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恋，依恋

身为女人，我也不能免俗地喜欢漂亮衣服。与酷爱打扮又有穿衣品位的女人们相比，我的衣着很普通，没有什么价值不菲的华服。但多年下来也积攒了不少心爱的衣服，闲来无事，细细地摆弄把玩之下，发现不少衣服中还藏有故事呢。

上大学时，没有什么时尚眼光，也没有什么钱。现在翻看旧照片，发现那时穿得实在没品位。好在年轻，掩不住青春逼人。

当时的衣服早就所剩无几了，但比较喜欢的几件一直留着，穿是穿不下了，算是纪念吧。一件浅米色的大翻领混纺收身薄毛衣，夹织着金线，粗看有点土，但领口一条同质地的长长飘带，带来一种说不出的俏皮。那是我当时很心爱的一件衣服，我特别喜欢用它搭配妈妈给我的一条深粉色薄呢长裙。穿上这一身，别人都说我像几十年前的江南淑女。

还有一件纯白的毛衣，左肩到上臂处缀着用粗白丝线和白色珠珠绣成的梅花，很雅致又很随意。那是当时的男友送我的生日礼物。对于同为大学生的我们，这件礼物价值不轻呢。我实在是珍惜他的这份心意，也真是喜欢这件毛衣，所以即使现在珠花都泛黄了，我还是悉心保留着。

工作后，口袋丰裕了，又天天和白领丽人们在一起，逛街买衣服的频率自然高了。有一阵特别喜欢舒适随意、有艺术气质的穿戴风格：宽大的棉织衬衫、粗粗的项链、背带裤、长及脚踝的碎花裙等等。但H总说我不是这样的气质，穿了不好看。想想也是，自己笑笑的脸、温吞水的性格，怎么能穿出飘泊沧桑的感觉呢。何况自己当时已做了母亲，穿着背带裤、大衬衫，抱着孩子好像不搭。不过还是很喜欢留连于北京东四附近的小摊及外贸小店，一件件看过去，想像穿在身上的样子。

H是个典型的北方大男人，从来不愿陪女人逛街；自己走南闯北，也很少想到给家人买点当地的特色礼品什么的。我习惯了，也从未有怨言。但有一次他从广州给我买了一件花格开襟线衣、一件深紫色的风衣，让我惊喜不已、爱不释手。两件衣服质地都非常好，风衣的颜色很奇特，在深秋的北京，穿了它走在落满金黄银杏树叶的街上，自我感觉很美。花格线衣很像这里JCREW的风格，但在当时的北京还不多见。软软的纯棉质地，特别有型又特别舒服。风衣早就穿旧了，但线衣我至今还在穿。

来美国读书那两年，穿的基本是便宜仔裤及T恤，冬天的夹克和大衣是国内带来的。有时也去逛MALL，但一件也不舍得买。有一次，在JCREW看到一件深紫色的高领棉衫，好像是$29.99吧，大概让我想起当年的紫风衣了，我一下就挪不动步了。同行的女友说：哎呀，一件棉毛衫而已，那么贵，别买别买。的确，按穷学生的水准，三十块够一周的菜钱了。但我还是抵不住冲动买下了。后来倒是物有所值，穿了不少年头。

来纽约工作时，行囊里除了一堆棉恤、几条布裤，空空如也。不得不大量置装，也算过了一把购物瘾。当时的公司在51街，离5大道的BANANA REPUBLIC不远，时常午休时去逛逛。当时倒不全是买BR的，守着中城的购物宝地，几乎隔三差五的有收获，淘了不少好衣，也买了不少垃圾。

搬到新泽西的小镇后，逛街不方便了，我又不喜欢那种巨大的MALL，所以时常在换季时去OUTLET大买一批。这种大批量的采购没有了在小店铺走走看看、摸摸试试的乐趣了，我倒是时常怀念以前在东四逛来逛去的时光了。

刻板的工作和生活好像让我的穿衣风格也更刻板了，打开衣橱，里面是成排的西裤、衬衫、套装，颜色也是黑白蓝棕灰为主。在公司倒总有同事夸我“Dress nicely” ，但我知道我只是穿得得体而已，若论品位风格，大概只能用“boring”来形容了。有一阵，公司修改了dress code，放松了要求，我也想活泼一下，买了一些套头及开襟毛衣配裙子及长裤。但不知为什么，浅粉、鹅黄等毛衣穿在别人身上是俏丽可爱，穿在我身上就是说不出的俗气，无奈之下只能都送了至亲及好友。

不过，这些“boring” 的“工作服”中也有几件自己心仪的。最得意的是一条棕色塔夫绸的连衣裙，长及膝盖、无领无袖，很普通但做工精良。腰间一条黑丝绒的长腰带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打个蝴蝶结在正中或侧面，优雅的感觉一下就出来了。更妙的是有一条可脱卸的黑纱衬裙，穿在里面会从裙摆下露出两寸，并把裙子撑成蓬蓬裙的样子。上班时在外面套个小外套或是开襟毛衣，下班赶上去happy hour什么的，外套一脱就行了。

还有一条黑呢紧身长裙，左侧开高叉直到大腿，给普通的职业装平添了万种风情。买的时候是一套，但我一般拆开了穿。心情好、天气好的时候穿上这长裙，去上班竟然也有点去约会的感觉了。

我当然也有一些休闲便装，但也多半是中规中矩的。有时会有冲动去买一些“出格”的衣服，不过往往还没上身就又退了。记得有一次周五下班回家时，路上堵车，前面是望不断的车流，从后视镜中又偏偏看到挂在后座扶手上、从公司干洗中心取回的一排衣服。想到自己成天套着这些格格正正的衣服，过着这种规规矩矩的日子，疲惫中忽然升起了烦躁。拐出高速，去了一家MALL，在一家专卖年轻人衣饰的品牌店买了些与自己年龄及风格不符的衣服：紧身束腰的帆布小外套、到处都是口袋的cargo pants、花哨的头带及腰带等，幻想着穿了这样的衣服，背了双肩背的包，去旅行渡假、或是到处游逛该多好啊。事后觉得这样的想法实在有点好笑，大多数的衣服又拿去退掉了。

人们常说“文如其人”，我想“衣如其人”大概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如果真是这样，我应该就是个“boring”而不敢随心所欲的人了－有点沮丧啊。

（写于2006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