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变异
李公尚
梁丹妮的母亲常为自己的女儿已成为越来越少的幸运者而沾沾自喜。环顾四周,平时经常和女儿来往的一些朋友,几乎都不约而同地先后离了婚,如同一度飞扬闪光的肥皂泡,让人眼花缭乱一阵,便突然销声匿迹地没有了踪影。再细细算来,和女儿经历相似的一些相识,如今也大都殊途同归地做了单身母亲,仿佛奔命的袋生雌性动物,不辞劳苦地负载着后代,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唯独女儿的婚姻,颇像木兰科常青观赏植物,未因季节的变化就落叶凋萎。为此,她常对人夸耀:“我们丹妮最具备典型的东方女性美,是西方男人最喜爱的那种类型。”
然而梁母的这种窃喜,总带着一些侥幸中的恐慌,如同躲避过追捕的逃犯,庆幸之余常常心有余悸。于是她便忍不住经常要给女儿打电话,关心女儿的近况。
梁丹妮在异国他乡接到母亲万里之外的电话,早已没有了“鸿雁捎书总是情”的感觉。每次拿起电话,心绪上便掠过一丝不可言状的惶惑,如同安静的夏夜里户外的林中发出的沙沙声,让人神经紧张。她嫌母亲啰嗦,但还得忍着性子听母亲说。实在忍不住了,就把电话悄悄地放在一边,自己去做自己的事,等母亲那边说累了,突然意识到对方早已没有了听众,便“喂喂”几声,叹口气挂断电话。
但是丹妮的母亲是要面子的人,心里虽难过,但转身便堆满笑容地对人说:“女儿在那边生活的真够幸福,你看,房子车子票子孩子,该有的都有了。就是有时太忙,忙得有时连电话都来不及多讲一会儿。当然,忙了好。你想,除了工作之外,那么大的房子,还有几辆车,特别是那可爱的孩子,都够她操心的。其实,最让她可心的是她那位美国丈夫——当然是一位美国白人,蓝眼睛黄头发的那种—— 对她非常好,十分体贴,一刻都离不了她,好像没有她就没法活一样,那个亲啊,张口闭口都是亲爱的,是真正的恩爱家庭呢。”说这话时,眼睛里多半已经闪动着晶莹的光芒。
梁丹妮的父母都是上海一所大学里的教授,在他们居住的那个大学家属宿舍区里,人们的交谈中常以谁出了国,谁家的子女在国外,或者谁是从国外回来的为羡慕,于是周围环境中便蔓延起了“一人出国,全家光荣”的风尚。自从梁丹妮结婚去了美国,邻居们再见了梁母,似乎就多了一种见面要先问候丹妮的义务,由此梁母便兴高采烈起来:“我们丹妮啊,在那边可好了唉!人家美国人的生活习惯就是科学。她一去就非常习惯那边的生活。我看她要是再回来啊,真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了呢!”邻居们听了这些话,总是带着一种说不清是恭维还是嫉妒的表情,用猜不透是称赞还是讥讽的语气附和着她说:“是啊!是啊!可千万别回来,永远不回来才好……。”
梁丹妮的父亲提到女儿时就谦和得多,半眯起的双眼牵连着几丝嘴角上的微笑,用收藏鉴定家不容置疑的口吻,缓缓地说:“这孩子嘛,从小就很自强,属于那种人人见了都喜欢的知识女性。女孩子大了,总归是别人的嘛。”
梁丹妮的背井离乡,应算作梁教授夫妇的杰作。丹妮的父母年轻时都曾幻想过要出国,但是这国总也出不成,于是心灵上便像被截了肢,残疾的部分就靠人工假肢来行使功能。他们把出国的夙愿毫不保留地遗传给女儿,然后不惜代价来培养她,一心教她将来出国。为此,他们把被好莱坞美化得已经失了真,再经出过国的人翻录得几乎变了形的西方生活方式,全盘照搬过来,视如家珍,起居饮食莫不“学而时习之”地身体力行。他们给女儿起英语名字,在家里不让女儿讲中文,让女儿接受他们认为最为西方化的教育。每每交谈起国外的风俗人情,他们更以自己的心得和想象,绘声绘色地把西方各民族的生活特点融合成一个未知国度的群体特征,侃侃而谈得“人不堪其忧,其不堪其乐”。结果梁丹妮在家里用刀叉盘子吃了几次饭,从此便瞧不起使用筷子和锅碗食用同样饮食的同学和邻居。
