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有个心愿,把尘儿和凡儿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下来,留给年老的自己,在斜阳西照的黄昏里翻看那些匆忙的日月,也期待或许有一日他们可以看懂并由此珍爱生命。
其实一直也都很担心,将来,遥远又切近的将来,他们长大,习惯了用英语对话和思维,我,作为他们的母亲,无法用英语去熟练而深刻地表达出自己内心所想,尤其是当他们走到青春逆反时期,该如何告诉他们自己的曾经的过往和领悟,该如何告诉他们人生是这样的,可以简单也可以复杂,而我对他们的爱,一份我不能用英语完全表达的爱会是他们一生的支撑。
那时的他们可能懂得这些。
每每想及此,心中总是惶惑的。
在中国,我会是一个有文化的母亲,虽然并不是特别的高。而在这里,却如目不识丁。仅此,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虽然文化是不分国界的,但一种不能用语言准确而完全地表达的文化,不知道能不能给他们以终身受益的教诲。
有很多时候,那种惶惑里是夹杂着切痛的。
也和先生谈及,他却笑我多虑,别人是替古人担忧,我却为后人愁肠。百十年来的移民不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没听说有人担忧这些的。
被他笑得多了,也会稍稍放下一点心,但过不久那份惶惑又会卷土重来:那些移民的后人们,至少他们的下一代,幸福吗?快乐吗?----当他们的苦恼无法用中文说出来,当他们的父母不能用英语去告诉他们怎样用平常心去看待人世的悲欢无常。
一定会寂寞过吧,那些曾经的孩子们。
而我,是多么不希望这些也发生在尘儿和凡儿身上啊。可是,我又该如何去做,才能教他们初长成的心灵不伤痛,不孤单,不寂寞?
十年,应当还会有十年,他们会躲在我的羽翼下,去丰满他们想飞的心,而之后他们就会成为他们自己。
但愿十年后的自己不会再如此杞人忧天。更愿十年后的他们会读懂我今日所写,读懂一个飘在异国的母亲的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