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拨乱反正
“四人帮”垮台后，广大群众热切希望胡耀邦、李昌复出。但由于“两个凡是”的影响，胡耀邦竟一时未能恢复工作。?
1977年1月，中央决定派方毅到科学院主持工作，任党的核心小组第一副组长（郭沫若仍为组长）。3月，中央批准由郭沫若任院长、党组书记，方毅任副院长、党组副书记，李昌、武衡、胡克实也恢复了工作，任党组副书记，周培源、童第周、严济慈、华罗庚、钱三强等科学家任副院长，郁文任秘书长。除已在科学院工作的秦力生、刘华清、邹瑜、张文松、王屏等人外，中央又先后调童大林、刘春、李苏、高登榜、甘重斗、赵北克等一批副部长级干部到科学院任副秘书长。?
文革前，童大林是中央宣传部秘书长，刘春是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副主任、中央统战部副部长，李苏是化工部副部长，高登榜是国务院副秘书长，赵北克是国家建委副主任。这样强的干部配备，在各部委中是少有的。?
方毅，生于1916年，早年参加革命。建国后曾先后任福建省人民政府副主席，福建省委副书记，上海市副市长，财政部副部长，驻越南经济代表，国家计委副主任兼对外经济联络总局局长，对外经济联络委员会主任，对外经济联络部部长。他虽然正式的学历只有初中，但学习非常努力，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而且在对外援助项目的科学技术方面也很钻研，特别在矾钛磁铁矿、有色金属等方面，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位专家。他对元素周期表可以倒背如流（这不是形容词，而是确实能顺着背，倒着背，横着背，竖着背，而且对每族元素的性能都很熟悉），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对科学、对科学家，他发自内心的崇敬。他来科学院，群众当然十分欢迎，但也有所观望。方毅到院后，就旗帜鲜明地表示对“四人帮”斗争的决心，用他的话说，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对群众到天安门广场送花圈一事，也明确表示这是觉悟很高的表现。他不顾当时中央对胡耀邦的问题还没有个明确态度，而去看望了胡耀邦，胡耀邦很高兴，对人说，方毅的态度是很明朗、很坚决的。正是由于方毅的这种对“四人帮”坚决斗争的态度，很快获得了群众的信任和拥护。?
揭批“四人帮”
方毅是1月13日到科学院的，1月25日就召开了院党的核心小组扩大会议，会议一共开了16个半天。会上对“四人帮”及其黑爪牙的阴谋活动及罪行进行了揭发，同时对核心组内部有些干部的错误开展了积极的思想斗争。方毅在总结发言中说：“四人帮”的帮派势力在科学院“经营多年，自成系统，结邦营私，为所欲为，实际上已经篡夺了党的核心小组的权、政治部的权和控制了院机关党委、科技办公室及一些局的领导权。而原来的核心组，人力单薄，有的人又与‘四人帮’串通一气，因而领导落后于群众，开展斗争不力”。这里讲的“有些人”，是指核心小组中有些干部，他们屈从“四人帮”的压力，丧失立场，放弃原则，拱手让权，助纣为虐。会上对他们进行了严肃的批评。这些人后来都没有进入院党组。2月5日，方毅又在全院干部大会上动员全院深入开展揭批“四人帮”的运动，并对如何抓革命、促生产作了部署。方毅还在会上谈了他到科学院后的一个很深的感受，即“我院广大干部和群众对搞好科研工作，积极性极大，有强烈的责任感，有很大的干劲，迫切地想为四个现代化做出新的应有的贡献”。这确实是方毅真挚感情的流露。?
3月3日，又召开了全院揭批“四人帮”及其黑爪牙柳忠阳等人篡党夺权罪行大会。柳忠阳等人作恶多端，这时终于被推上了历史的审判台。?
与此同时，还加强了对业务工作的领导，先后召开了支农科研会议，富铁矿会战会议，地震工作会议，强激光会议等，对这些方面的工作都作了安排。?
当时，对局所领导班子中“四人帮”帮派骨干分子，以及派性严重又不转变的127人，及时进行了处理，包括隔离审查22人，撤职、免职、停职82人，办学习班7人，暂停工作16人。对13个被篡权的所级单位，先后调入、调整了23名一、二把手，把领导权夺了回来。对突击提干的，原则上不予承认。对突击入党的也原则上不予承认，开除了3人，停止组织生活36人。三分之一的党支部重新改选。一批研究所配齐了三套班子，任命了正、副所长。对在文革中长期未作出审查结论或结论不当的280名干部，经过复查后，绝大部分作了结论。?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双突”的问题。1974年7月，柳忠阳等人以院政工组名义，把反革命分子翁森鹤炮制的《杭州市革委会学习上海市选拔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的请示汇报》下发院属各单位，这就是所谓的“杭州文件”。在这个“文件”中鼓吹“一次站队决定论”，以及搞“飞过海”“搬石头”“圈定名单”等突击提干、突击入党的反动“经验”。胡耀邦、李昌在整顿科学院时已对此作了严厉的批判，现在则有条件作了组织上的处理。?