受过伤的疤痕,大都最容易充血,如同有炎症的部位最容易受到感染一样。梁丹妮的父母最怕人问他们是否出过国,因为他们在精神上已结了痂的伤疤,很容易被揭破。然而他们全盘西化的作派,却令人们不得不经常窥视他们那仍会流脓的创伤,于是他们便有一股浩然之气,火辣辣地从丹田升起,干脆胸膛一挺,悲哀啸傲,索性痛揭了伤疤向人展示,以显自己无往不宜。由此他们不仅教导女儿将来一定要出国,还希望女儿将来能和外国男人结婚。因为能和外国人联姻,身上一定浸透了洋气,议论起洋务外交自然是得天独厚。如同有腋臭的人使用外国香水,心理上便觉得身上的狐臊得到了升华。
人世间最大的投资,要算父母对于子女的感情。但是这笔投资却常常是一笔呆账坏账,总是让投资人心碎地去面对那些永远也收不回的付出。梁丹妮上大学时,便已经开始瞧不起自己父母的品位。她在校园里遇到外国教授,便感到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近。每听到洋教授们的高谈阔论,便肃然起敬,谨记于心,回家就青出于蓝地把父母那些落伍的陈词滥调驳斥地体无完肤。只是她一心要亲近那些被国人捧起来的洋人,却常常悲壮地发现,那些风流倜傥的外国教授们更容易和那些相貌可怜的同性同学打得火热。几番失望之余,她开始怀疑起外国男人的审美观和中国男人不同,否则像她这样被中国男人围追堵截得不胜其烦的女性,怎么会得不到外国男人的青睐呢?为此,梁教授夫妇也替女儿常鸣不平,听到那些和外国男人交往密切的女生说“外国男人更重女性的内在美”时,就骂她们是“歪瓜裂枣”,不知自重。
梁丹妮读研究生时,同校有个黑人留学生主动接触她。于是她在轻视他的肤色之余,斗胆问他为什么满大街的白人老外,尽找一些相貌难看的女人。那黑人同学是个认真的人,实话实说地告诉她,虽然文化和历史不同,但是外国人和中国人的审美观并没有多大区别。外国男人和相貌平平的中国女性交往,是因为她们周围没有男人追求,和她们交往起来心理上就似乎不必负太多的责任。再说,那些女人和外国男人交往时常常表现的更主动更积极,让外国男人们省去了很多麻烦。交朋友并不意味着结婚,结婚也并不意味着白头偕老,在异国他乡解决孤独,就像你们中国人说的要发展先要解决温饱一样。
梁丹妮听了,心里便埋怨父母过去把她培养成了一个“君子好逑”的“窈窕淑女”,这让大都做不了君子的中外男人们望而却步。于是她把黑人男友的话精炼成“女人不骚,男人不招”,“女人不俏,男人不要”的心得,细细想来,本就和她潜意识里的那个“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意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梁丹妮的父母听说有外国人追求女儿,便有了些藉慰,可偏偏是个黑人,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酸楚。虽然他们嘴上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向别人解释美国黑人的素质并不差,但私下却希望女儿通过这个黑人男友,能认识一些外国白人。
婚姻,怕是自然界中最不自然的一种结合形式。需要结合的当事方,总是要得到非当事方的批准和同意,然后才能在一切非自然条件的制约下,身不由己地喜怒哀乐着。梁丹妮对于她的黑人男友,除了不习惯他的肤色以外,似乎并无反感。可是谈到恋爱婚姻,她的亲朋挚爱们却有了“家门出此不幸”的痛心疾首,梁教授夫妇更是深谋远虑到未来的世世代代,怕都会受到歧视的连累,于是让女儿和这位黑人男友只恋不爱。梁丹妮在父母的耳提面命下,很快在她那位黑人男友的美国朋友中,结识了一位当时在上海工作的白人。那白人叫亨特,一向精于横刀夺爱,早就洞察了一些黄种人对于黑肤色民族的那种三心二意的微妙情感,见梁丹妮眉目间对他常有“容奴儿慢慢道来”之意,便“已瞧科了七八分”,赶紧打发了他原来的那位中国女友,又暗渡陈仓,单刀直入,向梁丹妮以及她的父母大献殷勤。
