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当我老了,当我已耳聋,眼花,白发满头,步履蹒跚,我梦想,我能定居于这样一个所在:
潺潺的小河,青色的山峦;金黄的麦地,袅袅的炊烟。碧空如洗,流云翩跹。狗吠深巷里,鸡鸣桑树巅。无案牍之劳形,无俗事之绊牵。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风如远古的呼唤,雨似旧爱般缠绵。春花秋实,夏槐冬雪,四季诗篇。丝竹不绝于耳,香茗一煎再煎。清清淡淡,疏疏朗朗,了此残年。
这是一做多年的梦,或许,终只是一场梦幻。
村东头的老槐树,是一种意象,一种情结。想象中,一株古老的槐立于小村东头,面向苍苍远山,在夏日如火如荼的霞光中,白花累累,喷吐香芬,将南来北往的风迷醉,令其久久回旋,不忍离开。
想着想着,这形象就跟“飘”片尾的老树重合了。无垠的庄园,红霞满天,斯佳丽衣衫飘飘站在树下,对自己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有一种沧桑,坚忍,和永恒的意味在,掺着对往日时光的深重缅怀,令人沉默,令人眷恋。光是想想,也已让人心如止水,复归自然。
不知多少人吃过槐花鸡蛋。孩提时,每个夏天奶奶都会做给我吃。一挂挂粉白的,饱满的槐花,裹了团粉和蛋汁丢进热油中,立刻膨胀,蓬松,金黄金黄,香飘十里。趁热咬一口,软软松松,香香脆脆,一种永难忘记的满足和幸福犹如玫瑰色晚霞,缓缓洇开,柔柔漫延,横亘至生命的天边。
夏日,槐荫是个世外桃源。青青的一团,恍若凝碧,透着玉的幽凉。端个小板凳坐在树荫里,拿根小树枝,在地上没完没了地画啊,画,画一些奇形怪状的小人儿,画完,用脚丫涂抹,再画。有时会读读印刷粗糙的童话书,读读小红帽和狼外婆的故事,提着心,捏着汗。看完,托着腮帮,浮想联翩,满脑子离奇念头,像雨后的蓝蜻蜓,在粉色荷花中一通乱飞,不知要在哪一枝上落脚,休憩。
在极大贫乏无书可读的岁月里,我们仍藉对自然和美的天然的热忱,发展出一套任何声名赫赫的学院都无法真正赋予人们的,对人间至美的深沉感知力和悟性。因为此,贫乏者不一定真正贫乏,富足者不一定真正富足。这是上苍天良未泯的厚道和少得可怜的公正,之一。
就以小学语文老师教过的简单套路来结尾吧。——我怀念我童年的老槐树,那些花儿,那些绿荫,那些简单而朴质的幸福。
也愿心怀这美丽意象的人们,都能在尘世获得幸福。
阳光下的猫猫 1/14/07 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