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大学,我的专业是俄语。 那时俄语的辉煌时代已经过去,中苏两党论战的硝烟还没散尽,两国关系处在冰点。“防止卫星上天、红旗落地”是六十年代与“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并列的政治口号。在这样的背景下学习俄语,显然是出于“反修防修”的需要。那时我们谁也不会去考虑将来毕业以后的出路是什么,学俄语有没有用?“一切交给党安排,一切服从党安排”,是我们那代青年人的共识 。
在报考大学的时候,按爱好和特长,我的志愿是新闻专业或是文学专业,当无冕之王和作家是我的理想。但在填写志愿前,校长召集我们学生干部开会,动员我们根据国家需要,考文科的尽量报考外语院系。那时我们极为单纯,国家的需要就是我们的志愿,我报考了 5 个外语院系,并选择了俄语专业。
虽然学外语,但我对文学还是情有独钟。还在中学时代,冯德英在《苦菜花》中塑造的母亲形象,王愿坚的小说《党费》、《后代》对我的影响极大,冯德英、王愿坚这两位作家成了我心中的偶像。学校的图书馆藏书极为丰富,阅览室里有全国各地的报刊杂志,这为我洞开了一个崭新的天地,大大开阔了我的视野。每天上完正课,我就呆在阅览室,如饥似渴地阅读了许多世界名著、俄罗斯名著和中国古典名著,学习了大量的古典文学和唐诗宋词。在这段时间里我阅读了许多翻译作品,其中草婴先生翻译的肖洛霍夫名著《一个人的遭遇》和方重教授翻译的长篇爱情叙事诗《特罗勒斯与克里希德》,使我看到了翻译的无穷奥妙,那时我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他们一样,把优秀的外国文学作品翻译出来,介绍给中国的读者。这就迫使我更加刻苦地学习外语和阅读各种书籍。厚积薄发,这为我以后走上文学道路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上海是海派文化的发源地,百年上海,涌现出无数文人墨客。我喜爱书画艺术,星期天就去参观各类书画展。海派文化给了我极大的影响,那种细腻的笔触,丰富的情感,抒情的叙事,体现在我日后的文字之中。
我们这届学生绝大多数是工农兵子女,而且都是祖祖辈辈的第一个大学生。我们怀着“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朴素感情,投入了学习。因为我在中学里担任过学生会主席、团支部书记,入学不久,我被选为系团总支宣传委员,担任《上海青年报》通讯员,被系党总支列为重点培养对象。年级政治辅导员组织了党章学习小组和毛主席著作学习小组,并组织我们参观了中共一大旧址,瞻仰了鲁迅墓和王孝和烈士墓。那时,积极向上,又红又专,做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是我们的奋斗目标。如果循着这条道路走下去,我很可能是一帆风顺。
我和远在北京的 G 保持每周通一封信,交流着各自的见闻,随着感情的交流,我们真正处在热恋之中。
然而就在我们发奋学习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一场特大的将持续十年之久的政治风暴正在中国上空积聚,并将迅速改变我们每个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