梁丹妮和他结婚后,果然是她新建立起的那个交际圈里的佼佼者。每当外嫁族们有意无意地聚到一起,她便鹤立鸡群般地在诸位女士中引人注目着。因此,她的母亲更有了眉飞色舞的饭后茶余:“那个张茜到处炫耀她嫁给了美国人,切!其实她丈夫不过是从香港过去的华人,还自称当老板,听说就是在唐人街给那些中国餐馆维修空调冰箱,估计他是在美国找不到女人,才来上海找到她的。嫁这种人去美国,有什么意思?”“那个王嘉颖,长得非常一般,竟能被外国人看上,言谈举止中还假兮兮地透着一种幸福状,哼!瞧她在外国丈夫面前低三下四的样子,幸福不幸福天知道。”“还有那个梁燕冰,读了博士就没有一点儿女人味了。唉!嫁个老外还是黑人,估计要是晚上熄了灯,除了那排白牙什么也看不到……”
后来,去了美国的梁丹妮来电话说要生孩子,让母亲前去照顾她。梁母立即提出,希望能和丹妮的爸爸一起去。经过丹妮和亨特讨价还价,女儿家把原定让梁母一人去美国住三个月,改为丹妮的父母一起去只住四十五天。但是女儿家只担负梁母一人的往返机票,丹妮父亲的交通费用则要自理。
毕竟是第一次出国,丹妮的父母激动起来。梁母逢人便讲:要做外婆了,这不,女儿一家一定要让我们去美国共享天伦之乐。谁说美国家庭没有亲情,其实人家最讲亲情呢。
丹妮的父亲则说:丹妮在美国的一所大学里,为我们联系了两个访问学者的名额,我们这次去是考察那边学校的情况。
丹妮是和丈夫亨特一起到机场去接父母的。出了机场,夫妻俩找了一家餐馆为丹妮的父母接风,结账时,亨特和丹妮斤斤计较着他们两人该平均支付的这顿餐费,丹妮的父母亲看在眼里,面面相觑得目瞪口呆。走出餐馆,丹妮低声向父母解释:“美国的生活方式就是这样,各付各的,夫妻也是一样,你们住长了就习惯了。”
第二天亨特上班后,丹妮挺着大肚子,怀着成就感,带着父母楼上楼下地参观她们的房子。她告诉父母说,这套房子是亨特用他在中国挣的钱,和她来美国时从家里带来的钱合资交的首付,现在由他们夫妻每月平均从各自的工资里分摊剩余的贷款。父亲听了不满地说:“既然是夫妻,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
早已按耐不住要帮助女儿收拾房子的父母,不等参观完房子,就义不容辞地有了主人翁感,换了便衣就艰苦奋斗起来。丹妮的母亲不明白,这所房子只有两个人住,为什么每个房间里的地板上到处都随意丢弃着毛毯、浴巾、书籍以及未洗的内衣和穿脏的袜子。丹妮的父亲洗刷着溅满咖啡和果汁,已辨不出原色的皮沙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丹妮的母亲清理着积满油渍和尘垢,散发着异味的地毯和桌椅,头上沾满了蛛丝油污。靠着门框抚摸着腹部看着他们忙活的丹妮,不时地提醒父母:当心!那是亨特爱看的杂志,别整理得让他回来找不着。轻点!亨特不喜欢别人动他调好的音像设备。母亲突然想起来什么,停下来喘着气问:怎么没看到你弹的钢琴呢?丹妮说:刚来美国时,还想要买一架,后来觉得那么忙,又不是搞专业的,一天到晚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就算了。父亲有些惋惜地说:你在国内练了二十多年的钢琴,还得过奖,就这么丢了真可惜。母亲也说:是啊,你有了孩子,起码也要让孩子有一些音乐细胞吧。丹妮说:现在就是想买,也没有多余的钱了。
丹妮顺利地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可是忙坏了丹妮的父母。丹妮分娩的第四天,亨特让丹妮陪他去参加一个晚会,丹妮的母亲听了,大惊失色,忙加以阻止,说:丹妮正在月子里,怎么可能…… 亨特不解地反驳说:女人生孩子为什么要做月子?要知道,这几天你们把家里的门窗都关闭地紧紧的,又不让开空调,室内通风不良,空气污浊,我已经受不了了……还有,你们煮的那些食物,里面放了树根树皮,味道很难闻,那些东西或许对食草动物来说可以补血,怎么能让人食用呢?