为了揭批“四人帮”的罪行，从思想上、理论上对“四人帮”多年来在科技战线散布的种种谬论进行批判，对他们罪行进行揭发，中国科学院理论组从1977年3月起陆续在报刊上发表了《发生在科技界的一场触目惊心的斗争》、《“四人帮”攻击〈汇报提纲〉是为了篡党夺权》、《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推翻四人帮对汇报提纲的诬陷》、《驳姚文元的“代替论”》等一系列文章。后来又发表了《谈专家路线》的文章，提出在科研单位依靠专家正是党的群众路线，从而彻底摒弃了“专家路线”这顶帽子。?
邓小平“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指示和院工作会议
1977年5月12日，邓小平在即将重新出来工作的前夕，召见了方毅和李昌，就科学和教育工作作了一次重要的谈话。这次谈话的主要内容与邓小平同另两位领导同志的谈话基本一致，可参阅《邓小平文选》第2卷《尊重知识、尊重人才》一文。?
邓小平强调指出，要尊重知识、尊重人才。他说，我们要实现现代化，关键是科学技术要上去。工业上，交通能源要先行，整个国家赶超世界先进水平，科学技术是先行官。为此，要尊重知识、尊重人才。?
接着，邓小平讲了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内容和措施。这包括：?
科学研究是劳动，科技人员是脑力劳动者。?
陈景润、杨乐、张广厚这些人对国家有贡献，为无产阶级做了好事，要把他们团聚起来，政治上要热情帮助，家庭困难要切实解决。〖HT4F〗关于陈景润的情况，前面已经讲了，这里提到的杨乐、张广厚也是数学家，他们比陈景润年轻，当时都还不到40岁，是1966年研究生毕业的，还是研究实习员。他们两人合作，对整函数、亚纯函数的值分布理论进行了系统研究，在国际上第一次提出和建立了值分布论中过去被认为彼此无关的两个基本概念——亏值和奇异方向间的联系，并给出了定量的表达。还完整地解决了亚纯函数的奇异方向的分布。此项成果后来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奖二等奖。?
整个国家的科技经费，国务院要规定在财政中占有一定比例。各行业的科技经费要占生产收入的一定比例。?
对科技成果如何用，要管。要承认科技人员的发明权。?
国内、国外的科技资料要交流。?
聂总主持制订科技发展规划是成功的，今后还要搞规划。?
要抓重点研究室、重点项目和重点人。?
要注意解决科技人员的衣、食、住、行、用的困难，先解决重点；在工资制度未改动前，可以用补贴的办法。?
想把科研搞上去，不办好教育就没有前途。抓科研就要抓教育，培养人才，后继有人。?
有些专家过去写文章批判我，说了一些违心的话，是势迫出此。转告他们不要背包袱。?
邓小平的这次谈话，实际上是提出了新时期科技政策和知识分子政策的指导思想和基本方针，这就是尊重知识、尊重人才。从《邓小平文选》第二卷和第三卷，即1975年后邓小平的许多言论中，可以看出都贯串着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思想。而且邓小平不只是提出了这个基本方针，还提出了具体的内容，具体的措施。在他后来的领导工作和革命实践中，一直在关心着这些措施的执行和落实。?
在这次谈话后不久，1977年5月30日，方毅和武衡向中央政治局和国务院汇报科学院的工作。这次会议是华国锋主持的。?
会上，中央领导同志指出，科学实验是三大运动的重要方面，对科学技术，一个是普及，一个是提高；要搞群众运动，也要强调专业队伍，不要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对过去十七年的科学工作和知识分子工作应有个正确的估计。对自力更生和学习外国先进的科学技术应有正确的了解。会上提出，为了在二三十年内努力把科学技术搞上去，要统一思想，统一认识，因此要召开一次全国科学大会，把大家的积极性调动起来，要使全国震动。科学大会的规模可以大些，对人民有贡献的科学家要给予表扬，要奖励。他们应受到国家和人民的尊重。大会由中央召开，包括工业、农业、商业、国防、外贸等多方面的科学研究部门。要发个通知，把大会要讨论的问题都点出来，把二十世纪的要求写出来，要大造舆论，使得大家看了通知就坐不住了。大会由中国科学院和国防科委负责筹备。?
从这次会议可以看出，中央对科技和科技人员是很重视的。但当时中央的某些领导人对思想路线上的是非不象邓小平那么敏锐，那么坚决。会上有人认为强调专业队伍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对学习外国要有正确的了解。甚至有人认为文化大革命对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还是有好处的。至于对科学院存在的许多实际问题，这次会上都没有明确的意见和解决的措施。如认为住房问题一时不好解决，即使批了指标也盖不起来。工资、职称不是科学院一家解决得了的。高校招应届高中毕业生问题，教育部还有争论……。显然不象邓小平那么明朗、果断。?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科学大会上没有邓小平的报告解决一系列的重大的理论、思想、政策问题，如果没有邓小平亲自抓科学教育后采取的一系列具体措施，那么，即使科学大会开得热热闹闹，轰轰烈烈，象过去搞运动那样，也未必能很快出现新的局面。从这里可以看出，领袖人物是多么的重要。?
