们彼此好像有竞争，就像女人们比着谁家的布置更有品位。


如此这般，孩子们也就跟着大人拿工具瞎比画。家长非但不反对，相反，会给一个同样的工具让孩子去尝试。我的童年没有这样的经历。在我的印象里，小孩子拿斧头或锤子，肯定要被夺下来，因为这种工具“有危险”。我们小时候就被这样教育着。东西方的教育观念太不一样了。


我的大惊小怪，已经不再让Stefan觉得稀奇。我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丈夫也是有发言权的，我也认为他有道理，就干脆缄默不语。


有一天，Stefan从书店买回一本《家庭工具大全》，首先抢到手的竟然是我们家最小的成员Leo。他煞有介事地指指点点，把图片上的电钻、扳子、钳子、锤子数个遍，竟然不觉得枯燥。我丈夫还从建材商店带回一把量尺，送给了Leo。那量尺和《家庭工具大全》图片上的一样，不是玩具！Leo就拿着它，和爸爸一起测量了自己房间的窗台。爸爸已经答应他，和他一起安装新的大理石窗台。Leo真是高兴极了，他盼着爸爸早点儿休假，好和他一起开工。


用大人的工具做大人的事情，或者说学大人做事情，或者帮助大人，孩子就会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好朋友英姆克买木匠用的手工工作台送给4岁大的孩子做生日礼物。工作台上有钻机钻眼儿用的木孔，锯木板的固定锤等真正的设备。工作台让这小家伙极其自豪，多次向Leo炫耀。


我的好友多特极其推崇这个理论。多特是位室内设计工程师。有一天，她要和一家公司谈工作，时间已经快到了，孩子拉斯不知放谁那儿好。她打电话来问我可不可以帮忙。我说没问题，因为正好那天我先生休假在家，能和我一道照顾两个孩子。但是，那孩子从未见过Stefan，有些认生，竟然大哭特哭。说也奇怪，当时Stefan正在我们家的花园里清理树叶，Leo也手持耙子，多特一句话就让小拉斯止住了抽泣。她说：“快看看，Leo和爸爸正干活，可能需要帮手，你去问问需不需要你。”Stefan呢，早已拿过簸箕和扫把递给拉斯。结果，这孩子立即就和Leo一起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不一会儿，两个小家伙就追着Stefan要活儿做。拉斯后来竟然和Stefan挺亲热，把我这个熟人早忘后脑勺儿去了。


给小孩子展示大人的工具，同时告诉他们工具的性能和危险，这是我所认识的德国家长们都习惯做的事情，没人像我这般大惊小怪。正因为孩子有过见识，所以，对于正在修马路的工人在用什么，正在伐木的工人的装束，都比大人看得仔细，并能叫出名称来。比如我带Leo去幼儿园的路上，他坚持在路边停一下，要看一看正在伐木的工人是用手锯还是电锯，工人戴没戴护耳，是助听器式还是耳罩式。天，他知道得那么多，让我十分吃惊，自愧弗如。


终于有一天，Leo和爸爸开始安窗台了。我已经忘记Stefan对Leo的许诺，怕他打扰爸爸切石膏。Leo振振有辞地说：“爸爸说了，我可以在这儿！爸爸还说，我可以帮他的忙！”


我走过去一看，Leo和他爸一样，戴着工作手套，是Stefan从建材商店买的儿童“工作手套”，每人手里拿着一个一模一样的测量尺。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