丹妮不愿让父母和亨特继续冲突下去,赶紧对父母说:你们才来了这么几天,就吵了那么多次,还怎么相处下去?今后你们最好别再多管了,我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美国人有美国人的习惯。父亲说:那也不能刚生完孩子就去参加晚会。丹妮反问道:你们不是一直说要接受外国的生活方式吗?这就是美国的生活方式。
丹妮的父母住满了一个半月,恋恋不舍地告别女儿一家。丹妮和亨特一起到机场送行时,父亲悄悄对丹妮说,他已经联系了附近的一所大学,可能明年会到美国来做访问学者。丹妮听了埋怨父母事先没有和她商量,说这事她要和亨特谈过之后才行。丹妮的母亲说:我们这样做,主要是放心不下你。我和你爸爸都是教授,教了一辈子的学生,现在快要退休了,又不惜来做学生,还不是为了能够就近照顾你和外孙女?
一年后,丹妮的父母要来美国上学,女儿事先和他们达成君子协定:父母来了后,不能和丹妮一家住在一起,相互住家的距离最好在一百英里以上,这样可以互免打搅。否则,丹妮和丈夫亨特就考虑搬家。丹妮的父母如同清末政府忍辱求和接受赔款割地的敲诈条款一样,接受了这一要求,答应在其他城市租房子。
一个周末,丹妮的父母做完作业闲极无聊,屈指一算,已有四个月没见到女儿一家了,便有荒凉失落之感。最让她牵挂的,还是那个和他们一点也没有共同之处的混血的外孙女。两人对叹一阵,梁母终于忍无可忍,拿起电话来拨通女儿家:“亲爱的,明天你们过来吗?我和你爸爸今天下午去超市,买了你最喜爱吃的清水蟹。”其实他们来美国后从没有舍得买过清水蟹,只是在超市里看到这些东西,就想起女儿。刚才他们商定,如果女儿明天来,他们一定买来做好招待女儿一家。
“不行啊,我们明天早有安排。上午我带女儿去动物园,下午亨特和我出去度周末。”女儿暧昧地说。
“孩子是不是又交给别人带?你们总是爱花不该花的钱。这样好不好,明天我们去帮你们带孩子,你们俩放心去度周末。”母亲殷勤地建议。
“不用了!花点钱让别人带亨特放心。再说我们可能很晚才能回来,天晚了你们开那么远的车回去太辛苦,住下来又不太方便。”
“不辛苦,不辛苦,多晚都没关系。你们尽管出去玩好了,我和你爸爸保证把孩子给你们带得好好的。等你们一回来我们就走,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梁母放下电话,心里很不舒服。他和老伴儿都知道,女儿并不希望他们去。可是那割不断的亲情却让他们奋不顾身。
第二天,丹妮的父母起个一大早,精心做好清水大闸蟹、糖醋小排骨、果仁炒腰花和虾仁烹青豆等丹妮喜爱吃的菜肴,兴高采烈地去拜访女儿一家。女儿带着外孙女去公园还没有回来,只有亨特在家,正把凌乱的音响设施开到最大音量,随着打击乐的轰鸣,在室内手舞足蹈。丹妮的父母站在门外感受着门窗的震动,揣揣不安地按了几声门铃,亨特并未前来开门。正不知如何是好,女儿带着外孙女回来了,他们喜出望外地去接抱外孙女,丹妮确却抱着孩子闪到一边,看了看手表说:不是说好下午才来吗?怎么一点也不遵守时间约定?