方毅根据邓小平的指示和中央会议的精神，于1977年6月20日至7月7日召开了院的工作会议。由于当时国家科委还没有建立，这次会议实际上是一次全国科技工作会议。参加会议的除科学院所属单位的负责人外，还有中央各部门和各省、市、自治区科技部门的负责人。会议的内容主要是：1、把揭批“四人帮”的运动搞深搞透；2、尽快地把科学研究工作搞上去；3、以实际行动迎接全国科学大会的召开。?
与会代表，特别是科学院及上海、辽宁、吉林的代表，深入揭发了科技工作受破坏的严重情况，批判了“四人帮”的种种罪行。?
方毅在会上作了工作报告。方毅的报告历数了“四人帮”的罪行：1、打击革命干部、篡党夺权，破坏党对科技工作的领导。2、篡改马克思主义，歪曲党的方针政策，搞乱了政策界限，搞乱了思想。3、肆意践踏党的知识分子政策，残酷迫害科技人员，破坏整个科技队伍。4、否定科学的作用，抹煞科学的特点，扼杀科学实验革命运动，摧残科学事业。这段话是对“四人帮”在科技战线所犯罪行的系统的概括，每句话后面都有大量事实可以佐证。
方毅还深刻地分析了”四人帮“破坏所造成的恶果。他说：“这几年来，我们在一些重要的新技术领域，同世界先进水平的差距拉大了；在基础理论的许多领域，研究工作停顿了；对国民经济、国防建设中许多重大的关键性的科学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科技队伍出现了青黄不接的现象，科研的装备和实验手段相当落后，学风被破坏”。?
会议讨论了《1978－1985年中国科学院发展规划纲要（草案）》，在这个纲要中提出了科学院的五个重点科研项目，即分子生物学、材料科学、半导体、计算机技术和科学遥感技术、激光技术。同时重点抓三项重大科学实验工程，即高能加速器、重离子加速器和大型受控热核反应实验装置。承担这些方面工作的有关单位，都在会上报告了科研工作当前的情况，并满怀信心地提出下一步的部署。?
这次会议最重要、而且影响最大的是决定采取一系列恢复科研秩序、加强管理的措施。这些措施是：?
1、建立党委领导下的所长负责制。?
2、重新建立所的学术委员会。?
3、各单位设置一名专管后勤工作的副所长。?
4、科协和各专门学会要逐步恢复，并积极开展工作。?
5、加强各所的研究室，选择具有一定条件的科技人员任室主任和课题组长。?
6、建立各类人员的考核制度。?
7、通过试点，招收和培养研究生。?
8、对学非所用，安排不当的，要逐步予以调整。?
9、受审查未作出结论的，尽速作出实事求是的结论；结论不当的，通过复查改正过来。?
10、保证科技人员每周六分之五的业务工作时间。?
所有这些措施后来都逐一落实了。?
值得提出的是，会上还决定取消院所两级革命委员会。当时起草文件的同志在这个问题上颇伤了一些脑筋，因为从实际情况看，有了党委，恢复了所长的职权，又成立了学术委员会，革命委员会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但是“革命委员会好”这是毛主席提出的，而且全国各地、各部门、各单位都有革命委员会，要取消它，不能不有所疑虑。但不取消，又讲不出它的职责是什么。当把这个问题向方毅、李昌汇报时，方毅很明确地表示，那就取消算了。李昌也完全同意。从这里也说明必须一切从实际出发，决不能搞唯上、唯书，按“两个凡是”办。?科学院在取消革命委员会的问题上在全国开了个头，后来其他部门、其他单位也都陆续取消了。不久，科学院又带头取消了政治部。这些举措连同上面提到的十条，以及尔后恢复职称、发放津贴、招收应届高中生、培养研究生等等，在所有这些拨乱反正的工作中，科学院都起了带头的作用。邓小平对这些做法是给予肯定的，这从他77年9月19日同教育部主要负责同志谈话中可以看出来。邓小平说：“科学研究机构已经确定实行党委领导下的所长负责制，并决定恢复科研人员的职称。这是很大的决策，解决了很多重要的问题，会引起震动，会影响到教育、工业等方面。教育部门要紧紧跟上。大专院校也应该恢复教授、讲师、助教等职称。”(《邓小平文选》第2卷，70页。)他在科教座谈会上还说：“这次科学院起草了一个发展科学技术的八年规划，也许还要按照大家意见补充，但是有总比没有好。”(《邓小平文选》第2卷，52页。)?
科学院所以能采取这些措施，同邓小平的两次讲话有直接关系，因为这些都是贯彻了邓小平的思想，但是，不能不看到胡耀邦、方毅等人在贯彻邓小平的思想上态度是坚决的，措施是得力的，具有共产党人的革命胆量。?
这次工作会议还就全国科学大会的筹备工作作了具体安排。会后成立了一个有力的筹备班子。这个班子不但为科学大会评选先进人物、奖励科技成果以及会议的其他组织工作做出了努力，还为起草中央的通知，起草领导人在会上的讲话，做了许多工作。?
参加会议的同志认为这次会议说出了大家想说的话，提出了大家想干的事，感到有了干劲有了奔头。?
可以说，这是科学的春天到来之前的一股暖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