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儿和林毅聊了没两分钟,伙计又转回来了,手里托着两瓶燕京和几盘凉菜:'您的燕京,夫妻肺片儿,蓑衣黄瓜,五香花生米,干煸泥鳅.另外,后面儿让我支会您一声儿,今儿灶上烙韭菜合子,不知道您是吃合子还是吃饺子.'
林毅看了妞儿一眼,妞儿一笑:'随便.'
伙计也笑了:'得,那就合子了.要素的还是肉的?'
'一样儿半斤吧.'
'成了您呐,就来.'伙计转身进了后间儿.
不大会儿,伙计端着个大托盘儿出来了:'您二位的'随便'.圆盘儿里是素的:韭菜,鸡蛋,虾皮.长盘儿里是肉的:猪肉,虾仁儿.这是灶上送的咸菜:酱油泡萝卜皮.您二位先得着,不离儿了我再给您上两碗小米儿粥溜溜缝儿.有事儿您言语...'伙计放下两盘儿韭菜合子,又招呼别人去了.
林毅先用筷子把一个韭菜合子的边儿挑开,把里边儿的热气放出来,然后送到妞儿面前:'尝尝怎么样.'
妞儿乐了:'听这话茬儿就好象是你做的似的.'
'嘿,我做的不比这儿的厨子差.'
'吹吧你,做得好你怎么不开饭馆儿呀?'
'我开饭馆儿不是抢人家的饭碗儿吗.咱总得给人家留条活路不是...悠着点儿,别嘴急,瞧小心烫着.'
眼见着两盘儿韭菜合子见了底儿,俩人一边儿喝着小米儿粥一边儿聊着:
'妞儿,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呀?自打我回来就觉着不对劲儿,别的不说,你哥怎么大晚上的跑人家...'
'哎...'妞儿及时地打断林毅,做贼心虚地左右看了看.
饭馆儿里热气腾腾,人们吃着,喝着,抽着,聊着...一派欢乐祥和的景象.看样子谁也没在意这俩小情人儿在聊什么---要不怎么说做贼心虚呢.
林毅自信地笑了:'你放心,如果有人把耳朵放咱这桌上了,我肯定能看出来.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啦?'
妞儿没笑,相反却皱了皱眉:'林子哥,搁以前我肯定相信你说的话.可现在...'
说着,妞儿打了个冷战.
林毅把手搭在妞儿冰凉的手背上:'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或许我能帮上忙.'
妞儿摇了摇头:'以后再说吧,我想回去了.'
'成.'林毅招手叫过伙计:'麻烦您,算帐.'
'得了您呐.这是帐单儿,这是送的口香糖.'
妞儿乐了:'你们这儿吃完了饭还送口香糖吗?'
伙计眨了眨眼:'当然不是了.这不是您二位刚吃完韭菜合子嘛.在牟们这儿吃完韭菜的青年男女都会给口香糖...'
妞儿刚要问为什么,忽然看见林毅看着自己坏笑,一下儿明白了,闹了个大红脸,转身走出饭馆儿.
夏天的夜晚没有了白天的燥热,小风儿吹在身上,凉酥酥的感觉.
林毅和妞儿手拉着手在街上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马路上还有三三两两过往的行人,谁也没留意这对儿年轻人,当然也就更没有人留意远远地坠在他们身后的一条黑影...
当林毅拉着妞儿压马路的时候,大成正躺在自己的炕上烙饼,白天的情景象过电影儿一样在脑子里闪:
'恨我不恨?'
...
'四十九天以后,这个世界也许会少一个灵魂,也许会少一个妖怪...'
...
'什么都答应是不?那我要你...'
...
'他是我的人了...四十九天,天天要跟你在一起...'
...
按说听了双儿这句话,大成应该美得屁颠儿屁颠儿的.可不知为什么,大成脑子里总有一双哀怨欲绝的眼神,挥之不去...
捱到后半夜儿,大成终于沉沉地睡了.
睡梦中的大成恍惚看见黑暗的墙角儿蹲着个人,仔细看时又什么也没有.大成想翻个身,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大成是个不抬杠的人:翻不了我不翻了,接着睡...
可就在这时,大成清楚地看见,自己床边儿立着个人,瘦小枯干,苍白的脸上没一丝表情,眼皮下垂,双眼凝固了一样死死盯在地上.
大成认出来了,正是妞儿的同学,胡岩.
大成挣巴了一下,还是没起来,只能躺着问:'大晚上的,你怎么进来的?看吓我这一跳...'
胡岩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大成觉的头皮有点发麻,也搭着后半夜儿天凉,大成明显觉着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粒儿粒儿冒出来...
很快大成就明白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自己是在做梦呢.
看着床头儿的胡岩,大成乐了:'要说我怎么着也不应该梦见你呀...'
胡岩低着头,凝固的双眼泛着青灰的颜色,薄薄的嘴唇张开一道细缝儿,一丝幽长的气息飘了出来:'我妈呢...?'
大成冷汗下来了...
正当大成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上一轻,胡岩也不见了.
大成一嗗噜从床上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心里直扑腾:'这梦做得这叫闹心...'
大成翻身刚躺到床上,就听窗玻璃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大成回手抄起床底下的哑铃,问了声:'谁?'
'我,林毅.大成,快出来,妞儿出事儿啦!'
'我操...'大成翻身窜出屋门,迎着他的是林毅惊恐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