吃完午饭,丹妮和亨特里相拥而去后,梁母便把外孙女抱在怀里,亲昵得一刻也不舍得放下。她抱着孩子楼上楼下地忙活,指挥着丹妮的父亲清洁各个房间。上次他们来清理过的厨房、浴室,还有其它几个房间的地板和墙壁,早已污迹斑斑。
午夜时分亨特和丹妮回来时,丹妮的父母刚好把家里的床铺、沙发、桌椅和地毯清洁完毕。亨特和丹妮的父母大咧咧地打过招呼就直奔浴室去洗澡。突然,他在浴室里大叫:我的洗发液和浴液放到哪里去了?还有我的浴衣!
丹妮的母亲赶紧说:刚才我帮你们收拾了一下,洗发液和浴液在镜子后面的柜子里,浴衣我给你们洗好烘干,叠放在浴室里的壁橱里了。丹妮赶紧到浴室去帮着丈夫找他需要的东西,出来时不满地冲着正在发愣的父母说:“你们每次来,都要打乱我们的生活秩序。”
亨特洗浴完出来,穿着干净的睡衣到他专用的房间去摆弄他的音响设备。丹妮的母亲恋恋不舍地亲了亲熟睡的外孙女,丹妮的父亲看看表,犹豫着说:“天这样晚了,回家还要开两个多小时车,我们却是有些累。这里又不是没有地方住,能不能明天再走。”丹妮的母亲赶紧附和着说:“是啊,我们今天夜里住下来,明天一早可以帮你们做早餐,然后帮你们把孩子送到婴幼园后再走,不是省了你们的麻烦吗?”丹妮听了,铁面无私地说:爸妈,不是我不想留你们住,只是已经定好了的事,怎么好随便改呢?这次改了,下次你们再来时怎么办?
正说着,打着哈欠的亨特手里拿着两张音乐磁盘过来,对丹妮说,这是你父母带来的。丹妮的父母赶紧解释:我们没有动你的音响设备,我们也不懂得怎么用那东西。我们只是在外孙女临睡前,用那个旧收录机放音乐让她听来着,想让她增加一点音乐细胞……
亨特面无表情,喃喃地说:你们怎么不经我们同意,就任意管教我们的孩子呢?我们想让孩子自由自在地成长。
母亲赶紧向丹妮解释:这两张磁盘里的乐曲都是你小时听过的经典乐曲,有“我的祖国”、“让我们当起双奖”、“在希望的田野上”和“欢乐今宵”等,没有歌词,只是乐曲,是我和你爸爸上个星期天专门去中国书店买的。父亲也说:培养孩子一点乐感,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丹妮看了闷闷不乐的亨特一眼,抱怨地对父母说:爸,妈,你们快走吧,就不要再给我们添乱了!
回家的路上,梁教授夫妇的心情有些沉重。丹妮的母亲突然看到他们带回来的中饭时用过的餐具,精神一阵,对闷头开车的老伴儿说:我做的菜他们还是喜欢吃的,你看,一点儿也没剩。下次可以多做点……
正说着,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梁母的话,梁母赶紧掏出手机,老眼昏花地按着接听键。丹妮的父亲殷切地看了看老伴儿,希望是女儿打电话来问候他们路上是否顺利。
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是梁先生夫妇吗?我是亨特先生的律师,亨特夫妇让我转告你们,希望你们今后不要再接近他们的女儿。他们已经委托我,明天到法院去申请人身保护令,不允许你们接近他们的女儿。我再重复一遍,今后不要再试图接近他们的女儿……”
2007年3月4日
于美国佛基尼亚